[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940
吟雙 發表於 2019-3-5 14:27
第九章 老猿精


  聽到這個聲音,我猛一激靈,回過頭,就見身旁的一扇窗戶不知道什麼時候無聲的打開了。

  一個女人正站在窗前,面朝著我,和我之間的距離幾乎不到一尺!

  我本來心還砰砰狂跳,有種做賊被抓了現行的恐慌,可看清這女人的樣子,我整個人都呆住了。

  女人穿著一身潔白的古裝紗裙,雲鬢高盤,肌膚賽雪,眉眼五官無一不美到了極致。

  特別是她小巧卻不失豐盈的小嘴,但凡是個正常男人,都會饞涎欲滴,忍不住生出一種想要附上去將那豔紅的櫻唇含在嘴裡吮吸的衝動。

  “什麼人在外邊?”白裙美女帶著警惕又問了一遍。

  我緩過神來才發現,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竟似不能聚光。

  這絕色美女竟然是個瞎子。

  我忍不住替她感到惋惜。

  這時我也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和來這裡的目的,摒著氣不敢吭聲,卻情不自禁的近距離仔細欣賞著這美女。

  美女空洞的眼眸微微轉動,“難道是我聽錯了?”

  見她後退兩步,關上了窗戶,我竟有些戀戀不捨。

  不過我還是沒忘記自身的處境。

  聽裡面不再有動靜,我輕手輕腳的轉過身,卻愕然的發現,一直走在前面的小雷居然不見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不禁有點惱火,這小子也太沒義氣了,見被人發現,竟一個人先開溜了。

  躡手躡腳的來到小門前,見小門虛掩,更加確信小雷是進了木樓。

  稍一猶豫,我還是輕輕推開門扇,探頭往裡看了看,閃身邁了進去。

  門後一片漆黑,借著門縫透入的微光,我好一會兒才稍稍適應了黑暗。

  ‘那小子跑哪兒去了?’

  我暗暗皺眉。

  這會兒我才發現,小雷不在,我幾乎沒有行動的方向。

  不過先後見到的一男兩女,已經勾起了我對這木樓的極度好奇。

  兩個穿古裝的女人,一個醜到不忍卒睹,一個美到極致。這種強烈的反差本身就能帶給人足夠的震撼。

  關鍵無論醜女還是白裙美女,竟都有溫熱的呼吸。

  鬼是不可能有呼吸的,那就只有兩種可能,要麼兩人真的就是人,要麼,就是什麼山精野怪。

  還有那個穿錦袍的‘山羊鬍’,小雷更是直說他是普通人。

  但這樣一處詭秘的所在,怎麼會有活人存在?而且還都看似是古代人……

  雖然漫無目標,我還是忍不住想查探木樓本身的秘密。

  眼睛完全適應了昏暗後,開始亦步亦趨小心翼翼的沿著走廊往前走。

  到了一個拐角,我探出頭看了看,不見有人。於是閃身出去,繼續緩步向前。

  可是剛走了沒幾步,猛然間,盡頭處忽然走出一個身影。

  看到這人的樣子,我差點沒大喊‘有鬼’。

  這人居然就是先前在石池邊洗衣服的那個醜女!

  醜女顯然也看到了我,兩條蟲子般的眉毛微微皺著,目光森冷的盯著我。

  這會兒我再想躲避壓根來不及了,只能就這麼直愣愣的杵在原地和她對望。

  這種場合下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糾結了一下,就想硬著頭皮上前搭話。

  可剛往前邁了一步,醜女突然就對我笑了。

  我心裡一寒。

  這女人實在太醜了,她不笑還有幾分人模樣,這一笑起來,滿嘴參差不齊的黃板齙牙全都露了出來,簡直就和惡鬼沒什麼分別。

  不過當一個人對著你笑的時候,那多半是代表沒有惡意。

  我心稍微一松,勉強也擠出個笑容。

  但是很快,我的笑容就僵硬在了臉上。

  醜女越笑越歡暢,連白慘慘的牙齦都露出來了,整張嘴恨不得撕到耳朵後邊去。

  她並沒有發出聲音,可嘴越咧越大的同時,卻漸漸彎下了腰,把兩隻手撐在了地上。

  “吱呀!”

  聽到身邊似乎傳來一下輕響,我下意識的想扭臉去看。

  可沒等轉頭,就見醜女嘴裡的齙牙突然變成了兩排尖利的犬牙,蠟黃的臉皮生出了無數條褶皺,並且還長出了一層黑色的汗毛!

  這哪裡還是人啊,分明就是一隻黑毛猿猴!

  眼看粘稠的口水順著猿猴的嘴角流了下來,我整個人都毛了。

  她哪是對我笑啊,她是饞了!

  猿猴四足著地,一步步走了過來。

  我本能的想去拿刀,可指尖剛碰到背包,突然感覺被一隻溫暖的小手握住了手。

  “進來!”

  被那只小手用力一拉,我不由得身子一歪,竟被拉進了一扇門裡。

  緊跟著就聽“砰”的一聲,房門關上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拉我進來的人背靠在門上,雙手捧著心口,滿臉驚惶的低聲念著佛偈。

  居然是剛才隔窗看到的那個白裙美女!

  看著她絕美卻因驚恐而變得煞白的臉龐,再想想門外那個讓人骨子裡生寒的‘醜女’,我有一種從地獄逃出生天到達仙境的錯覺。

  白裙美女念了一陣佛,側過頭,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陣。

  回過身來,心有餘悸的深吸了口氣,“這位先生,你從何而來?怎麼會來到這裡?又怎麼招惹到了那吃人的禍精?”

  我緩過神來,驚魂未定的說:“我……我是過路的。”

  “難怪了,聽口音,先生應該是從外地來的吧?如果是附近的山民,是決計不敢到我家來的。”

  “你家?”我心裡疑惑到了極點。

  白裙美女點了點頭,摸索著走到桌旁,側身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

  她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雙手碰到唇前抿了一口,才說:“我本姓周,閨名若水。這宅子本是我周家的產業,但在經年前,不知從何處跑來一隻老猿精,不但霸佔了這宅子,還脅迫我周家上下幫其禍害鄉里。”

  “老猿精?”

  想到醜女變化後的模樣,我不禁寒了一個。

  自稱周若水的白裙美女歎了口氣,卻沒再講述下去,而是花容慘澹的說:“先生既是路過,那就權且在我房中躲避一晚。我本一心向佛,總算得到佛祖菩薩庇佑,那禍精是不敢到我房裡來的。待到明日天光,先生便速速離開,否則必定被那禍精荼害。”

  見她聲色動容,我卻越來越覺得疑惑不已。

  按照小雷的說法,這裡應該不屬於陽世,但面前的女子明明就是個活人啊。

  關鍵是,雖然從衣著看不出她是什麼朝代的人,可怎麼也得有幾百年了。

  就算有鎮宅玄武的庇佑,周家人和木樓留存在了陰陽兩界之間,又怎麼會平白無故冒出個老猿猴精來?

  “先生,時候不早了,你先歇息吧。”周若水說道。

  我心裡一咯噔,怎麼感覺她說話的聲音和剛才有點不一樣了?

  她的聲音和醜女曼妙的嗓音雖然不能比,但也絕不算難聽。

  為什麼說這句話的時候,變得有些含糊起來,就好像是被什麼遮住了嘴似的?

  周若水突然站了起來,神情顯得有些木然。

  她像是還想說什麼,但卻只是頓了頓,就雙手捂臉快步朝著屏風後走去。

  當她整個人走進屏風後,才又說道:“先生,那老猿精此刻必定在外面守候,先生如果出去,必定會遭其毒手。為保平安,先生萬萬不可拘泥小節,就在我房中歇息一晚吧。”

  這時再聽,她的聲音又變得和先前一樣了,而且說話間,聲調中還多了幾分魅惑的意味。

  我更加疑惑起來。

  要說古代女人都是把貞潔名聲看的比性命還重,看這個周若水也不像是蕩婦,而的確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怎麼就‘不拘小節’了呢?

  還有,怎麼從剛才進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勁,到底是哪兒不對呢……

  屏風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輕響,房內沒有點燈,屏風也不怎麼透明,借著窗戶紙透入的微弱月光,也看不清屏風後的人在幹什麼。

  看看一旁軟床上錦緞的被褥,再想到女人美麗的容貌、窈窕的身姿,我不禁有些心猿意馬。

  靠,徐禍啊徐禍,你怎麼越活越倒退了。

  甭管怎麼著,人家姑娘留你在房間裡,總歸是為了救你的命。

  周若水說過她一心向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為了救人不拘小節,你怎麼就有那齷蹉的想法了。

  真要是豬油蒙了心,幹出那種下三濫的事來,你還是趁早出去和那老猿猴精……

  心裡想著,目光就下意識的轉到了門口。

  看著緊閉的房門,我心裡突然猛地一激靈。

  我終於想到是哪裡不對勁了。

  周若水是個瞎子,就算她聽到外面有動靜,想到可能發生了什麼,可拉我進來後,她開口便叫我‘先生’。

  她看不見,又怎麼知道我是男的?

  就算是憑藉感覺,她又怎麼一開始就確定我是外來人?

  木樓裡不是至少還有一個‘山羊鬍’男人嘛……

  疑竇叢生間,我轉頭看向了那扇屏風。

  稍一猶豫,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

  隔著屏風聽了一會兒,一咬牙,橫跨一步,偷偷探出一隻眼朝屏風後看去。

  只一眼,我渾身的汗毛就全都炸起來了。

  周若水正背對著這邊,低著頭像是在擺弄著什麼。

  可是她原先黑亮高盤的雲髻竟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層光溜溜的頭皮。

  突然,她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猛地把身子轉了過來。

  我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就差一點沒有尖叫出聲。

  她已經完全不再是周若水先前的模樣,我看到的是一顆光頭,和一張慘白的、七竅流血的死人臉!

  而在這個光頭女人的手上,正捧著一樣東西。

  那東西似乎是一塊白裡透紅的皮革,上方還連著一蓬烏黑油亮的毛髮。

  我猛然反應過來,她手裡拿的居然是剛才那張美女的臉!
吟雙 發表於 2019-3-5 14:31
第十章 二樓


  儘管經歷過不少詭事,可看到這恐怖的一幕,我還是魂都差點嚇出來。

  我本能的向後退,同時把手伸向背包。

  剛把小刀攥在手裡,這時突然又聽到耳邊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你不能殺她!”

  我猛一愣。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女人的提醒了,對於她的存在,我並不意外,可她怎麼就能夠跟我說話了呢?

  那個自稱周若水的光頭女人雙眼空洞,眼耳口鼻中都有汙血流出來……

  她似乎真的看不到東西,只是站在原地神情狐疑了一陣,然後用一方手絹快速的擦掉臉上的血,接著把手上連著頭髮的人臉朝著光頭上套去。

  轉眼間,她就又變成了先前美貌的模樣。

  “先生,時候不早了,趕緊上床歇息吧。”

  她從屏風後走出來,聲音比剛才清晰動人了許多,臉上竟也露出幾分銷魂的媚色。

  這女人的臉孔實在美豔不可方物,如果沒看到剛才的一幕,聽到她這番明顯別有含義的話,不說把持不住,我多半也會暈暈乎乎的。

  想到這美麗的容顏下是另一副死人臉,我後腦勺到尾椎骨一陣陣的發寒。

  “先生……哎呀!”

  女人摸索著向前走了兩步,突然腳下一絆,朝著我身上摔了過來。

  我本來已經把陰陽刀握在了手裡,可聽了那個女人的提醒,卻不敢貿然對這‘美女’下手。

  眼看女人就快撲到我身上,我一咬牙,反手拉開房門沖了出去。

  “啊……”

  身後猛然傳來一聲暴怒淒厲的吼叫,我猛一哆嗦,也不敢回頭,只是拼了命的往前跑。

  好在動靜雖然大,那妖異的女人卻沒有追出來。

  跑過一個拐角,我靠在牆上,大口的喘著氣。

  很多人都以為陰陽先生膽子大,不怕鬼魅,那純屬扯淡。

  陰陽先生也是人,最多只比普通人的膽子大些,真要是突然見到極度恐怖的場景,也和尋常人沒多大區別。

  關鍵我一直以為周若水是人,當她揭下美女的臉龐,露出另一副死人臉的時候,那反差實在是……

  “你怎麼能說話了?”我緩過來些,偏過頭朝著身後問道。

  “這裡地火充盈、陽氣鼎盛,我待在裡面也能聽到外面的聲音,能感覺到外面的情形!”女人回答道。

  聽她這麼說,我剛平靜些的心又狂跳起來。

  說話的不是旁人,而是蕭雨。

  按照我以前的性子,本應該超度她的,可她和大雙之間的感情讓我不禁聯想到了我和徐潔。

  要說錯,蕭雨唯一做錯的就是奪了蕭靜的肉身。但她寧可承受巨大的痛苦,寧可啃噬鮮血淋漓的嬰兒胎盤,也不肯害人。

  再想到大雙工作以外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我是真不忍心、也沒資格替兩人的感情做出決斷。

  所以,我把蕭雨的魂魄攝出蕭靜的身體後,在藏魂棺內養了起來。

  藏魂棺是至陰法器,魂魄在裡頭是無法感應到外面的情形的。

  然而到了這裡,蕭雨不但能感應到外邊的情形,而且居然能夠說話。

  這只能是說,木樓裡真的存在陽火鼎盛的寶物。

  現在看來,周若水和醜女多半都不是人,但她們都有呼吸,應該就是受寶物將養所致。

  真要是有了這樣的寶貝,那徐潔就不用再……

  我正想著,忽然,就看到前方拐角似乎有光亮閃過。

  緊接著,就聽那邊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我心裡一驚,忍不住躡手躡腳走過去,偷眼向外一看,頓時就呆住了。

  過道外邊,居然是一間大廳。

  大廳裡有著十幾張方桌,每一桌都坐著一些穿著各異,姿態不同的男女。

  那些男人有的穿著貂裘,有的穿著古代的長袍馬褂,有的穿著民國時的衣服,相同之處是無一不顯露著富貴。

  我甚至看到一張桌子上,竟然坐著一個穿著清朝官員服飾、蓄著狗油鬍子的男人。

  和男人相對的,是陪伴在她們身邊的女子。

  那些女人說不上姿色過人,但一個個都眉眼風流,體態風騷,有的兩人挨在一個男子身邊,有的乾脆坐在男人腿上,嘴對嘴的喂男人喝酒。

  我徹底懵了。

  看情形,這居然是個龍蛇混雜的聲色場所!

  不知道怎麼,看著眼前的一幕,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地方——鬼樓!

  這充滿邪異的木樓,竟然和鬼樓有著驚人的相似。

  鬼樓裡聚集了不知道多少日本鬼兵、二戰中受難的中國百姓。

  而這木樓的大廳裡,一眼望去有豪紳官員,還有那些穿貂裘的,一看便知是山裡的采參客。

  即便喪失了鬼眼,也心中明瞭,這些當然不會是人。

  這木樓竟像是專供這些老鬼們尋歡取樂的地方!

  就在驚疑不定間,突然,目光不經意的一掃,竟然在角落裡的一張桌子上,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小雷!

  這傢伙身邊居然也坐著一個風騷的女鬼,兩人正有說有笑,推杯換盞呢!

  這小子被鬼迷了!

  見小雷和女鬼親熱的喝著酒,我一下子就急了。

  正想著該怎麼過去把他弄走,就見小雷忽然站了起來,轉過身,拉著陪他那女鬼,搖搖晃晃的朝著和這邊相反的走廊走去。

  “這小子,色迷心竅了!”

  我一上火,就想不管不顧的沖過去。

  可剛一邁步,身後突然有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猛一哆嗦,轉過眼的瞬間,頭皮都快炸裂了。

  拉住我的,竟然是那個醜女人!

  她……她是老猿精……

  醜女人依舊是那副冷面孔,看了我一眼,目光轉向一邊,微微努了努嘴。

  我下意識的向那邊瞄了一眼,就見先前在外面見過的‘山羊鬍’背著手走進了大廳裡。

  “不想死就跟我來。”醜女人說了一句,鬆開我,轉身就走。

  我強迫自己冷靜,朝著‘山羊鬍’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小雷之前坐的那張桌子,突然有點回過味來了。

  小雷似乎不是因為急色才離開大廳的,從他剛才的位置來看,他應該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從外面進來的‘山羊胡’。

  他在躲著‘山羊鬍’!

  回過頭,看著醜女人離去的背影,我忽然想到了一個細節,趕忙追了上去。

  醜女人不緊不慢的走著,在經過一條分叉走道的時候,停下腳步,轉臉朝著一旁定定的看了一會兒,突然咧開嘴笑了。

  我剛消下去的雞皮疙瘩又冒了出來。

  這醜娘們兒,該不會真的是老猿猴精吧?

  好在醜女只是露出個醜陋的笑容,就又回過頭繼續朝前走去。

  我跟著往前走,到了那岔道,忍不住扭臉看了一眼。

  我才發現,這居然就是剛才我逃出來的那條走道。

  而那個有著兩張臉的周若水,此刻正站在那扇門的門口,臉色冷森的朝著這邊!

  “別再靠近她。”醜女冷冷說道。

  我反應過來,看著她窈窕的背影,勉強咽了口唾沫。

  這女人的樣貌和聲音反差怎麼這麼大呢?

  雖然只是冰冷的一句話,卻也像風鈴般的悅耳。

  不看正臉的話,單是聽她的聲音再加上姣好的背影,定力稍差的男人,多半就會被她給迷住了。

  轉過一個彎,眼前出現一條同樣是木質的樓梯。

  見醜女頭也不回的上了樓,我也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醜女上了二樓,穿過一道回廊,徑直走進了一個房間。

  我遲疑了一下,跟著走了過去。

  走到門口,就見醜女已經回過了頭,正冷眼看著我。

  我眼珠轉動,朝她身後看了一眼,“這到底是什麼地方?你又是什麼人?”

  “進來,把門關上。”

  醜女沒回答我,而是冷冷說了一句。

  又進屋?!

  我心裡毛了一下,可還是咬牙走了進去。

  反手關上門,朝著屋後敞開的一扇門外看了一眼,暗暗松了口氣。

  透過那扇門,是一個狹窄的陽臺。

  陽臺的圍欄上,搭著幾件半乾不乾的衣衫。

  也就是看到這幾件衣服,我半懸著的心才徹底放了下來。

  按照周若水的說法,醜女人就是老猿精變得。

  可事實證明,周若水本身似乎比老猿精還可怕。

  關鍵還有一個細節,如果真像周若水說的,這座木樓本屬周家,是被老猿精霸佔……有能力霸佔別人家園的精怪,用得著自己挎著籃子去石池邊洗衣服嗎?

  想來答案只有一個,之前問題並不是出在醜女身上,而是周若水有問題。

  醜女未必就是什麼精怪禍胎,而周若水,肯定不懷好意。

  我剛才在門口,只是快速的掃視了一遍,目的在於找尋之前洗的衣服。

  進來後才發現,這是一間雖然闊大,但卻簡陋的不能再簡陋的房間。

  一桌一椅,桌上一壺一盞一燈。

  再就是靠牆的一個角落,原本應該擺設床鋪的位置,赫然停放著一口白色的棺材!

  “你們是哪兒來的啊?”醜女用她那動人的聲音問道。

  我本來還想說我是‘過路的’,可看著她醜陋的面孔和冰冷的目光,我臨時改變了主意。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來到這裡,我是從那口石池裡鑽出來的。”

  “陰陽池?”醜女猛然轉過頭,“你們是從礦井裡下來的?”
吟雙 發表於 2019-3-5 14:34
第十一章 小陽間


  “陰陽池?”我疑惑的看著醜女人。

  她卻沒有想要跟我解釋的意思,而是盯著我上下打量了幾眼,突然上前一步,壓低聲音問:“你是人?”

  我一愣。

  “你是活人?”她又問了一句。

  我這才反應過來,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醜女人的神情變得有些古怪,垂眼思索了一陣,抬眼又問:“你們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我說:“我是被人騙下礦井的,我的同伴被水鬼拖下石井,我為了救他跟了下來,然後就來了這裡。至於騙我們的那個人有什麼目的,我不知道。”

  醜女人雖然是一身古裝,卻知道礦井的存在,應該不是普通人。

  在和‘美豔無雙’的周若水對比過後,直覺告訴我,眼前的醜女似乎才是無心害人的。

  但我到底不知道她的來歷,也不敢貿貿然的說,我們來是為了找‘寶貝’。

  事實是,我並不算是說謊,我們的確是被靜海和尚給算計了。

  醜女又盯著我看了一陣,眼中忽然閃過果斷的神采,跟著神情又恢復了先前的冰冷。

  “我不管你們來這裡有什麼目的,都要警告你兩件事,一,不要妄想從這裡帶走任何東西;二,如果想活著離開,就不要傷害這裡任何一個人,哪怕是那人想要害你。”

  醜女冷冷說著,走到桌旁,從一旁拿出一根線香,就著燭火點燃。重又走過來,把線香交給我:

  “等香熄滅,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吧。”

  說完,竟一把拉開門,硬把我推了出去。

  “該來的總是要來……一切聽天由命吧。”

  房門關上前,我似乎聽到醜女喃喃說了這麼一句。

  看著手裡的線香,我徹底懵了。

  我自問還算是有幾分主見的,可到了這兒,卻變得完全沒了方向。

  沒有準確的目標不說,竟還分辨不出人鬼……

  “她說的對,你最好不要傷害這裡的任何人……或者說任何鬼。”蕭雨的聲音突然在我耳畔響起。

  “為什麼?”

  “因為……”

  蕭雨剛說了兩個字,語調忽然轉急:“右邊有人來了!”

  我一驚,趕忙快步走向左邊,在一個花架後躲了起來。

  隨著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一個已經有些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另一邊。

  ‘山羊鬍’手裡又提上了先前那盞燈籠,擰著眉毛大步走到了醜女的門外。

  “砰砰砰砰……”

  ‘山羊鬍’惡狠狠的猛砸門。

  房門打開,裡邊傳來醜女曼妙卻冰冷的聲音:“你幹什麼?”

  “是不是有生人來過?”‘山羊胡’毫不客氣的問。

  說話的時候,他的臉偏向一旁,似乎對醜女很嫌棄。

  “有沒有生人來過,你會不知道?又何必來問我。”醜女冷冷道。

  “你……”

  ‘山羊鬍’瞪起眼睛,氣得一陣哆嗦,卻好像拿醜女沒法子,只是重重跺了跺腳,轉身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聽他腳步聲越來越近,我一隻手下意識的攥緊了陰陽刀,可看著另一隻手上的線香,卻有些糾結起來。

  撇去醜女人不說,蕭雨總不至於會害我。

  她也說這裡無論人鬼都不可殺,那或許就真有我不瞭解的緣由。

  可現在‘山羊鬍’正朝著這邊走過來,看樣子他在這裡有著一定的地位,如果被他發現,我難道拔腳就逃?

  如果是那樣,他叫來其他人一起圍堵我,那我不是完全被動了?

  “大管家!”

  走廊的盡頭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什麼事?”‘山羊鬍’停下腳步,不帶好氣的問。

  “咱這兒來了生面孔了!”女人說。

  “噢!”‘山羊胡’猛地回過頭,“是活人還是……”

  不等他問完,女人就說:“是個年輕的小鬼,不過看起來倒是很有點道行。”

  “哦,他現在在哪兒?”‘山羊鬍’似乎有些失望,可還是問道。

  “那小兔崽子說是要帶人家進房,可一轉眼的工夫,他就跑了。”女人很是不忿的說,“不過可以肯定,那是個生面孔,絕對沒來過咱們這兒。”

  “沒用的東西!”

  ‘山羊鬍’罵了一句,竟回身朝著來時的方向走了回去。

  路過醜女人門口的時候,低聲罵了一句什麼,我卻是沒聽清楚。

  就在山羊鬍轉過身的時候,我偷眼向外看。

  說話的女人,依稀就是先前在一樓大廳的時候,陪著小雷的那個風騷女!

  她口中所說的‘小鬼’,應該就是小雷沒錯了。

  看來小雷剛才的確是一時權宜,才會和那女人鬼混在一起,現在卻不知道這小子跑到哪裡去了。

  眼看山羊胡和風騷女消失在視野外,我勉強整理了一下混亂的思緒,低聲問蕭雨:“為什麼不能動這裡的人?”

  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她的回答,我又問了一遍,卻仍沒得到回應。

  不是吧,又是一個關鍵時候掉鏈子的?

  我翻了個白眼,咬了咬牙。

  心說管這木樓是什麼所在,管這裡的到底是人還是鬼,無論靜海和尚和王希真要找的是什麼寶貝,我來的目的卻只是為了尋求能替活屍補充元陽的事物。

  想到這裡,我堅定了目標。

  決定不再管她醜女美女……甚至連小雷也只是盼他自求多福。我只一心找到我想找的東西就是了。

  小心翼翼的繞著二樓轉了一圈,發現除了醜女的房間,其它屋子竟都是空的。

  而且我還發現一個最大的問題,從外面看,木樓明明有三層。

  然而,我現在二樓,卻沒找到通往三樓的樓梯。

  既然是樓,那就應該有通往相應樓層的階梯,誰會單修一層當擺設?

  我唯一能想到的,是樓梯既然不在回廊裡,那就只能是像古代富庶大戶修建藏寶閣一樣,將通往上層的樓梯暗藏在某個房間內的角落。

  如果是那樣……

  正想著,忽然一隻手從背後在我肩上輕輕拍了一下。

  我猛一激靈,回過頭,看到拍我那人,頓時脫口驚呼:“瞎子!”

  我怎麼都沒想到,身後的人會是瞎子。

  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而且還悄無聲息的來到我身後?

  想到現在的處境,我不由得警惕起來,本能的後退了兩步。

  “別想了,是我。”瞎子邊說邊轉動眼珠四下張望,像是才到這裡,還不熟悉周圍的狀況。

  “你的處男是被誰「吃」的?”我盯著他問。

  瞎子一窒,好一會兒才舔了舔腮幫子,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聲音說:“老段他閨女。”

  “你怎麼來的?”確定他的確是瞎子本人,我更加狐疑。

  小雷說過,其他人想要再通過石井來到這裡,最少要隔三個時辰,現在最多才一個多鐘頭,瞎子怎麼會來了這裡?而且還這麼突兀的出現在二樓?

  瞎子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皺著眉頭說:“是靜海老和尚施的降頭,我人還在礦井裡,來的是生魂。”

  “生魂?”

  我心裡又是一驚。

  如果不是被幻覺迷惑,我可以肯定,眼前的瞎子就是本人。

  在和降頭術有過一系列接觸後,我也相信高明的降頭師有能力將自己和其他人以另一種形式送到不同的地方。

  但讓我覺得毛髮悚然的是,瞎子說自己是魂魄離體,可當他說話的時候,我卻能感受到他口中呼出的溫度。

  “那個老禿驢,從一開始就算計好了!”

  瞎子咬牙切齒的說:“先讓你這陽世惡鬼和小雷這個羊倌打前鋒,然後再用降頭術令我生魂出竅過來探明路徑……這老屁精,真他媽不是東西!”

  瞎子是真火了,不然不會罵出這麼髒的字眼。

  我本來對靜海和王希真還有怨憤,可聽瞎子一說,反倒平靜了下來。

  我說:“有計劃是好事,這最起碼證明,他們對要找的東西志在必得。只要東西在這裡,在拿到東西前,他們應該不會把我們的人怎麼樣。”

  “否則老子做鬼也要他們陪葬!”瞎子介面道。

  我有些好奇的問瞎子,他的生魂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瞎子也很疑惑,說只是聽到靜海念咒,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等到清醒過來,人已經來了這兒,就看到了我。

  兩人對視了一陣,同時道:“他在你(我)身上動了手腳。”

  兩人相對苦笑,都明白這一趟是徹底成為被人利用的工具了。

  有了先前的經歷,我並沒有對瞎子的魂魄能夠呼出溫度過多的糾結,而是詳細的把我來到這裡後經歷的情形說了一遍。

  瞎子聽完,先是滿臉狐疑,但很快,他的臉就陰沉的像是快要下雨一樣。

  “你確定你在井裡見到了陰地玄武?”瞎子問。

  “小雷是這麼說的。”

  瞎子陰著臉點點頭,“我他媽總算知道屁精和尚為什麼要這麼安排了。”

  “怎麼個意思?”我疑惑的問。

  瞎子眼珠轉了轉,“陰地玄武的確有能力將所庇護的家宅送到陰陽界。可被庇護的人家,卻不是活人,而是因禍橫死,怨念至深的死鬼!”

  “死鬼?”我一愣,“那還算個屁的庇護?”

  “算,為什麼不算?”瞎子翻了翻眼皮,“有的人橫死之後,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玄武能直接將這死鬼送到陰間,讓他能夠輪回,難道不算是庇護保佑?”

  我又是一怔,反應過來說:“可這裡不是陰間,這裡無論人鬼……包括你……你難道沒發現你在這裡和正常人一樣沒有區別嗎?”

  瞎子咧了咧嘴:“發現了,所以我才說老和尚煞費苦心……”

  “別廢話!”我打斷他。

  瞎子:“要死鬼、死屍能夠和活人一樣‘存活’,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利用地火造局,在陰陽交界間,設立一個和陽世差不多的所在。”

  “什麼意思……”我越聽越迷糊。

  瞎子也是眉頭緊皺,“就是利用玄武神力,再加上陰陽之力,合力打造另外一個‘陽間’。”

  不等我開口,他就接著說道:“這種邪局不是能輕易打造的,據我所知,不光要在地火充盈的地方設局,還要想方設法將局中的陰陽氣勢達到一個平衡點。這麼說吧,在這裡無論人鬼屍,有一陰,必有一陽,如果少了其中之一,邪局破滅,這裡的一切都會不復存在……包括現在的你我,可能就都回不去了。”

  “有這麼邪嗎?”我嘴裡問著,心裡想的卻是醜女和蕭雨的警告。

  “呵呵……這還不算邪,邪的是想要設立這‘小陽間’,還必須要滿足一個條件。”

  瞎子苦笑搖頭,“那就是必須要用一男一女、一陰一陽兩個僵屍妖鬼作為陣眼,而且,這兩個妖鬼還必須得是死於火煞,凝聚了滔天的怨氣。”

  見瞎子苦著臉看著我,我腦子裡的某根神經猛然一蹦:“你是說……”

  瞎子一字一頓:“五行邪煞——火煞屍!”
吟雙 發表於 2019-3-5 14:37
第十二章 屍香


瞎子說完,和我四目相對,彼此眼裡全都是糾結的神色。

金面佛、蔭木傀、火煞屍、水陰屍、吃土鬼……

五行邪煞外加金剛屍、山靈髦,還是最先從瞎子嘴裡聽說的。

徐潔這金剛屍就不用說了。

我們已經先後遇上了蔭木傀和山靈髦,雖然都是有驚無險,但兩人都知道,那中間運氣的成分太大了。

現在好嘛,又遇上了火煞屍,而且不止一個。

最主要的是,『小陽間』存在的根本就是陰陽平衡,就像醜女人和蕭雨說的,如果傷害了這裡的『人』,破壞了平衡,等待我們的將會是滅頂之災。

「那屁精和尚早就計劃好,拿咱們哥幾個當炮灰了。」

瞎子咬了咬牙,「這趟回去,得讓姓王的加錢。」

「光加錢就夠了?」我冷冷的說,「好商好量怎麼都行,但現在是他們不仁在先,那就不是花點錢就能擺平的事了。」

瞎子陰著臉點了點頭,忽然問:「這香是哪兒來的?」

「哦,是那個醜女人交給我的。」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瞎子來的突然,我倒是忘了手裡還捏著根線香了。

我把遇到醜女和『美女』周若水的情形重點說了說。

瞎子聽完點了點頭,「看來那個醜女倒是沒壞心,不然要照你的個性,這會兒指不定已經弄死幾個了呢。」

他突然皺起眉頭,盯著我手裡的香看了一會兒,「不過我怎麼覺得這香怪怪的?」

聽他一說,我也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雖然說瞎子來的突然,我也不能夠忘了手裡還拿著根點燃的香。關鍵是這香只冒火不冒煙,而且一點味道也沒有,所以我才忽略了。

香,居然沒氣味……

關鍵是,醜女讓我等到香滅就『怎麼來的怎麼回去』,可小雷說過,玄武甦醒後要等三個時辰,也就是六個小時才會重新沉入水底,那時人才能通過怪異的石池、石井進出這個『世界』。

這根沒味兒的香也就七寸左右長短,怎麼可能燒三個時辰?

我也沒多琢磨,抬眼看了看天花板,問瞎子:「照你看,通往上面的樓梯應該在哪兒?」

瞎子搖了搖頭,剛要開口,忽然間,兩人身邊的一扇房門裡突兀的傳來一陣嘈雜聲。

我本能的想要躲起來,可剛跑出兩步,就覺得不大對勁。

聲音的確是從門後傳來的,像是許多人在叫囂,可仔細聽,聲音卻並非像是從屋裡傳出來,而似乎是隔著屋子,從另一邊透過來的。

我停下腳步,倒退著回到門口,把耳朵貼在門上想要仔細聽。

可耳朵剛貼上去,身後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我猛一激靈,肩膀不小心在門上頂了一下,門居然就開了。

腳步聲靠近,再想躲已經來不及了,我索性一咬牙,拉著瞎子閃身進了屋。

反手關上門,這才看屋裡的情形。

屋子是裡外兩間,裡面是卧室,外邊是一間小廳。

和醜女屋子的鄙陋不同,這間套房雖然不大,但裡面的陳設都很奢華。

屋裡沒人,但嘈雜聲依舊。

我和瞎子對望一眼,終於知道聲音是從哪兒來的了。

小廳靠窗的一側擺著一張紅木圓桌,四把圓凳,窗戶上掛著竹簾,嘈雜聲就是從窗外傳進來的。

所以,兩人在門外聽,才會感覺聲音有些怪異。

我繞過圓桌走到床邊,把竹簾掀開一角往外看,不由得就是一怔。

樓下居然就是我先前看到的那個大廳!

在一樓大廳,我只是匆匆一瞥,而且注意力都在小雷身上。

這時才發現,大廳上方居然是鏤空的。敢情整棟木樓是按『回』字形建造,四周是房間,『回字』的中間上下貫通,而且正中央有一根立柱直通上頂。

瞎子往外看了看,回過頭兩眼放光的小聲說:「這尼瑪是窯子(妓院),咱現在待的是包間啊!」

我哪有工夫跟他扯皮,聽外面腳步聲靠近,急忙招呼他躲起來。

兩人才剛各自躲到門后,腳步聲已經來到了跟前。

聽聲音來的不止一個人,但好在來人並沒有進屋,而只是從門口路過,漸漸遠去。

「呼……」

我剛鬆了口氣,卻見瞎子忽然瞪大眼睛看著我身後。

我不由得吞了口唾沫,慢慢轉過身,就見裡間的房門口竟站著一個人!

看清這人的樣貌,我頭皮就炸起來了。

這個悄無聲息出現的女人,竟然是之前在一樓見過的周若水!

剛才只是匆匆往裡屋看了一眼,還以為裡頭沒人,哪想到這位『雙面美人』會在裡面。

她是什麼時候上來的?

「好漂亮啊……」瞎子吸溜著哈喇子喃喃說道。

漂亮?等你看到她那張禿瓢死人臉再評價吧!

我是真有點抓瞎了,活人不怕,死鬼也不怕,關鍵是這裡的『人』都他娘的比大熊貓還『寶貴』,不能碰啊!

周若水本來皺著眉頭,盯著我倆面帶怒色,可當她看到我手裡的香,竟似怔了一下,接著怒色不見,卻仍是蹙著眉猶疑的問:「你們是外來人?」

「你……」

這會兒我才發覺她穿的衣服和剛才完全不一樣了。

先前是一身白色紗裙,現在卻是一套白色的寬襟棉布襯衣褲,而且她並沒有盤頭,烏黑的秀髮就像瀑布般柔順的披散在肩後。

她的臉上還帶著幾分慵懶,根本就是一副剛剛睡醒的樣子。

外面腳步聲再次響起,很快,就有人在外敲門。

我心裡一緊,卻更不知道該怎麼辦。

沒想到周若水突然快步走到門口,低聲對我和瞎子說:

「躲到我房間里去!」

我一愣,但沒猶豫,擺手招呼瞎子進了裡屋。

先前周若水叫我進她屋,明顯是對我有『想法』,現在有瞎子在,如果她有『需要』,也可以讓瞎子頂一頂,總比招惹更多的麻煩要強。

我和瞎子剛藏好,外面就傳來一個男人憤憤的聲音:「什麼?又不舒服?」

「是。」周若水淡淡說道。

「你總這樣,難道不怕主人降罪嗎?」男人更加惱火。

我聽出來了,這個有些呱噪、總是夾帶一股焦躁怨憤的男聲就是那個『山羊鬍』!

我和瞎子躲在裡面,看不到外邊的情形。

『山羊鬍』質問完,沒聽到周若水回應,只聽見山羊鬍跺腳咒罵的聲音。

忽然,『山羊鬍』問道:「你有沒有見到生面孔?」

我的心瞬間一提。

但隨即就聽周若水仍是那副淡然的口氣說:「沒有。」

『山羊鬍』又跺了跺腳,腳步聲遠離。

聽到關門的聲音,我意味深長的看了瞎子一眼。

「出來吧!」周若水在外面低聲道。

剛才乍一見周若水,我就感覺似乎哪裡有點不對勁,但一時想不出是哪兒不對。這時重又回到客廳,再次見到她,我才猛然醒悟過來。

在一樓見到的周若水是個瞎子,此時面前的女人明眸皓齒,顯然是能看見的。

再仔細看,前後兩人雖然樣子一樣,但眉宇間的神態和自身透露的氣質有著明顯的不同。

我驀地反應過來,這倆不是一個人!

「香是誰給你們的?」周若水看著我手裡的線香問。

不等我回答,她就促聲道:「想保住性命的話就趕緊把屍香熄了!」

「屍香?」我一愣。

「屍香!」瞎子的反應比我大的多,竟劈手過來搶我手上的香。

「你幹什麼?」我趕忙躲開。

瞎子急道:「快把香掐了,不然等聞到味道就來不及了!」

「屍香是什麼?」我猶疑的問。

瞎子卻顯得十分狂躁焦急,甚至大喊起來:「快把香掐了……」

喊聲未落,他的身體忽然晃動了一下。

緊跟著,竟幻化成一團血霧,原地消失不見了。

「瞎子!」

我正愣神,冷不丁一隻手劈手將線香搶了過去。

轉眼間,就見周若水已經遠遠的退到一邊,左手拿著線香,右手拇指按著中指對著香頭做彈擊狀,臉卻是朝著我,眼中竟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
吟雙 發表於 2019-3-5 14:39
第十三章 尼姑庵


不等我上前去搶,周若水已經把香彈滅了。

就在香滅掉的同時,一股淡淡的無法形容的香味鑽進了我的鼻孔。

這香味實在好聞的很,雖然只有一絲,卻直沁肺腑,讓我立刻有一種迷醉感。

周若水臉色一變:「你……」

她的嘴唇快速的開合,然而我卻已經聽不到她在說什麼了。

迷醉的感覺快速的蔓延,很快,我就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全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乾了似的,直至下一秒鐘完全喪失了意識……

「公子,看天色就快下雨了,前面像是有戶人家,我們過去避一避吧。」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清脆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鼓。

清醒過來的瞬間,我就覺得眼前猛一恍惚。

等到恢復了視線,就見一個穿著古代衣服的少年站在面前,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正詢問的看著我。

「又來了?」

我喃喃自問,卻不出意外的,根本發不出聲音。

很快,我就明白發生了什麼狀況。

我好像又『魂穿』了。

這種『穿越』現象聽上去似乎很荒誕,但在我身上卻實實在在的經歷過不只一次了。

最詭奇的一次就是在東北的綠皮火車上,我不過是睡著了,但醒來后卻『變成』了段乘風,而且經歷了他二十三年前在同一列火車上的經歷。

直到今天,我也沒弄清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但有一點似乎能夠確定,那就是,現在,我又不是自己了,而是成為了第一視覺的旁觀者。

只是,這次跨越的時間幅度似乎大的離譜……

面前的少年約莫十六七歲,中等的個頭,偏瘦,長相卻十分的機靈。

特別是他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你的時候,就好像會說話似的。

他的頭上梳著個古代人才留的髮髻,穿著一身青灰色的短打褲褂,背上背著一個竹制帶有遮陽棚的書箱,儼然是一副書童的打扮。

「公子?公子?」他見我沒反應,又輕聲叫了兩聲。

『我』從出神中反應過來,似乎有點不大高興的問:「怎麼了?」

我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這聲調也太柔媚了,明明是男人,說話卻像個女人一樣麻酥酥的。

這讓我一下想起一個人——靜海和尚。

我想看清『自己』長什麼樣子,卻無法控制現在的身體,只能是眉頭微蹙的看著眼前的書童。

難道是女扮男裝?

我胡思亂想,但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又不是拍電影,現實中哪有那麼多女扮男裝。

再說了,眼前的書童雖然年紀不大,但凸出的喉結已經相當明顯了。

如果是女扮男裝,身邊又怎麼會跟著個正經八百的男書童。

書童又把剛才的話說了一遍。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心裡就是一咯噔。

山腳下果然有一棟古老的建築,雖然只露出邊角,但仍能看出建築的規模不小。

我覺得震驚,是因為雖然看不清那建築的全貌,但卻已經猜到那是什麼所在了。

那正是我現在應該所在的木樓。

心裡的震撼和疑問並不能影響『我』的行動。

『我』似乎並不太在意越來越陰沉的天色,而是一邊慢條斯理的往那邊走,一邊輕聲對身邊的書童說:「栓柱,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說話就不能小聲點,非得那麼大著嗓門嗎?」

被叫做栓柱的書童「噢」了一聲,接著又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麼。

『我』沒聽清他說的是什麼,卻「呵呵」一笑,「死孩子,你就是這樣,除了那時間,你什麼時候敢跟我硬氣一回?」

聽了這話,我更覺得頭髮根一陣陣發炸。

不管『我』現在樣貌如何,是什麼身份,我都得說,這個聲音絕對是我最討厭的那種。

這聲音已經不是單純的『娘炮』了,而是讓人一聽就會聯想到一種特殊的職業——公公。

來到山腳下,露出全貌的建築果然就是木樓。

不過我先前所見的木樓已經有些陳舊了,而眼前的三層樓卻是雕樑畫棟,紅藍白三色油漆十分的鮮艷。

天邊一陣雷聲翻滾。

『我』和栓柱加快腳步,直跑上台階,來到木樓大門口。

雖然天色陰沉,但此刻卻還是白天。

我仔細看了看木樓的門戶和整體,心裡頓時疑竇叢生起來。

我和小雷進木樓的時候是晚上,並沒有太仔細看清木樓的外貌。

這時再看,木樓似乎並不是普通的大戶人家,而是更像一座廟宇之類。

抬頭看向門頭,那裡有塊空白,應該是懸挂牌匾的地方,但卻沒有匾額。

又一個炸雷響起,『我』被嚇得『哎呀』一聲叫。

驚魂未定,栓柱已經扣動門環,「啪啪啪」敲了起來。

不多久,大門緩緩開啟。

「阿彌陀佛,敢問兩位施主來小庵有何貴幹?」

看清問話的人,我一下子就傻眼了。

大門裡出來的,竟是一個穿青袍的光頭小尼姑!

小庵?

這竟是一個尼姑庵!

『我』也是一愣,但並沒抬窘迫,而是雙掌合十向小尼姑施了一禮,用那種讓人渾身掉雞皮疙瘩的聲音輕聲說:「師太,我叫周若水,因為上京趕考路過此地,時逢變天,周遭無處可避,所以想要借貴庵堂避避雨。」

周若水?

我頭嗡一下就大了。

我終於知道這次是『穿越』到誰身上了,居然是周若水。

不對。

周若水不是女人嗎?

難道真是女扮男裝?

如果真是那樣,她又怎麼會帶個男書童?

而且她的聲音……

不等我想明白,開門的小尼姑就開口了。

她似乎先猶豫了一下,然後就對『我』說了兩個字:「請進。」

我頓時就懵圈了。

這可是尼姑庵,就算這小尼姑看出『我』是『女扮男裝』,答應讓『我』進去避雨,也不該讓書童跟進去吧?

進入大門,穿過門廊,眼前的情形和腦海中的另一副畫面漸漸重合起來。

這是一個四四方方的院落,十分的清凈素雅。

但我腦子裡想到的,卻是那個尋歡客雲集的大廳……
吟雙 發表於 2019-3-5 14:42
第十四章 詭異庵堂


目光流轉,打量四周,我更加確定,這院子就是豪客尋歡的那個大廳。只不過木樓是封了頂,中間多了一根立柱。

俗話說見佛拜佛,見廟燒香,在庵堂借宿,自然少不了要添些香油錢。

這本來是理所當然,可不知道為什麼,一進正中的佛堂我就覺得耳朵發悶,渾身發麻,說不上來的難受,連身邊的人說話聽著都耳鳴。

再看堂上供奉的觀音菩薩像,我心裡就是一激靈。

這會兒外面的天陰沉的可怕,隨時都會降下大雨。佛堂里卻只在供桌的兩角點了兩根比拇指粗點有限的蠟燭。

微弱搖曳的燭火併不能讓佛堂顯得有多光亮,倒是把供奉在上的菩薩像映的忽明忽暗,不但毫無寶相莊嚴可言,反倒顯得有幾分妖氣森森的。

最讓我感到詭異的是,看到這菩薩像,我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觀音像多處可見,可面前這尊佛像給我的感覺卻是不同。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覺得在哪裡見過類似的佛像,帶給我的都不是寧靜祥和,而是一種特殊的、有些壓抑的感受……

把香插進香爐,『我』回過頭對栓柱說:「你也給菩薩上柱香吧。」

「啊?」栓柱像是沒反應過來。

『我』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我讓你上香!你心思在哪兒?眼睛長哪兒了?」

我本來就渾身不舒服,聽了這麼一尖嗓子,更是腦仁一陣陣發脹。

關鍵這聲音還特麼是從『我』嘴裡發出來的……

栓柱回過神來,有些惶恐的拿過香,點燃了朝著菩薩像胡亂拜了拜。

『我』讓栓柱添些香油,卻又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栓柱猶豫了一下,才從包袱里拿出一角碎銀子放進了功德箱里。

走出佛堂,我頓時就覺得身子明顯一鬆快。

可是很快,就又覺察到不對勁。

作為庵堂寺院,這三層的樓宇規模可不算小了。怎麼從進來后,除了這個自稱慧清的小尼姑,就沒見有其他人呢?

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這會兒的注意力似乎全在栓柱身上,壓根沒留意有什麼不對。

我心裡就納悶,這個周若水不管是男是女,心眼也太小了吧。書童不過是走神了一下,至於跟一個下人這麼慪氣嗎?

慧清在前面帶路,我和栓柱跟在後邊。

走了沒多遠,慧清就指著一個房間對我說:施主的隨從就在這廂暫住好了。

『我』明顯一皺眉,像是想說什麼,但只是張了張嘴,卻沒有反對。

跟在慧清的身後,沿著走廊越往前,我就越覺得這庵堂有古怪。

除了過於安靜,似乎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妖異。

「施主,你今晚就屈居在此吧。」

我回過神來,忙向慧清施禮道謝。

和她目光一對,我不由得心中一凜。

這小尼姑的眼神怎麼變得和剛才不一樣了?

她剛才雖然冷淡,卻還有幾分出家人的氣質,這會兒站在昏暗的走廊上,竟直勾勾的盯著我,兩隻眼睛直放光。那神態簡直就像是隨時會撲上來把我給吃了一樣!

慧清似乎也發覺自己失態,雙掌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轉過身匆匆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回過頭來,我心裡又是猛一激靈。

剛才我一直尋思庵堂里其他人哪去了,沒留意到慧清帶我來的這個房間,居然就是我剛進木樓的時候,被兩張臉的周若水拉進去的那間屋子!

『我』似乎很煩躁,快步走進屋,反手把門關了,徑直走到窗前推開了窗戶,急促的呼著氣。

我看的清清楚楚,這就是那間屋子,在進木樓前,我就是在這扇窗戶外邊和周若水打了個照面。

只不過,那個周若水眼睛看不見,是個瞎子。

「轟隆……」

一陣炸雷響起,一直蓄勢待發的暴雨終於傾瀉下來。

『我』看著窗外的雨幕運了好一會兒氣,才回過身,左右看了看,走進裡間,走到了床后……

從床后出來,我終於證明了一件事。

這個和我『一體』的周若水,是個男的。

床后是恭桶,他是站著方便的。

周若水解完手出來后,又回到了外面的小廳,在窗前坐下,一邊喝茶一邊看雨。

我看在眼裡,倒是覺得很有幾分古風意境。

入夜,有人敲門,來的仍是慧清,送來了兩碟素菜和一碗米飯。

周若水似乎有心事,心不在焉的敷衍了她幾句,等她離開后,立刻關上了房門。

我以為他要吃飯,沒想到他卻徑直跑進了裡屋。

他拿出一個包袱,打開了攤開在床上。

看清包袱里的東西,我的頭嗡一下就大了。

輕紗羅裙、發簪頭飾……那居然是一整套女人的衣物!

周若水開始一件件解下身上的衣服,露出單薄的身子。

接著,拿起包袱里的衣物穿在身上。

穿好衣服,他隨手拿起一面小小的銅鏡捧到了面前。

看到鏡子里那人的樣貌,我徹底傻眼了。

鏡中美艷無雙的女人,赫然就是我在木樓中見過兩次的周若水!

可我『附身』的周若水明明是個男人,他是有那個的……

周若水對著鏡子搔首弄姿了一番,似乎對自己的模樣很滿意。這才放下鏡子,從包袱里拿出一個酒壺、兩個精緻的酒杯,步伐款款的來到外間,再次在桌旁坐了下來。

直到這會兒再回想白天的情形,我才終於有點回過味來。

化身美嬌娘的周若水是在等人,偶然在尼姑庵里借宿,自然不是在等庵里的尼姑。

他……他擺好酒盞,是在等自己的書童栓柱!

我總算明白周若水為什麼那麼小心眼,會和自己的書童慪氣慪成那樣了。

早聽說古人盛行龍陽之好……這個周若水,居然有著特殊的癖好,而且還和自己的書童有著不可告人的關係!

想到等下即將發生的情形,我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透頂門心。

我遇到的邪事絕不算少,但是這一次的恐懼讓我有種想要一頭碰死的衝動。

絕色無雙的周若水居然是男兒身,他在等自己的書童姘頭,等到之後,兩人當然不可能只是把酒言歡……

『死孩子,除了那時間,你什麼時候敢跟我硬氣一回?』

想到周若水曾說過的這句話,我幾乎就要暈死過去。

……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燈影下,我漸漸不耐煩起來。

「這死孩子,怎麼還不過來?」

『我』蹙著眉頭嘀咕了一句,站起身,在屋裡來回踱了幾步,「難不成那死鬼和慧清……」

「今日在佛堂就見他盯著那小尼姑不放,難道他真的……」

『我』糾結了一陣,開始沉不住氣,走到房門口,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一咬牙,推開了房門。

走廊上一片漆黑,除了這個房間,完全看不到還有別的燈火。

『我』似乎已經被某種情緒沖昏了理智,邁出門就朝著前面走去。

就在快要接近栓柱被安排的房間時,『我』猛然停住了腳步。

從換上女裝開始,我的腦子就變得一片空白,直到這時,才被一種怪異的感覺驚醒過來。

順著眼角的餘光,就見左側似乎有許多個人影。

勉強轉動僵硬的脖子,朝著左邊看去,頓時就猛一哆嗦。

挨著左側就是來時經過的那個院子,此時大雨還在下個不停,院中一片昏暗,但昏暗中卻影影綽綽的全是人。

這些人全都是尼姑的打扮,放眼看去,竟不下幾十人。

幾十個尼姑都面向佛堂,低著頭,就那麼直挺挺的跪在院子里,任憑大雨沖淋……

「施主,你在幹什麼?」

突然,一個森冷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

我不禁打了個寒顫,惶惶然的回過頭,就見一個尼姑低著頭站在一旁。

『我』勉強咽了口唾沫,剛要說什麼,面前的尼姑卻先開口了。

「施主,你這副皮囊好漂亮啊……」尼姑緩緩抬起了頭。

看清她的模樣,我渾身的血都涼了。

這尼姑居然就是慧清,只不過此時的她眼耳口鼻都在向外汩汩的流著血,一張臉死灰中透著青色,完全是一副死人的模樣!
吟雙 發表於 2019-3-5 14:45
第十五章 油皮子


作為身體的主人,周若水像是被嚇傻了,待在那裡直愣愣的瞪著慧清。

下一秒鐘,他扯著嗓子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

叫聲一出口,我就知道壞菜了。

果然,聽到叫聲,院子里那幾十個尼姑全都把頭轉了過來。

這些尼姑有老有少,但都和慧清一樣,都是一副七竅流血的死人臉。

即便我膽子不小,看到這恐怖的一幕,還是頭皮一陣發麻。

而主宰著身體行動的周若水則是再一次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尖叫,跳起來轉身就往回跑。

一口氣跑回房間,插上門,背靠在門上篩糠似的哆嗦著。

除了外邊狂暴的雨聲,屋裡就只有急劇的喘息聲。

我都懷疑『自己』下一秒鐘會一口氣倒騰不上來,就這麼嚇死過去。

娘的,真要是那樣倒是好了。

「砰砰砰……」

敲門聲從背後傳來,我又是猛一激靈。

「施主,你的皮囊好漂亮,能不能借我用一下。」門外傳來慧清陰測測的聲音。

周若水靠在門后,竟崩潰的哭了起來,「死孩子,你到哪裡去了……」

「哭你娘個頭啊,還不快跑!」我在心裡大罵。

要是能控制這身子,我鐵定先抽『自己』幾個大耳刮子。

明明是個帶把兒的,到頭來除了大喊大叫就只會流馬尿了。

「砰砰砰……砰砰砰……」

敲門聲不斷,而且越來越密集。

那絕不是只有一雙手在拍門,是兩雙、三雙……而且敲門的人數還在不斷的增加,以至於門扇都開始劇烈的震顫起來。

「啊……」

周若水雙手抱頭,蹲在門后尖叫連連。

我都快氣吐血了。

叫有個屁用,快跑啊!

那些尼姑都是油皮子,她們只要追不上你,你就沒事了。

關於油皮子這種東西,我還是在百鬼譜里看到的。

一些修道之人,又或者靜養修身的僧道尼之流,經過幾十年的清修,自身有了道行,但卻因為各種原因慘遭橫死。死後陰魂不散,魂不離體,看上去仍和活人沒什麼兩樣。

只是死人畢竟是死人,雖然保留了靈智,身體卻還是會腐爛。想要繼續『活』下去,就必須不斷的更換皮囊。

雖然不知道這裡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死尼姑,她們的情形也和百鬼譜中描述的稍有差別。但結合在木樓中見到的『雙面』周若水,我還是能肯定,慧清她們的確是扒人皮的油皮子。

這種東西雖然恐怖,但卻只能是在和人有身體接觸的時候才能行兇作惡。

這個周若水,怎麼就這麼『有女人味兒』呢……

敲門聲越發的猛烈,讓人毫不懷疑,下一刻,門扇就可能會被幾十雙手拍的碎裂。

周若水終於是反應了過來,也顧不上抹淚了,抬頭左右看看,跳起來,帶著滿臉的眼淚鼻涕踉蹌的跑到窗前,踩著椅子從窗戶翻了出去。

慌亂中他沒有留意,我卻是看到,先前慧清送里的飯菜,竟全都變成了爬蟲鼠蟻,那碗米飯更是一碗黃白肥胖的蛆蟲,有許多已經爬出飯碗,爬到了桌上。

周若水翻窗出去的時候,手掌膝蓋撐在桌上,不知道壓爆了多少蛆蟲……

就在他翻落窗外的下一秒,房門終於轟然被撞開了。

然而,此刻他已經不敢再回頭看一眼,只是沿著迴廊,拼了命的向前跑去。

一邊跑竟還一邊猛拍窗戶,嘴裡大喊著栓柱的名字。

那個書童也不知道怎麼樣了,無論他怎麼叫喊都沒有回應。

跑到正門的時候,周若水終於放棄了。看著緊閉的大門跺了跺腳,倉惶的衝進了雨中。

這場雨實在來的狂暴,身在其中,完全不辨方向。

周若水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雨里狂奔,當他再一次滑倒的時候,人還沒爬起來,就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馬蹄聲伴隨著雨聲,轉眼間,十幾號披著蓑衣的大漢策馬來到了跟前。

「大哥,是個女的!」其中一個大漢說道。

「還他媽是個美妞呢!」另一個哈哈大笑。

看著數不清的馬蹄圍著自己環繞,周若水似乎完全嚇呆了。直到被一隻大手像提小雞一樣的撈到馬背上,也還處於一種痴傻的狀態。

「幹正事要緊!」

將他撈上馬的人粗聲說了一句,接著就策馬向前奔去。

一陣狂奔后,馬匹停了下來。

這時,周若水才恍然的回過神來。

抬眼間,隔著雨幕看到眼前的建築,他不禁渾身猛地一震。

這幫粗暴的大漢,竟然又把他帶回到了那間沒有名字的尼姑庵!

「大哥!還和以前一樣嗎?」有人問道。

箍著周若水的漢子從鼻子里「嗯」了一聲,「雨這麼大,趕了半夜的路,兄弟們也都乏了。歇一晚,天亮再回。記住,別他娘的光顧著耍,把能拿的全帶上,拿不了的,砸!」

話音落定,大漢們紛紛下馬,將隨身的刀劍抽了出來。

直到這時,周若水才猛然驚醒,「有鬼啊!」

「嗯?」

大漢們都是一愣。

這會兒我也已經看明白是什麼情況了,這些大漢根本就是一幫馬賊,是趁著夜黑雨狂,跑來劫掠庵堂的。

「咦,還以為是個啞巴,原來會說話。」馬賊老大在周若水屁股上重重拍了一把,笑道。

「有鬼!這庵堂里的尼姑全是鬼!」周若水不管不顧的大叫。

「鬼?」馬賊老大一愣。

此刻,在周若水看來,這幫馬賊簡直就是救星。

他當即就把自己看到的情形說了一遍。

說完,眼淚汪汪的看著馬賊老大。

馬賊老大盯著他看了半晌,忽地嘿嘿一笑:「哈哈,沒想到還是個奇女子,你倒是聰明,可惜咱爺們兒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兄弟們,幹活!」

周若水本來還想辯駁,但嘴唇翕動兩下,卻沒開口。

看來他也看出了這幫傢伙的身份,俗話說鬼怕惡人,跟著這幫人,說不定不但能殺滅了庵中鬼尼,還能救出自己的書童。

庵堂大門被撞開,一幫馬賊飛身躥入。

等周若水被馬賊老大裹挾進院里的時候,正見一個馬賊從一間屋裡拖出一個光溜溜的男人。

看清這人的樣子,周若水頓時就愣了。

被拖出的這人,正是自己的書童栓柱。

那馬賊將栓柱甩進院里,跟著又從屋裡拽出一人。

這人同樣一絲不掛,卻是個樣貌平庸的中年女尼。

「大哥,這他娘的也不是什麼正經庵堂,這老尼姑居然在庵里藏男人啊!」將栓柱和女尼拖出的馬賊大笑著說道。

周若水在他的笑聲中反應過來,看到一臉驚惶的栓柱,兩條柳眉頓時豎了起來,「你……」

「公子!」栓柱也把他認了出來。

可是沒等兩人再說下去,馬賊老大就猛一揮手。

幾個馬賊立時沖了上去,手中的長刀短劍紛紛招呼在了栓柱身上。

只不過轉眼工夫,這『風流』書童就被砍剁成了一攤肉泥。

周若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嚇傻了,愣在原地瞠目結舌,連眼睛都不眨巴一下。

這伙馬賊應該都是老手,只不大會兒的工夫,就把幾十號尼姑都揪到了院子里。

借著周若水的眼睛,看到眼前的一幕,我不禁狐疑起來。

這些尼姑看起來和先前完全不一樣了,一個個驚恐不已,瑟瑟發抖,完全就是正常活人的反應。

難道說她們並不是油皮子,而是……

「你們……你們這幫賊尼,竟然裝神弄鬼來哄騙於我!」周若水手指著一眾尼姑,氣得渾身發抖。

這時,尼姑里走出一人,不顧馬賊的喝叱低著頭來到周若水面前。

「施主,你的皮囊好漂亮,可不可以送給我……」

伴隨著陰測測的聲音,這人緩緩抬起了頭,沖著周若水微微一笑。

看清這人的樣子,周若水頓時如墜冰窖。

面前的小尼姑赫然就是把自己接入庵內的慧清!

慧清現在雖然是一副正常人的樣子,可周若水還是覺察到了不對。

他顫顫巍巍的轉過身,拔腿就想跑。

不料一隻大手猛然扯出了他的后領。

「還想跑?」馬賊老大哈哈大笑。

「鬼……有鬼……」周若水渾身僵硬的喃喃道。

「有鬼……」我借著他木然的眼光,同樣是在心裡喃喃說道。

我能感受到周若水心裡的絕望。

令他絕望的,不光是一直覬覦他皮囊的慧清,也不是揪著自己不放的馬賊。

而是就在他轉身想要逃走的時候,竟看到大門外,四個穿著火紅衣服的人,正抬著一頂火紅的轎子,在雨中腳不沾地的向這邊飄了過來!

「關門!」馬賊老大猛一揮手。

兩個馬賊立刻跑過去,同時推上了兩扇大門。

大門合攏的前一刻,我突然有種大事不妙的預感。

「不要……」

「別……」周若水喃喃阻止的同時,我也在心裡喊道。

「咣當!」

大門閉合,院子里驟然陷入一片黑暗。

「娘的,怎麼突然這麼黑?」馬賊老大罵道:「上亮子!」

「老大,雨怎麼停了?」黑暗中有人驚異的問道。

話音未落,院子里就猛然光亮起來。

那絕不是普通的亮光,而是一種暗紅如血的光芒。

看著面前的馬賊渾身被映的一片火紅,露出驚恐的表情,『我』緩緩的轉過了身。

雨停了。

原本空蕩的院子中間,不知何時竟立起了一根一人難以環抱的銅柱!

銅柱似被火灼燒的通紅,那血一般的光焰,正是由銅柱發出的。

再看那些尼姑,在火光的映照下,眼耳口鼻中漸漸湧出污血,露出了一張張死人臉的同時,身體也開始漸漸腐朽,散發出刺鼻的惡臭……
吟雙 發表於 2019-3-5 14:48
第十六章 無相庵

看到這樣恐怖的情景,馬賊們也都嚇呆了。

也不知是哪個「嗷」一嗓子,就有兩個馬賊朝著大門跑去。

拔開門插,門卻無論如何都打不開,兩個馬賊崩潰的捶著門大喊:「開門!有鬼啊!」

接著,更是掄起刀劍朝著門上砍去。

這時,無論是我本人,還是意識寄身的周若水,已經完全僵住了。

看著忽然出現的銅柱,我隱隱有種預感,大門一關,誰也別想活著從這裡出去了。

馬賊老大也是個狠角色,驚愕過後,猛一揮手,咬牙道:「怕個鳥,一起上,把這些死禿驢剁成肉醬!」

說完,第一個舉起刀向那些尼姑砍去。

其餘馬賊見狀,也都抱著拚死一搏的心思沖了上去。

刀砍在尼姑們的身上,她們卻並不反抗,更沒有傷人的意思,反倒是雙掌合十,念起了經文。

馬賊們全都紅了眼,也不管惡臭的爛肉腐液漫天飛濺,只是不管不顧的要將尼姑們碎屍萬段。

我被惡臭熏得驚醒過來,看著面前殺伐地獄般的場景,心裡無比的恐慌。

我怎麼就覺得,再這樣下去,倒霉的不光是這幫馬賊,就連我也要遭殃呢?

不經意間,眼角的餘光瞥見不遠處的一幕,我腦大筋猛一蹦。

被砍的像沙琪瑪一樣的栓柱,竟然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連同那個和他一起被從屋裡拖出來的中年尼姑,朝著銅柱的方向走去。

那個尼姑並沒有像其他尼姑一樣七竅流血,身體腐爛,她也被馬賊砍了幾刀,但傷口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了起來。

追砍她的馬賊見原本已經死透的栓柱爬了起來,哪還敢對兩人下刀,竟「嗷」的一嗓子,一翻白眼,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馬賊倒下的前一刻,我看清了他的臉。

我居然感覺像是在哪裡見過他似的。

見栓柱和中年尼姑離銅柱越來越近,我的心也跟著往下越沉越深。

「跟我來!」

一隻手突然拉住『我』的手,低聲說道。

轉眼間,就見拉住『我』的竟是慧清。

她和其他尼姑一樣,也是七孔流血,包括臉在內,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都腐朽成了紫黑色,不斷有黑白相間的腐水從身體里流出來。

感覺被拉著的手一片滑膩,再看她的樣子,我差點沒吐出來。

然而,我意識寄附的周若水似乎已經嚇傻了,不由自主的被她拉著向一旁跑去。

一個馬賊突然從旁邊衝過來,攔住了去路。

他和其餘馬賊一樣,全都殺紅了眼,掄起馬刀就朝慧清頭上砍來。

慧清身子一頓,忽然張開嘴,「啊」的一聲大叫!

她的叫聲無比的刺耳,完全不像是人類能發出的,反倒像是某種巨型野獸狂暴的咆哮。

那馬賊的刀還沒落下來,竟被這叫聲震得七竅流血,僵挺的向後倒去。

慧清叫完這一嗓子,像是耗費了很大力氣,卻仍是拉著『我』沿著走廊往後跑。

沒跑出幾步,又一個馬賊沖了出來,橫刀便掃。

慧清躲閃不及,竟被鋒利的刀尖貼著眼睛橫劃出一道血線。

那馬賊也已經瘋了,反過刀刃就要再砍。

眼看慧清就要被砍中,『我』忽然像是從夢中驚醒似的,腳尖一挑,將剛才那個馬賊掉落的馬刀挑了起來,凌空握住刀柄,先是架住砍向慧清的刀,緊接著反手一刀,竟將那個馬賊活活劈死了。

慧清的眼睛明顯是廢了,強撐著向前跑了幾步,忽然停了下來,「來不及了,施主,快趴在地上,捂住雙耳!」

自打砍死那個馬賊后,『我』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變得十分果斷。

聽了慧清的話,立刻撲倒在走廊上,雙手捂住了耳朵。

抬眼看向院里,那些尼姑多數已經被砍的肢體不全,有的甚至被削去腐肉,大半副骨骸都暴露在外邊。

可所有尼姑卻仍保持雙手合十的姿勢,念經聲雖然含糊,速度卻加快了。

馬賊們也不知道是砍殺累了,還是心理崩潰,接連癱倒在了地上。

有幾個甚至躺在地上絕望的嚎哭起來。

讓我感覺極度驚恐的不是那些尼姑怎麼都砍不『死』,而是原本被砍殺的面目全非的栓柱,隨著靠近銅柱,傷口竟已經完全癒合了。

正當我覺得匪夷所思的時候,他的一隻手已經觸碰到了銅柱。

銅柱燒的赤紅,手指一碰,立刻發出「滋滋」的聲音。

「啊……」

栓柱似乎在這一刻恢復了意識,慘叫著想把手縮回去。

可不等他退縮,銅柱內突然躥出一道暗紅色的光焰,像是被火燒紅的鐵鏈般,猛地將他和那個赤身的尼姑捆住,扯向了銅柱!

一男一女被緊緊的捆縛在了銅柱上,同時發出尖嚎……

『我』沒再看下去,不能也不敢再看下去。

因為,那非人的嚎叫聲直刺耳鼓、直懾人心。

雖然『我』緊緊的捂著耳朵,把臉埋在地上,也還是覺得整個身子都被震麻了,腦子也快要炸開了,那完全是一種生不如死的感受。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恍惚的清醒過來。

感覺周圍暗了許多,抬頭看去,才發現原本赤紅如血的銅柱正漸漸黯淡下來。

被火索捆束在上面的一男一女已經不見了,只在銅柱上留下兩個灰白色的人形印記。

仔細看,銅柱上類似的印記竟多的數不清……

馬賊或跪或躺,都和先前的尼姑一樣,七竅流血,沒了聲息。

再看那些尼姑,腐敗的身子竟都變得完好無損,甚至栩栩如生人。

尼姑們三三兩兩走到馬賊身邊,雙掌合十,低聲誦經。

沒多久,馬賊竟都『死而復生』,動作僵硬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木然的朝著大門走去。

大門敞開的那一刻,銅柱徹底失去了火光,接著竟消失了。

下一刻,狂暴的雨水便澆灌了下來。

之前的『阿鼻地獄』,竟似又變回了佛門清修的庵堂。

「跟我來,快跟我來!」

聽到急促的聲音,轉頭就看到一臉焦急的慧清。

她的樣子也恢復了先前將『我』和栓柱接入庵中的樣子,只是一雙眼睛緊閉,顯然是沒有恢復。

經歷過這場如夢似幻的變故,『我』又變得獃滯起來,沒有立刻跟著慧清走。

也正因為這樣,在馬賊走盡,尼姑散去以後,我看到大雨中,一個馬賊的身影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居然是那個目睹栓柱『死而復生』,被嚇暈過去的馬賊。

他竟然因為暈倒,逃過了一劫?

我怎麼就覺得,我像是在哪兒見過這個傢伙呢?

「快跟我來!」慧清猛地拉了『我』一把,「去我先前帶你去的那個房間,再晚就來不及了!」

『我』幾乎是在一種半夢半醒的恍惚狀態下來到後邊的那個房間。

進去以後,看著慧清摸索著關門,我心底再次升起了一股寒意。

「施主,你的臉真的好漂亮,能不能……能不能把你這副皮囊給我?」

慧清緩緩回過頭,嘴角慢慢揚起,露出一抹詭譎的笑意。

在林教授和朱飛鵬、林彤夫婦的那場禍事中,一念之差,我躲過了感受被剝皮的噩運。

但就像是應了一句老話:該來的,躲也躲不掉。

慧清一直沒有鬆開拉著我的那隻手,另一隻手緩緩抬起,指甲暴漲,像是小刀般的朝著『我』劃了過來……

「啊……」

我慘叫一聲,猛地挺直了身子,全身的肌肉卻不受控制的抽搐。

「你沒事吧?」一個聲音問道。

我緩了好半天,才僵硬的轉過頭,「是你?」

眼前和我對桌而坐的,居然是一身潔白襯衣長發披散的周若水。

再看四周,才發現我又回到了木樓,回到了二樓的那個包房裡。

「你……」

我又盯著周若水,胸口起伏了好一陣才又緩過來些。

剛想再開口,她竟搶在我之前問道:「你不是活人?」

我眼珠轉了轉,反問:「你是男人還是女人?」

周若水面色一變,臉竟紅了,接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瞪圓眼睛問我:「你怎麼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使勁閉了閉眼,睜開眼緩緩的說:「你被慧清扒了皮,你的皮在一樓慧清的房間里,那麼……你現在是鬼?」

周若水咬了咬嘴唇,點點頭,「是。」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我問。

周若水垂下眼帘,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輕聲吐出三個字:「無相庵。」

「無相庵……」我喃喃重複了一遍,「這裡以前真是尼姑庵?」

周若水點了點頭,疑惑的看著我:「你知道這裡以前發生過什麼?知道我是誰?」

我眼神閃動,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的確和他共同經歷了一段讓我終身難忘的經歷,但對於他本人和無相庵的認知卻仍不足十分之一。

周若水嘴唇翕動,像是想說什麼。

可不等他開口,房門猛地被人一腳踹開了。

來人站在門口,指著我大聲道:「果真有生人來此!」

「是你!」

看到這人,我頓時瞪圓了眼睛。

這人居然就是我之前覺得眼熟的那個死裡逃生的馬賊。

只是他如今身穿錦袍,下顎蓄起了山羊鬍,我一時間沒有把這兩人聯想到一起。

「等來了,終於等來了!」

『山羊鬍』似癲狂般的渾身顫抖,「終於等到最後一個陽世生人了……主人……他來了……他來了!」

聽他大喊大叫,我雖然不明白什麼意思,可潛意識告訴我,任憑他繼續的話,我絕沒好果子吃。

心念一動,我猛地站了起來。

哪知道這山羊鬍子雖然興奮,卻油滑的很,一見我起身,立刻轉身往外跑,「主人,你就要圓滿了,我也要……」

我正心驚肉跳的想要追,『山羊鬍』的喊聲卻戛然而止,接著就聽一人低聲喝罵:

「去你大爺的!」
吟雙 發表於 2019-3-5 14:51
第十七章 又見月白長衫


我愣神的工夫,就見一個大鬍子拎著『山羊鬍』的后脖領子把他甩了進來,反手關上門,「禍禍,你沒事吧?」

「大寶!」我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竇大寶也瞪圓了眼,兩眼放光的看著周若水:「咦,超級古裝大美女!」

我看了看暈死過去的『山羊鬍』,愕然的問:「你怎麼來了?」

「瞎子回去以後把這裡的情形說了一遍,我怕你有閃失,就先過來幫忙咯。」竇大寶說。

見他肩上斜掛著挎包、渾身濕漉漉的,我忍不住問:「你怎麼來的?」

「跳到井裡,一直往下游,看到那個紅眼睛大王八,再往上,出了水面,就到這裡了。」

「就這麼簡單?」我聽得目瞪口呆,「那大王八沒咬你?」

我估算了一下時間,怎麼也都沒超過三個時辰的時限呢。

竇大寶搖頭,「沒有,那夥計雖然長得丑,但是很溫柔,就看了我一眼,沒跟我多交流。」

我狐疑不定,他繼續說道:「瞎子把這裡的事都說了,靜海和尚說,時間沒到,只有我能先過來。我怕你一個人應付不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過來了。」

看著他鬍子拉碴的大臉,我一陣感動:「其他人沒事吧?」

竇大寶又搖了搖頭:「沒事兒,老和尚承認耍了手段,但不承認是存心害我們,就只說事態緊急,過後會給我們一個交代。」

他忽然兩眼放光的再次盯著周若水:「這美女是誰啊?」

「潘潘沒來?」我斜眼看著他。

竇大寶明顯一激靈,回頭偷摸的看了看,扭過臉說:「沒有,老和尚說現在只有我能來,其他人只要下井,就一個字——死。」

他指了指地上的『山羊鬍』,「瞎子說你在二樓,我一上來,就見他在窗外鬼鬼祟祟的往裡看。這孫子一看就不像什麼好人,說什麼要報告主人,我就先把他打暈了。」

「打的好!」

我也顧不上和他多說,轉眼看了看周若水,目光順勢落在桌上的那支線香上。

不等我開口,周若水就說:「這線香中暗藏著屍香,如果是鬼,聞了就會想起生前的事,會怨變;如果是鬼屍雙身,聞到香味就會屍魂分離;活人聞了這香氣,會人魂分離,魂魄再不能回到體內。」

「屍香應該是她給你的,她為什麼要給你這支香……」周若水看著我的眼中閃過一抹迷離:「你到底是什麼人?藏在其中的屍香明明已經引燃了,你為什麼不受影響?」

「你也聞到了?你為什麼沒有怨變?」我反問。

見周若水神情苦澀,我嘆了口氣,「其實你在被慧清扒皮后,就已經絕望了,在這種地方,你就算有怨,又能怎麼樣……」

「你怎麼知道?你到底知道多少?」

我一咬牙,隔著竹簾指著窗外:「你的情郎栓柱被馬賊砍殺后,和一個尼姑一起被炮烙在了那根柱子上。」

我又一指還在昏迷的『山羊鬍』,「他是當年的馬賊之一。」

周若水吃驚中神情更加疑惑。

我說:「當年的事我已經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不知道後來你經歷了什麼,這木樓里又有什麼玄機。我可以不問,你可以不說。不過,我相信你就算在這裡變成了『女兒身』,所過的生活,也不是你想要的。」

周若水渾身一震,怔怔看了我一會兒,眼神一閃,猛地轉向竇大寶:「你們總共來了幾個人?」

不知道怎麼,聽他一問,我心裡就猛一激靈,下意識的扭臉看向竇大寶。

竇大寶抿了抿嘴:「都說了除了你和先前那小傢伙,就只有我了。瞎子就只是來探路的……」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急著從包里扯出一團白布:「禍啊,老和尚說,要你把這件衣服換上,他說你來了這裡,就是鬼!」

此刻,我雖然還勉強思索,但腦子實在已經亂了。

接過竇大寶遞來的那團布,抖開了見是一件鬆鬆垮垮的袍子,低頭聞一聞,再想想竇大寶轉述的話,腦海中似陡然劃過一道閃電,頓時清明了不少。

我把袍子隨手一丟,轉臉問周若水:「能不能借你的房間用一下?」

周若水雖然還有些發懵,但現在的他卻有著相當的果斷,當即就點了點頭。

我走進裡屋,再出來時,身上已經換上了那身民國裝的月白長衫。

靜海讓竇大寶帶來的那件袍子我一聞就知道,那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

要我換上死人故衣,無非是看穿了我陽世惡鬼的身份。

在這木樓里,必須是一陰一陽的存在,看來靜海不但對這裡早已有了充分的了解,而且也窺破了我陽世惡鬼的身份,一早就布劃了整個局面啊。

媽的,老子不是第一次做鬼了,何須穿你那死人衣服。

「你……你不是生人!」周若水指著我道。

竇大寶看了我一眼,瞳孔驟然一縮,卻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說:「對啊,他本來就不是人。」

周若水低眼快速思索了一下,無比果斷的問我:「你們究竟來了多少人?」

不等我回答就急著說:「梵鯨樓內有一陰必有一陽,如果你們不能夠陰陽平衡,很快就會被主人發現!到時候不光是你們要死,我也會……」

見她沒再說下去的意思,我挑了挑眉毛:「梵鯨樓?不是無相庵嗎?」

周若水一愣,喃喃道:「無相庵……已經很久沒人知道這個名字了……」

事實是,這一番對話和行動全憑直覺,相信他和我一樣,大腦深處也還一片混沌,只是下意識的為了擺脫某種禁錮的領域而率口相對。

所有的對話都是為了儘快擺脫迷離的漩渦,但卻根本都沒碰觸到中心點。

我正思索著該怎麼繼續和周若水交流,竇大寶卻突兀的問他:「哎!美女,你們這裡到底藏著什麼寶貝啊?」

我一愣。

周若水的反應卻是強烈的很,身子猛一震,緩緩看向我倆:「寶貝?」

竇大寶:「對啊……」

我攔了他一把,遲疑了一下,沉聲對周若水說:「你很聰明,應該知道我們不會無緣無故來這裡。」

我咬了咬牙,索性說:「我們來這兒是為了找一樣東西,如果能找到……」

我又一猶豫,但隨即又一咬牙:「無論找不找的到那東西,我都答應送你去輪迴。」

「輪迴……」周若水身子一震。

「我叫徐禍,是個陰倌。」

「陰倌……徐禍……」

周若水剛恍惚的說了一句,角落裡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你真的能幫我離開這裡?!」

我和竇大寶都被嚇了一跳,轉眼一看,見被五花大綁的『山羊鬍』竟不知怎地吐掉了塞嘴的布團,歪在地上雙目灼灼的看著我們。

「我靠,這都能掙開,你牛13!」竇大寶愕道。

「你是陰倌?」『山羊鬍』扭動身子,拱到我腳下,一雙眼睛神經質的仰面看著我,「你能來到這裡,還不會被其他人發現……你真有本事?真能帶我走?」

『山羊鬍』的蘇醒和反應實在太出乎意料,以至於我和竇大寶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你們是來找寶貝的?寶貝……」

『山羊鬍』五官聳然,激動不已,「你們要找的應該是他娘的……」

「住口!」

喝叱他的竟是周若水。

『山羊鬍』似乎已經失控,不管不顧的大聲說:「我幫你們找寶貝,你們帶我走!我再也不要留在這裡,我寧可死!」

我又是一愣。

正躊蹴著該怎麼周旋,不經意間,眼角的餘光就見本來還一臉茫然的周若水,眼中突然汩汩的湧出了兩道黑色的血液。

與此同時,他原本美輪美奐的皮囊也開始快速的收縮,從不同的部位裂開了無數道血口子……
吟雙 發表於 2019-3-5 14:58
第十八章 偷天換日


只一眨眼的工夫,周若水已經變成了一副沒有皮膚,血淋淋的模樣。

「媽呀,這大美女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啊?」竇大寶嚇得一哆嗦。

「不要扒我的皮!把我的皮還給我!」周若水瞪著兩隻沒有眼皮的眼睛環顧四周,嘴裡喃喃的說道。

我從愕然中驚醒,「她怨變了!」

看到桌上的線香,我搶先一把攥在了手裡。

我還是太自以為是了,也低估了這屍香的厲害。周若水也聞到了香味,只是我的反應是即時而奇異的,他的反應卻是慢了一步。

「現在怎麼辦?結果了她?」竇大寶邊問邊把殺豬刀拿了出來。

「先別動手!」我急忙阻止他。

見周若水外貌雖然起了變化,卻站在原地只是茫然的說著要找自己的皮,我心中驚疑不定。

片刻,我猛地轉向『山羊鬍』:「她不是鬼?她也是油皮子?」

『山羊鬍』像是也嚇傻了,只是恍然的看向我,竟沒反應。

這時,周若水的眼仁開始一陣陣的往上翻,越來越多的露出慘白的眼底。

我暗叫糟糕,他一旦徹底怨變,就會喪失理智的傷人,想殺他容易,可一旦殺了他,那這樓里的局勢勢必出現無法預料的變化。

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周若水早在很久以前就被害了,他那時不過是個有著特殊癖好的書生,沒有任何的修行,死後又怎麼會變成油皮子呢?

「趕緊做決定吧,不然等她眼睛一變就麻煩了!」竇大寶急著說。

見周若水白眼珠凸顯的越來越頻繁,我略一思索,一撩長袍,快步走到他面前。

周若水眼睛再次上翻,黑眼仁完全不見,只空餘兩個白蠟丸似的眼珠。

他雙手猛地抬起,張開沒有嘴唇的嘴巴,嘶吼道:「把皮還給我,我要殺了你!」

這時我心裡已經有了決定,右手一翻,將一張符籙向她甩了過去。

符紙貼身,周若水向前撲的身形猛然一頓。

很快,他貼著符紙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頃刻間又變回了先前的美女模樣。

他的眼仁翻了下來,明如秋水的眸子閃爍兩下,惶然的看著我:「你……你真是陰陽先生?」

我點點頭,「你在這裡待的太久了,我現在就送你去輪迴。」

「不行!」

「不要!」

『山羊鬍』竟和周若水同時叫道。

『山羊鬍』急道:「梵鯨樓里的屍魂都是有數的,他如果走了,我們都會被主人責罰的!」

周若水這會兒已經恢復了理智,看著我,臉色慘然:「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他說的沒錯,進了這棟樓,我的命就已註定。我若走了,其他人就要遭殃,到時孽債纏身,我不但無法輪迴,更要進地獄受苦。」

「你當年只是來這裡避雨,並沒有做過錯事,如果有債,不應該是你來承受。」我深吸了口氣,「告訴我,這些年,你有沒有害過其他人?」

「沒有!」周若水果斷的搖了搖頭。

他目光轉向窗戶的方向,像是想說什麼,但咬了咬嘴唇,最終沒有說出口。

「那就好,放心去吧,祝你來生得償所願,做個千嬌百媚的美嬌娘。」

我笑著說了一句,併攏二指按住他額前符紙,快速的念誦起法訣。

『山羊鬍』臉色一變,大聲道:「來人……」

「去你娘的!」竇大寶飛身過去一腳踹在他臉上,頓時把他踹的暈死過去。

周若水雙目在符紙后愣愣的看了我一陣,忽然低聲說了一句話。

我一怔,隨即點了點頭,念出了最後一句法訣,「再見!」

周若水閉上雙眼的同時,我已經快速的從包里掏出一樣東西,打開蓋子,貼在了他前額上,再次念誦起一段生澀的法訣。

符紙飄落,周若水倏然睜開了雙眼。

「耶?」竇大寶瞪大了眼睛,「禍禍,你的法門不靈了?她怎麼還沒走?」

「噓……」我示意他先別說話。

周若水恍然的看了看四周,目光回到我身上,「你……我……」

我上前一步,盯著她的雙眼低聲說:「你還想不想再見大雙?」

「啊!」

「想的話就聽我的,暫時頂一下。」

『周若水』眼珠轉了轉,急忙點了點頭。

我低頭看了看手裡的藏魂棺,抿了抿嘴唇,把小棺材放回了包里。

「什麼?她是蕭雨?」竇大寶像是嘴裡塞了個燈泡,好半天合不攏。

我看著他點點頭,「在這裡一定要維持陰陽平衡,沒了周若水,一定要有另一個陰魂頂上。」

竇大寶盯著我看了半晌,才往前湊了一步,「禍禍,你膽子是不是太大了?你這樣做等於是在顛倒陰陽,完全違背了陰陽先生的法則。」

我舔了舔嘴唇,翻著眼皮說:「我他娘的就是個陰倌,是個半吊子,就會些野路子。我就是為了保命,這有錯嗎?」

竇大寶愣了愣,甩了甩頭:「道理是沒錯,可我怎麼就覺得,這麼做像是……像是瞞天過海,偷天換日呢?」

「徐禍!」

周若水……不,是蕭雨急步走到我面前,絕美的五官糾結,似乎要哭出來了,「這樣不行,這身體……」

我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目光往她身下掃了一眼,頓時也有些尷尬。

「現在權當是你幫我,等有合適的機會,我會幫你。」我只能這樣說。

蕭雨倒是果決,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這時,被竇大寶踹暈的『山羊鬍』再次醒了過來。

「來人……」

「你再喊一聲試試?」竇大寶攥著殺豬刀沖了上去。

我背對著『山羊鬍』朝蕭雨使了個眼色,轉過身看向『山羊鬍』。

『山羊鬍』也看到了蕭雨,只不過在他眼裡,蕭雨還是先前的周若水。

「她……她沒有……」

我聳了聳肩:「我只是個半吊子陰倌,能讓他恢復神智已經不錯了,超度他……呵呵,我有點高估自己了。」

『山羊鬍』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古怪神采,眼珠轉了轉,驚魂未定的說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們是不知道,這樓里的人,包括我在內,都是可憐人,都是無辜的……」

「這樓里有什麼寶貝?」我打斷他的喋喋不休。

『山羊鬍』一下來了精神,掙扎了兩下,沒有掙脫捆束,居然像條蛆似的扭動著來到我腳下,急切的說:「是不是我告訴你寶貝在哪兒,你就肯幫我離開這裡?」

我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你發誓?」山羊鬍道。

我又點了點頭:「我發誓,只要你肯說,我就幫你離開這裡。」

『山羊鬍』吁了口氣,點頭道:「好,我說!你們有沒有看見窗戶外面,大廳中間那根柱子?」

竇大寶走過去,撩開竹簾往外看了看,回過頭:「看見了,怎麼著?那是孫猴的金箍棒啊?」

「不是!」山羊鬍搖頭,「老實告訴你們吧,這裡除了我以外,根本就沒有活人。」

他目光閃動,瞥了『周若水』一眼,「包括他在內,這裡所有人都是屍嵬,也就是你們說的油皮子。」

我目光轉向『周若水』,「油皮子都是需要換皮才能活著的,這裡哪有那麼多人皮給他們換?」

『山羊鬍』身子扭動了兩下,略有些興奮的說:「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其實這裡以前不叫梵鯨樓,而是一座庵堂,名字叫無相庵。後來來了一隻妖鬼,將這裡佔為己有。那妖鬼帶來一件寶物,那寶貝可以讓生屍永固,活屍永存,甚至連陰魂都有可能還陽……」

竇大寶忍不住踢了他一腳:「你哪兒那麼多廢話?現在只要告訴我們,妖鬼是幹嘛地,在哪兒;最重要的是寶貝到底是啥,現在藏在哪兒!」

『山羊鬍』慌忙點頭:「是是是,那妖鬼……也就是這裡的主人在哪兒,我們誰也不知道。」

「你找死!」

「別別別!」見竇大寶又要抬腳,『山羊鬍』急著扭動身體向後縮,「那妖鬼來無影去無蹤,我真不知道他在哪裡啊。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那寶貝是一顆珠子,是鳳凰膽!這裡的『人』之所以都能像活人一樣,就是因為那顆珠子!那顆珠子現在就在……」

剛說到這裡,窗外猛然射入一道火紅的光焰,透過竹簾,直射進了『山羊鬍』的眉心。

『山羊鬍』連半點聲音都沒發出,就雙眼鼓出,僵直的倒在了地上。

竇大寶蹲到他身邊,探了探他的鼻息:「靠,死了!」

我撩起長衫前襟,走到山羊鬍身邊,盯著他看了看,順著他僵死前抬起的手臂看向掛著竹簾的窗戶。

「他好像在告訴我們,寶貝在什麼地方……」竇大寶說。

我點頭:「他說了柱子……要按他手指的方向,寶貝應該在……」

「在上面!」

「在柱子頂上!」

我和竇大寶同時說道。

竇大寶站起身,指了指『山羊鬍』的屍身:「不是說這裡要陰陽平衡嗎?他現在死了,這裡會不會有變化?」

「應該不會,他是這裡唯一的活人,自身陰陽平衡,死活不會影響到這裡的局勢。」

我眼珠轉了轉,一個箭步來到窗前,掀開竹簾一角,順著中央的柱子看向頂端,「鳳凰膽……這寶貝我要定了,誰敢跟我搶,我要誰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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