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923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0:55
第十七章 乾枯業火


  就在孫祿撲倒的一瞬間,神台的上方轟然落下一件黑漆漆的事物,“砰”的一聲,將供桌砸的粉碎。

  “我滴乖乖,這還有機關啊?”孫祿手忙腳亂的爬起來,跑到我身邊。

  張喜也現身出來,皺著眉頭說:

  “屠子,你以後能不能別這麼莽撞?你有幾條命啊?”

  孫祿咂咂嘴,沒吭聲。

  我只看了一眼他手裡的燈籠,目光就轉向了神台,看清狀況,頓時呆住了。

  從上面掉下來,砸碎供桌的竟然是一尊塑像!

  整個塑像就和真人差不多大小,雙腿盤起,似是在打坐。

  但那絕不是什麼佛爺菩薩,而只是模模糊糊的一個人形。通體漆黑,就像是被火燒過的焦炭一樣,完全看不清本來的模樣。

  我和張喜、孫祿互相看了一眼,下意識的朝著神臺上方看去,心裡狐疑到了極點。

  佛堂自然是供奉佛祖神明的,怎麼會有這麼一尊模樣詭異的塑像?

  而且塑像並不是擺在供桌上,而是懸在神臺上方,下方還吊著一盞怪異的八角燈籠……

  “屠子,你說燈籠裡有什麼?”我隨口問著,就想回頭查看。

  可是不經意間,眼角的餘光瞥見斜上方屋頂的一個角落裡,似乎是蹲著一個人!

  我頭皮一緊,拉著孫祿倒退了兩步,讓他把燈籠挑高。

  綠色的燈火照亮屋頂,看清楚狀況,我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炸了起來。

  那哪兒是什麼人啊,根本就是一個浮凸在角落的人形石像。

  從胸前的曲線看來,那應該是女性形象,卻是側身朝著神台的方向跪在那裡,像是在對著神台膜拜。

  讓人毛骨悚然的是,石像的肩膀上,並不是石刻的腦袋,而是頂著一個黑漆漆的人頭骨!

  很快我就發現,這種頂著骷髏頭的女人石像不止一個,而是除了神台的一側,其它三面靠近屋頂的位置,各有三個,總共是九個。

  九個石像像是嵌在牆壁裡,又好像是浮凸的整體雕刻,雖然身體的細節略有不同,但每一個都是跪著的女子形象,而且每個石像都頂著一個人頭骨。

  “喜子,知道這些石像是幹什麼的嗎?”我問。

  張喜的聲音同樣帶著疑惑,卻說:

  “不知道,可這絕不是石像那麼簡單,我能感覺的出,在不久前,每一個頭骨裡都還存在過魂魄。”

  “頭骨裡有魂魄?九個女鬼?”孫祿瞪圓了牛眼。

  張喜點點頭,“之前就連禍禍都被遮了眼,應該就是這九個鬼在作怪。”

  “那這九個鬼現在哪兒去了?”孫祿回頭看了一眼鐵門,“她們把我們關在裡面,自己跑出去了?”

  我和張喜對視一眼,彼此的臉上也都滿是驚疑。

  和孫屠子的想法不同,我隱約能感覺出,除了我們仨,佛堂裡還有其他的存在,而且不止一個。

  可讓我感到恐慌的是,我明明用血開了鬼眼,但卻仍是看不到它們。

  “屠子,你剛剛說燈籠裡有什麼?”張喜問。

  我的目光也跟著轉到了八角燈籠上。

  孫祿把燈籠往上提了提,擰著眉頭,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也不等他開口,就把頭湊到燈籠上方,低頭往裡看。

  只一眼,我就差點沒喊出聲。

  燈籠裡並沒有蠟燭之類的火源,而是只有一個光屁股的小孩兒!

  這小孩兒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看他,緩緩抬起頭向上看來。

  他的一雙眼睛竟然是綠色的,就和黑夜中山貓的眼睛一樣閃耀著妖異的光!

  這應該就是我和孫屠子在上面的時候,看到的井底下的那個小孩兒,他怎麼會在燈籠裡呢?

  我退後兩步,看著兩尺多高的八角燈籠,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時,張喜也已經看清了燈籠裡的情形。

  他忽然抬起頭,神情古怪的看向孫祿。

  而孫屠子也看著他眨巴眼,表情同樣的莫名怪異。

  過了一陣,兩人竟同時轉頭看向我。

  我被他倆看的心裡更加發毛,勉強問:

  “你們看我幹什麼啊?”

  孫祿咧了咧嘴,“禍禍……我說實話你別不愛聽。我覺得吧,這小孩兒我看著眼熟。”

  我不禁一愣。

  同樣的話他剛才似乎說過一遍了。

  事實是,我之所以反應強烈,是因為和燈籠裡的小孩兒四目相對的時候,我也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

  但這種感覺有種說不上來的詭異,我幾乎可以肯定,我不但見過那小孩兒,而且還對他十分的熟悉,可要我說在哪裡見過他、什麼時候見過他,我想破頭皮也想不出來。

  “我也見過這孩子。”張喜斜睨著我說。

  “我也是。”

  我恍惚的點點頭,試著分析說:“咱們仨都見過,那應該是我們認識以後的事了……”

  想不到張喜和孫祿又對望了一眼,竟同時朝著我搖頭。

  孫祿忽然抬手指著我,壓著嗓子說:“我感覺這裡頭的孩子就是你!再不就是你兒子!”

  “臥槽……”我就差一點沒沖上去給他一腳。

  可讓我更加沒想到的是,張喜居然神情古怪的盯著我,一字一頓的說:

  “我肯定,這小孩兒就是你!”

  我再一次愣住了,好半天才步伐僵硬的重又走上前,看了兩人一眼,再次低下頭往燈籠裡看。

  這一次,看到仰望的小孩兒,我心中詭異的感覺到達了極限。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會對燈籠裡的小孩兒有那種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卻說不出在哪裡見過的感覺了。

  在董家莊老屋的相框裡,有一張有著花邊的黑白照片。

  那是我還不怎麼記事的時候,姥爺帶著我去鎮上的照相館拍的。

  燈籠裡的小孩兒,除了眼睛是綠色的,五官長相,竟和那時的我一模一樣!

  可為什麼會這樣呢……

  張喜似乎看出了我的疑問,蹙著眉頭想了想說:

  “我是不是說過,總覺得你身上少了點什麼?”

  “啊?”

  我茫然的看向他,但是很快,混亂的大腦中隱約有一條模糊的線索浮現出來。

  孫祿眼珠子轉了轉,說:

  “禍禍,你說你小時候,顧羊倌幫你看過命,現在燈籠裡居然有個‘小禍禍’……那個顧羊倌,該不會對你做了什麼吧?”

  我像是觸電般的渾身一震……

  顧羊倌!

  我聽姥爺說過,家裡的那張照片,是我四歲那年,過年的時候拍的。

  四歲那年,所謂的父母離開了我,原因是……顧羊倌幫我看命,說我是克父母親人的大禍害……

  顧羊倌,他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禍禍,你沒事吧?”張喜小心翼翼的問。

  我踉蹌著退後幾步,勉強搖了搖頭,“沒……我沒事。”

  我本能的把視線從八角燈籠上挪開,想強迫自己鎮靜下來。

  可當目光轉到神台的方向,我竟看見,供桌的廢墟間,那尊焦炭般的人形塑像似乎動了一下,緊接著,塑像竟然張開了眼皮,露出一對血紅色的眼睛!

  “喜子……”

  我剛喊了一聲,塑像驀地抬起了頭,血色的目光直勾勾的瞪向這邊。

  孫祿和張喜也看到了這一幕。

  孫祿忍不住打了個嗝:“我去,什麼情況?雕像活了?”

  我愣愣的看著那塑像,漸漸發覺,那雙紅眼睛似乎並不是沒有情感的死物,而是帶有一種說不出的肅殺憤恨。

  我猛然反應過來:“那不是塑像,是焦屍!”

  話音未落,‘塑像’眼中的血光陡然暴漲,竟像是有實質般的朝著這邊射了過來。

  “喜子,小心!”

  我大喊一聲,伸手就去拉孫祿,可不等我碰到他,血色的目光就像是箭一般的照射在了他身上。

  下一秒鐘,孫屠子就像是渾身潑了汽油,被打火機點燃一般,周身騰起了火焰。

  只不過這火不同於一般的橘紅湛藍交雜,而是一種完全的紅色火光,就像血一般。

  “屠子!”

  我忙不迭的解下背包,就想撲打火焰,但張喜卻突然一把拽住了我。

  “你幹嘛?”我氣急敗壞的想掙脫他。

  “你先別急,你看他的樣子,像是感覺到疼嗎?”張喜幽幽的說。

  我一怔,再看孫屠子,這貨竟一臉茫然的看著我倆,“又怎麼了?你們看我幹嘛?”

  看著他全身都被包裹在紅色的火光中,我一下就懵了。

  “等著看好戲吧。”張喜拉著我推開兩步,淡淡的說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火……”

  “這不是一般的火,是乾枯業火。屠子是活人,燒不到他的。”

  張喜朝著神臺上的雕像看了一眼,眯了眯眼睛,突然露出一副猙獰的表情,恨恨道:

  “這個顧羊倌,真他媽該死!”

  我來不及問他為什麼會這麼說,因為只是眨眼間的工夫,孫屠子已經徹底被紅火包圍,連身形都看不見了。

  不光如此,他一直提在手上的八角燈籠,也被火光引燃,快速的燃燒起來。

  就在有著蛇紋的燈罩被焚燒一半的時候,火光中突然跳出了那個光屁股的綠眼睛小孩兒,手舞足蹈的朝著我徑直跑了過來!

  小孩兒一跑出來,包裹孫屠子的火焰竟也瞬間離開了他,跟在小孩兒後面朝著這邊卷了過來!

  我本能的想躲,沒想到張喜突然把我朝前推了一把,他自己卻連蹦帶躥的跳到了一邊,嘴裡叫著:

  “業火只傷靈識邪魅,你是活人,你怕什麼?”

  “你奶奶個孫子!”

  雖然聽他這麼說,可出於對火的恐懼,我還是想跑。

  但是被他推了一把,動作已經慢了半拍,剛一轉身,那個被火追趕的小孩兒就撲到了我身上……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1:00
第十八章 小草頭仙


  出於恐懼,我本能的想把這綠眼睛的小怪物撥開,哪知道他只是朝我身上一撲,跟著就不見了。

  跟著席捲而來的紅色火焰,也在這一刻消失了蹤影。

  然而與此同時,我襯衣口袋裡的閃光燈卻再次亮了起來。

  “人呢?”我慌亂的在後背上摸索。

  好半天,才聽到孫祿粗喘著說:“那小孩兒……好像……好像鑽到你身子裡去了。”

  我渾身一緊,扭臉看向他。

  “我去……”

  看清孫屠子的狀況,我不禁連著倒抽了好幾口冷氣。

  “這是啥眼神?”孫祿反倒被我給弄愣了。

  我勉強咽了口唾沫,轉眼朝張喜遞了個眼色。

  張喜眉毛聳了聳,走過來問我:“你看見什麼了?”

  “你看不見?”我愕然問。

  張喜搖了搖頭,“你一直覺得少了點什麼,那應該是少了一部分先天的靈識。剛才那個被拘禁在燈籠裡的小孩兒,就是你缺失的靈識。現在你靈識完整,鬼身圓滿,你能看到的,我可未必能看到。”

  又是靈識……我忍不住想起了驛站中的小雅……

  但是很快我就又轉向孫祿:“屠子,你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你不覺得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嗎?”

  我一陣無語,抬眼看向他身後,就見他左右兩肩各露出好幾顆面無表情的女人頭……

  我想了想,還是把我看到的單獨跟張喜說了。

  張喜聽完,低聲說:“我現在完全感覺不到這裡還有鬼氣,就算屠子身上有什麼,應該也不會傷害他。”

  他抬手指了指神臺上的‘塑像’,欲言又止,最後表情凝重的說:

  “先上去吧,關於這裡的一切,顧羊倌應該會給你答案。”

  說完,就在我眼前消失了蹤影。

  緊接著就聽外面傳來拔門栓的聲音,關閉的鐵門“吱呀”一聲開了。

  我最後抬頭朝著房頂的九個人頭骨石像看了一眼,和孫祿一起走了出去……

  孫祿剛把我拉出井口,院子的門就從外面被推開了。

  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打著把破傘,提著個大塑膠袋晃晃悠悠的走了進來。

  雙方一照面,都是一愣。

  少年朝井口看了一眼,揉了揉蒜頭鼻,問:

  “你們去下面看過了?”

  我點頭,冷聲問:“你師父呢?我現在馬上要見他。”

  小雷揉了揉紅腫的眼睛,沒說話,徑直走到正屋前,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燈一亮,我和孫祿都怔住了。

  上次來過的正屋,竟是被佈置成了靈堂,當門桌上的相框裡,赫然就是顧羊倌的照片。

  “師父死了,就剩下我一個人了……”小雷揉著眼睛哭道。

  “什麼時候的事?”我問。

  “從醫院回來,當天晚上師父就走了。”

  小雷一邊說,一邊從塑膠袋裡掏出幾個一次性飯盒,打開了擺在遺像前。

  我不禁皺眉,“人都死了,為什麼沒有香燭供奉?還拿盒飯擺供?你沒找問事的?”

  小雷哭著搖頭:“師父不讓找,他說他不配再受人間香火,下輩子只能入畜生道。我不敢不聽他的話,可他是我師父,我怕他在下面餓著……嗚嗚嗚……”

  我和孫祿對視一眼,指了指桌上的相框,問:

  “你師父以前眼睛不瞎的,為什麼要用瞎眼的照片做遺照?還是側臉?”

  “師父知道你一定會來,他說他沒臉見你。”

  小雷把盒飯擺好,揉了揉蒜頭鼻,回過頭淚眼婆娑的看了我一會兒,忽然跪了下來,不等我反應過來,就‘砰砰砰……’連著磕響頭。

  “你幹什麼?”

  我和孫祿急著過去把他扶了起來。

  小雷被扶起,卻忍不住大哭了一陣,才抽噎著說:

  “師父走之前跟我說,他不該因為貪念,把你一部分先天靈識煉成了能尋覓天靈地寶的草頭神……徐大哥,你原諒他吧……別人不知道,我知道,師父這些年,沒有一晚睡的安生過……”

  “草頭神?二郎神的手下?他把禍禍當什麼了啊?”孫祿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

  我攔開孫祿,又問了小雷幾個問題。

  小雷一一回答,然後從一旁拿出個信封交給我,說是顧羊倌讓他轉交給我的。

  我接過信封隨手塞進包裡,看了看桌上的照片,轉身就往外走。

  “徐大哥……你能不能原諒我師父?”小雷在身後問。

  我停下腳步,猶豫了好一陣才說:“我現在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是無論上一輩人做了什麼,都不該由後輩來求情和承擔。你記一下我的手機號碼,有什麼困難,打給我。”

  離開顧羊倌家,當晚我和孫祿就近找了家旅店胡亂歇了一夜。

  孫祿洗完澡從廁所出來,側著膀子問我:

  “禍禍,你看我背上這是什麼啊?”

  我正愣神,聞言看去,登時呆住了……

  第二天上午,兩人開車回了市里,直接到了豬鼻巷。

  劉瞎子家照例是院門大敞,走進去,隔著窗戶就見他正在書桌前傻樂。

  見他沒發現有人進來,我就想過去嚇他一跳。

  沒想到他臉也不扭的說:“徐禍禍,知道你來了,別杵著了,進來吧!”

  我還是忍不住大步走了過去,到了窗邊,正見他關掉一個對話視窗。

  進了屋,見瞎子從裡屋出來,我眯著眼睛看他:

  “跟段四毛裸聊呢?她光著屁股都能算到你這頭誰來了?”

  “滾犢子!”瞎子斜了我一眼,卻難掩猥瑣的笑意,“你瘸的為毛是手,不是嘴呢?”

  我跟他也不用廢話,打屁了幾句,直接說出了昨晚的經歷。

  瞎子聽完,臉色陰沉的跟快要下雨一樣。

  好半天才對孫祿說:“你把衣服脫了,我看看你後背。”

  孫屠子當即脫掉背心,轉過身,赫然就見他肥厚的後背上,隱約露出九個青黑的骷髏頭印記。

  “草他媽的!”

  瞎子罵了一句,聲音冷的像冰,“是九煞陰陣!”

  我打開一罐飲料喝了一口,讓他說清楚。

  瞎子點了根煙,狠狠吸了一口,問我:

  “你應該知道什麼是草頭神吧?”

  孫祿:“草頭神不就是楊戩在灌江口聚集的一千兩百個野仙手下?”

  瞎子搖頭,又狠抽了口煙,“你說的那是神話故事,在憋寶一行裡,也有一種叫做草頭神的存在。”

  我給孫祿解釋說:在牽羊憋寶一行中,除了觀天、相地、踩龍、盤口四絕外,還有一種特殊的法門,叫做憋地仙。就是把有靈性的活物、甚至是‘死物’,用特殊的方法煉製成能夠探察寶物靈氣的工具。這種被煉製的尋寶‘器物’,在外八行裡被叫做草頭神,或者小草頭仙。

  不等我說完,孫屠子就猛拍桌子:

  “馬勒戈壁的,姓顧的老狗日的居然把‘小禍禍’當探路狗那麼養著?”

  我一陣沉默。

  瞎子和孫祿一樣咬牙切齒,“我特麼早看出顧羊倌不地道,沒想到他竟然缺德到這個份上。他應該是在當初分化出了禍禍的一部分靈識,然後用九煞陰局拘禁圈養了起來,當成草頭神替他尋覓天靈地寶。”

  我也點了根煙,抽了一口,從包裡拿出小雷給我的信封丟在桌上。

  瞎子直接拆開,快速的看了一遍,轉眼問我:“你看過了?”

  我搖頭:“不看了,人都死了,難道我還把他挫骨揚灰?”

  瞎子拿起打火機把信紙點著,丟出窗外,回過頭看了我一陣,忽然邪邪一笑:

  “嘿嘿,徐禍禍啊徐禍禍,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這麼走運了。”

  “你又開始了?”我最煩的就是這傢伙故弄玄虛。

  瞎子癟著嘴搖搖頭,“我說的是真的,我要是沒猜錯,你昨天晚上從那口井裡出來的時候,應該還看到了一個你很不想見到的人。”

  我沉默了片刻,點點頭。

  昨天晚上被孫屠子從井里拉出來,我第一眼就看到井臺的另一側站著一個瘦小的老頭。

  是顧羊倌。

  回想起來,孫祿的手機掉進井裡前,肩膀上那一下是誰拍的、還有我們進去佛堂後,門是誰插上的就呼之欲出……

  瞎子把煙掐滅,又續了一根,緩緩的說:

  “在你四歲那年,顧羊倌幫你看命,不光看出了你的噩運,還從你身上看到了好處。他利用憋寶禁術,把你的先天靈識煉成了‘小草頭仙’,替他憋寶相靈,那也就是你們昨晚在燈籠裡見到的小禍禍。

  當然,幹什麼都要下本錢的。你們說的那九個人頭骨石像,其實是一個陣法,叫做九煞陰陣。是搜尋九個被劊子手砍掉頭的女人頭顱擺成的陣局。九顆骷髏就是九個不同朝代的冤死陰魂,她們在陣局裡一是鎮住‘小草頭仙’,二就是安撫伺候小禍禍。”

  ‘我伺候你那麼久了,現在,是時候你回報我們了……’

  我腦海中重又回蕩起孫屠子被附身時說的話。

  瞎子說,顧羊倌這麼做完全是為了一己之私,但倒行逆施,最後還是遭了報應,被‘山貓叫魂’喊走了眼力,最後變成了不能見光的半盲。

  興許是蝨子多了不癢,又或許是出於法醫自身對死者的尊重,我沒有就顧羊倌的事再多說。

  我想了想,從包裡拿出一個信封遞給瞎子,“這是凌家後人凌紅替季雅雲拍的一組照片,每張照片裡都有一隻鬼,我連著兩次,都順著鬼所在的位置,找到了不同尋常的通道。”

  瞎子一言不發的拿出照片,逐張看了看,眼中漸漸浮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怪異神情……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1:04
第十九章 東北往事


  足足過了半個鐘頭,瞎子才把照片放下,說這十二張照片絕不普通,而是暗藏了十二個大風水局,十二個局勢中,又分別包含了許多小的格局。之前淩家在十蓮塘佈設的‘毒鳳擔陽’就是其中之一。

  我點點頭,對於這點我並沒有感到意外,而是隱約已經猜到了大概。

  淩家的家傳秘術,應該主要是風水邪局。

  刺蝟頭猜霸之所以肯‘説明’淩紅,目的就是為了從淩紅手中得到這些造局的法門。

  然而誰都沒想到,淩紅早在多年前就把這些法門以照片的方式記錄了下來。而且,還把閨蜜季雅雲當成了‘座標’。

  話說回來,如果不是因為這些照片,我也不能前後兩次福至心靈,利用其中的提示另辟路徑。

  瞎子問我,能不能把照片留給他研究幾天,他覺得照片裡蘊藏的訊息或許不止表面上這些。

  我當即同意。

  臨走前孫祿不放心的問瞎子,背上的九個骷髏印記會不會對他有什麼不好的影響。

  瞎子搖了搖頭,卻忽然咬牙切齒起來,說:做羊倌的利用‘小草頭仙’憋寶相靈不稀罕,可那些草頭仙都是用有靈性的動物之類煉製。顧羊倌竟然硬是把人的靈識煉成了草頭仙,而且還用九煞陰陣這樣的邪局來鎮壓‘小禍禍’。

  最可惡的是,他知道自己那麼做天理不容,除了利用九煞陰陣來困住‘小禍禍’,還在八角燈籠上面佈設了機關。

  懸在燈籠上方的,應該是被天雷劈過的雷劫屍,其中蘊藏著能燒毀靈識邪魅的乾枯業火。

  一旦‘小禍禍’想逃走,又或者有人想偷走八角燈籠,就會觸發機關,釋放出雷劫屍中的業火,把‘小禍禍’活活燒死,連同那九個結陣的女鬼也會被燒的魂飛魄散。

  因為是業火焚燒,這樣一來,等同是‘毀屍滅跡’,和他沒什麼關係了。

  我聽得不寒而慄,孫屠子更是破口大駡顧羊倌不是東西。

  瞎子說:“屠子是屠戶出身,身上殺氣重,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會把雷劫屍中的業火先一步引到他身上。也是小禍禍見機的快,他應該是認出了禍禍你這本主,所以脫困後第一時間逃回本體,這才逃過了一劫。”

  說到這裡,他拍了拍孫祿厚實的後背,似笑非笑道:

  “那九個結陣的女鬼可不是普通的鬼,要我說,至少也得是百年以上的老鬼才能鎮得住禍禍這個大禍害。她們都是被劊子手砍了腦袋的惡鬼,殺氣重的人對她們最有‘吸引力’。照我看,從你一進到那扇鐵門裡,九個女鬼就都附在你背上了。後來你替她們分擔了乾枯業火,讓她們不至於魂飛魄散。但後來業火去追殺‘小禍禍’……”

  瞎子固態萌發,又故弄玄虛的在節骨眼上停住了口。

  孫屠子本來就聽得一愣一愣的,見他裝13,哪還有好脾氣,直接掐住他的脖子,讓他有屁快放。

  瞎子被掐的直翻白眼,掄了一通王八拳才勉強掙脫了孫屠子的魔爪,臉紅脖子粗的說:業火沒有燒死九個砍頭女鬼,卻恰到火候的將她們‘烙’在了孫屠子的背上。這樣一來,孫屠子的殺氣不光沒有消減,反倒更重了。

  “我背上有九個女鬼?”孫祿聽得冷汗直往下淌。

  瞎子記仇的瞪了他一眼,“是啊,別看你白天鬧得歡,到了晚上九個女鬼一起出來,挖心的挖心,喝血的喝血,把你九鬼分屍啊!”

  見孫祿臉色煞白,我一把將瞎子推到一邊,對孫祿說:

  “你別聽他瞎說,那九個女鬼被業火燒去了怨氣,應該都去輪回了,留在你身上的最多就是她們的煞氣。”

  我倒不是單純的安慰他,事實是在井下的時候,我確實看到他身後背著九顆女人頭顱,但是從井裡出來後,人頭就已經看不到了。

  瞎子似乎也覺出玩笑開過火了,眼珠子一轉說:“屠子,你知道什麼是乾枯業火嗎?”

  見孫屠子瞪他,不禁訕訕的自問自答:“乾枯業火就是天雷之火,你被業火加身過,別說鬼了,水一點兒的神仙看見你都得繞著走。一句話,現在不是你怕鬼,是鬼怕你啊!”

  我和孫祿出了豬鼻巷,還沒上車,我的手機就震動了兩下。

  拿出來一看,是一條短信。

  看完短信的內容,我在原地呆愣了好一會兒。

  孫祿問我怎麼了,我回過神剛要開口,就見瞎子拿著手機急匆匆的從巷子裡跑了出來。

  他跑過來一把拉住我,氣喘吁吁的說:“幸虧你還沒走。”

  說著,在手機上點了一下,舉到了我面前。

  “徐禍,是我。”擴音器裡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我看了一眼螢幕上顯示的電話備註,抿了抿嘴說:“你好,四毛。”

  段佳音竟沒跟我計較,在電話那頭焦急的說:“我師父不見了,幫我找他!”

  不等我答話竟又帶著哭腔急道:“我師父不見了,你幫我找他,求你了……”

  “佳音,你先別急,我來跟禍禍說。”

  瞎子掛了免提,走到一邊對著電話說了一會兒,掛了電話走到我面前,“你聽到了,佳音她爸失蹤了。佳音說她爸爸一定會來找你,讓你有消息立刻通知她。”

  雖然事發突然,段佳音在電話裡又很是激動,但我還是弄清了狀況。

  段佳音口中的師父,就是她老爸段乘風。

  段乘風失蹤了。

  瞎子顯得很緊張,雙手叉腰,跺著腳原地轉了兩個圈,回過頭剛要說什麼,我已經把手機舉到了他面前。

  瞎子一愣,盯著螢幕看了一陣,猛地抬眼看向我:

  “佳音她爸去了東北?”

  我點點頭。

  資訊正是段乘風發來的,內容很簡單,先是東北某地的一個位址,然後是幾句讓人摸不清頭腦的話:

  “兄弟,性命攸關,十萬火急,儘快趕來;把季雅雲也帶來;別告訴佳音。”

  瞎子搶過我的手機,回撥了過去,但是很快,裡面就傳來提示,對方已關機。

  看得出,瞎子有點懵圈兒。

  畢竟現在他和段四毛的關係不一樣了,關心則亂,很正常。

  我雖然滿心狐疑,不知道段乘風為什麼會突然‘玩失蹤’,還給我發來這樣一條沒頭沒腦的短信,可還是很快做出了決定。

  去東北見他。

  不為旁的,就因為他幫過我,而我,叫過他一聲段大哥。

  我猶豫了一下,點開手機的通訊錄,撥出了一個號碼。

  ……

  傍晚六點,火車站的候車廳裡,我和孫祿、瞎子跟季雅雲、桑嵐碰了頭。

  段乘風算是瞎子的准岳父,他出事,瞎子當然得去。

  他本來還猶豫要不要通知段佳音,我沒讓。

  段乘風資訊裡說的很清楚,不讓告訴段佳音。現在還沒弄清是怎麼個狀況,不能先把老段給賣了。

  孫屠子是不放心我,反正現在局裡也沒什麼事,有大雙撐著,他也就請了幾天假陪我一起。

  季雅雲是段乘風親自點了名的,雖然不知道老段為什麼非要我帶上她,可老段在信息裡說‘性命攸關’,那我也只有硬著頭皮打電話讓這位大美女同行。

  至於桑嵐……

  我避開她直勾勾的眼神,偏過頭看嚮往來穿梭的旅客,心裡卻暗自慶倖。

  得虧潘穎那貨這兩天陪著竇大寶收拾新盤下來的鋪子,不然就她那看出殯不怕殯大的性子,非跟來不可,到時候指不定比這亂多少倍呢。

  一路無話,次日清晨,火車靠站。

  過了一個晚上,瞎子的頭腦已經逐漸恢復了清明,直接跑到火車站內的一家汽車租賃點租了輛七人座的SUV,按著導航提示,直奔段乘風給的地址。

  當車子穿過市區,在國道上行駛了二十幾分鐘,駛入一個小縣城的時候,不經意間看到一個路邊攤,我不由得挺直了身子。

  愣了片刻後,拍了拍駕駛座的靠背:“瞎子,停車。”

  瞎子從後視鏡裡看了我一眼,緩緩把車停到路邊。

  我下了車,快步走到小攤前,看著剛從油鍋裡撈出來滋滋作響的油糕發愣。

  “你要幾個啊?”攤主老頭用火筷子點著我問。

  我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的問:“老叔,這是啥啊?”

  攤主老頭哈哈一笑:“外地來的吧?這是咱本地的小吃,炸糖糕,有紅糖的,有白糖的。”

  “白糖糕多少錢一個?”我喃喃問道。

  “五毛一個,一塊錢仨!”

  “耶?!”我下意識的往後一蹦,“不是兩毛一個,三毛錢倆嗎?”

  攤主老頭眯起眼睛看了我一陣,忽然睜大眼睛,用夾糖糕的長筷子指點著我大聲說:“哎呀媽,是你這小娃子啊!”

  我一怔。

  就見攤主老頭臉一偏,斜睨著我說:“兩毛一個,三毛錢倆……”

  他突然猛一抬調門,裝出一副稚嫩的聲音:“五毛錢幾個?”

  緊跟著又笑哈哈的說:“小王八犢子,這都多少年了,你咋地還想五毛錢買四個啊?”

  我呆立當場,好一陣子腦子都是木的。

  從剛才一進這縣城我就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就覺得這地方我好像來過似的。

  我一直想不出我什麼時候來過,直到老頭嬉笑著說出這番話。

  七歲那年第一次坐火車,姥爺帶我來的就是這兒!

  那年我憑著小聰明花五毛錢買了四個白糖糕…分了一個給毛小雨……

  這個賣炸糖糕的老頭,居然就是那年的那個大叔!

  這個縣城……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1:07
第二十章 蛟鱗河


  認出賣白糖糕的大叔,童年往事便和放電影一樣,一幀一幀的在我腦海中浮現出來。

  在這之前,我對這個叫府河縣的地方並沒有什麼印象,現在才知道,七歲那年跟著姥爺來東北探親,來的就是這裡。

  “哎呀媽,這都多少年了,沒想到還能再看見你啊。”賣糖糕的大叔撓了撓已經花白了的頭髮,笑呵呵的感慨道。

  我使勁吸了吸鼻子,咽了口口水:“真香。哎?叔,你咋還認識我啊?”

  我是真好奇,這都十多年了,要不是他說‘兩毛錢一個,給你五毛四個’,我都認不出他來。

  大叔笑道:“換了別人我還真認不出來,你這小娃子我可忘不了。那時候你才多大?讓人推了一把,拿了火鉤子就跟大人幹仗!哎呀媽,那氣性大的啊。”

  大叔忽然一瞪眼,“你把我火鉤子弄哪兒去了?這都多少年了,該還給我了吧?”說完一陣哈哈大笑。

  我也是一陣笑,想起當年的情景,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味道。

  我讓大叔給我來二十個糖糕,看著他把現炸的的糖糕撈出鍋,我忍不住問:“叔,你以前不是在火車站擺攤兒嘛,咋搬這兒來了呢?”

  “娃啊,你這是多少年沒來了。你說的那都是猴年馬月的事了,你說的那是老火車站,早就停用了,火車不都改到市里的新站去了嘛。都沒人兒了,我賣給誰去?”

  接過大叔包好的糖糕,我要給錢,大叔卻說什麼都不肯收,說隔了這麼多年還能再見面,那得是多大的緣分啊,不喝頓酒,幾個糖糕還能要錢?

  東北人豪爽,我也就沒多矯情。又和大叔聊了一陣,才回到車上。

  汽車穿過縣城,又跟著導航開了將近二十來分鐘,才到達段乘風給的位址,一個叫蛟鱗河的小村落。

  看著有些荒蕪的村落,我有些疑惑的看向瞎子。

  瞎子把最後一個糖糕塞進嘴裡,撥楞著腦袋說:“你看我也沒用,我和老段還沒到翁婿倆無話不談的份上。”

  段乘風只是讓我來蛟鱗河村,卻沒給具體位址,我正想找人問問有沒有見過這麼個人,村子裡頭忽然跑出一條瘦骨嶙峋的黃狗。

  孫祿忍不住咋舌道:“乖乖,這狗歲數可不小了,鬍子都白了。”

  瞎子說:“可不嘛,要按照人的歲數,你喊它爺爺都算欺輩分了。”

  兩人正說著,老黃狗居然跑到了我面前,朝著我叫了兩聲,回過身搖了搖有些禿了毛的尾巴,顛顛兒的往村裡跑去。到了村口停下來,又回過頭朝著這邊叫了兩聲。

  “它好像在讓我們跟著它走。”桑嵐小聲說道。

  我點點頭,招呼幾人跟上去。

  “這個老段,淨弄些神神叨叨的事兒,這是算到我們會來,專門派了條老狗來接我們啊。”瞎子邊走邊嘀咕。

  一行人跟著老黃狗來到村尾,老黃狗小跑進了一個小院兒,緊跟著院裡就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是徐禍來了吧?趕緊進來吧。”

  我一愣,帶著疑惑走到院門口,就見院中的一棵棗樹下,一個人正坐在輪椅裡笑盈盈的朝我招手。

  “段……段大哥?!”我差點沒認出這人。

  記得和段乘風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還是一副豐神俊朗的中年模樣,怎麼才半年多的時間,竟然頭髮都白了,歪坐在輪椅裡,就跟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一樣。

  不等我反應過來,瞎子已經小跑了過去:“哎呦哎,老丈人,你可把人愁死了,怎麼連招呼也不打一個,就跑到這兒來了。”

  段乘風微微皺眉,“你怎麼也來了?沒告訴佳音我約徐禍來這兒吧?”

  “您老有話,我哪兒敢啊。我這不是擔心你老人家,才巴巴的跟來的嘛。”

  我走到段乘風面前,看了看他的腿,忍不住聲音發顫:“大哥,你的腿……這都是因為幫我卜卦弄的?”

  段乘風擺了擺手,“不是,你別聽這小子和佳音瞎說。”

  我還想再說什麼,他卻又擺了擺手,說我們舟車勞頓,先洗洗風塵,歇一歇再說。

  說完,竟閉上眼睛不再理我們,自顧自的養起神來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一個穿著素樸,長相很喜慶的村婦來到了院子裡。

  段乘風說知道我們今天會來,他自己腿腳不便,就讓隔壁鄰居幫著弄了些飯菜招呼我們。

  我們幾個幫著村婦把飯菜端來,段乘風竟又指使瞎子去廚房抱出了一個沒開封的酒罈子。

  段乘風讓瞎子把泥封打開,把酒倒上,笑呵呵的說:“這可是我自釀的高粱酒,已經封存了二十多年了,一直都沒捨得喝。今天開了封,咱們就著正宗的山雞燉蘑菇,不醉不歸。”

  酒罈一打開,酒香頓時溢了出來。喝上一口,辛辣中透著一股悠遠綿長的醇香。

  酒的確是陳酒,卻把我心底的疑惑徹底勾了起來。

  瞎子同樣也忍不住了,問道:“老丈人,你怎麼跑這兒來了?好像還跟這裡的人很熟似的?”

  段乘風嘿嘿一笑,“我在這裡住了二十多年了,能不熟嗎?這裡才是我的家。”

  我和瞎子都愣了,瞎子撓了撓頭:“您老家是東北的?怎麼沒聽佳音說過啊?”

  段乘風又笑了笑,不過笑意中卻透著幾分苦澀,又喝了一大口酒才有些喃喃的說道:“這裡是我家,也是佳音她母親的娘家,連佳音都沒來過這兒,又怎麼會告訴你?”

  聽他解釋我們才明白過來,原來早在多年前上山下鄉的時候,他就插隊在蛟鱗河村,是在這裡和段佳音的母親結的婚。

  又吃喝了一會兒,我開始說正題。

  “大哥,你叫我來有什麼事兒啊?”

  段乘風眼睛裡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和我碰了碰杯,一口把杯子裡的酒喝乾了,才說道:

  “兄弟,到了這個份上,有些事我也就不瞞你了。其實我現在腿腳不靈便,的確是因為卜算了不應該算的事。但這和你真沒關係,我之前幫你,還厚著老臉和你兄弟相交,完全是出於私心。是想著將來有一天,你能幫我找到一個人。”

  我和瞎子對視了一眼,瞎子說:“老丈人,你想找誰直說就行了,禍禍又不是外人。”

  段乘風盯著手裡的酒杯緩緩的說:“找佳音的母親。”

  我和瞎子又都一愣。

  好一會兒,瞎子才問:“佳音她媽不是早就去世了嘛,怎麼還……難道她老人家還活著?”

  段乘風長歎了一聲,“佳音的母親確實早就過世了,可人死了,魂卻丟了。我想讓徐禍幫忙找的,是她的魂魄。”

  我點了根煙,直接問:“你想讓我去哪裡找?”

  段乘風說他幫我是因為有所求,這點我並沒有多意外,從他對我轉變態度的時候,我就隱約想到了些。不過我絕沒想到他最終的目的,是讓我幫他找一個死了的人。

  段乘風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沉默了許久才說了一句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話:“佳音的母親不是普通人,她是薩滿。”

  他突然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喃喃的說:“我也不知道娟子現在在哪裡……可我知道,如果再找不到她,我可能永遠也見不到她了……”

  桑嵐忍不住問:“老爺子,您的鐵算盤不是靈的很嘛,怎麼會算不到她在哪兒?”

  段乘風慘然一笑:“你難道沒聽過能醫不自醫?卜算一門正是如此,是算不出自己和親人的命運的。”

  我在桌子底下拉了拉桑嵐的衣角,示意她別再多問。

  段乘風又是一陣沉默,像是在回憶往事,眼睛也漸漸紅了起來。

  然後,他就像很多喝了酒的老年人一樣,開始述說起了往事……

  正如段乘風所說,段佳音的母親娟子,是村裡的薩滿,也就是東北常說的跳大神的。

  在某個年代,牛鬼蛇神是連說都不能說的,所以那會兒娟子家過的很不好,不光全家人都低人一等,甚至連頓飽飯都吃不上。

  也就是在那會兒,段乘風插隊到了蛟鱗河。

  段乘風是祖傳的鐵算盤,成分自然也不算好,到了蛟鱗河,就被安排到了全村最窮的人家,也就是娟子家裡。

  年輕男女一個屋簷下相處久了,日久生情是必然的。所以他和娟子順理成章的結成了夫妻,並且在蛟鱗河落了戶。

  那時候所謂的‘成分’幾乎能決定一個人的命運,兩人的出身都不好,儘管都夾著尾巴做人,段乘風也加倍努力的掙工分,可婚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還是窮的揭不開鍋。

  困苦的日子持續了將近十年,直到某一天,村子裡出了一件怪事,兩人的生活才有了徹底的轉變。

  那年冬天的雪特別大,晚上睡一覺,天亮連門都凍上了。

  這樣的天氣別說進山下套打獵什麼的了,想出門都得費一番工夫。

  這天段乘風和娟子在炕上貓到快中午的時候才起來,兩人合計著說,沒想到今年會這麼冷,家裡準備的柴禾怕是撐不到轉暖。趁著今天雪還小些,得再去山圍子背點柴回來。

  兩人拿了柴刀麻繩,深一腳淺一腳的趟著雪出了門,走到河邊上的時候,正要過河,娟子忽然一把拉住了段乘風,轉過身就拽著他往回走。

  段乘風問是怎麼回事,娟子就是不肯說話。

  直到回到村口,娟子才哆嗦著說:“不好了,村裡要死人了。”

  段乘風知道娟子是薩滿,能看到尋常人看不到的東西,趕忙問她是不是看到什麼了。

  娟子又哆嗦了好半天才說,她看到河面上有一隊古代的兵丁,其中還有人抬著一頂轎子,正在朝著村子的方向走呢。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1:11
第二十一章 蛟鱗河(2)


  不等娟子說完,段乘風就捂住了她的嘴。

  段乘風吃夠了‘成分’的虧,已經成了驚弓之鳥,可不敢再說神啊鬼的。

  這個時候,忽然就聽一個流裡流氣的聲音說:“喲,城裡來的和俺鄉下人就是不一樣哈,這是跟媳婦兒親熱呢?你咋不啃兩口呢?”

  段乘風一看到這人,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來的這人叫牛大方,就是村裡的一個懶漢二流子。

  可偏偏這樣一個人,因為祖上幾輩都窮的叮噹響,硬是被劃成分劃成了‘上等人’,得了許多的實惠,日子反倒比段乘風他們家要過的滋潤。

  還有就是牛大方最早就惦記著娟子,娟子看不上他,嫁給了段乘風。這小子一直憋著怨,早些年隔三差五的就編些有的沒的,淨給兩口子扣帽子穿小鞋。

  可以說要不是因為這個牛大方,兩口子也不至於過的這麼淒涼。

  最遭人恨的是,兩口子結婚後一直都沒生孩子,牛大方不止一回偷摸的堵上娟子,問她她男人那回事是不是不行,要是不行,他可以‘幫忙’。

  要是在往常,段乘風看都不願意多看他一眼,可是今天一看到牛大方,一下就愣住了。

  段乘風那是什麼眼力?他一眼就看出,這小子要倒大黴。

  段乘風本來還想提醒他一句,可看到他色眯眯的盯著娟子,到了嘴邊的話就又收了回去,拉著娟子就往家走。

  到了家,插上門,段乘風越想越不對勁。總覺得牛大方要倒楣,和娟子在河邊看到的情形脫不開關係。

  思來想去,段乘風一咬牙,打開炕頭的箱子,從箱子底下翻出個布包。

  揭開了一層又一層,露出了一把黝黑的小算盤。

  算珠一動,段乘風的心也跟著猛一蹦。眼珠快速的轉動兩下,跳下炕就要往外跑。

  “你幹啥去?”娟子一把拽住了他,“你可別瞎來!”

  一句話提醒了段乘風,也勾起了段乘風對牛大方的恨意……

  轉過天兩口子還沒起,外面就有人拍門。

  來的是村裡的村長,和同村幾個上了年紀的人。

  一看這幾個人的表情架勢,段乘風就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果然,幾個老頭子墨蹟了半天,老村長才吞吞吐吐的說:蛟鱗河出事了,死人了,想讓娟子過去看看。

  這會兒娟子她爹已經過世了,娟子是村裡唯一的薩滿。

  在避談鬼神的年月,連村長都親自找上門了,段乘風知道,這是出了大事了。

  經過這一夜,段乘風已經想到了許多事,當即也沒多說,叫上娟子就跟著村長等人出了門。

  儘管算到了一些事,可到了村外的蛟鱗河邊,看到河中的情形,段乘風還是連著打了好幾個哆嗦。

  時值嚴冬,本該凍的死死的河面竟然化開了兩間屋子那麼大的一片。河面上漂浮著不下二十幾具死屍,幾乎都快要將那片河面填滿了,而且這些死屍,每一個都是面朝下的。

  在段乘風看來,死屍倒不算什麼,讓他感到驚恐的是,河水化了。

  要知道在東北,諸如松花江那樣的大江大河,在冬天冰面上都是能跑汽車的。現在蛟鱗河竟然化了這麼大一塊,河底下那東西得有多邪啊。

  娟子雖然是薩滿,但是沒怎麼出過活,擔驚受怕了這些年,也沒了主見,看看河裡的死屍,又看看段乘風,一句話也不肯說。

  段乘風不一樣,鐵算盤重見天日,他昨天算到了很多事,經過一晚,想到的更多。

  對於將來命運的改變,他心裡已經有了計較。

  他盯著河裡的浮屍看了一陣,指了指其中一具,讓人撈上來。

  幾個村民用抓鉤把死屍拉到岸邊,撈上來翻了個身,立刻就有人叫道:“是大方子!”

  這死屍正是昨天才跟段乘風兩口子照過面的牛大方。

  段乘風又連著指了四具浮屍,撈上來一看,都是本村或者鄰村的人。

  等到又一具浮屍被撈上來,段乘風大聲說:“其它死人都不能撈,以後誰也別從河上走,要過河,就從橋上過!”

  話音未落,就聽有人喊:“橋被雪壓塌了!”

  段乘風扭臉朝著遠處看去,果然就見河面上唯一的一座木橋已經被壓斷了。

  段乘風只說了一句:“那就別過河!”

  然後就拉著娟子回了家,到家就把門插上,誰敲門都不開。

  到了晚上,兩人早早的上了炕。可沒過多久,就聽院子裡傳來了一陣陣陰慘慘的哭聲!

  段乘風和娟子對視了一眼,替她攏了攏頭髮,把被子向上一拉,蒙住了腦袋……

  第二天早上,段乘風才打開了房門,卻見院子裡已經站滿了村裡的人。

  村長朝身後看了一眼,讓他進屋說話。

  進了屋,村長先是吧嗒吧嗒抽了會兒煙袋,才鼓著眼睛說:

  “這是出大事了,半米多厚的冰,幾百斤的石頭扔下去都沒事兒,一隻雞扔下去,立馬就塌出一個洞……再浮上來,活雞就變死雞了!這是河裡出了妖蛾子,要吃活物啊!小風啊,這說是不過河就沒事,可不過河咋弄啊?今年太冷了,不過河,不進山,過冬的劈柴都不夠,人得活活凍死!”

  村長看了看娟子,又轉眼看向段乘風:“大方子他們幾個都是漏進去的,河裡剩下的那些死人呢?那是哪兒來的啊?咱村兒和鄰村,可都沒再短人(少人)了。還有,那些死人,咋地都穿的一樣的衣服啊?昨晚上滿村子鬼哭狼嚎了一夜,我沒敢出去,可村裡有後生說了,他看見了,村子裡全是‘人’,那些‘人’都穿著和河裡那些死人一樣的衣服,像是兵!”

  說著,村長忽然站了起來,兩腿一彎就要下跪。

  段乘風趕忙托住他,低聲對他說:“那些死人不是村裡的,那都是陪葬的死人兵。叔,我也不多說了,你也知道我們家是啥情況,我只能跟你說……”

  段乘風轉了轉眼珠,湊到村長耳邊耳語了幾句。

  村長出了屋,讓所有人都各自回家,只留下了那幾個老人和八個壯實的小夥子。

  到了中午,段乘風才和娟子一起,跟著村長等人又來到了蛟鱗河邊。

  村長讓那八個小夥子守著四下,回過頭和幾個老人朝娟子作揖。

  段乘風點頭,娟子才從抱著的布包裡拿出一個描了五彩的大木頭面具戴在了臉上,然後在河邊搖擺著身體唱起了尋常人聽不懂的話……

  足足過了一個鐘頭,娟子才猛地停住了身形,搖晃了幾下,指著河裡的一個地方說:“就是那兒!”

  段乘風扶住她,大聲對村長等人說:“還愣著幹什麼?快去把那東西撈出來!”

  ……

  見段乘風說到這裡又端起了酒杯,孫祿終於忍不住了,問道:“那河裡到底有什麼啊?怎麼就把河都化開了?”

  段乘風喝了一大口酒,緩緩的說:“是一具死屍,一個被賜死後葬在山裡的皇帝妃子。娟子看到的,就是那個妃子的轎子,還有那些給她陪葬的下人、兵丁。”

  瞎子蹙眉道:“要這麼說,那應該是墓葬的氣勢走盡了,妃子和陪葬的屍身才會被地下河沖到蛟鱗河裡。可那不過是個妃子,怎麼會凶煞到了能夠穿透冰層,把活人活物拉下河裡陪葬的地步?”

  “我事後查過典籍,那妃子是被皇帝賜死的沒錯,但卻是不甘心上吊,她是一把火將寢宮燒了,把自己活活燒死的。古往今來有多少冤枉?她那是蒙了冤,不甘心。那些陪葬的兵丁下人又何嘗有罪過?不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便被坑殺了。墓穴氣勢走盡,屍沉入水,還能不爆發怨念?”

  段乘風歎了口氣,接著說道:“當時我也是迫於無奈,才讓娟子又幹起了薩滿的活計。如果不那樣,那年冬天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我和娟子最窮,第一個就得死。也就是因為那件事,後來又幫我們倆度過了一場大劫。”

  幾人面面相覷,都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段乘風乾笑兩聲,只說了四個字。

  我恍然大悟,忍不住替當時的兩口子後怕的抹了把冷汗。

  他說的那場劫難,多數人都是知道的。那場持續了十年的運動,不知道迫害了多少無辜善良的人,毀壞了多少歷史遺留的瑰寶。

  以段乘風和娟子的出身,如果不是有特殊的緣故,很難說能不能在那場浩劫中活下來。

  因為蛟鱗河的那件事,全村人都把娟子當成救命恩人,那以後,兩人的生活便逐漸有了改善。

  在浩劫來臨時,老村長更是連同全村的村民一起替兩人遮掩,甚至為了保護兩人,帶領村民和‘小將’們對峙。

  段乘風說,他算不到自己和娟子的命,卻算到了那場浩劫,從而想到了自己和娟子將來的遭遇。可以說蛟鱗河的那件事,救了兩人的命。

  但也正是因為命運有了改變,所以後來娟子才會出事。

  見他有些醉了,我就想先問問關於段佳音的母親有沒有什麼線索。

  段乘風聽我問,先是露出了深深的疑惑,然後才緩緩的說:“我算不到娟子現在在哪裡,可我知道,如果明天我們真的能上得了那列火車,就有可能找到她。”

  “火車?”我和瞎子對視了一眼。

  段乘風點點頭,眼睛突然一紅,“如果當初我和娟子沒有上那列火車,娟子就不會死,更不會落的魂魄飄零無蹤,佳音也不會沒有母親……”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1:14
第二十二章 火車上的死人


  段乘風深吸了口氣,緩和了一下情緒,緩緩的述說起事情的經過。

  經過蛟鱗河的事之後,段乘風和娟子跟村民的關係有了極大的轉變,十年浩劫終於過去,兩口子的日子也越過越紅火。

  這一年,兩口子迎來了一件天大的喜事——娟子懷孕了。

  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段乘風高興壞了,同時也開始盤算,是不是該回去城市了。

  他倒不是嫌棄鄉下的生活,相反,他已經習慣了這小山村的一切。

  要是沒有兒女,他願意和娟子在這裡終老,但既然有了孩子,那就不得不為孩子的將來著想。

  他把自己的想法對娟子一說,娟子雖然捨不得家鄉,但想到孩子的將來,還是同意了。

  於是,段乘風開始多方面聯繫,在娟子懷孕七個月的時候,兩人一起踏上了去段乘風老家的火車。

  傍晚時分,火車停在一個小站。

  火車停了不大會兒,就上來一個人。

  這人的打扮很奇怪,明明是大熱天,卻穿著長褲、夾克衫,還戴著帽子,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

  段乘風不由得多看了這人幾眼,發現他的衣服都不怎麼合身,夾克褲子都特別肥大,而且裡面像是還穿著一身衣服似的。

  而且這人一上來,段乘風就聞到他身上有股說不上來的怪味兒。

  正當段乘風覺得奇怪的時候,娟子忽然說自己不舒服,想上廁所,讓段乘風陪她去。

  兩人到了廁所外面,娟子卻突然拉著段乘風加快了腳步,繼續往前走。

  直到走進餐車,娟子才驚魂未定的說:

  “乘風,我們不該坐這趟火車的!”

  段乘風嚇了一跳,忙問是怎麼回事。

  娟子急喘了一會兒,才小聲說:

  “剛才上來的那個人,是個死人,他是剛從墳裡爬出來的!不光是這樣,我看見……看見跟他一起上來的,還有三個白臉的小孩兒!”

  段乘風當時就懵了,娟子是薩滿,雖然懷孕後靈力削弱,但是眼睛卻仍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

  事實上看到那怪人上來的時候,段乘風就隱約有種不安的感覺,現在聽娟子一說,更是後脊樑一陣陣發涼。

  可火車已經重新開動了,他只好安慰娟子,說就算那怪人不是好路數,可也不應該是沖著兩人來的,再說火車上這麼多人,他也不敢作妖。

  嘴上這麼說,卻是不敢再讓懷孕的娟子回去,花‘大錢’炒了幾個菜,準備在餐車裡對付到天亮再說。

  娟子也沒吃幾口,等段乘風吃完,她已經靠在窗邊睡著了。

  段乘風見狀,想了想,還是站起身,走出餐車,朝著兩人原先的車廂走去。

  一是他對那怪人有著幾分好奇,死人怎麼能坐火車呢?

  但更重要的是,他和娟子的行李還在座位上呢,包裡還裝著他和娟子的全部家當,還有他家傳的鐵算盤。

  剛到車廂門口,就發現不對勁。

  過道裡堵滿了人,鬧鬧哄哄的像是出了什麼事。

  段乘風問身邊一個出什麼事了。

  那人說,死人了,有個人病死在火車上了。

  段乘風心裡一咯噔,一下就想到了那個怪人。

  恰好乘警和乘務員趕來,段乘風就跟在他們後邊擠進了車廂。

  進去以後,就見那怪人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人已經沒了生息。

  讓段乘風感到驚恐的是,瞧這人的臉色,絕不是剛死的,起碼得死了一兩天了。

  他不由得想起了娟子的話:

  那是個死人,是剛從墳裡爬出來的……

  段乘風當即也不敢再停留,拿下行李就往回走。

  快到餐車的時候,突然就見娟子挺著大肚子,慌慌張張的向這邊跑來,像是在追趕著什麼人。

  嘴裡歇斯底里的大聲喊著:“把孩子還給我!把孩子還給我!”

  看到娟子癲狂的樣子,段乘風頓時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反應過來,把行李一丟,跟著就往回跑。

  沒跑多遠,就見前方一片騷亂,許多人一邊慌慌張張的迎面跑過來,一邊有人大喊:“詐屍了!”

  段乘風是真急了,“娟子!娟子……”

  ……

  述說到這裡,段乘風呼吸越發急促,臉上湧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紅。

  瞎子趕忙把一杯水端給他,卻被他用力擋開,大半杯都灑了。

  段乘風又粗喘了一會兒,忽然轉頭看著我:“娟子不見了!她和那個怪人都不見了!”

  “你冷靜點,別激動,我們這趟來,不就是為了找她嗎?”

  我嘴上說著,心裡卻是疑惑到了極點,不明白段乘風說的‘不見了’是怎麼一種情形。

  段乘風接過水杯喝了一口,說道:

  “娟子一直喊著‘把孩子還給我’,瘋了似的往人群裡擠……我和她被擠散了。等到乘客平息下來,娟子不見了,那個怪人也不見了。”

  “怎麼個不見了?”孫祿看了看我,擰著眉毛問。

  “就是不見了,我跟著乘警找遍了整列火車,也找不到她和那個怪人。他們就像是憑空消失了。”段乘風說。

  孫祿還想追問,被我攔了一把。

  “我當時已經瘋了,在火車上找了整整一夜,都沒有找到娟子。”

  段乘風抹了抹眼角,抬眼看著天空:“第二天一早,火車到站,所有人都下了車,這個時候……娟子居然自己回來了。我不知道她是從哪裡走出來的,只知道她慢慢的走到我跟前,只跟我說了一句‘孩子找回來了’,然後就暈倒了。到了醫院,醫生替她檢查後,居然說,她已經腦死亡了,但是肚裡的孩子沒事。就這樣又過了一個月,她生下了佳音,然後……然後她就走了。”

  “那個怪人呢?”瞎子問。

  “他一直都沒再出現,我後來找到當時車上的一個乘警,才知道那個人當時確實已經被判定死亡,而且死了至少超過二十四個小時。那個乘警當時正準備跟同事把屍體抬走,沒想到屍體忽然坐了起來,然後爬起來就往車尾跑。當時車上的人都嚇壞了,以為詐屍了……誰也不知道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段乘風緩緩閉上眼睛,沉默了片刻才又說道:

  “我算不到親人的命,可我找同行算過,娟子的魂魄留在了那列火車上,不知道去了哪裡。”

  我擺手阻止瞎子開口,問:

  “大哥,你想我怎麼做?”

  段乘風睜開眼看著我:“幫哥哥一次,和我一起再上一次那列火車,把娟子找回來。”

  瞎子點頭,“哪一趟火車,我現在就訂票。”

  段乘風眼珠突然快速的轉動了兩下,說:“不用,我已經都安排好了,不用你去。我和徐禍,還有……”

  他的目光轉向了一直沒說話的季雅雲:“你也一起去。”

  “她去幹什麼?”我終於忍不住問出了最大的疑問。

  段乘風沒有回答我,而是看著季雅雲露出一絲詭秘的笑意:“她如果不去,有些疑問,這輩子她都不會知道答案。”

  見段乘風明顯有些喝多了,我想了想,最後問道:“明天上車?幾點?”

  “吃完飯你們就先回縣裡吧,明天下午兩點,我們在縣裡的老火車站匯合。”

  瞎子本來還想說什麼,我向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按段乘風說的辦。

  我和瞎子、孫屠子都喝了酒,回縣裡的時候,只能讓‘馬路殺’桑嵐開車。

  我在車上眯瞪了一會兒,上了國道,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怎麼了?”孫祿問。

  我使勁搓了把臉,看了看他和瞎子:“早上買糖糕的時候,那個大叔說過,老火車站已經停用了。”

  孫祿:“停用了?那還坐什麼火車?”

  瞎子放下車窗,點了根煙,狠狠吸了一口,噴完煙圈,回過頭看著我說:

  “雖然老段是我未來老丈人,可我還是得說,他好像有什麼事瞞著你。這樣,禍禍你和……和季雅雲……雲姐,你們去縣裡的賓館休息。明天按點去和老段匯合,其它的我來安排。”

  到了縣裡的賓館,瞎子讓我和季雅雲下車。

  桑嵐愣了好一會兒才問:“他們下車,我們去哪兒?我們不住這裡嗎?”

  瞎子斜睨著她嘿嘿一笑:“你想知道當年在那列火車上究竟發生了什麼,那就跟著我們。”

  桑嵐把著方向盤瞪眼看了我一會兒,扭臉看向季雅雲:

  “小姨,那你自己小心點兒!”

  看她那眼神我就是一頭黑線。

  這‘小心’指的是我嗎?

  瞎子他們走後,我和季雅雲面面相覷,彼此都有些尷尬。

  看著眼前的大美女,我不禁想起了老何的話:季雅雲本來就是你的童養媳……

  我不是酒後亂性的人,但天意弄人,因為事先沒訂房,這會兒再問前臺,就只剩一個套房了。

  我和季雅雲都沒有猶豫,套房就套房吧,反正是兩個房間。

  一進屋,兩人都忍不住看向對方,彼此露出了會心的笑意。

  客廳的自動麻將桌、兩間狹窄的臥房……

  這所謂的套房,竟跟我和桑嵐她倆最初相識的時候,在張喜的老家住的那套出奇的相似。

  感覺沒話可說,我就先去沖了個澡,回到房間,沒大會兒便酒意上頭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迷糊間,突然被一陣敲門聲驚醒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1:16
第二十三章 老火車站


  門一開,我不禁就愣住了。

  敲門的是季雅雲,可她身上穿的……

  “什麼事?”我有點不大敢看她。

  儘管她的睡裙相對算是保守型的,可成熟女性自身散發出的吸引力是很難讓人抵擋的。

  “沒什麼。”

  季雅雲輕聲說了一句,竟挨著我的身子走進屋,徑直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聞到淡淡的沐浴液香味,我不由得一愣,回過頭仔細看,才感覺有些不對勁。

  她明顯是剛洗完澡,但卻畫了若有若無的淡妝,此刻坐在床邊微微低著頭,臉頰透著一抹羞澀的豔紅。

  女人洗完澡化妝的目的只有一個,看她這副神態,全然是一副任君采劼的模樣。

  可為什麼會這樣呢?

  我認識的季雅雲可不是耐不住饑渴的蕩婦,就算對男人有那種感覺,也不會三更半夜來主動獻身啊?

  想到這裡我心就是一沉,這個天生‘體質招黑’的女人,可別是又被什麼髒東西附身了吧。

  我正想上前查看,季雅雲突然輕聲說:“老闆,時候不早了,睡吧。”

  老闆!

  我頓時如遭電噬,僵立在了當場,看著她睡裙下凝脂白玉般的肌膚,不由自主的燥熱起來。

  ……

  第二天中午,兩人退了房,在賓館外打了輛車。

  上了車,司機問我去哪兒,我隨口說去火車站。

  司機回過頭問,打表還是不打表,不打表的話八十,不過他還得再拉一個人。

  我一下就火了,“你這小刀也太快了吧?那麼點路你要八十?”

  司機一愣,“我咋地啦?沒宰你啊,從這兒到火車站三十多公里呢。”

  我也是一怔。

  倒是季雅雲先反應了過來,輕聲說:“師傅,我們去老火車站。”

  “哎呀媽,這誤會鬧的!”司機一拍方向盤,“我還以為你們要去市里的高鐵站呢。”

  他忍不住多看了季雅雲兩眼,目光才又轉到我身上,“哎我說,兄弟,你們別是弄錯了吧?老火車站早就停用了,你們要坐車,得去市里。”

  我有點尷尬的笑笑,“不好意思哈大哥,我誤會了。我們和一個朋友約了在老火車站見面。”

  “在老火車站見面?”司機似乎有些驚訝,但沒說什麼。

  路上我問司機,縣裡的老火車站是不是完全停用了。

  司機肯定的說是,說早幾年還有些貨運車臨時靠站,裝卸點散貨什麼的,現在集中管控,老站完全不用了。

  到了地方,司機接過車錢,似乎想說什麼,但末了只是又朝季雅雲身上瞄了兩眼。

  下了車,我忍不住偏著頭盯著季雅雲,“美女就是招人稀罕,你說要是沒我跟著,那司機是不是就把你拉跑了啊?”

  季雅雲嗔了我一眼,突然朝我身後指了指:“那是賣什麼的啊?”

  我回過頭一看,不禁就是一愣。和她一起走到不遠處的一個小攤前,看了看正低頭忙活的攤主大叔,忍不住奇道:“叔,你咋又到這兒來出攤了?”

  大叔抬起頭,一臉懵圈的看了看我和季雅雲,“我一直都在這兒啊,咋地啦?”

  我又是一愣,反應過來,差點沒扭頭就走。

  一樣是炸糖糕的,卻不是同一個人。不過看身形樣貌,這大叔倒是和那個賣糖糕的有幾分相像。

  聽到“咕嚕”一聲響,我扭臉看向季雅雲,她臉一紅,低著頭不敢看我。

  “誰讓你早上不吃飯,這會兒不餓才怪了。”

  嘴上說著,心裡卻是有種難以形容的怪異感覺。

  眼前的還是季雅雲,可我怎麼就覺得,我像個壞大叔在哄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孩兒似的。

  我隨口問大叔:“白糖糕怎麼賣的啊?”

  “五分錢一個,一毛錢仨。”

  “叔,您可別逗了,給我來五塊錢的吧。”我笑著說。

  沒想到大叔居然瞪起眼來,“小夥子,你是城裡來的不假,你跟我一個鄉下做小買賣的逗啥悶子?我一天下來也弄不了那麼些個啊?”

  見他不像開玩笑,我有點懵了。

  季雅雲突然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朝一邊看。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當場傻眼了。

  做糖糕的小桌下麵放著個餅乾盒改的錢盒子,裡面居然全都是現在基本上已經很少見到的分幣和毛票,最大面額的也就一張五毛的,還是舊版的。

  再仔細看大叔的穿著,那衣服的年代似乎也太老了點……

  “徐禍!”

  聽到有人喊我名字,轉臉一看,就見坐著輪椅的段乘風正在前邊一家小飯館門口朝我招手。

  我又看了賣糖糕的大叔一眼,帶著滿心的疑惑和季雅雲一起走了過去。

  段乘風比起昨天似乎精神好了不少,他朝季雅雲點了點頭,指著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給我們介紹,說他叫大龍,會跟我們一起上火車。

  我心思還在賣糖糕的大叔身上,這會兒反應過來,才發覺這個叫大龍的男人穿的衣服有些古怪。

  大熱天的,他居然穿了一身長袖的藍布工作服,扣子還都扣著。

  我怎麼看怎麼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彆扭,等到坐下來,才猛然想到哪裡不對勁。

  大龍的工作服鼓鼓囊囊的,裡邊這是還有衣服啊!

  我一下想起了昨天段乘風說的那個火車上的怪人,冷汗不由得就下來了。

  段乘風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低聲對我說:

  “不是你想的那麼回事,大龍就是當年火車上的那個乘警。他親眼看到那個怪人死而復生,隔了這麼多年,他也想弄清楚當年火車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大龍倒是和善,朝我笑笑,扯著領口示意我看。

  看到他裡邊的衣服,我反倒更加疑惑了。

  他裡邊穿的是警服,但卻是白色帶紅領章的上衣。

  這方面我多少有些常識,這明明是七二式的夏裝警服,早在83年就已經被替換了。

  我想的腦子都疼了,也想不出他這身裝扮是為了什麼,好在我並沒有從他身上聞到什麼特別的味道。

  段乘風也沒向我解釋的意思,只說吃完飯就上車。

  菜上來,大龍問我要不要喝點酒。

  天熱的不行,這家飯館又十分的老舊,連空調都沒有,我只好叫了兩瓶冰啤酒消暑。

  吃喝完,看看鐘點差不多了,我就想結帳,段乘風卻說讓大龍結。

  段乘風讓我推他到門口透透氣,我不經意間一回頭,就見大龍正把一張兩指寬花花綠綠的小票遞給飯館兒老闆。

  我頭一下就大了,那小票子現在我家裡還存著幾張呢,那居然是糧票!

  段乘風突然攥著我的手腕緊了緊,搖了搖頭,示意我不要多問。

  我心說老段啊老段,你求著我辦事,還玩這一套幹什麼?

  起碼得讓我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糖糕五分一個……要那麼一桌子菜,還要了啤酒,最後卻用糧票結帳……

  用糧票那會兒可還沒我呢,要不是看見遠處的高樓和馬路上偶爾經過的汽車,我都以為我穿越了呢。

  火車站正門都鎖著,的確像是停用很久了。

  大龍直接領著我們從一邊繞到了月臺上。

  看著空空蕩蕩的老舊月臺和孤單延長的鐵軌,我心裡疑惑到了極點,終於忍不住問段乘風:

  “我聽人說這裡早就停用了,哪兒還有火車靠站啊?”

  段乘風朝著大龍看了一眼,似乎有些失神,喃喃道:“有,一定有……”

  我暗暗皺眉,把手伸進口袋裡摸著手機,想著要不要打給瞎子,讓他直接通知段四毛,她老爹憶妻成狂,已經神經了。

  這時,大龍忽然走過來,拿出兩張白色的小紙片遞給我和季雅雲。

  看清楚手上的紙片,我徹底呆住了,這竟然是一張老掉牙的火車票!

  然而火車票雖然老,卻是嶄新的,就像是才列印出來不久一樣。

  “徐禍。”季雅雲忽然拉了拉我的衣服,眼睛卻斜向了一邊……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1:24
第二十四章 綠皮火車


  順著季雅雲的目光看去,我頭皮一下子就繃緊了。

  就在我低頭看火車票的時候,月臺上竟然多了十幾個男女老少。

  這些人全都穿著不符合這個時代的衣服,提著大包小包,手裡拿著和我手中相同的火車票……

  只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不可能一下多出這麼多乘車的旅客。我幾乎可以肯定,這些人就算不是鬼魅,也是什麼邪物幻化的。

  可讓我想不通的是,瞎子明明說過,我被顧羊倌煉成小草頭仙的靈識已經回歸了本體,鬼眼和對邪祟的洞察力都會有所提升,但為什麼我卻感覺不出這些‘人’有什麼異樣呢?

  我想問段乘風,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回過頭,卻見他正把一頂老舊的帽子戴在頭上。

  這麼熱的天,他戴帽子幹什麼?

  而且這帽子……我怎麼看著這麼彆扭呢?支楞八叉的,像是混合了不知道多少頭油泥垢,都硬挺了……

  “嗡……嗡……”

  我拿出手機,是瞎子發來的短信:就快到了府河了。

  我深吸了口氣,把手機收了起來。

  瞎子昨晚和我們分開後,就查了所有會路過這個火車站的火車車次,然後帶著孫屠子和桑嵐連夜趕到了另一個城市,今天上午登上了最符合段乘風所說時間段的火車。

  他上車後已經把車次發給我了,可是兄弟,事情似乎和咱想的完全不一樣,你老丈人現在已經完全把我帶到溝裡去了,我不知道他要我上去的那列火車,是不是就是你們現在搭乘的那列,甚至不知道那火車是不是人乘的……

  聽到鳴笛聲,我忍不住一哆嗦。

  抬起頭,就見一列火車從遠方開來。

  到了這會兒,我已經懶得再向段乘風問什麼了。

  火車總不會是虛幻的,我現在只想看這趟准點到來的火車會不會在這廢棄的火車站停下來。

  很快,火車就放慢了速度,居然真的停在了我們面前。

  看到車身上的列車車次牌,我暗暗松了口氣。

  這雖然是一列現在已經不常見的綠皮車,但是車身標識和瞎子發給我的車次卻是一樣的。

  車身的綠漆經過歲月的洗滌,已經沒那麼光鮮了,可也正是這樣,才讓我揪著的心稍稍放鬆了些。

  這個時候要是開來一列新的像是剛出廠似的綠皮火車,我真不敢保證有膽子上去。

  車門打開,身邊那些神秘旅客開始陸續上車。

  大龍推著段乘風的輪椅,卻朝著一個方向指了指,“你們是那節車廂。”

  我垂眼看向段乘風,卻見他雙手抱拳,朝我作了個揖:“兄弟,拜託你了。”

  我無奈的點了點頭,拉著季雅雲朝大龍指的車廂走去。

  “那個大龍有問題。”季雅雲邊走邊低聲說。

  我翻了個白眼,只要不瞎,都看出他有問題了。

  “我感覺她和老闆你有點像。”季雅雲突然說道。

  我一怔:“和我像?”

  季雅雲蹙了蹙眉,“就是感覺,我也說不上來是哪裡像。”

  “別管感覺了,都到這份上了,不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回去我也睡不著。對了,不是跟你說過,別再叫我老闆了嘛,現在又不在驛站。再說了……”

  我回過頭朝她眨了眨眼,“我不知道你那個時代的‘老闆’分不分場合,現在除了辦公室以外,女人叫男人老闆可是……”

  按照火車票找到了車廂,沒上車我就先愣了。

  車廂門口居然有個檢票的乘警,關鍵是他下身穿著藍色的警服褲子,上身卻是穿著白色的短袖警服,再看他頭上的警帽,竟也是七二式的!

  “同志,請出示你的車票。”乘警向我和季雅雲敬了個禮。

  我回過神來,把車票遞了過去。

  “哢嚓”一下,票上多了個缺口。

  “同志,你們可以上車了,請對號入座。”

  我長籲了口氣,點點頭,拉著季雅雲上了車,朝著裡面走了幾步,終於還是忍不住轉過身:

  “同志,我想問一下……”

  看到身後的情形,我又一次呆住了。

  剛才給我們檢票的乘警,竟已經不見了。

  再回過身,我下意識的拉住了季雅雲的手,亦步亦趨的往車廂裡走。

  看到靠近門口的幾個乘客,提著的心才漸漸放下來些。

  或許因為是綠皮車,車上的乘客並不多,這些人倒是和我們一樣,穿著同時代的衣服,多數都在低頭看手機。

  找到座位,我掏出手機,打給瞎子,問他在哪兒。

  掛了電話,就見季雅雲正愣愣的看著我。

  “怎麼了?”我問。

  季雅雲從包裡拿出自己的手機,猶豫了一下才說:

  “老……徐禍,我剛才就想問你了,這手機怎麼用啊?怎麼就一個按鍵啊?”

  “哈,我就說你已經和時代脫節了,糖糕沒吃過,手機也不會用。”我忍不住笑道。

  見季雅雲臉色微微漲紅,我忙說:“我教你怎麼用。”

  拿過她的手機,點開螢幕,我嘴角就耷拉了下來,有密碼。

  好在我很快就想到了解決辦法,把手機拿到她面前,“把大拇指伸出來,在按鍵上按一下……不對,不是用指甲,用指頭肚按……對了,這叫指紋解鎖……”

  不得不說,季雅雲是那種秀外慧中的女人,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學會怎麼用手機了。

  真不是她笨,而是手機上那些五花八門的應用我看著都繞騰。

  看看時間,我起身說:“別在這兒幹坐著了,去找瞎子他們碰個頭。”

  兩人來到軟臥車廂,推開門就和桑嵐迎面撞了個正著。

  桑嵐看了我一眼,一把拉住季雅雲的手,“小姨,你從昨天晚上開始怎麼就不接我電話了?連微信也不回?”

  “又是你。”季雅雲微微蹙眉,掙開了她的手。

  桑嵐一愣,盯著季雅雲看了一會兒,猛地回過頭拉住我:“你對我小姨做什麼了?”

  我忍不住歎了口氣,“我也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她從昨天晚上開始就又‘變身’了。”

  本來還懶洋洋的靠在鋪位裡的瞎子和孫祿同時坐了起來。

  瞎子兩眼放光的問:“變身小雅?驛站裡的忠誠女僕?”

  孫祿同樣是一臉好奇。

  見到瞎子他們都在車上,我一直半懸著的心才徹底放了下來。

  我先把昨天晚上的事說了一遍,沒等說完,就又被桑嵐揪住了領子:“你對我小姨做什麼了?”

  “放開他!”季雅雲竟“啪”的一聲打開了她的手。

  這一下很是用力,不光是桑嵐被打蒙了,我和瞎子、屠子也都愣了。

  見桑嵐兩眼淚汪汪的,我連忙把她扶到臥鋪上坐下,“我都說了……你小姨‘小時候’脾氣不怎麼好。”

  回過頭見季雅雲還在沖桑嵐瞪眼,我一個頭兩個大。

  我已經跟她說過,桑嵐和她是什麼關係,並且很努力的解釋她們為什麼會有這種關係,可現在的季雅雲,或者說是小雅,對這個外甥女顯然還是不認頭……

  我再三向桑嵐保證,昨天晚上我真是什麼都沒幹,只是花了小半夜的時間努力告訴季雅雲一些事,和想要弄清一些問題。

  可那明顯是徒勞的,現在的季雅雲,思維似乎已經固定在了‘小雅’的身上。

  桑嵐委屈了好半天,還是試著想要接近季雅雲。

  我撓了撓頭,對季雅雲說:“你那手機上好像有個拍照軟體,能把人變得又年輕又美得冒泡,還能把人變成小孩兒呢,你讓桑嵐教你怎麼用吧。”

  看著兩個女人並肩坐在床上研究起手機,我哭笑不得。

  比起之前那些詭異的事,我更特麼好奇,老段幹嘛非要讓我把季雅雲帶上。

  帶上她,桑嵐肯定也得跟來,這不是裹亂嘛。

  瞎子看看兩人,給我和孫祿一人發了根煙,自己也點了一根,吐著煙圈說:“綠皮車的好處就是抽煙沒人管。”

  我點著煙抽了一口,整理了一下思緒問了一個我最想知道的問題:“火車為什麼會停在府河縣?”

  “廣播裡說是有點小狀況,臨時停靠,具體沒說是怎麼回事。”孫祿道。

  瞎子叼著煙,眯著眼睛說:“我是真沒看出來,我未來老丈人還有這能耐呢,居然能讓火車停下來。”

  我抬眼看著他:“你見過現在吃飯還用糧票買單的嗎?”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1:26
第二十五章 謊言


  聽我把在火車站的經歷一說,孫祿和瞎子都瞪圓了眼睛。

  過了好一會兒孫祿才看了看窗外,回過頭說:

  “禍禍,你沒看花眼吧?那個大龍給飯館老闆的真是糧票?他可別是跟你開玩笑,故意逗你玩兒呢吧?”

  我搖了搖頭,從兜裡掏出的那張火車票遞給他,“這個怎麼解釋?這張票可是比咱倆的年紀還大呢。”

  看到火車票,孫屠子登時就張圓了嘴巴半天沒合上。

  “這是大白天見鬼了?”瞎子疑惑的看著我。

  “大白天見鬼不稀罕,就怕是有人搞鬼。瞎子,我怎麼總覺得老段有點不對勁呢?”

  “我覺得不對勁的是那個大龍。”季雅雲邊低頭玩手機邊插口說道。

  桑嵐看看她,再看看我們仨,一臉的糾結。

  我用力甩了甩頭,說事情總歸會有個結果,我就不信到了最後段乘風也不給個說法。

  我把瞎子拉起來,讓他去上鋪歪著,昨天晚上跟季雅雲孤男寡女待了大半夜,後來也沒怎麼睡。

  那哪兒睡得著啊,真要是再來一次,我保不齊就把她給……

  躺下沒多久,我的意識就開始模糊,正昏昏沉沉的,就聽周圍變得有些嘈雜起來。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我竟然坐在硬座裡,肩膀上居然還靠著個人。

  我看不清這人的臉,但是看到她隆起的肚子,頓時就愣住了。

  靠在我肩上的竟然是個孕婦!

  孕婦似乎是被我驚醒過來,抬起頭看了看我,又往窗外看了看,問我:

  “乘風,到哪兒了?”

  我又是一愣,但嘴裡卻不由自主的說:“傻丫頭,跟你說到哪兒,你能認識啊?還早著呢,再睡會兒吧。”

  這聲音有點熟悉,卻絕對不是我的聲音。

  聽著一男一女的對話,好半天我都沒反應過來,直到‘我’說:“娟子,前邊靠站,我下去給你買個燒雞吃啊?”

  娟子!

  這個孕婦是娟子,她叫我乘風……段乘風?!

  “我不想吃燒雞,你把包裡的烙餅給我拿一張,卷上蔥,多抹點兒大醬。”

  隨著一聲拉長的鳴笛,火車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這時我才發現,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火車停了下來,‘我’朝車外張望的時候,不經意間看到了靠近車窗旁的標識牌,心裡不由得就是一激靈。

  這時就見娟子邊往外看邊說:“乘風,等咱孩子大了,娶媳婦兒了,或者嫁人了,咱還回來吧。外邊挺好的,可我老覺得一離開家,這心裡就沒著沒落的。”

  ‘我’歎了口氣,在她耳邊說:“娟兒,你要是不習慣,等孩子生下來,咱就回。老實說,我現在也不習慣出來,可生孩子是大事兒,還是得去城市的大醫院。”

  作為一個‘旁聽者’,我不禁聽的有些癡了。

  我並不是一個多喜歡感慨世態萬千的人,可兩人的對話卻讓我不由自主的把自己代入了一個對我來說很遙遠的時代。

  我正有些出神,卻見娟子突然猛地轉過了頭。

  與此同時,我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臭味。

  我的神經一下子提了起來,這味道雖然很淡,但我實在太熟悉了,這根本就是屍臭味!

  ‘我’隨著娟子的目光轉過頭,就見一個戴著藍布帽子,穿著灰色夾克、黑色褲子的男人正朝這邊走來。

  因為天氣熱,‘我’都不敢和娟子身子貼太近,而這人卻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而且他身上的那股子味兒……

  我猛地反應過來,頭皮就是一緊!

  ‘我’現在是段乘風,我和娟子在開往大城市的火車上,而這個把自己包的像粽子一樣的人,就是段乘風說的那個怪人!

  怪人的帽檐壓的很低,夾克的領子也豎了起來,我看不清他的樣子,但卻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覺。

  我居然覺得,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他似的。

  自從看到這個怪人,‘我’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但是我通過眼角的餘光,卻看到了讓人無比驚悚的一幕!

  就在怪人的身後,居然跟著三個臉白的像裹了麵粉一樣的小孩兒!

  三個小孩兒差不多都是五六歲的樣子,其中兩個穿得破破爛爛,都面無表情,眼中毫無光彩。

  但是另外一個卻穿著件小馬褂,頭上還戴著頂瓜皮帽,就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一樣。

  只不過他的臉同樣白的瘮人,但一雙眼睛卻不像另外兩個小孩兒那樣麻木,而是時不時的轉動一下,透著一股詭異的光彩。

  我的目光轉回到怪人的身上,正想努力看清他的樣子,娟子忽然對我說:“乘風,我有點不舒服,我想上廁所。”

  說著,就站起身,拉著‘我’朝車頭的方向快步走去。

  就在經過怪人身邊的時候,我悚然的看到,那個戴瓜皮帽的小孩兒居然轉動眼珠看了過來,嘴角慢慢揚起,露出了一抹詭笑!

  娟子並沒有上廁所,而是拉著‘我’一路小跑般的跑到了餐車。

  ‘我’急著扶她坐下,替她攏了攏汗濕的頭髮,問她怎麼了。

  “剛才上來的那個人,是個死人!他是剛從墳裡爬出來的,跟著他的……還有三個白臉的小孩兒,那是三個小鬼!”

  ‘我’安慰了她一陣,似乎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好拿錢讓餐車乘務給炒兩個菜,打算在餐車待一宿,等到了天亮再說。

  火車上的飯菜品質怎麼樣就不用說了,雖然是現炒的菜,我也沒吃出好來。娟子沒吃幾口,‘我’卻還是吃了不少。

  等到吃完,再看娟子,已經靠在窗邊睡了過去。

  ‘我’想了想,站起身,朝著後面的車廂走去……

  我根本顧不上想這到底是夢境還是怎樣,只想提醒段乘風:回去!趕緊回去!你老婆有危險!

  可這個身體根本就不受我的控制,我就只是個‘第一視角’的旁觀者……

  我已經想到了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但就在這個時候,段乘風忽然做了一個讓我意想不到的舉動。

  他離開車廂後並沒有走遠,而是在一個四下無人的空位坐了下來,左右看看,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個用花布包著的小包。

  不用打開我也從布包的形狀看出那裡面是什麼了。

  段乘風……或者說是‘我’一層層的揭開布包,果然露出了他的招牌鐵算盤!

  怎麼會這樣?

  我一時間驚疑到了極點。

  段乘風明明說過,鐵算盤和行李一起留在了他和娟子的那節車廂裡,怎麼會在他身上?

  他在說謊!

  他現在為了找到他老婆的魂魄,有理由瞞著我一些事,可他沒理由就當時的情形對我說謊的……

  我大腦一片混亂,已經完全摸不著頭緒了。

  然而就在這時,‘我’的手掌已經緩緩貼上了鐵算盤,在上面輕撫了一下後,小拇指猛地一彎。

  就聽“啪”的一聲脆響,一粒算珠彈偏離了原來的位置。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突然覺得像是有一把重錘狠狠的砸中了我的心窩!

  我渾身一顫,仰面靠在了座椅裡。

  好一陣,望著火車頂棚的眼睛都因為眩暈無法聚焦。

  我分不清楚這到底是段乘風的感覺還是我自己覺得難受,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像是移了位一樣。

  仰面粗喘了一陣,‘我’的身子突然猛的向上一挺,急忙抬手捂住了嘴。

  “噗”的一聲,居然將一口鮮血吐在了手心裡。

  我並沒有感覺舒服多少,卻發現‘自己’快速的轉動眼珠,似乎在打量周遭的一切。

  ‘我’保持著這個動作足有一分鐘,才緩緩彎下腰,把捧著血的手在座椅的底部抹了幾下,抬起手看了看,站起身,又朝餐車的方向看了一眼,這才朝著火車的尾部走去。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1:33
第二十六章 詭秘之旅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吐血的緣故,再站起來,我就覺得一陣陣的發暈,就像是發高燒燒迷糊了一樣,視線也變得不怎麼清楚。

  又走過一節車廂,‘我’停住了腳步,站在原地,轉動眼珠斜看向一個方向。

  我勉強把渙散的目光聚攏,一張白的像敷了麵粉一樣的小臉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我頭皮瞬間繃緊,意識也恢復了幾分清明。

  我看到的居然是那個跟著怪人上車的瓜皮帽小孩兒!

  小孩兒就像只變異的猴子一樣,正蹲在一側座椅的靠背上朝著我笑。

  我驚恐的發現,他咧開的嘴裡,竟然有著兩排鋸齒般的尖利牙齒,而且這些牙齒都像是染了墨汁一樣黑漆漆的。和慘白的臉一對比,要多瘮人有多瘮人。

  而靠背的下方,一個略微有些瘦削的男人正背對著這邊看著窗外,似乎完全沒有發現自己頭頂上方蹲著個小孩兒。

  讓我毛骨悚然的並不是白臉小孩兒的出現,而是此刻的‘我’,或者說是段乘風,竟看著那小孩兒發出了一聲冷笑!

  我腦子嗡一下就炸了,看他的反應,他分明是看見白臉小孩兒了!

  想到他剛才的舉動,我不由得有種奇詭絕倫的感覺。

  五分錢一個的糖糕、用糧票結帳的飯館兒、老舊的火車票、七二式的警服……

  難道說段乘風是利用某種法門,回到了過去?

  這一次他把鐵算盤帶在了身上,算到了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

  他難道是想改變過去,救娟子?

  雖然我自己都覺得這個想法很荒誕,可我仍然希望這是現實。

  因為在我看來,娟子就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村婦女,是個很好的女人、很好的妻子……

  可是接下來段乘風的舉動不但讓我大失所望,而且一股極度的寒意快速的蔓延到了全身。

  他一直看著白臉小孩兒,卻邁動腳步,繼續向前走去。

  我想問他:‘段乘風!你到底在幹什麼?’

  可我根本發不出聲音,我只是個第一視角的旁觀者,根本無力阻止眼前發生的一切!

  走到車廂一頭的連接處,‘我’再次停住了腳步,緩緩轉過頭向後看去。

  這時就見那個戴瓜皮帽的白臉小孩兒詭異一笑,跳下椅背,飄忽的朝著餐車的方向跑去。

  ‘我’緊咬起了牙關,冷哼了一聲,更加緩慢的轉回了身子。

  但就在轉過來的一刹那,我看到原先白臉小孩兒蹲著的座椅下方,那個一直看著窗外的瘦削男人突然轉過了頭,朝著這邊看了過來。

  男人的眼中帶著明顯的厭惡,看著‘我’,就像是在看一隻在屎上飛旋的蒼蠅一樣。

  看清他的樣貌,我只覺得一陣莫名的震撼瞬間侵襲了全身,意識也再一次變得模糊了起來。

  回到先前的車廂外,就見過道裡擠滿了人,這些人都擠在車廂門口,一邊向後縮,一邊卻又探著頭,爭先恐後的往車廂裡張望。

  “讓一讓!都讓一讓……”

  兩名乘警和幾個乘務趕了過來。

  我這會兒頭暈的厲害,覺得就跟快要死過去似的,可恍惚間,我還是看清了兩名乘警的模樣。

  這一次,我感覺頭都快炸了。

  其中一名乘警依稀就是我和季雅雲上車的時候,替我們檢票的那個。

  而另外一名乘警,卻是在飯館裡用糧票結帳,和我們分頭上車的大龍。

  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這個大龍竟是四五十歲的年紀,無論髮型還是樣貌,都和我之前見到的一模一樣!

  如果現在真是娟子出事的那一年,二十幾年後,大龍應該是年逾古稀的老人了,為什麼我見到的大龍還是現今見到的樣子?

  ‘我’跟在乘警後面擠進了車廂,就見空蕩的車廂中部,地上橫躺著一個人。

  是那個怪人。

  他還穿著先前的那身衣服,帽子卻掉在一邊。

  然而,這時我的視線已經模糊的無法看清他的樣子了,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在他的胸前似乎站著兩個蒼白瘦小的身影。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都在意識模糊中度過,直到聽到一個女人歇斯底里的喊聲……

  “孩子!把孩子還給我!還我孩子……”

  依稀看到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迎面倉惶的跑來,我一陣氣血上湧,終於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噗!”

  “老闆!”

  “禍禍!”

  “禍禍!”

  “徐禍!”

  耳邊傳來一陣雜亂的呼喊。

  恍惚的睜開眼,就見瞎子、孫祿和桑嵐全都滿臉焦急的看著我。

  “你怎麼了?怎麼就吐血了?!”孫祿急著替我順著胸口。

  “我去叫醫生……”

  “不用!”我一把拉住桑嵐。

  靠在季雅雲懷裡粗喘了好一陣,才勉強坐直身子,低頭看了看胸前的一片豔紅,抬手抹了抹嘴角。

  “怎麼回事?”瞎子看著我問。

  我搖了搖頭,拿過手機,猶豫了一下,還是撥出了段乘風的號碼。

  “您所撥打的號碼不在服務區……”

  掛了電話,我抬眼和瞎子對視了一陣,起身朝門口努了努嘴,“你和屠子跟我去外面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季雅雲扶住我說。

  我擺擺手,讓她和桑嵐留在這裡。

  出了門,瞎子問:“到底是什麼情況?”

  “現在還不能確定……那最好只是個夢。”

  三人來到我和季雅雲的車廂,我拿出車票看了看,抬眼看向窗邊的座號標識牌。

  “這兩個座位,可能就是段乘風和娟子當年坐的座位。”我喃喃的說。

  瞎子眼皮跳了一下,沒說話。

  我蹲下身,翻開椅子的座套看了看,目光轉向餐車的方向……

  來到臨近餐車的一個車廂裡,我徑直走到角落裡的一個座位旁。

  我朝孫祿抬了抬打著石膏的右手,“我手不方便,你爬到座位底下,扒開座套,看看反面有什麼東西。”

  孫祿點點頭,一言不發的鑽到了座位下面。

  不一會兒孫祿探出頭來低聲說:

  “有片黑乎乎的痕跡,應該是血跡,是人手抹上去的。時間太久了,恐怕採集不到完整的指紋。”

  我乾笑兩聲,伸手把他拉了起來,“還要個屁的指紋。”

  我回頭看著瞎子:“你老丈人在說謊。”

  看看時間,我讓瞎子到餐車說話。

  聽我說完夢裡見到的情形,瞎子和孫祿都好半天沒說話。

  瞎子點了根煙,狠吸了一口,“雖然那個座位下面有血印,可這也……這也太離奇了。你能肯定夢裡見到的都是真的嗎?”

  我苦笑,見餐車服務員拿著菜單用‘警惕’的目光看著這邊,便朝她招了招手。

  我沒看菜單,直接點了四個菜一個湯。

  服務員滿意的離開後,瞎子咧了咧嘴,故作輕鬆的說:

  “你跟老段一定吃不到一個鍋裡去,點的菜四個有兩個是他碰都不碰的。”

  “苜蓿肉和麻婆豆腐。”

  瞎子猛一愣。

  我說:“他和娟子當年在餐車就坐在我們現在坐的位置,點的就是苜蓿肉和麻婆豆腐。娟子就著豆腐和苜蓿肉裡的黃瓜片吃了小半碗飯,你老丈人把剩下的飯菜全吃了。”

  飯菜上來,吃到一半,我又讓服務員打包了三個菜兩盒飯。

  瞎子放下筷子對孫祿說:“屠子,你先把飯菜給桑嵐她們娘倆送回去,我和禍禍去找老段。”

  我循著記憶,和瞎子一起來到段乘風和大龍上車的車廂,卻並沒有見到兩人。

  一直順著走道找到車頭,也沒找見其中任何一人的身影。

  “臥槽,難不成他們倆半路跳車了?”從餐車出來,瞎子的眉心一直就沒再舒展開。

  “你是不是已經把老段的事告訴段四毛了?”我問。

  瞎子苦笑:“我能不跟她說嗎?”

  “她怎麼說?”

  “我讓她別過來,這邊的事我們會幫著處理。”

  我點點頭,經過一個座位,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瞎子一言不發的看著我。

  我指了指靠窗的位置:“老段就是在這裡看到白臉小孩兒的,那時候這裡還坐著一個年輕男人,我肯定他也看見了那個小鬼!”

  “陰陽先生?”瞎子問。

  我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我有種感覺,我見過那個男人。”

  有句話我沒有說出來,那就是我不光見過那個當年坐在這個位置的男人,而且還應該很熟悉。但那種感覺很難形容,只是‘應該熟悉’,卻又很陌生……

  “我是越來越服了你了,換了是我,經歷這樣的事,恐怕不單單是吐血了。我他媽不死也得瘋!”

  瞎子邊走邊咬牙切齒,“別讓我再看見老段,就算是老丈人我也不開面兒!讓人幫忙,卻滿嘴瞎話,這他媽是拿人當猴兒耍呢!”

  我比瞎子冷靜點,呵呵,與其說是冷靜,倒不如說是有些麻木。

  就像他說的,我大老遠來到東北,登上這列火車,完全是為了報答段乘風過去對我的幫助。

  可真相是,到了現在,我不光感覺自己像是只被耍的猴子,還把自己的哥們兒和季雅雲她們娘倆捲進了漩渦。

  兩人在我和季雅雲的座位上抽了會兒悶煙,廣播響起,前方即將進站。

  聽到廣播裡的播報,我的心不由得再一次提了起來。

  “瞎子,當年那個怪人,就是這一站上來的。”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吟雙

LV:6 爵士

追蹤
  • 4

    主題

  • 2160

    回文

  • 3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