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2078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1:47
第二十七章 褚警長


  聽我一說,瞎子的臉色也變了變,兩人一起向車外看去。

  火車再次開動起來,我和瞎子四目相對,都忍不住苦笑。

  就在這時,旁邊突然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

  “同志,請把你們的車票和身份證出示一下。”

  一個年紀大約四五十歲的乘警朝我和瞎子敬了個禮。

  在他旁邊還有一個二十啷當歲的年輕乘警,一隻手按在腰間,一臉警惕的看著我倆。

  瞎子反應了一下,把車票和身份證拿了出來,卻眼神古怪的看了我一眼。

  我怔了怔,下意識的把手伸進兜裡,可當我摸到那張車票的時候,心裡就是一咯噔。

  “你的票呢?”年輕乘警的目光有意無意的偏向我胸前。

  順著他的目光一看,我立馬就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了。

  先前吐的那口血把衣服染紅了一大片,我滿心的疑問急著尋找答案,忘了換件衣服了。

  剛才找段乘風和大龍的時候,我和瞎子在車廂裡遊蕩來遊蕩去,不惹人懷疑才怪。

  “請出示你的身份證!”年輕乘警加重了語氣。

  沒辦法,我只好拿出錢包,讓瞎子幫著把身份證抽了出來。

  中年乘警接過身份證看了看,隨手遞給年輕乘警,問我:

  “同志,你的手還有衣服上的血是怎麼回事?”

  我撞牆的心都有了,這特麼叫什麼事兒啊?

  但是看著他英挺的五官,我心裡突然一動,站了起來。

  “你幹什麼?”年輕乘警退後一步,眼看著就要把警用器械掏出來了。

  我用左手朝中年乘警敬了個禮,低聲說:“你好,一個系統的。因為是私人原因出行,我沒有帶證件。能不能先到乘警室去再說?”

  中年乘警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來到乘警室,我報出了編號,那個年輕的乘警在電腦上查了一下,抬起頭有些好奇的看向我:“你是法醫?”

  我點點頭。

  另一個年輕的女乘警打量了我兩眼,“你身上的血,還有手是怎麼回事啊?”

  我見她年齡不大,忍不住笑道:“血是剛吐的,手是我閑著沒事拿來練習局部解剖的。”

  女警白了我一眼,小聲說了句:“變態。”

  中年乘警剛要把身份證還給我,先前那個年輕的乘警忽然說:

  “褚警長,沒有他的上車記錄!”

  褚警長一下把手縮了回去,盯著我問:“你的車票呢?”

  我暗暗歎了口氣,現在可不比從前,什麼都是聯網的,根本糊弄不過去。

  我遲疑了一下,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反問:“褚警長,能不能請問您一個問題?”

  “你說。”

  “您在這列火車上工作多少年了?”

  “二十四年。”

  我想了想,硬著頭皮問:“這列火車上有沒有一個叫大龍的乘警?”

  那個年輕乘警明顯有些不耐煩,想要說什麼,卻被褚警長抬手制止。

  褚警長眼神流轉的盯著我,似乎想從我眼睛裡看出些什麼。

  片刻,他對兩個乘警說:“你們出去轉一圈兒吧。”

  兩個年輕乘警疑惑的看了我和瞎子一眼,戴上警帽走了出去。

  褚警長問我:“你說的那個大龍全名叫什麼?”

  我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他長什麼樣?”褚警長又問。

  聽我把大龍的樣貌形容了一遍,褚警長用奇怪的眼神再次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你和大龍是什麼關係?”

  我咬了咬嘴皮子,說:“是他安排我上車的。”

  褚警長眼神一緊,“你在哪一站上的車?”

  “府河。”

  “府河?!”

  我點點頭,轉眼看著瞎子,苦笑著搖了搖頭:“這位警官我也見過,而且今天一天見過三次了。”

  “我們之前見過面?”褚警長疑惑的看著我。

  我只能是點點頭,想了想,問:“你還記不記得二十四年前,就在這列火車上,發生過一件很奇怪的事。”

  見褚警長盯著我不說話,我深吸了口氣,“那年14號車廂有個人死了,你和大龍一起,還有三個乘務,兩男一女趕了過去,後來……”

  “你怎麼知道當時的事?你到底是什麼人?”

  不等我說完,褚警長就大聲打斷我,扭身坐進椅子裡,渾身止不住的微微發顫。

  “他就是當年和大龍一起到那節車廂的那個乘警?”瞎子瞪圓了眼睛,“你今天上車的時候,是他給你檢的票?”

  “檢票?檢什麼票?”褚警長臉色發白的問。

  我咬了咬牙,把車票從口袋裡掏出來遞了過去。

  褚警長並沒有接,而是盯著車票看了一會兒,突然猛地抬起頭,“你們一共上來兩個人!還有個女的呢?”

  忽然,他像被針紮了一樣,從椅子裡彈了起來,踉蹌的走到另一張辦公桌前,拉開抽屜,拿出一個裝餅乾的鐵盒子。胡亂打開盒蓋,把整個盒子反轉了過來。

  “吧嗒”一聲,盒子裡掉出一把生了鏽的老式檢票鉗。

  “票呢?那兩張票呢?”褚警長把盒子抖了又抖,卻再沒倒出別的東西。

  瞎子拿出煙盒遞了一根給我,抖出一根送到褚警長面前:“抽嗎?”

  褚警長夾出煙,哆哆嗦嗦的點著後狠吸了一口,透過煙霧,難以置信的看著我。

  良久,他才向我伸出手,讓我把車票給他看。

  “這就是當年的那張車票,是我檢的票。後來出了那件事,警方把那對夫妻的車票收繳了上來。再後來那件事不了了之……我就把兩張車票和檢票鉗保存了下來。”褚警長看了看那個餅乾盒,又看向我。

  “你該不會以為車票是我們倆偷的吧?”瞎子問。

  褚警長搖了搖頭:“之前車停在府河……問司機,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府河停車……那時候我在這裡睡著了,我夢見我又回到了那一年……我又見到了那個男人和那個孕婦……又替他們檢了一次票……”

  我和瞎子再次對視,彼此的臉上都是一種無法形容的表情。

  最後還是瞎子眼珠一轉,問道:“那個叫大龍的員警呢?他今天在沒在車上?”

  一聽這話,褚警長的五官頓時扭曲起來,好半天才狠狠吸了一口煙,鼓著眼泡說:

  “周大龍是當時的警長!那個死人突然活了過來,當時他和那個死人正好打了個照面……他當場就嚇瘋了!那件事過了不到一個月,他就已經死了!”

  很長一段時間,警務室裡都安靜的只能聽到三個男人喘粗氣的聲音。

  “禍禍,現在怎麼辦?”瞎子聲音有些發抖,看得出,他也已經沒了底氣。

  “找老段!”我把煙頭掐滅,轉眼看向角落裡的電腦組,“查監控!”

  二十分鐘後,那一男一女兩個乘警走了進來,卻見到屋裡的三個人都在電腦螢幕前對著抽煙。

  “警長……”

  那個男乘警剛說了一句,褚警長就丟掉煙沖到了他面前:“我們有沒有在府河停過車?”

  兩個乘警被嚇了一跳,女的說:“有啊……”

  “有沒有開車門?!”褚警長幾乎是用吼的問。

  男乘警磕磕巴巴道:“有……有……只有14號車廂的門打開了一下……就一下。隨車工程師傅還在查故障原因……”

  “有沒有上來人?”

  “我不知道……”乘警急中生智,指了指我面前的電腦:“查監控!”

  我和瞎子看了看其中一個螢幕上扭曲的不成樣子的畫面,相對無言。

  我掐滅煙,勉強說道:“褚警長,幫我和那誰……補張票吧,免得麻煩。”

  褚警長搖了搖頭,“我現在請假,為了那件事,我在這列火車上整整待了二十多年。不查個水落石出,我這輩子都不會安生。”

  他拿起座機打了個電話,又對那兩個乘警交代了幾句,跟我和瞎子一起走出了警務室。

  剛走出沒幾步,我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我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心沒來由的一沉,急忙把手機掏出來接通。

  電話那頭傳來桑嵐急切的聲音:“徐禍,小姨不見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1:50
第二十八章 火車上消失的人


  我頭嗡一下就大了,急著就往軟臥車廂跑。

  瞎子邊跟著跑邊問:“出什麼事了?”

  “季雅雲不見了!”

  經過餐車的時候,一種莫名的感覺促使我稍微放慢了腳步,朝著之前我和瞎子、孫祿吃飯的座位看去。

  四個學生模樣的青年正圍坐在那張桌子前,其中一個在玩手機,另外三個在打撲克。

  我並沒有停下來,跑出車廂,又加快了速度。

  可是經過一節車廂的時候,忍不住又在一個座位前稍稍遲緩了一下。

  一路跑回軟臥包廂,孫祿和桑嵐正急得團團轉。

  “屠子,怎麼回事?”我問。

  “季雅雲剛才說要上廁所,到現在也沒回來,我和桑嵐前後幾個車廂都找過了,就是找不到她人。”

  “我打她的手機一直都打不通!”桑嵐帶著哭音說著,又一次撥出了手機上的號碼。

  很快,電話裡傳來提示:您所撥打的使用者不在服務區……

  “這著急什麼,不就上個廁所嘛……她興許去別的地方轉悠了呢。”瞎子有些哭笑不得,但話裡卻透著不確定。

  “找!分頭找!”我是真急了,段乘風絕不會無緣無故堅持讓季雅雲上這列火車。

  現在看來,從登上火車的那一刻,我和季雅雲很可能都陷入了一場未知的陰謀。

  瞎子也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屠子,你跟我去車尾!”

  跟著前來的褚警長弄清狀況,拿出手機邊撥號邊問我:“你們走丟的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季雅雲!”我頓了頓,接著說:“還有段乘風!”

  “段乘風?他也在車上?”

  褚警長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把電話打了出去。

  不多會兒,廣播裡就傳來播報聲:請季雅雲和段乘風兩位旅客聽到廣播後速到列車警務室……

  女乘務甜美的聲音傳進耳朵,我的腦子卻是一陣嗡嗡作響。

  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更加快速的在我心中蔓延開來。

  我安慰了桑嵐兩句,和她一起跟著褚警長往車頭的方向逐節車廂的仔細尋找。

  有警長跟著,我們搜尋的不可謂不仔細,甚至就連正在使用的廁所都以‘特殊狀況’為由催促裡邊的人出來。

  “小姨怎麼會不見的……我說要陪她一起去廁所,她不讓……她說不習慣……”桑嵐哭著說道。

  我點了根煙,淺淺的抽了一口,把臉湊到她身前,“來,你給我一巴掌。”

  “你幹嘛?”

  “你小姨現在可是我的死忠,你打我一巴掌,說不定她馬上就跳出來替我報仇呢?”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胡說八道!”桑嵐重重給了我一記掏心拳。

  “你也知道我是胡說八道,哭能把她哭出來,那我和你一起哭啊?”我邊說邊拿出了手機。

  這時,車頭的後門打開,褚警長快步走了出來,反手關上門,朝我搖了搖頭。

  我咬了咬牙,撥出了瞎子的號碼。

  “對不你,您所撥打的使用者不在服務區……”

  聽到提示聲,我頭皮不由的一緊,連忙又撥打孫屠子的號碼,卻同樣是打不通。

  第三個號碼撥出去,桑嵐一直攥著的手機響了起來。

  褚警長說:“雖然是綠皮車,但是車上有自帶的信號發射裝置,全程都不會沒信號。”

  二十分鐘後,警務室裡,褚警長從電腦前轉回頭,聲音微微有些發抖的說:“你們的另外兩個人也不見了……”

  我盯著螢幕,腦子快速的轉個不停。

  “褚警長,你記不記得當年這趟火車有多少節車廂?”我問。

  “算上車頭、發電組和郵政車廂,總共是二十節。現在比起當年,少了一節郵政車廂……”

  褚警長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猛地站了起來,“這趟車平常是十九節,可是今天有二十一節,有兩節是要調撥到目的地城市的!”

  “那兩節車廂有監控嗎?”

  褚警長搖了搖頭,“可那兩節是調撥車廂,是鎖著的,除了乘務,普通乘客根本進不去!”

  我指了指電腦:“三個人都是在車尾的方向失蹤的,而且監控都沒拍到!”

  褚警長沒再說什麼,拿了鑰匙,帶著我們一路來到車尾。

  他握住門把手搖了搖,回過頭說:“門是鎖著的,他們不可能進去。”

  我也狐疑起來,除非跳車,否則三個大活人怎麼會消失不見……

  “嗡……嗡……嗡……”

  我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我猛一激靈,拿出手機看到螢幕上的來電顯示,差點沒激動的喊出聲。

  我趕忙接通:“喂!你在哪兒?”

  電話那頭傳來季雅雲焦急的聲音:“徐禍!我什麼時候上的火車?你們沒有上車嗎?”

  我一愣:“你不是小雅?”

  “你沒有上車嗎?”季雅雲又急著問了一句,“我怎麼好像記得,我是和你一起上的車?”

  “我在車上,你先別著急,現在你趕緊去軟臥車廂,我這就去那裡找你。”

  “你在說什麼?我剛才找你的時候已經看過了,這趟車只有硬臥,根本沒有軟臥。還有,我覺得身邊的人有點不對勁,他們的衣服好像都是很多年前的那種,很老很老的那種……”

  這時,廣播裡突然響起了播報:“前方即將駛入隧道……”

  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我急道:“聽我說,你現在立刻到14號車廂去等我,記住,14號……”

  隨著一陣轟鳴呼嘯,火車開進了隧道,通話也在這一刻中斷了。

  出了隧道,我和桑嵐再打過去,卻又已經打不通了。

  “小姨還在車上?”桑嵐問。

  我點點頭,目光轉動,落在那扇鎖著的車廂門上。

  見褚警長又要搖頭,不等他開口,我就沉聲說:“你說普通的乘客進不去,但你有沒有想過,最先進去的人不普通。”

  “你什麼意思?”褚警長疑惑的問。

  “周大龍和你一樣,是乘警!”

  褚警長渾身一震,最後看了我一眼,邊用鑰匙開門邊說:“這兩節車廂沒搭通電路,只有應急電源。”

  說著,拉開車門,又翻出一把鑰匙,想去打開一旁的電源箱。

  我拉住他胳膊,朝裡努了努嘴。

  褚警長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應急燈光開了!真有人進來過!”

  倒不是說他反應遲鈍,我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經歷過不少詭事的,也只是憑著感覺勉強能捕捉到方向。而他只不過是個普通的鐵路員警,行駛的火車上接連失蹤了三個人,已經讓他的神經繃緊到極限了。

  “難道真是周警長回來了……”褚警長喃喃道。

  我抽了抽鼻子,看看車頂黯淡的應急光源,就想打亮手機的閃光燈。

  “用我這個。”褚警長把隨身的警用電筒遞給我。

  我打亮電筒,朝車廂裡照了照,目光落在了地面上。

  這節車廂明顯有段時間沒用過了,地上有一層肉眼看不出的灰塵,卻又有著一些相對明顯的腳印。

  桑嵐忽然拉住我,指著地上的一個腳印說:“這腳印是我小姨的!她真的在這裡!”

  我點點頭,用電光照了照另外幾個明顯不同的腳印:“瞎子和屠子也來了。”

  跟著腳印在車廂裡來回走了一趟,重又回到門口,順手拉開了廁所的門。

  “他們三個都進過這間廁所,為什麼只有進去的腳印,沒有出來的?”我喃喃說著,人已經走了進去。

  “廁所的窗戶都是半封閉的,人根本出不去。”褚警長說道。

  我打著電筒照了照廁所裡的情形,只覺得腦漿子都開始發疼了。

  老式火車的廁所都差不多,只有一個蹲位的馬桶,連洗手池都在外邊,三個人進了廁所,卻沒有出去,難不成掉馬桶裡去了?

  “去最後一節車廂看看。”

  三人來到兩節車廂的連接處,褚警長剛把門打開,我立刻就愣住了。

  這節車廂倒是沒有腳印,但卻有兩道並行的自行車一樣的輪胎印。

  “是輪椅!老段來過這兒!”我額頭的冷汗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越發覺得陷入了一場計畫好的陰謀。

  “段乘風也去了廁所。”桑嵐在我身邊道。

  我一言不發的沿著輪胎的印記在車廂裡走了一遍,最後又回到廁所門口,盯著廁所門看了一會兒,忽然感覺之前好像忽略了點什麼。

  我拉開門走了進去,桑嵐跟在我身邊,褚警長也跟了進來。

  “徐禍,我有點胸口發悶。”桑嵐小聲說。

  “左邊的悶還是右邊的悶?”我隨口說了一句,同時用手電筒的把兒頂了頂有些發麻的心口。

  看著窗外昏暗的光影快速倒退,剛才那種忽略了某個細節的感覺更加強烈起來。

  “怎麼會進了廁所就不見了呢?”褚警長搖著頭不可思議的說道。

  我腦筋兒一蹦,回過頭說:“上廁所要先幹什麼?”

  “你別鬧了好不好?”桑嵐徹底沒脾氣了。

  “我沒鬧!上廁所當然要先關門了!”

  我朝最靠近門口的褚警長努了努嘴。

  褚警長的頭已經快搖成撥浪鼓了,但還是擰著眉頭拉上了門。

  就在門快要合攏的一瞬間,我胸前和右肩同時傳來一陣森寒。

  我猛一激靈,下意識的把手電筒朝腋窩下一夾,拉住了桑嵐的手。

  下一秒鐘,就見門口的褚警長眼睜睜的在我眼前消失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1:54
第二十九章 陰陽禍事


  看著一個大活人在眼前消失,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回過頭,就見桑嵐瞪圓眼睛看著褚警長剛才所在的位置。

  “噓!”我朝她吹了口氣。

  “幹嘛?”桑嵐回過神來看向我。

  “你好像有點不對勁。”

  “我哪兒不對勁了?”

  我從胳肢窩裡拿下電筒,比劃著說:“剛才那麼嚇人,你至少應該尖叫兩聲配合一下氣氛嘛。”

  見桑嵐擰起眉毛,我趕忙把食指擋在嘴邊示意她別大聲。

  我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忍不住打了個嗝。

  “又怎麼了?你就不能別在這種時候瞎胡鬧嗎?”

  “呵~呵~”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心說你不怕是因為有我在,可我怕啊!

  我特麼不跟自己逗悶子,我就得瘋!

  “你沒發現這裡亮了很多嗎?”

  桑嵐一愣,抬頭看了看已經打亮的頂燈。

  “還有,火車停了。”我看著窗外說道。

  桑嵐往外看了看,回過頭悚然道:“這一站傍晚的時候不是已經停過了嗎?”

  我看看表,喃喃道:“是啊,停過了,我的表也停了……看天色,這是又重來了一回啊……”

  這時,廣播聲傳來:“各位旅客,列車即將開動,請各位旅客回到自己的位置……”

  我緩過神來,想到一件事,急忙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快速的打開門鎖,拉開門,做賊一樣的跑了出去。

  “你別一驚一乍的行不行?我快受不了了。”桑嵐跟著跑出來,捂著心口道。

  “大姐,不是我一驚一乍,你有點常識好不好?火車一開動,就會有乘務來開廁所門了,到時候看到我們孤男寡女待在裡面,那我成什麼了……”

  話還沒說完,桑嵐忽然拉了拉我的衣角,神情驚悚的看著我身後的方向。

  不用轉頭,我就已經知道她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了。

  我在她的身後,同樣看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場景。

  車廂裡的人並不多,大約只坐了一半左右的人。可是這些人身上的衣服,都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

  “去找你小姨!”

  我反應過來,看了一下車廂標識牌,把手電筒隨手往包裡一塞,拉著桑嵐就往前走。

  桑嵐回過神來,左右看了看,恍惚的說:

  “他們好像看得見我們,如果是和那次在墓地一樣,他們應該看不見我們才對……”

  “那就是不一樣!”

  我沉聲說了一句,見列車緩緩開動,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事實是我和她一樣,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狀況。

  但是,從車上乘客的穿著,我已經隱約想到了一種可能。

  前不久我在夢裡,剛剛見過相似的情景。

  我們還在那列綠皮車上,但卻是二十幾年前娟子出事的那一次!

  火車從這一站開動後,娟子就要面臨一場撲朔迷離卻讓人心底生寒的陰陽禍亂……

  眼看就快到14號車廂,旁邊突然閃出一人攔住了我倆的去路。

  一個乘務員把手裡的檢票鉗朝我晃了晃,“同志,請出示一下車票。”

  看著一臉認真的乘務,我不禁有些口乾舌燥,勉強咽了口唾沫,把那張老車票從口袋裡掏了出來。

  乘務接過票看了看,“誒?你前頭上的車啊?”

  “昂,是啊。”我點點頭,下意識的扭臉看向桑嵐。

  乘務朝我身邊看了看,有些奇怪的看向我,把票遞了過來。

  下一秒鐘,不等我反應過來,他居然徑直穿過桑嵐,往下一節車廂走去。

  桑嵐瞪大了眼睛:“為什麼會這樣?他能看見你,看不見我,還……”

  “先別說了,快走!”

  我剛拉著桑嵐跑出幾步,一旁廁所的門突然打開了一條縫,裡面驀地伸出一隻手,搭住了我的肩膀!

  我猛一激靈,轉過頭,卻見門縫後面露出瞎子的半邊臉,朝我眨了眨眼。

  門一開,瞎子和孫祿先後走了出來。

  我看了一眼門上的廁所標識牌:“你們在這裡幹什麼?”

  “剛才不是有檢票的嘛,我和瞎子又沒票,只好躲進廁所咯。”孫祿揉了揉鼻子說道。

  “這裡的人也能看到你們?”我越發覺得不可思議。

  瞎子搖了搖頭,乾笑了兩聲:“別聽屠子瞎說,這裡的人看不到我們倆,可我們必須要等你來。”

  他抿了抿嘴,深吸了口氣,沉聲對我說:

  “我知道你吃不准現在是什麼情況,我也來不及給你解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回去再說,現在我只能說一句,我、屠子、桑嵐,必須和你寸步不離,否則的話我們很可能就回不去了!”

  瞎子的話讓我更加疑惑,但我深知他的為人,這個時候他絕對不會說廢話。

  我點點頭,手一揮,示意他們跟著我走。

  剛走進14號車廂,就見一個大腹便便的女人正拉著一個男人從座位上起來,快步朝著另一頭走去。

  “是娟子和老段!”

  我認出女人的背影,急著想追上去,不料一旁又有人一把拽住了我的衣角。

  “徐禍!嵐嵐!”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我一顆心總算放下了一半。

  “你們真的在車上!”季雅雲從一個空座上直起身子,看表情都快哭出來了。

  鬆弛之餘,我不禁笑道:“廢話,你哪次打給我,我不來啊?”

  但是下一秒鐘,剛放下的心又被一股鑽入鼻腔的怪味給提了起來。

  “是屍體的味道……附近有死人!”孫祿瞪大眼睛低聲道。

  “你也聞到了?”

  孫祿點頭。

  我看著他,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腦門,腦子疼的恨不能連著踹爛周遭的桌椅才能得到緩釋。

  這他媽到底是什麼情況!

  孫祿的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不自覺的露出一副有些陰森猙獰的表情:“禍禍,我怎麼忽然有種想找人幹仗……想殺人的衝動啊?”

  我一隻手捂著心口,緩步走到一個空位前,看了看靠窗的標識牌,目光轉向側前方座位上的怪人。

  桑嵐隨著我的目光看去,沒來由的一哆嗦,半邊身子都貼到了我身上。

  與此同時,孫祿擰著眉毛說:“那個戴帽子的就是老段說的怪人吧?還有那三個白臉小鬼。”

  “我也看見了,那三個小孩兒,就蹲在他的椅子靠背上……”桑嵐顫聲道。

  我手本能的就想往包裡摸,卻被瞎子一把攥住。

  瞎子邊拉著我向前走邊低聲說:“你碰不到他的,如果現在亂來,後果不堪設想。”

  我沒有多問,想要彎腰看清怪人的樣貌,但他低著頭,帽檐壓得極低,無論如何,我都看不到他的全貌。

  出了14號車廂,季雅雲的臉上已經全無血色,朝我看了又看,卻強忍著沒有問什麼。

  我只能是暗暗歎了口氣。

  就算想破腦子,我也想不出究竟是什麼致使她在小雅和季雅雲之間相互轉變。

  但設身處地的想,如果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我多半也是難以接受的……

  經過一節車廂的時候,我在一個座位前停下了腳步,愣愣的看著那個穿著卡其布夾克,背影瘦削,正背對著走廊看著窗外的男人。

  瞎子左右看了看,小聲問我:“這就是你說的那個能看到小鬼的年輕人?”

  我點點頭,剛要說什麼,男人忽然把頭轉了過來。

  “啊!”季雅雲和桑嵐同時低呼一聲。

  再次看到這人的樣子,我強壓在心底的那種詭異感覺重又直沖頂門。

  我絕對見過這個人,可我實在想不起來什麼時候、在哪裡見過他……

  男人左右看了看,竟像是沒看到我似的,從身邊的包裡拿出一個牛皮封面的本子和一支鋼筆,把本子攤在桌上,旁若無人的在上面寫畫起來。

  “為什麼他好像看不到我?”季雅雲小聲問。

  我一怔,卻聽瞎子沉聲說:“因為他是當事人之一,別人能看到你和禍禍,當事人是看不到的。”

  季雅雲也能被這裡的人看到?

  我終於忍不住對瞎子說:“先簡單說一下狀況,我特麼都快瘋了!”

  “如果三言兩語能說清楚,你覺得我會不解釋?”瞎子說完,便又拉著我朝前走去。

  帶著滿心的疑惑來到餐車,正好見服務員把兩盤菜端到一對男女的桌上。

  服務員似乎也看不到我們,只是瞄了一眼女人的大肚子就轉身走了。

  剛才聽了瞎子的話,我已經大致明白了狀況。

  貌似在如今的這列火車上,但凡是當事人,或者和當事人有過接觸的人都看不到我。

  其餘人不光能看到我,還能看到季雅雲。

  那或許是因為……我和她都有這列火車的車票。

  關於這點,已經從季雅雲口中得到了認定。

  她和我一樣,也被乘務檢過票……

  “靠,鐵老大一直都這麼黑啊?那時候一盤兒菜的價錢在飯館兒都能要仨菜了,那苜蓿肉你們見著肉片兒了嗎?”孫屠子探著脖子朝那桌上的菜看了看。

  我習慣性的看了看表,卻只看到停頓的指針。

  疲憊的感覺灌注全身,我回想了一下,讓幾人在斜對面的卡座坐了下來。

  必須得承認,時代的變遷會造成人與人的隔閡,但近距離直觀的看著另一個時代的人,會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老段挺能吃的啊!”見男人風捲殘雲的把飯菜一掃而空,孫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然而看著男人身旁,已經倚靠著窗邊睡去的女人,我的心卻倏然提了起來。

  “徐禍。”

  “啊?”我回頭看向季雅雲。

  季雅雲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抿了抿薄薄的嘴唇,像是做出了某個重大決定般的說道:

  “我見過前面車廂的那個男人,他是……”

  不等她說完,我已經猛然站了起來,側目看向起身離開了座位的男人,咬牙道:

  “段乘風,你到底在幹什麼?”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1:57
第三十章 六禁上三


  “跟去看看!”瞎子低聲說了一句,拉著我朝段乘風的背影追去。

  出了車廂,就見段乘風已經在我夢裡見到的那個位置坐了下來,正一層層的揭開那個布包。

  鐵算珠“啪”的一聲響,段乘風渾身劇震,緊跟著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我的心跟著猛一提,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之前在夢裡,我都是第一視角,然而此刻卻看到了那時沒有看到的一幕。

  段乘風本來看上去不過是四十不到的年紀,可一口血吐出來,等到再抬起頭,不光臉色煞白,就連鬢角的頭髮都變白了。原本清亮如水的眸子也變得有幾分渾濁。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瞬間蒼老了十幾歲一樣。

  耳畔傳來瞎子倒吸冷氣的聲音,“他竟然違背了禁忌!”

  “六禁上三!”聽瞎子一說,我也已經反應了過來。

  外八行的每一行都有各自的禁忌,金典算術一門更是如此。

  卜算一門有六大禁忌,其中有三條可以說是六禁中的‘天條’,因此算門中有‘六禁上三’的說法。

  如果觸犯了六禁上三中的任何一條,根本都不用等到天譴果報,因為那是直接以卜算者的壽命為代價的。

  看段乘風現在的樣子,分明就是違背禁忌,喪失了至少十年的陽壽!

  他到底算到了什麼……

  疑惑間,段乘風已經收起鐵算盤,起身朝著車尾的方向走去。

  “還要不要跟上去?”孫祿小聲問。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跟去看看。

  到了另一節車廂,段乘風停下了腳步。

  順著他的目光,就見先前見到的那個瘦削男人正面朝著窗外出神。

  就在他頭頂上方,椅子靠背上赫然蹲著那個戴瓜皮帽的白臉小鬼!

  段乘風斜睨了小鬼片刻,腳步有些踉蹌的繼續向前走去。

  白臉小鬼詭異的一笑,跳到地上,朝著我們這邊跑來。

  “媽的!”孫屠子一聲低罵,抬腳踢向小鬼。

  我也已經本能的將剛才扣在手裡的一把竹刀朝著小鬼甩了過去。

  然而我和孫屠子兩下裡都落了空,小鬼毫髮無損的從孫屠子腳邊跑了過去。

  “快回去救娟子!”桑嵐急道。

  “沒用的,我們根本改變不了當年發生的事。”我搖了搖頭,把竹刀撿了起來。

  瞎子沉聲說:“既然改變不了,那就去14號車廂等著,一定要弄清楚娟子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點點頭,剛要走,季雅雲忽然拉住了我。

  感覺她手有些發顫,順著她的目光,就看到了那個靠窗的瘦削男人。

  “徐禍,我見過他的照片。”季雅雲不自覺的抓緊了我的胳膊,“我在茹姐的影集裡見過他的照片,他是徐榮華,是你爸爸!”

  我渾身劇震,一時間大腦一片茫然,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看到這個人會有那種奇怪的熟悉感了,他竟然是徐榮華!

  他當年竟也在這列火車上……這究竟是巧合還是……

  感覺被人抓著胳膊捏了兩下,我才回過神來,看了看季雅雲,剛想說什麼,卻見段乘風已經在車廂門口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這邊。

  正當我決定先不管徐榮華為什麼會在車上,繼續跟上去的時候,段乘風竟沉聲說道:

  “既然是外八行的同道,你見死不救,將來必有報應!”

  說完,轉過身繼續往前走去。

  同一時間,徐榮華猛地回過頭,看向了他的背影……

  “外八行的同道…”瞎子看向我,“老段這話是對你……是對徐榮華說的!”

  我只能是點點頭,示意他接著往前走。

  在夢裡,段乘風吐血以後,我就一直恍恍惚惚的,沒留意到他回過頭的時候說過什麼。

  現在想來,以段乘風的眼力,怕是已經從徐榮華身上看出了什麼。

  不對!

  外八行的同道……徐榮華也是外八行的人?

  我強忍著疑惑,繼續往前走。

  前方車廂傳來一陣騷動,不久,兩名乘警和三個乘務快步走了過來。當先一名四五十歲的中年乘警,正是我上車前見到的大龍。

  大龍似乎也看不到我,和我們擦身而過。

  見段乘風跟在乘務後面進了車廂,我們幾個也趕忙跟了上去。

  就和夢裡見到的一樣,先前的那個怪人,正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這次我看的分明,跟著怪人上車的另外兩個白臉小孩兒,此刻正雙雙低著頭站在他的胸口!

  但是,比這更讓我震驚的是,我終於看清了怪人的長相!

  他竟然就是……

  “徐禍!”一個聲音忽然喊道。

  我猛地轉過頭,就見角落裡坐著一個人。

  “段乘風!”

  “老段!”

  孫祿和瞎子同時脫口驚呼。

  這人赫然就是跟我和季雅雲一起在府河站上車的段乘風。

  只不過他現在的穿戴十分的詭異,頭上仍然戴著那頂上車前戴的帽子,身上卻穿著一身死人穿的壽衣!

  我幾步走了過去,盯著他一字一頓的問道:“我還能再叫你大哥嗎?”

  段乘風臉上露出一絲慚愧,“兄弟,等這件事過了以後,我一定給你個交代。”

  我點了點頭,“行,那我就等著你的交代。”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尖叫。

  回過頭,就見剛才僵死的怪人已經從地上坐了起來。

  死人詐活,年輕的乘警和乘務都慌亂的朝車廂外跑去。

  而那個叫大龍的乘警,正和坐起的死屍打了個照面,身子猛地抽搐了兩下,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嘿嘿……”

  怪人一聲獰笑,從地上爬了起來,轉眼看著前方已經混亂不堪的人群。

  很快,就見那個戴瓜皮帽的白臉小鬼風一般跑了進來。

  小鬼長滿黑色尖利獠牙的嘴裡,竟還咬著一團血糊糊像是肉塊一樣的東西。

  見小鬼回來,怪人又是兩聲怪笑,轉過身朝著這邊快步走來。

  然而這時,我突然有一種說不上來原因的恐慌感,開始覺得,怪人‘死而復生’並不是整件事的關鍵,從我們上車時便踏入的那場陰謀,這一刻才剛剛拉開序幕。

  這種感覺讓我下意識的看向始作俑者。

  當目光再次轉到段乘風的身上,我像是觸電般的接連打了幾個冷顫。

  從再見面時,段乘風就一直靠輪椅代步,此刻,他居然已經站了起來,而且就站在我的身後,正面色陰沉,目光森然的看著我!

  “把孩子還給我……”

  聽到女人撕心裂肺的喊聲,我頭皮一緊,剛要回頭,卻見段乘風眼珠一動,目光轉到了季雅雲的身上。

  “你想幹什麼?!”我本能的擋在季雅雲身前。

  段乘風微微動容,緩緩道:“對不起兄弟,我也不想這樣……”

  話音未落,就見他的目光陡然一閃。

  我本能的回過頭,就見挺著大肚子的娟子已經跑到了跟前。

  下一秒鐘,讓人不可置信的一幕發生了。

  先前被嚇暈的乘警大龍突然從地上彈了起來,一個箭步沖過來,狠狠的推了娟子一把。

  見娟子正倒向季雅雲的方向,我猛一激靈,一把拉住想要扶住娟子的季雅雲,“別碰她!”

  儘管我的反應不慢,可還是晚了一步。

  季雅雲的手還是碰到了娟子的胳膊。

  兩人身體接觸的一瞬間,娟子居然在我們面前憑空消失了。

  與此同時,季雅雲像發瘋一樣掙脫我的手,朝著怪人跑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小姨!”

  “追!”我喊了一聲,咬牙便追。

  但是剛追過一節車廂,季雅雲忽然停住了腳步。

  我跑在最前頭,一下沒刹住腳步,重重的撞在她身上,兩人頓時變成了滾地葫蘆。

  “老闆,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

  我幾乎是和她同時向對方問道,可話一出口,我就愣了。

  又是老闆?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1:59
第三十一章 徐家有後


  “禍禍,你們倆沒事兒吧?”

  一隻大手伸到我面前,把我拉了起來。

  我跟著把季雅雲拉起來,小心翼翼的問她:“小雅?”

  季雅雲表情糾結的看著我點了點頭。

  “得,這是又變身了。”我苦笑。

  “先別提變身了,你們不覺得不對勁嗎?”

  說話的是孫祿,他一邊說著,一邊轉動眼珠看著四周。

  我左右看了看,頓時也發現不對頭了。

  我們所在的這節車廂裡居然一個人也沒有。

  不光是這節車廂,站在過道往兩邊看,除了我們幾個,也都看不到人影。

  不對!

  “桑嵐和瞎子呢?”我傻眼的問。

  孫祿苦著臉搖了搖頭,表示他更懵圈。

  “我看你快撞到季雅雲身上了,就想拉你一把,可跟在我後邊的段乘風忽然推了我一把,說什麼‘別擋路’。他那小體格,哪推得動我啊?這不,我還是跟上來了,可一進來就這樣了。”

  “媽的,段乘風!”我咬著牙罵了一句,恨不能活撕了那個老傢伙。

  “老闆……徐禍,你的手沒事吧?”已經又變成小雅的季雅雲托起我的右手顫聲問。

  我這才發現,剛才摔倒的時候,吊在胸前的右手,石膏被壓碎了。

  感覺到疼痛,我更是直嘬牙花子。

  知道疼,那這就不是做夢。

  可既然不是做夢,那火車上的人呢?

  火車還在行駛,總不至於所有人都消失了吧……

  “我先幫你把手腕裹上。”

  孫祿脫下T恤,三兩下扯成布條,撿了兩片稍大的石膏碎片,固定住我手腕的關節,用布條纏結實。

  “現在怎麼辦?”孫祿問。

  我看了看他那一身黑黝黝的肥膘,皺著眉想了一會兒,目光轉向季雅雲。

  卻見她低著頭,目光有些呆滯的看著地面,像是失了魂一樣。

  “你沒事吧?”我輕聲問。

  季雅雲身子明顯一震,搖了搖頭,卻又扶著額頭,微微蹙眉說道:

  “我腦子忽然很亂,好像多了一些……我從來沒接觸過的東西。”

  “多了什麼?”我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娟子消失的情形。

  “我說不上來。”

  “那就別想了。”我使勁閉了閉眼,拉起她的手,看向孫祿:“車還沒停,所有人都應該還在車上。”

  孫祿點點頭,只說了一個字:“找!”

  當下三人又一次開始了對這列包藏了不知多少詭異的火車開始了新一輪的搜尋。

  到了車尾,孫祿伸手握住門把手搖了搖,回過頭說:“鎖著,要不要弄開?”

  我遲疑了一下,走到一側的窗口,拉開車窗,探出頭看向後方。

  這時天已經黑透了,後面朦朦朧朧,根本看不清楚狀況。

  想到褚警長給的電筒還在背包側面插著,就想拿出來,可是反手一摸,卻摸了個空。

  “掉了。”孫祿說,“那根手電筒跑進來的時候從包裡躥出來了,我看見了,沒顧上撿。”

  我縮回頭,轉過身,感覺腦子都已經麻了。

  “不在車尾,就在車頭。”季雅雲忽然說道。

  我和孫祿都是一愣。

  季雅雲看著我,有些恍然的說道:“我打不開鎖著的門……我要找的人,在車頭。”

  我又和孫祿對視了一眼,果斷說:“那就去車頭。”

  事實是,在季雅雲這麼說的時候,我忽然對她有種陌生感,感覺她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我沒有問她要找的是什麼人,而是想到了那個戴著瓜皮帽的白臉小孩兒,嘴裡咬著的那一團血肉……

  在往車頭方向走的時候,我一直嘗試著想要感覺到什麼,同時腦子也在飛快的運轉。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勞。

  如今我們所經歷的,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認知和想像。

  又邁入一節車廂,孫祿已經在煩躁的使勁揉眉頭了。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季雅雲突然停下了腳步,臉上露出一種我從來沒見過的森然表情。

  見她緩緩低下頭,我也跟著低眼看了過去。看清狀況,頓時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炸起來了。

  她纖細的腳踝,此刻正被一隻從椅子下面伸出的手緊緊的攥著!

  我反應過來,就想去幫她弄開那只手,想不到季雅雲突然森然的說了兩個字:

  “出來!”

  讓我和孫祿更加沒料到的是,下一秒鐘,座位底下竟連滾帶爬的鑽出一個穿著翻皮棉襖、戴著狗皮帽子的男人。

  ‘狗皮帽子’一鑽出來,就“噗通”跪在了季雅雲面前,一邊磕頭一邊急著說:

  “娟子,救救我!救救我!娟子,救救我吧!”

  娟子?

  我和孫屠子對視一眼,同時看向季雅雲。

  卻見她面色冷狠,咬著牙問:“我的孩子呢?”

  ‘狗皮帽子’仍然跪在地上,反手指著車頭的方向:“一個男的領著三個小孩兒去那邊了!”

  接著就又繼續朝季雅雲磕頭:“你救救我吧,那些兵太狠了,他們不把我當人!”

  季雅雲沒理他,加快腳步往前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緩緩閉上眼睛,口唇開合,似念似唱的發出我聽不懂的音節。

  儘管她前面吟唱的我都沒聽懂是什麼,但卻聽清了她睜開眼後說的最後一句:

  “蛟鱗河村牛大方,去找陰司官爺報到吧。”

  話音一落,‘狗皮帽子’更是磕頭如搗蒜。很快,就從我和孫祿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牛大方!

  那不是段乘風說的,當年村裡的那個無賴懶漢嗎?

  他怎麼會在車上?

  我顧不上想個中環節,拉住季雅雲急著問:“你是誰?”

  季雅雲像是剛從夢裡醒來一樣,看著我喃喃的問:“怎麼了?”

  “你是季雅雲還是小雅?還是……”看著眼前熟悉的面容,那個名字我到底還是沒能說出口。

  季雅雲剛才的狀態已經完全不對了,那些既像是法訣,又像是唱歌的‘鬼話’絕不是她應該會的。

  我雖然聽不懂她說的是什麼,可我好歹是個陰倌,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她剛才唱的分明就是薩滿巫歌,也就是東北跳大神的所謂的‘巫咒’!

  “老……徐禍,我怎麼了啊?”季雅雲看著我,像是不知所措,又有些惶恐。

  我用力甩了甩頭,“沒什麼,沒什麼……”

  我只覺得我頭都快炸了。

  要按照段乘風先前說的,村漢牛大方早在蛟鱗河出事那年就已經漏進河裡死了啊。

  他又怎麼會出現在這列火車上?

  而且就剛才的情形來看,那分明是季雅雲用薩滿的法門把他給超度了……

  “禍禍。”

  孫祿搭住我的肩膀用力捏了捏,卻是斜睨著季雅雲,“那個牛大方,說的‘那些兵’是什麼意思?”

  我心中一凜。

  兵!

  難道說……

  回想起段乘風述說的關於蛟鱗河的往事,我緊了緊牙關,從包裡拿出兩把竹刀,遞給孫屠子和季雅雲,讓他們拿著防身。

  孫祿接過竹刀,季雅雲卻有點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但最終還是把竹刀接了過去。

  我把手在包裡摸了摸,和孫祿對了個眼色,繼續往前走去。

  沿路看著每節車廂的標識牌,看到一個數位,我心就是一提。

  徐榮華就在下一節車廂裡。

  他為什麼會在這列火車上?

  他居然是外八行的人?

  進入車廂,我第一時間看向那個靠窗的座位。

  這一刻,我終於看到了除了我和季雅雲、孫屠子、牛大方之外的又一個人。

  那人面朝著窗外,似乎在對著流動的夜色發呆。

  那瘦削的背影,正是我先前幾次見過的……徐榮華!

  “你……”

  我走上前,試著想和他說話,可如鯁在喉的只吐出一個字。

  但是從反應來看,他根本聽不到我說的話。

  “吧嗒!”

  就在這時,身邊傳來了一聲輕響。

  季雅雲腳步一頓,和我、孫屠子一起看向她自己的腳畔。

  “這……這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季雅雲轉向我,猶疑的問。

  我和孫屠子對視一眼,再次看向她腳邊的一個小紙團。

  孫屠子眼珠轉了轉,不管不顧的上前一把將紙團撿了起來。

  展開了一看,頓時露出一副無比怪異的表情。

  我這時候也是不管不顧了,一把就將展開的紙條搶了過來。

  可是只看了一眼,就有一種如墜雲霧的感覺。

  皺巴巴的紙條上只有四個字:

  ——徐家有後!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2:21
第三十二章 清兵


  “這是什麼意思?”孫祿小聲問我。

  “我也想有人告訴我答案……”

  我喃喃說了一句,看著座位上的男人,大腦完全陷入了混沌。

  手裡的紙條,分明是從男人面前的本子上撕下來的,紙條是徐榮華寫的,卻是從季雅雲身上掉下來的。

  更讓我極度迷茫的是,娟子出事的這一年,正好是我出生的這一年。

  我以為那只是巧合,現在看來似乎並非巧合那麼簡單。

  徐家有後……這紙條到底是要給誰的……

  “本子上寫的是什麼?”季雅雲忽然小聲說了一句。

  我怔了怔,回過神來,就見徐榮華的那個牛皮本子上寫滿了潦草的字跡,中間似乎還穿插著一些圖形符號。

  我下意識的上前了一步,想要看清具體的內容,可腳步剛一落實,男人的身影就漸漸淡化,轉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紙條呢?”孫祿問。

  我這才發現,原本拿在手裡的紙條竟也沒了。

  “禍禍……”

  “徐禍,你沒事吧?”

  孫祿和季雅雲同時看向我。

  我搖了搖頭,“沒事,繼續。”

  想起牛大方說的‘兵’,我再次叮囑兩人小心。

  但是這次三人只往前走了幾步,季雅雲就猛地停住了腳步,以一種我從來沒見過的警惕目光看著前方的過道。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我也不由得渾身一激靈。

  一眼看去,下一節車廂也是空蕩蕩的,可仔細看,兩節車廂相連的所在,隱隱約約給人一種恍惚不清的感覺。就像是有一堵氣蘊組成的無形幕牆將兩節車廂分隔開似的。

  “那後邊好像有東西。”孫祿小聲說。

  “小心點。”我又從包裡拿出一把竹刀扣在手上。

  話音未落,季雅雲突然咬了咬嘴唇,快步朝前走去。

  我手裡扣著竹刀,沒法第一時間拉住她,只好急忙跟上。

  穿過車廂連接處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了一股寒意,周遭的溫度似乎在瞬間下降了許多。

  然而就在邁入這節車廂的第一時間,我就看到先前的那個怪人正帶著三個白臉小鬼快步走進了另一端的車廂,並且瞬間消失了身影。

  “把孩子還給我!”

  季雅雲猛然發出一聲尖利的叫聲,像瘋了一樣向前沖去。

  “別衝動!”我急忙從後邊抱住了她的腰。

  季雅雲被我抱住後,情緒似乎有所緩和,但整個身子仍在劇烈的顫抖,臉上的表情更是詭異到了難以言明的程度。

  她仍是原來的樣子,但我卻依稀從她的臉上看到了另一個女人的影子。

  是娟子!

  季雅雲不可能會薩滿巫咒,更加不可能認識牛大方。

  我不禁又想起她和娟子接觸的一瞬間,娟子消失的情形。

  娟子沒有消失,而是附在了季雅雲身上!

  想到這一點,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娟子這都出事二十多年了,怎麼還會附身到季雅雲的身上?

  “噓噓……禍禍,你們倆沒發現,這裡還有別人嗎?”孫屠子小聲說道。

  聽他聲音古怪,我先是愣了愣,等到目光一斜,看清兩邊的情形,頓時就驚呆了。

  這節車廂並不是空的,非但不是空的,而且還十分的擁擠。

  每一張平常能容下三人的座位上,都坐著四個人。

  這些人並非普通的乘客,而是只有在電影裡才能見到的那種戴著斗笠式官兵帽,腰裡挎著腰刀的清兵!

  這些清兵四人一組,全都低著頭,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裡。

  所有兵丁就像是死人一樣毫無生氣,我剛才又一門心思放在季雅雲身上,竟沒能第一時間發現他們。

  讓人毛骨悚然的是,雖然這些官兵神情麻木,但此刻所有人的眼睛卻都斜向這邊。

  他們居然能看得見我們!

  孫屠子舔了舔嘴唇,看了看其中一個清兵腰間的佩刀,又看看我給他的竹刀,表情有些糾結:

  “傢伙不是一個等級……對砍能砍得過人家嗎?”

  感覺到懷中的季雅雲又開始奮力掙扎,再看那些清兵的目光,我猛然反應過來。

  “他們看的不是咱倆,是季雅雲!”我勉強咽了口唾沫,“我們當時不在車上……他們看的是娟子!”

  孫祿這會兒也大概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看了一眼季雅雲,問我:“現在該怎麼辦?”

  我大腦同樣混亂,但卻不得不強迫自己冷靜,快速的想了想,附在季雅雲耳邊沉聲說了一句話。

  季雅雲身子猛一顫,目光轉向我,臉上漸漸湧上一抹紅暈。

  我朝她點點頭,這才小心的鬆開她,和孫祿對視一眼,三人一起朝下一節車廂走去。

  剛走到門口,忽然就聽裡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這個聲音似乎很不耐煩的說道:“老三,你怎麼還在搞這種缺德把戲?這婦人都快懷胎足月了,你還搶她的孩子,難道不怕遭雷劈嗎?”

  “二哥,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另一個夜梟般的男人聲音冷冷說道:“你也知道我學的是哪一門,要是不吸食血氣,我能回來見你和大哥嗎?”

  話音剛落,又有一個男人陰沉道:“老三,你要是再敢跟你二哥這麼說話,就別怪我不顧兄弟情分。”

  老三似乎很懼怕這人,聞言竟連聲向二哥道歉起來。

  我和孫祿面面相覷,都已經大致弄清了說話三人的關係。

  這應該是三兄弟,最先說話的老人是二哥,冷腔冷調的是老三。

  聽起來,老三應該就是那個‘死而復生’,搶走了娟子孩子的怪人。

  可讓人捉摸不透的是,那個聽上去應該是老大的男人,聲音竟十分的年輕。

  這時,那個蒼老的聲音忽然冷哼了一聲。

  下一秒鐘,就聽老大說:“老三,今天這頓血食,你怕是吃不上了。”

  “老大,你不會也和二哥一樣吧?”老三似乎有些急了,“我當年可是為了幫你找這些死鬼,才會死在蛟鱗河裡的,這都多少年了,你還不讓我好好吃一頓?”

  老大呵呵一笑:“知道你受苦了,既然都回來了,還怕以後沒得吃嗎?大局為重嘛,少吃一頓,換來一個懂術法的陰魂鎮局,哪個更合算?”

  “大哥,你什麼意思?”

  “呵呵,傻兄弟,你手上的這個孩子可不一般,雖然還不足月,先天靈氣就已經如此充盈了,她的父母應該都不是普通人。如今我這陰陣中的氣勢已經起了變化,應該是她的父母找來了。”

  老大語氣平淡,甚至還透著幾分親和,可聽在耳朵裡,我卻心裡直冒寒氣。

  氣勢起了變化?

  難道是因為季雅雲……娟子超度了牛大方?

  陰陣又是什麼?

  我正準備接著聽下去,不經意間,眼角的余光瞥見孫屠子的身邊似乎多了個人影。

  我猛一激靈,轉過頭的同時把竹刀翻了出來,“屠子閃開!”

  孫祿反應極快,一貓腰緊跟著一個老鼠躥就跑到了我身邊,回過頭看清身後,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看清多出那人的樣貌,我不禁愣住了。

  四五十歲的年紀,穿著七二式的夏裝警服,這人竟然是大龍!

  “你到底是什麼人?”我厲聲問。

  大龍朝我手中的竹刀看了一眼,露出幾分古怪的神情,但緊接著就朝我搖了搖頭,朝前邊的車廂指了指,示意我先別多說。

  到了這個份上,我哪肯聽他的,一咬牙就想上前動粗。

  突然,車廂裡再次傳來老大的聲音:

  “外面的那位,應該是薩滿吧?如果還想要你的孩子,那就進來吧。”

  季雅雲本來已經算是很平靜了,聽了這話,身子竟又是一震,沒有絲毫猶豫的向前走去。

  我也顧不上跟大龍算帳了,急忙跟了上去。

  同樣是一堵無形的氣蘊隔斷,穿過去後,氣溫再次下降了許多。

  我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寒顫,可當我看清眼前的情景,整個人如遭雷噬般僵住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2:27
第三十三章 陰陣


  剛才在外面的時候,我就已經看到這節是餐車,但是雖然聽到裡面有人說話,可隔著氣蘊,根本看不到裡面有人。

  等到進來才發現,車廂裡不但有人,而且情形詭異到了讓人快要窒息的程度。

  餐車裡的‘人’並不像上一節車廂那麼滿滿騰騰,而是只有約莫二三十人。

  可每個人的穿著打扮,都足以讓人震驚無比。

  剛一進來,就見門口守著兩個懷抱佩刀,身披戰甲,似是軍中大將的魁梧大漢。

  兩旁的座位上,卻又坐著七八個身穿青袍,留著小辮兒,前額光禿面白無須,帶有幾分女相的奴僕模樣的男人。

  再往裡,竟有十多個年齡不一,清朝宮廷裝扮的宮女。

  這些人全都面無表情,但每個人的眼睛都斜視著我們……不,他們看的是季雅雲。

  “唉……”

  “原來他們離開了東北,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他們。”

  聽到身邊傳來的聲音,轉過頭,就見大龍皺著眉頭掃視著那些宛如蠟像般的清廷人物。

  這會兒我也顧不上管他了,見季雅雲徑直向前走去,連忙招呼孫屠子跟上。

  快要走到車廂另一端的時候,先前聽到的老大的聲音再次響起:

  “就站在那兒吧。”

  季雅雲聞言停下了腳步,而此刻我已經震驚到了極點。

  就在車廂最前的位置裡,赫然坐著先前的那個怪人。

  怪人斜眼看著季雅雲,一臉的怏怏不忿。

  怪人的身邊,則是一個年紀在五六十歲,頭髮花白的老人。

  在兩人的對面,還坐著一個人,應該就是所謂的老大。

  但是因為他是背對著這邊,所以我看不到他的樣子。

  即便如此,單是能看清樣貌的兩人,已經讓我呆若木雞,無法進行任何思考了。

  早在怪人‘死而復生’的時候,我已經認出了他的身份,他居然就是毛小雨的師父。

  只是這時的他還相對年輕,看上去只有三十來歲的樣子。

  這一來,就更加讓我把他和另一個形象對上了號。

  那就是徐榮華留給我的那張黑白照片裡,中間那個比出怪異手勢的人!

  他身邊的那個‘二哥’,單看形象,我絕想不到他的身份,但他和怪人老三並排坐在一起,一下就讓我想起了黑白照片裡其中一個長衫人。

  雖然年紀不符合,可是看五官輪廓,他分明就是照片中左側那個身著深色長衫的男人!

  徐榮華留給我的兩樣遺物一直是我深藏的兩個謎團,我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在這趟詭秘的列車上,竟意外的見到了照片中的其中兩人。

  這兩人都在,難道說背對這邊的老大就是……

  我猛地想到了照片裡右側的長衫人。

  在照片起變化前,他也只不過露出三分之一的臉,我根本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

  老三是毛小雨的師父,不久前他已經在鬼樓外現身了。

  老二……那個和我有著母子關係的女人曾經說過,她見過這人別的照片,這人是徐榮華的父親,是我的……

  那老大又是誰?

  一種強烈的衝動促使我想走上前,看清老大的樣貌。

  但就在這時,老二看著這邊,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竟站起身,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這女人竟是為數不多的青面薩滿!”

  老二似乎很詫異,嘴裡說著,人已經走到季雅雲面前,上下打量著他。

  老三似乎還在惱火沒能‘飽餐一頓’,陰沉著臉一言不發的看著窗外。

  老大一直沒有回頭。

  然而我站在季雅雲側後方,卻看見老二做了個小動作。

  他的一隻手伸向季雅雲,托起了季雅雲的下巴,仔細端詳了季雅雲一陣,在放下手的那一刻,快速的在她腰間掃了一下。

  從我的角度看的清清楚楚,他把手收回去的時候,指間已經多了一張折疊起來的小紙條。

  我的頭嗡一下就大了。

  徐家有後……

  徐榮華的紙條是交給他的?

  那他真是我的……

  驚疑不定間,背對著這邊的老大忽然伸出了一隻手,手掌裡托著的,正是先前戴瓜皮帽的小鬼嘴裡咬著的那團血糊糊的肉塊兒。

  “我剛才說什麼,你在外邊應該都聽到了。孩子還給你,你留下。”老大緩緩說道。

  單是聽他的聲音,非但不覺得冰冷,甚至還帶有幾分溫和。

  季雅雲沒有絲毫的猶豫,只說了一個字:“好!”

  話音一落,也不見老大有什麼動作,手裡的肉塊便化成一團紅色的血霧,朝著季雅雲飛了過來,徑直鑽入她的小腹不見了蹤影。

  老大再次開口:“柴將軍,你帶人送她出去吧。”

  “是!”

  順著這聲回應,我這才看到另一側的座椅裡,一個身披將軍鎧甲的雄壯男人長身而起。

  柴將軍面無表情的來到季雅雲面前,相比季雅雲,竟足足高了兩個頭。

  季雅雲此刻已經全無表情,一言不發的轉過身往回走。

  那個叫大龍的乘警忽然和她擦身而過,快步向‘三兄弟’的座位走去。

  我稍一猶豫,也想跟上前看看老大到底長什麼樣。

  可不等大龍走到跟前,老大和對面的老二竟同時消失了……

  大龍臉色一變,回過頭來急道:“不好,快走!”

  就在老大和老二消失的那一刻,我也生出一種不妙的預感。

  再看怪人老三和其他人的身影也開始淡化,頭皮不由的一緊,“屠子,趕緊回去!”

  轉過身,季雅雲已經由柴將軍押著走出了車廂。

  這時我才看到,他身後竟背著一個模樣古怪的刀匣。

  我和孫祿急著追上去,門口那兩個披甲兵將已經虛化的身影竟猛地轉了過來,盯著我倆同時拔出了佩刀!

  “臥槽!說翻臉就翻臉!禍禍,他們好像能看見我們了!”孫祿吃驚道。

  “陰陣就快撤了,這是殘留的陰勢,被他們傷到會損害你們的元神!”身後傳來大龍焦急的聲音。

  “去你媽的!”孫祿大罵一聲,揮起竹刀就朝其中一個兵將刺去。

  眼見竹刀和那兵將交錯而過,孫屠子大驚失色:“這刀不管用!”

  “跑!快跑!”

  我大喊著,本能的也用竹刀朝另一個兵將砍去。

  竹刀砍中那兵將的肩胛,他居然立時變成了一蓬黑氣消散開了。

  “徐禍禍,你坑老子!為什麼你的刀管用,我的不管用?”孫祿嗷嗷叫著,人已經跑了出去。

  我跟著跑出去,看到外面的情形,頓時傻眼了。

  先前這一節車廂的那些清兵,也全都身影淡化,但卻都已經站了起來,看向我和孫祿,同時拔出了腰刀。

  “老子和你們拼了!”

  孫祿大吼一聲,卻筆直的朝著走在前方的柴將軍沖去。

  沖到他身後,伸手就去拔他背著的刀。

  “你碰不到的……”

  我剛想提醒他,但是話說一半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孫祿先前用上衣替我裹紮傷手,此刻光著上身,露著一身黑黝黝的肥膘。

  就在他的手伸向柴將軍背著的刀時,他背上的九個原本有些模糊的骷髏印記竟驟然變得清晰起來。

  就在他的手握住刀柄的一瞬間,九個骷髏竟化作九道黑色的煞氣飛出。

  下一秒鐘,孫屠子抽回的手上,竟已經多了一把厚背的九環大刀!

  “他居然能使用陰兵!”追上來的大龍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幕。

  下一秒鐘,他的手裡忽然多出一塊一尺多長形狀怪異的木牌,輕輕一揮,就將沖到跟前的兩個清兵給拍散了。

  “媽的,老子砍死你們!禍禍,跟在我後邊!”

  孫屠子手上有了傢伙,骨子裡的凶性立刻就爆發了出來。

  一把九環刀橫掃,攔路的清兵被砍中,頓時消散不見。

  我用竹刀砍了兩個漏網之魚,抬眼就見季雅雲已經走出了車廂,不見了蹤影。

  那個柴將軍的背影也即將消失在門外。

  我心中一凜,“屠子,快點走!”

  孫祿又猛砍了一陣,撒丫子朝外跑去。

  僅僅只是這一耽擱,等我倆跑出去的時候,季雅雲和柴將軍已經又走出了兩節車廂。

  不安的感覺越發的強烈,我拉住還想回砍清兵的孫祿,急著往前追。

  快要追到跟前的時候,季雅雲和柴將軍同時停了下來。

  見柴將軍反手握住背後的刀柄,我不禁大驚失色,“季雅雲,快跑!”

  然而季雅雲卻像是根本沒聽到我的喊話,認命般的低頭站在原地。

  等我心急火燎的沖到跟前,柴將軍已經從身後抽出一把和孫屠子一模一樣的九環刀,朝著季雅雲的脖子砍了下去!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2:31
第三十四章 鬼爪初現


  “閃開!”

  見砍刀落下,我本能的抬起竹刀格擋,同時抽出右手抓住季雅雲甩向身後。

  砍刀和竹刀相交,我左臂一麻,竹刀被砍的四分五裂。

  怪異的是,就在竹刀碎裂的時候,我耳畔竟似乎聽到一個男人的慘叫聲。

  眼見柴將軍再次揮刀砍來,我也顧不上多想,想要避開刀鋒再從包裡拿傢伙,卻見季雅雲神情麻木的站在我身後。

  我是真急了,避開倒是不難,可我一避開,九環刀勢必砍在季雅雲身上。

  我一咬牙,左手捏了個法印,朝著落下的刀面拍去,同時張開右手,不管不顧的抓向柴將軍的面門。

  “季雅雲!記不記得我跟你說的話?你不是娟子,你是……”

  我大喊著,終於是將砍刀擋偏了些,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右肩猛然傳來一股刺骨的寒意。

  寒意瞬間蔓延了整條手臂,頃刻間從右手掌心透出一道黑色的煞氣,竟凝聚成一隻巨大的黑色鬼爪,迎面攥住了柴將軍的頭顱。

  我下意識的右手虛握,鬼爪收緊。

  “嘭”的一聲,柴將軍竟被硬生生抓的頭顱暴裂,整個身子化作一蓬黑氣,繼而消失不見。

  “禍禍,你沒事吧?”孫祿終於趕了過來。

  這時我才感覺右手鑽心的疼,身子一麻,朝著後方摔去。

  一雙手臂從背後奮力抱住了我,“你怎麼樣啊?”

  扶住我的是季雅雲,見她眼睛清亮,我頓時松了口氣,“你終於想起來你是誰了?”

  “我是……”季雅雲臉一紅,沒繼續說下去。

  我疼的呲牙咧嘴,卻忍不住笑著在她耳邊說:

  “你是我的童養媳,可不是別人媳婦兒。”

  我倒不是存心占她便宜,只是剛才她的意識一直在自身和娟子之間游離不定,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身份更能讓她牢牢記住自己。

  “哎呀,我的刀呢?”孫祿一蹦三尺高,不甘心的抖楞著空著的手。

  看著窗外透入的曙光,我乾笑兩聲:“天亮了,到站了,不管是不是夢,都該醒了。”

  “你的手……”

  孫祿剛往前邁了一步,腳下突然傳來一陣輕響。

  我低頭一看,不禁一呆。

  他腳下踩到的是剛才我被柴將軍劈碎的那把竹刀。

  之前情況緊急,我並沒有留意到,這把並不是普通的竹刀,而是整把刀都像是血一般的殷紅。

  我猛然想起來,這不是老丁和張安德聯手將蔭木傀的一魂一魄封印起來的那把竹刀嘛。

  難怪同樣是竹刀,孫屠子那把就不管用呢。

  那剛才竹刀被砍碎時那聲男人的慘叫……

  我去,蔭木傀被封印的魂魄就這麼玩完了?

  “嵐嵐他們呢?”季雅雲扶著我,左右看了看問道,“怎麼車上的人都不見了?”

  我一愣:“你是小雅還是季雅雲?”

  季雅雲臉又是沒來由的一紅,抿著嘴唇不說話。

  看著她成熟嬌豔的臉龐,我忍不住有些呆了,反應過來看了看表說,車已經到站了,其他人應該都下車了。

  “噗嘶…噗嘶!”

  孫祿突然朝我身後努了努嘴。

  我和季雅雲回過頭,就見一個座位上竟還坐著一個人。

  這人鬢角斑白,斜靠在座椅裡,雙眼失神的望著天花板,整個人就像是一尊僵硬沒有生命的雕像。

  “段乘風!”

  “應該是那一年的段乘風。”孫祿小聲說:“看來我們還沒有完全回到現實。”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傳來。

  段乘風渾身一震,詐屍般的猛然站了起來。

  順著腳步聲看去,就見一個穿著素樸,挺著大肚子的女人拖著步伐緩緩向這邊走來。

  “娟兒!”段乘風踉蹌著沖了上去。

  “乘風,孩子找回來了,你要好好把她帶大。”娟子艱難的說了一句,似乎用光了所有的力氣。

  她緩緩抬起一隻手,像是想要撫摸段乘風的臉頰。

  可就在她的指尖快要碰觸到段乘風的時候,她的身後猛然出現一個身披鎧甲的古代將軍。

  柴將軍!

  我猛一激靈,“屠子……”

  孫祿的反應比我要快,但他手上沒了傢伙,一拳搗過去,卻和柴將軍的身體交叉而過。

  眼看柴將軍舉起九環刀,朝著娟子砍去,我無力的閉上了眼睛。

  被我用鬼爪抓散的,只不過是柴將軍殘留的陰勢,而如今我們看到的,只是當年發生在娟子身上的一幕。

  這一切早就發生過了,根本無法改變……

  “不要!”

  隨著季雅雲一聲尖叫,我似乎感到幾縷寒氣刮到了臉上。

  “禍禍!”

  “小姨!”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驀地睜開了眼。

  段乘風、娟子,連同柴將軍都已經不見了。

  扭過臉,就見瞎子、桑嵐、褚警長和一個留著短髮,身材高挑健美的女郎快步走了過來。

  “小姨,你們去哪兒了?”桑嵐拉住季雅雲的手問。

  季雅雲的表情有些古怪,像是想把手抽回來,但最終還是沒那麼做,只是眼神奇怪的看著桑嵐:“嵐嵐,你沒事吧?”

  “沒事。”桑嵐搖頭。

  “我爸呢?”短髮女郎盯著我焦急的問。

  瞎子說:“佳音到底還是放心不下,趕來了。”

  我想了想,說:“跟我來吧。”

  走到車廂連接處的時候,我停下腳步,看了看車廂標識牌,對褚警長說:“你借我的電筒應該就掉在這節車廂了。”

  褚警長點點頭,從腰裡拿出手電,深吸了口氣,“已經找到了。”

  來到車尾最後一節調撥車廂,褚警長看了我一眼,默默的拿出了鑰匙。

  門一開,就見車廂的地板上,直挺挺的躺著一個穿著壽衣的老人。

  “爸爸!”段佳音大叫一聲跑了過去。

  瞎子跟著上前,腳下卻“嘎嘣”一聲,踩到了什麼東西。

  瞎子彎腰撿起來,卻是段乘風的帽子。

  見帽子的一邊裂開了縫,瞎子看了看,轉眼看向我:“是我們上次從老鱉山帶回來的陰骨。”

  我無言的點了點頭。

  上次為了找徐潔,我和瞎子幾個人一起去了興安嶺南麓。

  那時瞎子就說,段乘風讓我把一件東西帶回去。

  後來才知道,他要我帶的,是琉璃花的頭蓋骨。

  現在想來,從那時起,段乘風就已經計畫好了這一次的旅程。

  瞎子和孫屠子等人一起把段乘風扶到了輪椅上。

  眼前的段乘風再沒了先前的風骨英氣,目光渾濁呆滯的看著地面,十足像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半晌,他才無力的說了四個字:“我想回家。”

  他緩緩抬起頭看向我,“兄弟,是哥哥對不住你。跟我回府河,我把一切都告訴你。”

  當天我們都沒有下車,而是搭乘同一列火車,開始了相反的旅程。

  在醫務室先簡單包紮了一下右手,出來就見褚警長一臉糾結的看著我。

  見他滿心疑問,我只好讓瞎子給他‘解釋’。

  要說這趟經歷詭事的除了我們幾個,受驚最大的,恐怕就是褚警長了。

  他跟我和桑嵐一起進的那間廁所,等關上門以後再回過頭,我和桑嵐就已經‘憑空消失了’。

  返程的途中,我想到一個問題,問季雅雲,她當時說要上廁所,為什麼會去了車尾的廁所?

  而季雅雲的回答是,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去了車尾,在她的印象中,就只是進了臥鋪車廂的廁所。

  火車再一次因為‘特殊原因’臨時停靠在府河站。

  下了車,繞到站前,就見四周圍一片荒涼。

  根本就沒見到什麼炸糖糕的,上車前我們吃飯的那個飯店,大門封砌著一堵牆,上面畫著白圈兒,寫著個大大的‘拆’字。

  瞎子等人說要先送我去醫院,我不同意,這趟的經歷幾乎快要讓我崩潰了,如果不儘早得到答案,我就該去精神病院和臧志強作伴了。

  到達蛟鱗河村的時候,下起了雨。

  和上次來一樣,段乘風讓隔壁鄰居幫著張羅了一桌菜,又讓瞎子去村裡的小賣部買了幾瓶酒。

  段乘風呆呆的看了一陣窗外的雨絲,緩緩轉過頭,朝我端起了酒杯:“兄弟,是我做錯了,這杯酒,做哥哥的向你賠罪。”

  “賠罪就不必了,我只想知道真相。”我自顧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先告訴我,你為什麼堅持要讓季雅雲上車?”

  段乘風也是一口喝幹了酒,眼睛微紅的盯著季雅雲,說:

  “當年車上還有一個外八行的同道,他明明看出娟子有劫難,卻袖手旁觀。二十四年後,我用他兒媳婦的命去換娟子,我做錯了嗎?”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2:39
第三十五章 真相


  話音未落,桑嵐已經瞪起了眼睛:“你在胡說什麼?”

  段乘風乾笑兩聲,沒有回應她,而是看向了季雅雲,“我要是沒猜錯,你現在應該已經想起了一些事了吧。”

  季雅雲臉一紅,神情古怪的看了我一眼,竟拉住桑嵐不讓她再說下去。

  我冷眼看著段乘風說:

  “就算是外八行的同道遇上了,也沒有出手相助的義務。先不說她和我沒關係,你這樣陷害一個女人,不覺得的很……”

  我看了一眼一旁的段佳音,臨時改口:“這樣很不好。”

  段乘風搖了搖頭,“我也知道我這樣做很卑鄙,可我當初已經算到了,當時只有那個男人能夠救娟子,如果他肯出手,娟子就不會死。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不肯出手,可我算到,他不出手,勢必會遭來果報,將來一定會報應在他兒子兒媳身上。”

  “呵呵,報應?說的好。”我點了點頭,冷笑:

  “你騙我來幫你,對我們每個人都說了謊。從上車開始,鐵算盤就一直在你身上。從餐車出來,你就算到了一些事。我不管你算到了什麼,我只問一句,你是不是看到了那個白臉小鬼?!”

  段乘風身子一顫,神色慘然的點了點頭。

  “別人看出蹊蹺,是見死不救。你明知道那小鬼會對你老婆孩子不利,為什麼不出手?別告訴我你連對付一個小鬼的手段都沒有!”

  “有!我不光看到了那個小鬼,還算到了它想對娟子做什麼;也算到了娟子會怎麼樣!”

  段乘風眼睛通紅的看著我,聲音發顫的說:

  “沒錯,鐵算盤一直在我身上!可是兄弟,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要把算盤帶在身上?”

  他抬手抹了抹眼角,才繼續說了下去。

  蛟鱗河那件事,是段乘風那些年唯一一次使用鐵算盤。他在這裡過的很知足,沒想過再幫人卜算,只想和娟子一起在這山村終老。

  可娟子懷孕後,忽然有一天對他說,自己的大限就快到了,等自己死了以後,讓他帶著孩子離開蛟鱗河,好好把兩人的孩子帶大。

  娟子是薩滿,對一些事有著特殊的預感。

  他對娟子的話深信不疑,毅然決定帶娟子離開蛟鱗河,希望能夠幫娟子安然度過劫數。

  上火車前,段乘風就感覺心緒不寧,所以把鐵算盤拿了出來,隨身攜帶。

  等到‘怪人’上了車,段乘風的心已經沉到了谷底,該來的躲不掉,這是禍事追來了。

  離開餐車後,他終於再也忍不住,不惜違背‘六禁上三’,也要算出娟子將來的命數。

  他以自己的十年陽壽換來了答案,但這個答案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那就是,娟子真的在數難逃,活不過十二個時辰。

  他是可以收拾白臉小鬼,可如果由他親手除了小鬼,娟子的命運非但不會改變,就連肚裡的孩子也同樣保不住。

  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逆天而行,算出了結果,卻無力回天。

  老天爺幾乎沒有給他選擇的權力。

  “我能怎麼做?我該怎麼做啊……”

  說到這裡,段乘風終於忍不住老淚縱橫。

  或許不是算門中人,不能完全體會他的苦衷,我沒有心軟。

  等段佳音陪著他哭了一陣,我沉聲說:

  “既然早算到了結果,你就不該再騙我。更不該害季雅雲,她是最無辜的。”

  段乘風有些失控的說,他當時算的很細,算到了唯一可能的變數。

  那就是和他們同在一列火車上,能夠看到白臉小鬼的一個同道中人。

  雖然他算到這個人出手的概率幾乎為零,但同時他也算到,如果這人不出手,必定會遭到果報。

  而應在這人兒子、兒媳身上的報應,卻能夠讓他在多年後和娟子重新相見。

  “那人到底還是沒有出手,二十四年過去了,我遇到了他的兒子…就是你…我沒有算錯……”段乘風喃喃道。

  “你算錯了,你機關算盡,還是沒能和娟子再見一面!”瞎子冷冷道。

  “劉炳!”段佳音急著想要拉住他。

  瞎子猛地甩脫她,看著段乘風冷然的說:

  “你騙禍禍,連同別人在二十四年後的同一天、同一列火車上布下陰陣。想用季雅雲的命,通過陰勢替換娟子,讓兩人的魂魄運勢一點點的交換,直到最終把娟子換回來!可你覺得這應該是那個男人、是禍禍他老爸徐榮華遭的報應嗎?你這麼做,就不怕遭報應嗎?!”

  說到最後,瞎子重重的一拍桌子。

  見段佳音臉色慘澹,我忍不住歎了口氣,“行了瞎子,這事翻篇兒了。回去告訴我陰陣是怎麼回事兒。”

  “就和你見到的鬼樓鬼山差不多一個意思。”

  瞎子顯然是火氣上頭,有點不管不顧了,“我們幾個第一次到達的那列八十年代的火車,應該就是他和那個大龍布下的陰陣。那時我們見到的所有人,不是陰魂,都只是當年留存在車上的靈識氣勢。”

  “那些人為什麼會見到禍禍和季雅雲?”孫祿問。

  “具體我說不明白,但問題多半出在那兩張車票上。”

  瞎子擰著眉毛看向段乘風,“我倒是想知道那個大龍究竟是什麼鬼,能有那麼大能耐和你一起造出那麼大一個陰陣。”

  段乘風仰起頭,閉上眼睛緩緩說道:

  “他是當年的乘警,如今的陰差。我用了十年壽命,設下這個陰陣,想要再見娟子一面,可我還是沒能做到。”

  陰差!

  我和瞎子等人面面相覷。

  半晌,瞎子點點頭,“也就是說,你和大龍從一開始就和……和我們從始發站上了車,一直就待在最後一節調撥車廂裡。他徐禍禍從在府河站開始,就已經進入了陰陣。那時他看到的、經歷了,就已經是陰勢了?”

  瞎子忽然歎了口氣,“唉,可你沒想到,禍禍的命格和以前又不同了。他上車之後,在你們徹底發動陰陣以前,已經通過夢境,經歷過你那年在火車上的經歷。”

  段乘風猛一怔,“你說什麼?”

  “天黑之前,我已經做了一次‘段乘風’。”我點了根煙,深深的吸了一口,“段……段前輩,我知道娟子是個好女人,可季雅雲同樣是個好女人。無論你有任何理由,拿她去換娟子……不好。”

  說完,我從脖子裡摘下陰瞳,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起身對孫祿等人說:

  “我們走吧。”

  “兄弟……”

  “別再叫我兄弟,我承受不起!”

  我終於爆發道,“你怎麼騙我都行,因為你幫過我,我心甘情願被你騙!季雅雲是我找來的,你騙她我就沒法做人!無論你有什麼理由你都是混蛋!”

  見段乘風閉目垂淚,我稍許緩了口氣,但瞎子卻還是咬牙說道:

  “如果周大龍真是陰差,那我相信,他是不會同意你用季雅雲去換娟子的。你頭上戴著陰骨,身上穿著壽衣,卻還是沒能進入第二重陰陣,就是最好的證明。”

  “第二重陰陣……”

  段乘風猛地睜開眼看向我:“你在那裡看到了什麼?娟子去了哪兒?”

  “你幫過我,這次也沒害到我的朋友,我還欠你的情。如果有機會,我會幫你把佳音的母親找回來。”

  我最後說了一句,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上了車,孫祿鑽進駕駛座,回過頭說瞎子要留下幫忙照顧老段,先不跟我們走了。

  “現在去哪兒?”孫祿問我。

  “你是瞎子啊?”我把右手朝他晃了晃,疼的一呲牙,“去醫院啊大哥!”

  儘管由於每個人情緒不同,整件事仍是不怎麼清楚,可我真他媽疼的受不了了……

  到了府河中心醫院,重新正骨打了石膏。

  我頭暈的不行,一量體溫,都快四十度了,只好辦了住院。

  連著兩天,都是孫屠子衣不解帶的照顧我。

  到了第三天,我正吵著要出院,季雅雲和桑嵐走了進來。

  “又想出院?”桑嵐冷著臉問。

  我避開她的眼神點了點頭:

  “這邊兒都沒事兒了,回去吧……潘潘和大寶都是二貨,茶茶指不定幾天沒吃飽飯了呢。”

  “別找藉口了!”桑嵐瞪了我一眼,“孫屠子,跟我一起去幫他辦出院。”

  兩人離開,我和季雅雲四目相對,不禁有些尷尬。

  “誒……你怎麼就成我媳婦兒了?”

  我剛腆著臉想玩笑兩句,季雅雲突然問:“毛小雨是誰?”

  我猛一愣,“是桑嵐告訴你的?”

  印象中,季雅雲和桑嵐應該都不知道徐潔和毛小雨的關係。

  如果有,多半也是潘穎這個大背頭告訴桑嵐,桑嵐又告訴季雅雲的。

  季雅雲抬眼看了看四周,關上病房門,走到病床前。

  “呃……你想幹什麼?”我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

  季雅雲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神情複雜道:“原來我和小紅十六年前見到的那個小屁孩兒就是你。”

  “啊?”

  “那年我和小紅同時做了一個怪夢,在夢裡,我們被一個怪人帶到了一個房間,在那個房間裡,我們見到了一個昏迷不醒的小屁孩兒。”

  “啊?”

  季雅雲深吸了口氣,“我記得,就是這間病房。那個小屁孩兒,就躺在你現在躺的這張床上。”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2:44
第三十六章 十六年前的怪夢


  “你以前到過府河?”我仍是沒能弄清狀況,只覺得季雅雲今天有點奇怪。

  季雅雲搖了搖頭,可隨即表情變得有些糾結,“我沒到過這裡,可我和小紅到過這個房間。”

  “在夢裡?”我猛然想起,那次在電視臺大樓,淩紅就曾說過她和季雅雲曾經做過同一個夢。

  “對。”季雅雲點點頭,臉突然沒來由的紅了。

  好一會兒,才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決心似的說:“也就是在那次的夢裡,我答應那個怪人,做那個小屁孩兒的媳婦兒。”

  她背對著房門,低著頭,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病房門打開,桑嵐和孫祿前後腳走了進來。

  “小姨,你……你在說什麼啊?”

  “啊!”季雅雲嚇得一哆嗦,回過頭,就見桑嵐一臉錯愕,孫屠子更是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見季雅雲臉紅的都快滴出血了,我就想先把話題岔開,沒想到她忽然看著我說:“有些事我想了很久了,終歸還是要說清楚的。”

  我點點頭,對‘童養媳’這件事,我一直覺得很荒誕,但‘小雅’出現在陰陽驛站,絕不會是偶然。

  現在季雅雲主動提起這件事,顯然是猶豫了很久,最終鼓起勇氣決心面對了。

  我讓孫祿關上門,讓季雅雲詳細說說當年在她和淩紅身上發生了什麼。

  季雅雲沒再猶豫,當下就把那場‘夢’說了出來。

  原來在十六年前的某一天,她和淩紅,還有另外幾個同學結伴旅行。

  旅行途中,她和淩紅突然同時得了一場大病。

  被送進醫院後,兩人被安排住進了同一間病房。

  就在住院的第二天夜裡,季雅雲正睡的昏昏沉沉的,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就見淩紅坐在自己的床邊。

  “小紅,什麼事啊?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季雅雲忙坐起身問。

  “我想上廁所。”

  季雅雲也沒多想,當即就下了床。

  出了門,兩人正沿著走廊往廁所的方向走,忽然,淩紅一把將季雅雲拉到了身後。

  季雅雲被嚇了一跳,小聲問:“怎麼了?”

  淩紅盯著走廊的盡頭看了一會兒,表情漸漸變得有些奇怪,口中卻說沒什麼。

  等到上完廁所,淩紅卻突然拉住季雅雲小聲說,等會兒出去以後,千萬別往她剛才看的方向看。

  季雅雲本來就膽小,這下更是被嚇得直哆嗦。

  儘管如此,出了廁所以後,她還是忍不住好奇,偷偷朝著走廊的盡頭看了一眼,卻只見到空空蕩蕩的走廊,沒看到有什麼東西。

  “死丫頭,你又嚇唬我。”季雅雲小聲說了一句。

  可不等她回過頭,就又被淩紅猛地拉到了身後。

  “你有完沒完了……”季雅雲是真怕了,但當她轉過頭來,看到眼前的一幕,差點沒當場嚇暈過去。

  就在兩人面前不遠的地方,居然站著一個穿黑袍子的男人!

  季雅雲想喊,卻被淩紅捂住了嘴。

  “你是誰?為什麼要攔住我們?”淩紅向黑袍男人問道。

  季雅雲整個人都傻了,她害怕突然出現的男人,更想不通,小紅明明和自己一樣膽小,上廁所都要人陪,怎麼忽然膽子變大了?

  這時黑袍男人突然間開口了,他讓兩人別怕,說自己不會傷害她們。相反,找上兩人,目的是為了救她們。

  他告訴季雅雲和淩紅,不久以後,兩人會遭遇一場大劫。如果肯答應他一件事,他就可以救兩人的命。

  淩紅的第一反應是問:如果我們不答應呢?

  黑袍男人似乎猶豫了一下,說就算兩人不答應,他也會教兩人如何避過劫難。

  接著卻又沉聲說:“兩位姑娘雖然命格略有不同,卻都是天生的陰身,命中註定多災多難。我既然和你們相見,便會幫你們度過這次的劫難。可想要逆天改命,壽終正寢,那就一定要答應幫我做一件事。否則的話……”

  黑袍男人沒有繼續說下去。

  季雅雲反應過來後,以為是遇上了精神病,可當男人說了這番話,她就感覺淩紅的身子不住的顫抖起來。

  讓她沒想到的是,淩紅居然用顫抖的聲音問男人:“你要我們幫你做什麼?”

  “跟我來。”

  黑袍男人說了一句,便飄忽的向前走去。

  經過兩人的病房門口時,季雅雲握著淩紅的手緊了緊,意思是趕緊跑回房把門鎖上。

  可淩紅就像著了魔一樣,執意要跟著男人走。

  季雅雲雖然怕的要死,也只能硬咬著牙陪著她。

  就這樣,兩人一路跟著黑袍男人來到一樓,跟著他走進了一間病房。

  男人徑直走到病床前,默默的看著床上的人。

  這時季雅雲和淩紅也都看到,病床上躺著的竟然是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孩兒。

  季雅雲終於忍不住問:“這小孩兒是誰啊?”

  黑袍男人沒有回答,床上的小孩兒卻突然大叫起來:“別打她……老子和你拼了……毛小雨,你快跑……”

  季雅雲和淩紅都被嚇了一跳,仔細一看,卻見小孩兒雙眼緊閉,滿頭大汗。兩人這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做惡夢,說夢話呢。

  “你想讓我們幫你做什麼?”淩紅問。

  “給他做媳婦兒。”黑袍男人一字一頓的說。

  兩人一下就都愣住了。

  不等兩人開口,黑袍男人就接著說道:“兩位姑娘都是陰身,如果嫁給尋常男子,不光會剋死丈夫,自身也會遭遇橫禍。”

  季雅雲忍不住說:“那你就不怕我們克死這小屁孩兒啊?”

  黑袍男人呵呵一笑:“我這……這孩子是天生的禍胎,他不剋旁人就算不錯了,又怎麼會被人所剋?你們若是和他結了親,不光不會克死他,反倒是他能保你們半世平安。”

  “和他結親?這小屁孩兒才多大啊?”

  季雅雲又看了小孩兒一眼,見他滿臉汗水,忍不住上前幫他擦拭,“呀!這孩子怎麼了?身體怎麼這麼冰啊?趕緊叫大夫吧!”

  黑袍男人像是沒聽到她的話,反而問:“你願意給他做媳婦兒嗎?”

  “如果不願意呢?”淩紅又問了一句。

  黑袍男人由始至終都是背對著兩人,但季雅雲卻覺得當淩紅這麼問的時候,男人似乎很不耐煩的皺了皺眉。

  “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如果願意,就留下照看這孩子三天三夜,不願意的話,你們現在可以回去了。”

  “沒人照看這孩子嗎?”季雅雲問。

  黑袍男人搖了搖頭,“沒有,所以你如果答應,就要照顧他三生三世。”

  季雅雲習慣性的看向淩紅,淩紅咬著嘴唇看了床上的小孩兒一陣,問黑袍男人:“我們要怎麼做才能避過不久後的劫難。”

  黑袍男人沉聲說:“留在醫院,三天後再離開。”

  淩紅朝他的背影看了一眼,上前拉起季雅雲:“小雅,我們走。”

  ……

  見季雅雲沉默,孫祿忍不住問:“你們倆當時就那麼走了?”

  季雅雲看了我一眼,“我看那小屁孩兒沒人照顧,覺得他可憐,就留了下來。”

  “這麼說你當時是答應黑袍子,同意給小屁孩兒當媳婦兒了?那個小屁孩兒就是禍禍?”孫屠子下巴頦都快掉下來了。

  季雅雲臉又是一紅,咬著嘴唇沒說話。

  “你還真照顧了那小孩兒三天三夜?”桑嵐問,“那小孩兒應該有大人的,不然是誰把他送到醫院的?你照顧他那麼長時間,就沒問過醫生,他是誰?”

  季雅雲眼中透出一絲迷離,緩緩搖了搖頭,“我當時也是想,等第二天早上,問問那孩子是怎麼回事。可是從我留下那一刻起,天一直沒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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