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2089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2:48
第三十七章 降頭


  季雅雲說,她當初就想守著那個孩子到天亮,可是那個夜晚卻出奇的漫長。

  她終於撐不住,趴在病床邊睡了過去。但當她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躺在自己的病床上。

  當時負責照顧季雅雲的同學說,淩紅一早就醒了,而她卻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

  後來季雅雲專門去找那個孩子,卻發現那家醫院的一樓根本沒有病房。而且回想起來,那間病房的設施十分的簡陋,和自己所在的醫院完全不一樣。

  “你當時住在哪個醫院?”桑嵐問。

  季雅雲看了我一眼,說:“四川酆都縣的一家醫院。”

  接著又很肯定的說:“這間就是那晚那個小孩兒的病房。那件事那麼古怪,我肯定不會記錯。”

  “靠,酆都,鬼城?”孫祿斜眼看向我。

  桑嵐沒理他,又向我問道:“當時你在哪兒?”

  我不由得一怔,好一會兒才說,我七歲那年跟姥爺來府河,期間生了一場大病,當時是不是住在這家醫院實在記不得了。

  見桑嵐和孫祿都看著我,我只能是攤了攤手。

  我知道兩人心裡的疑問,一個在四川,一個在東北,季雅雲怎麼可能跑到我病房裡來?

  可事實是,在經歷過火車上的詭事後,我們每個人心裡都明白,世界上有太多事無法解釋了。或者說,有很多事是超出了我們的認知的。

  季雅雲本人也很疑惑,忽然問我:

  “毛小雨是誰啊?”

  我被她問的又是一愣。

  季雅雲說:“我當時守在病床邊,那小孩兒一直在叫毛小雨的名字,還讓她快走。如果你真的認識毛小雨,那就真的是……”

  “毛小雨就是徐潔。”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七歲那年在東北的經歷說了出來。

  聽我說完,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更加古怪。

  我和季雅雲再看對方,都覺得有些尷尬。

  要照她說的,敢情她還真是我的‘大媳婦兒’。

  孫祿眼珠子轉了轉,問季雅雲:“那個黑袍子說你和淩紅有劫難,後來發生過什麼嗎?”

  季雅雲像是想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明顯打了個寒顫,“當時我只當那是做夢,可是後來看新聞才知道,就在我醒來的那天早上,山裡發生了泥石流,一輛旅遊大巴出事了。如果按照先前的行程,我和小紅,還有其他同學,本來應該是在那輛大巴上的。”

  所有人又是一陣沉默。

  片刻,我甩了甩發脹的腦袋,“出院!”

  不管怎麼說,‘童養媳’的事總算是有了眉目。

  雖然還有諸多的疑問,但那些個詭秘,最終都歸結在了黑袍男人的身上。

  按照季雅雲的述說,淩紅當時肯定知道,她和季雅雲經歷的絕不是夢境。她甚至知道,一旦答應黑袍人的條件那將意味著什麼。

  但是淩紅已經不在了,關於十六年前兩人的那場怪夢,季雅雲再給不出別的答案了。

  見我要下床,季雅雲連忙過來扶住我。

  就是這個看似很自然的舉動,讓病房裡的氣氛再次變得尷尬起來。

  我看向季雅雲,卻見她看著我的眼中閃過一絲古怪的神采。

  我心一動,低聲問她:“除了這個夢,你還想起了什麼?”

  季雅雲抿了抿嘴唇,沒有回答我,而是把頭轉向了窗外……

  瞎子因為要陪著段佳音照顧段乘風,暫時留在了府河。

  我出院的第二天,和孫屠子、桑嵐、季雅雲踏上了回程的列車。

  興許是在醫院躺疲遝了,火車發出沒多久,我就在臥鋪上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我就感覺有雙眼睛在盯著我。

  我猛一激靈,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坐在老式火車的硬座裡。

  車廂空蕩蕩的,沒有其他旅客,只有我面前的座位上坐著一個男人。

  這人約莫四五十歲的年紀,穿著一身七二式的警服,居然是綠皮火車上的那個乘警……大龍!

  見我醒來,他沖我笑了笑,只說了一句話:

  “找到娟子後,來府河找我。”

  這句話說完,他便在我面前緩緩消失了蹤影……

  “徐禍!徐禍!”

  我猛地清醒過來,睜開眼,就見桑嵐和季雅雲,連同孫屠子都站在我鋪位前。

  “怎麼了?”我心裡還想著剛才的‘夢境’。

  “我媽出事了!”桑嵐抹著眼淚焦急的說。

  見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季雅雲急著說:“嵐嵐爸爸打電話來,說茹姐病了!”

  茹姐……

  那個女人……

  我腦子裡深藏的某根神經猛一抽搐。

  一行四人沒有坐到終點,而是在中途轉車去了蘇州。

  來到某家醫院的病房外,我不自覺的放慢了腳步。

  桑嵐和季雅雲卻已經先一步推開病房門沖了進去。

  我在病房門口連著深呼吸了好幾下,才推開了房門。

  走到病床前,看著床上睡著的女人,一時間有種難以形容的茫然感。

  我鎮定了一下心神,拿起了床尾的診療記錄本。

  “皮膚病?”孫祿看了看上面的內容,轉眼看向我:“血液感染?”

  我放下本子,低聲說:“你去找主治醫生問一下狀況。”

  孫祿點點頭,快步走了出去。

  門剛一關上,病床上的女人突然動了一下,“文宇……文宇……我的臉好癢啊……”

  她並沒有睜開眼睛,但表情卻十分的痛苦。一邊呻吟的說著,一邊從被子下抽出手去抓臉。

  一旁桑嵐的父親連忙握住了她的手,無措的看了看桑嵐和季雅雲,最後目光轉向了我。

  我快步走過去,示意他別放手,彎下腰朝著女人半邊被紗布包裹的臉上輕輕吹著氣。

  大約過了十分鐘,女人才又鬆弛下來,蹙著眉頭陷入了昏睡。

  我稍稍松了口氣,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汗。

  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股似曾相識的氣味鑽進了我的鼻孔。

  我心不由得一哆嗦,撥開女人前額的髮絲,仔細看了看她的臉。再次彎下腰,聳著鼻翼試著想找到氣味的來源。

  “你在幹嘛?”桑嵐的父親拉了我一把,低聲問。

  我擺了擺手,讓他先別問。

  吸著鼻子從女人的頸間嗅上臉頰,鼻端湊到她頭髮間的時候,瞳孔不由的猛地收縮起來!

  這時病房的門開了,孫祿和一個穿著白大褂,年紀大約在五六十歲,胸前掛著老花眼鏡的大夫走了進來。

  一見到這老大夫,桑嵐的父親竟皺起了眉頭,“怎麼又是你?”

  老大夫也皺了皺眉,不帶好氣的說:

  “你這人怎麼就聽不懂人話呢?我說了她這不是普通的病,不是醫院能治好的!”

  見桑嵐的父親臉紅脖子粗,竟似乎要動手,我忙攔了他一把,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孫祿。

  孫祿撓了撓頭,剛想開口,老大夫卻搶先說道:“我叫唐豐收,先前幫董亞茹看過病。”

  我現在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面,隨口說:“記錄本上寫的主治醫師是奚越。”

  唐豐收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拿起胸前的老花鏡戴上,又看了我一陣,摘下眼鏡,沉聲問:“你也是外八行的人?”

  我腦筋兒一跳,轉眼看向他:“老先生是……”

  “同門!”

  唐豐收簡短的說了兩個字,走到病床邊,就去掀床腳的被子。

  “你幹什麼?”桑嵐的父親上前阻攔,被我攔了一把。

  我說:“先讓唐大夫幫她看看。”

  “徐禍……”

  聽桑嵐叫我,抬眼看看她已經哭紅的眼睛,我默默的朝她點了點頭。

  唐豐收似乎很著急,一把掀開被角,托起女人的左腳,扒下了她腳上的襪子。

  我朝著女人的腳心看了一眼,心頓時就沉了下去。

  唐豐收戴上老花鏡,盯著女人的腳心看了一陣,放下女人的腳,轉身看向桑嵐的父親: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還是要告訴你,你愛人不是得了病,她是被人下了降頭。如果你想保住她的命,現在立刻替她辦理出院!”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2:51
第三十八章 唐豐收


  “滾出去!”桑嵐的父親反應出乎意料的強烈。

  唐豐收頓時老臉漲紅,一跺腳,轉身就往外走。

  “老先生,先等一下。”

  我忙攔住他,回過頭對桑嵐的父親說:“你可以不相信有降頭,但你應該知道,除了注射鎮定藥物,醫院並沒有有效的治療方案。救人要緊,為什麼不……”

  不等我說完,桑嵐的父親就揮舞著手臂大聲說:“我不管什麼降頭,我只相信真正的大夫,而不是去相信一個老流氓!”

  我不禁有些奇怪,看向唐豐收,卻見他老臉紅的都快滴出血來了,但眼神裡除了憤怒,還透著幾分委屈。

  我剛要再說什麼,桑嵐的父親就激動的說:“讓他出去,亞茹是我的愛人,我不會讓她有事!”

  見他完全沒有平常的理智,我不禁也火了,猶豫了一下,一字一頓的說:“她是我媽。”

  包括桑嵐的父親在內,所有人都是一愣。

  我對桑嵐的父親說:“我和你都不想她有事,但是再這樣拖下去,情況只會更糟糕。”

  桑嵐的父親看著我沉默了一陣,終於點了點頭,“我去辦手續。”

  我本來還想對唐豐收說幾句拜託的話,沒想到他卻似乎比我還著急,說他要先回去準備些東西,讓我把地址給他,他會自己過去。

  桑嵐看了我一眼,報出了家裡的位址。

  唐豐收離開後,我立刻給竇大寶打了個電話,讓他儘快帶著我家裡的那個泥娃娃趕到蘇州來。

  掛了電話,季雅雲小心的問我:茹姐是不是真中了降頭?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換了以前,我真看不出董亞茹究竟出了什麼狀況。

  可經歷過司馬楠的那件事以後,得知被降頭師煉製的靈鬼茶茶竟對降頭有著一定瞭解,我就難免向她詢問一些關於降頭的事。

  所以,我才能判定,董亞茹很可能是中了降頭。

  到了桑嵐家,我才想起問唐豐收是怎麼回事。

  孫祿說,他剛從主治醫師辦公室出來,就被唐豐收給堵上了,說董亞茹的病,除了他,別的醫生看不好。

  桑嵐的父親竟又來了火氣,說那個唐豐收,根本就是個老瘋子、老流氓。

  我問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聽他說完前因後果,我有些哭笑不得。

  原來兩天前桑嵐的父親把董亞茹送到醫院的時候,在大廳裡偶然遇到了唐豐收。

  那時他剛好經過,看到董亞茹後停下了腳步,盯著董亞茹看了一會兒,就神神秘秘的對桑嵐的父親說,董亞茹並非是得病了,而是中了降頭。

  一開始桑嵐的父親也嚇了一跳,忙問他該怎麼醫治。

  不料那老頭子把他拉到一邊,說他現在還看不出具體狀況,必須要把病人帶到他的辦公室,脫光全身的衣服鞋襪才能找到病根。

  “太過分了!”桑嵐聽得咬牙切齒。

  “他不是醫生?那他哪兒來的辦公室?”孫祿問。

  “我問過醫院,他是醫生,不過是中醫。”桑嵐的父親皺著眉頭看向我,“你真的相信他嗎?”

  我說:唐豐收應該不是普通的中醫。

  在外八行中最為神秘詭異的是神調門,門下包括人們常說的陰倌、巫師等等。

  多數所謂的陰倌、巫師都是蒙事的,但真正有本事的神調門人,是能夠通過特殊的方法‘治療’一些醫學上難以解釋的‘病症’的。現在有一些醫院設定的疑難雜症專科,坐診的,就是神調門的高手。

  “他能一眼就看出……看出桑太太是中了降頭,應該是真有本事的。不過這老頭貌似是有點太冒失了。”我乾笑了兩聲。

  我本來想問問桑嵐的父親,這些天他和董亞茹是否有什麼特殊的經歷,不過見他現在急火攻心,也就沒有問出口。

  大約又過了半個小時,唐豐收趕了過來,一進門就讓我們帶他去看病人。

  進了房間,他就自顧自的拉上了窗簾,然後就去解董亞茹臉上的紗布。

  桑嵐的父親本來想要阻攔,被我給拉住了。

  紗布一揭開,看清董亞茹的樣子,桑嵐和季雅雲同時尖叫了起來。

  我和孫屠子對視一眼,也是雙雙倒抽了口冷氣。

  以眉心鼻樑為分界,董亞茹的半邊左臉竟是青灰色的,乍一看就像死屍一樣。

  更加可怖的是,這半邊臉上竟還長出一層將近半寸長的黑毛!

  “哎呀!”

  唐豐收猛一拍大腿,回過頭痛心疾首的對桑嵐的父親說:“你要是早兩天肯讓我幫她看,她就不會這樣了!”

  桑嵐的父親顯然也沒想到會是這種情形,臉色煞白,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老先生,她這是中了什麼降頭?”我勉強問道,心卻已經沉到了穀底。

  “先別問了,我先試著替她解降。”

  唐豐收邊說邊從包裡拿出幾大包草藥,讓人拿去用大鍋煮水。

  “你是她兒子?”唐豐收看著我問。

  我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唐豐收從包裡拿出一個銀質的小碗,和一把小小的銀刀,交到我手上,“知道該怎麼做嗎?”

  我點點頭,讓孫祿跟我出去。

  等兩人再回到房間時,銀碗裡已經盛了滿滿一碗血。

  桑嵐的父親疑惑的看著我:“這是……”

  我抽了抽鼻子,說:“是用來解降的引子。”

  唐豐收接過銀碗,湊到鼻端聞了聞,看著我的眼神顯得有些詫異。

  他把碗小心的放到一邊,先是從包裡拿出幾根小孩兒手腕粗的竹管,然後又拿出一盞樣式古樸的油燈,加了燈油,點燃了燈芯。

  油燈一點亮,房間裡頓時充斥了一股像是死魚和腐屍味道交融的腥臭氣味。

  這時,他拿起一根竹管,拔掉上面的塞子,將管口對準了裝滿血的銀碗。

  不大會兒的工夫,竹管裡竟爬出一隻拇指蓋大小,通體碧綠的蠍子。

  蠍子像是被血腥味吸引,竟一下跳進了銀碗中。

  接著,唐豐收又打開了一根竹管,這一次,裡面卻是爬出了一條赤紅色的蜈蚣!

  等所有竹管都打開,一向膽大的孫屠子臉都已經白了。

  每根竹管裡都有一隻模樣瘮人的爬蟲,種類不一,但只要稍有常識的人,都能看出無論是最初的蠍子還是最後爬出來的三足蟾蜍,都是有著足以使人致命的劇毒的。

  五隻毒蟲放入銀碗,碗裡的血頓時就像是被煮開了一樣,開始不斷冒泡。

  很快,一碗血就變成了半碗。

  唐豐收一直目不轉睛的盯著銀碗,見血不再冒泡,大聲對桑嵐的父親說:“把她左腳的襪子脫掉!”

  他從包裡拿出一根半尺長,嬰兒手臂粗細,甚至還帶著幾片綠葉的樹枝兩步來到床邊,猛地將樹枝朝著董亞茹的腳心拍去。

  桑嵐的父親身子明顯一顫,“你幹什麼……”

  “別動!”我按住他的肩膀,“是老槐樹的樹枝,是用來解降的。”

  槐樹枝上長滿了刺,唐豐收每拍一下,董亞茹的腳底便被刺穿一片。

  唐豐收連著拍了十幾下,一隻腳掌已經變得讓人不忍卒睹了。

  可讓人匪夷所思的是,腳掌被槐枝刺了數不清的孔洞,竟不見有一滴血流出來。

  唐豐收端過銀碗,把碗口湊到腳掌下方。

  大約過了半分鐘,本來一動不動的董亞茹身子竟劇烈的抖動起來。

  “徐禍……”桑嵐的父親看向我。

  我搖了搖頭,勉強咽了口唾沫,抬手指了指董亞茹的臉。

  只見她臉上的那些黑毛就像是變異的草蘚般,已經開始漸漸枯萎。

  與此同時,她的半邊臉動了起來。

  那並不是神經牽扯肌肉的抽動,而是像皮膚下有數不清的細小蟲子在快速的爬動一樣……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2:54
第三十九章 半鬼降


  “出來了!”

  眼看董亞茹腳底的孔洞開始滲出黑色的血珠,一直眼睛眨也不眨的唐豐收用袖子擦了擦腦門上的汗。

  我看了一眼桑嵐的父親,見他臉色蠟黃,氣也不敢喘,低聲讓孫屠子過去替他捧住董亞茹的腳掌。

  黑色的血珠滲出的很緩慢,就像是那些孔洞被什麼東西阻塞了一樣。

  但是當第一滴黑血滴落下來的時候,唐豐收突然倒吸了一口氣,端著銀碗的手猛地一顫,碗裡剩餘的血一傾,差點沒倒出來。

  “我來!”

  我蹲到他旁邊,把銀碗接了過來。

  下一秒鐘,那些黑色的血珠全都滴落下來,但接下來從那些孔洞裡湧出的卻不再是血,而是接連鑽出了一隻只比米粒還小的多足爬蟲!

  “是屍蟲!”孫祿鼓著腮幫子硬是倒憋了一口氣,“活人身體裡怎麼會有屍蟲?”

  我斜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是用銀碗接著爭先恐後向外爬的屍蟲。

  屍蟲落入碗中,碗裡的血竟再次‘沸騰’起來。

  血面下時不時露出一隻蟲頭,那些先前被放入碗裡的毒蟲竟像是僵死複生般,在爭先恐後的吞噬起了落入碗裡的屍蟲。

  大約過了近二十分鐘,董亞茹的臉終於漸漸恢復了幾分人色,皮膚下面也不再有蟲狀蠕動。

  我稍稍松了口氣,可這時卻聽唐豐收喃喃道:“晚了……到底還是晚了,救不了她了……”

  說話間,銀碗裡的血竟以難以想像的速度下沉,轉眼間就只留下碗底的一片血紅。

  同一時刻,董亞茹足底那些爬出一半的屍蟲,竟然都縮了回去!

  “為什麼會這樣?”我急著問。

  “你和中降者雖然是血親,可你不是普通人,你的血氣中獨缺太陽精氣……五毒屬陰,它們喜歡你的血氣多過屍蟲……”

  唐豐收顯然是個急性子,竟大喘了口氣,接著大聲道:“救不了了!你把血放完也救不了她了!”

  “屠子!”我抽出右手,用牙扯起袖子,把手臂舉到銀碗上方。

  孫屠子咬著牙,揮起銀刀在我手臂上割了一道口子。

  鮮血低落,碗底的血再次‘沸騰’起來,那些本已經縮進去的屍蟲,再一次蜂擁而出。

  “不行……救不了的……”唐豐收不住的搖頭,“你根本沒有太陽精氣……”

  “我有!”

  一個聲音突然在我頭頂響起。

  緊接著,孫屠子手裡的銀刀被奪了過去,一條白的耀眼的手臂出現在我的手臂上方。

  我還沒反應過來,銀刀劃過,那條手臂上便有一串血珠滴落進了銀碗。

  “小屁孩兒……徐禍……老闆……”

  一個柔軟的身體貼在我背上,輕柔如夢囈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喃喃的說了一句什麼。

  我並沒有聽清她說的是什麼,甚至來不及想她是誰。

  因為,當她的血滴入碗裡的時候,董亞茹的腳底便像是炸了窩一般,無數隻細小的蟲子爭先恐後的鑽了出來,掉進了銀碗裡。

  當蟲子不再爬出,腳底的孔洞開始湧出豔紅的血珠時。

  唐豐收突然“啊”的一聲大叫:“快把碗扔了!”

  我的意識完全被眼前的場景和身後的柔軟分離,直到聽到這聲喊,才勉強回過神來。

  抖手想把碗丟出去,可銀碗是扔出去了,但在碗丟出的前一刻,一道血紅色的光影從碗中彈出,直射入了我的領口!

  下一秒鐘,我只覺得心口一陣麻癢,緊跟著,意識模糊,頭暈眼花,身子往後一仰,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

  “唐先生,我求求你告訴我,該怎麼才能救亞茹?”

  “對不起,我能耐有限,僅止於此。”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停頓了一下說:“我解不了她中的降頭,只能說,想暫時保住她的命,就必須要儘快將那個死人找出來。”

  “什麼死人?”我猛地坐了起來。

  “禍禍!”

  “徐禍!”

  孫祿和季雅雲、桑嵐圍到我面前。

  我愣了愣,見自己坐在柔軟的大床上,一翻身跳了下去,走到唐豐收面前,反應了一下,盯著他問:“那個女人中的是半屍降?”

  唐豐收點了點頭:“半屍降,也叫半鬼降、死人降,是南洋十大邪降之一……”

  不等他說完,我就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子,聲音不自覺的發顫:“我媽呢……”

  “小福……”

  我猛地轉過頭,看到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身影,緩緩放開了唐豐收。

  “小福……”

  “不好意思,我叫徐禍。”

  我擋開她,看了看一旁的桑嵐,抓過一條襯衫,胡亂套在身上。

  “叮咚!叮咚……”

  聽到門鈴響,屋裡的人都反應了好一陣,最後還是孫屠子徑直走過去開了門。

  “嵐嵐!禍禍!雲姨……”隨著一陣歡呼雀躍,一個大背頭穿花蝴蝶似的撲了進來。

  來的是潘穎,緊跟著,竇大寶黑著個臉,抱著個鼓囊囊的帆布包走了進來。

  我心下一定,轉眼看了看那個惶恐的看著我的女人。

  轉身過去搶過竇大寶的帆布包,拉開拉鍊,露出了裡面的泥娃娃。

  “茶茶,你告訴我……”

  我剛急不可耐的說了半句,整個人就呆住了。

  帆布包裡的確是個泥娃娃,但泥娃娃卻只有半邊。

  以頭頂為中心,其中的半邊,竟然像是被刀削斧剁般,不見了……

  “為什麼會這樣?”我猛地揪住竇大寶的領子,把他甩在牆上。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人呢?”我恨不得給他一拳,“茶茶呢?”

  竇大寶都快哭了,抖著手說:“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啊……”

  我和他對視一陣,猛地轉眼看向潘穎。

  孫祿先知先覺,趕緊跑過來攔在我倆中間,“禍禍,你先別衝動……先聽大寶他們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哪能聽的下去,看了看只剩半邊的泥娃娃,目光轉向竇大寶,揮拳就要打過去。

  可腳下一軟,踉蹌著整個人都摔在了地上。

  想要掙扎著爬起來,可大腦一陣暈眩,竟完全失去了意識。

  ……

  “嗚嗚嗚……”

  聽到一陣哭聲,我猛地坐了起來。

  恍惚間,就見一個小小的白色身影飄忽到了眼前,對著我哭道:“你騙人……你說過這身體是給我的……嗚嗚……現在沒了……”

  “茶茶!”

  儘管這身影若有若無,模糊不清,我還是從哭訴的聲音認出了她。

  “你騙我……我就說不出門的……你騙我……”

  “我沒騙你!”

  我只覺得整個人都發緊,不顧一切的吼道:“我沒騙你!”

  “啊!”

  白影像是被嚇到了,身形猛地一震。

  “你聽我說,我一直把你當小妹妹……我……我就是把你當一個活著的孩子。我真的想幫你!我沒想過讓你幫我做什麼!”

  我抱頭蹲在了地上,“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啊!!!”

  想到泥娃娃像是被劈開似的只剩下半拉,我不禁想起了我自己的娃娃,和在31號地下神廟中見到的那些泥娃娃。

  我的大腦完全陷入了混亂。

  只是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我真他媽嚇著了!

  那個女人是我媽!

  這時,白影倒是停止了哭泣。

  她居然走過來,輕輕摸了摸我的頭髮。

  “大寶他們……”我抬頭看著小傢伙,忍不住哭道:“我不是故意的!如果那不是我媽,我不會讓他們帶你來,也不會是這樣!”

  小傢伙竟朝我點了點頭:“我知道。”

  “先去找屍體!”

  正在我彷徨不知所措間,小傢伙突然說了一句。

  “什麼?”

  “中了半鬼降,肯定是見過鬼,要先把鬼找出來的……”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3:04
第四十章 廢棄工廠的管道


  “找出鬼以後呢?該怎麼辦?”我急著問。

  “找到鬼以後……”

  茶茶忽然向我勾了勾手指,“你把耳朵湊過來,我告訴你。”

  我愣了一下,仔細看了看她虛幻的身影,雖然看不清她的臉,可我隱隱約約有種感覺,這小傢伙似乎和以前有點不大一樣了啊。

  疑惑間,我還是把耳朵湊了過去。

  “嘿嘿……”

  茶茶突然發出兩聲怪笑,與此同時,一股惡臭撲面而來。

  斜眼間,就見小傢伙張開嘴,狠狠朝著我臉上咬了過來。

  “你幹什麼?!”

  我大叫著,伸手想要推開她。

  手碰到她身體的一瞬間,我渾身猛地一麻,一挺身坐了起來。

  稍許鎮靜一些,才發現自己正坐在床上,渾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我下意識的摸了一把臉,沒傷口,可臉頰卻隱隱有些生疼。

  “怎麼會這樣……”

  我下了床,走到桌邊,看著桌上那半個泥娃娃。

  難道因為泥娃娃被毀,小傢伙對我心存怨恨,想要報復我?

  不應該啊,靈鬼不是沒有惡念的嗎?

  還是說,那只是一場夢魘……

  來到客廳,就見潘穎兩眼紅通通的,低著頭坐在沙發裡。

  “禍禍,對不起……”

  “算了,你也不想的。”我歎了口氣。這個大背頭,說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吧,偏偏有股子古道熱腸。說白了就是太隨性,太大大咧咧了,我又能怪她什麼?

  “茶茶怎麼樣了?”潘穎帶著哭音問我。

  我搖了搖頭,沒說話,走到飲水機旁接了杯水。

  她似乎猶豫了一下,突然從身後拿出一樣東西,訥訥的說:“這是我幫茶茶做的新娃娃,不知道她喜不喜歡。”

  我剛喝的一口水全都嗆了出來。

  那的確是個小小的泥娃娃,手工比我先前做的那個不知道要精緻了多少,顯然是她一夜沒睡的成果。

  可好好一個娃娃,頂著個大背頭是幾個意思?

  這時,桑嵐的父親從房間裡走了出來,一臉疲憊,看樣子也是徹夜沒睡。

  他澀聲說,亞茹還沒有醒過來,而唐豐收走的時候說自己已經無能為力。

  我本來想去看看那個女人,可到底還是忍住了。

  我讓他回憶一下,這些天他和那個女人都去過哪些地方,有沒有和什麼特別的人接觸過。

  桑嵐的父親搖頭,說這趟回來,是因為一個生意上的朋友要和他合夥開發一個專案。

  兩夫妻回來後,就只是一同去考察了一下那個計畫收購的廢舊工廠,回來的路上,董亞茹就說自己不舒服了。

  至於特別的人……因為他本身是生意人,董亞茹也在自家的公司任職,兩人每天接觸的人實在太多了,實在想不起來有什麼特別的人。

  “除了那家工廠,你們沒去別的地方?”我問。

  “沒有。從工廠回來後,亞茹說她不舒服,我就直接帶她去醫院了。”

  我想了想,說:“帶我去那家工廠看看。屠子,大寶,你們和我一起去吧。”

  要按照潘穎以前的性子,鐵定得跟著,這回她也知道自己闖了禍,只能乖乖留下閉門思過。

  去工廠的路上,孫祿忽然問我:“禍禍,你沒覺得哪兒不對勁吧?”

  “什麼?”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孫祿吞了口口水,“昨天我可看的真真的,你把碗丟出去的時候,一直蟲子鑽到你衣服裡去了。那好像是一條蜈蚣。”

  “我艸!”

  我猛一麻應,本能的抖楞著衣服。

  “別抖了,昨天我都幫你看過了,沒找著……”

  孫祿猶豫了一下說:“那個唐豐收走的時候留下一個電話號碼,讓你儘快聯繫他,說是有話要對你說。”

  想到唐豐收從竹管裡倒出的那些毒蟲,我渾身一陣發癢,心煩意亂的說,別的先不管,先去工廠看看。

  工廠位於新規劃的開發區,規模不小,廠房卻很破舊,老東家搬走,新專案還沒開始開發,所以便荒廢了下來。

  桑嵐的父親在車上已經聽我說明了情況,知道我們要找的是引發董亞茹所中降頭的鬼,所以很是小心的帶我們重複他們那天來時的路線。

  廠房內的機械和所有可利用材料基本全部拆除了。

  桑嵐的父親領著我們順著樓梯上到五樓,有些氣喘吁吁道:“就到這裡了,因為將來要開發的是新型廠辦樓,所以也沒怎麼仔細看,就粗略的看了一下,到了這裡就原路返回了。”

  孫祿和竇大寶回過頭跟我對視,雙雙搖了搖頭。

  這老工廠至少有幾十個年頭了,如今空蕩蕩的,如果有貓膩,一眼就看出來了。

  可如果問題不是出在工廠,那又出在哪兒……

  “回去吧。”我頹然的說了一句。

  四人正要原路下去,但是在經過一個半封閉的過道時,我無意間往一個角落看了一眼,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

  “咋了?”竇大寶停下來問我。

  我沒說話,走到窗邊,探出頭上下看了一陣,縮回頭快步走到那個角落,急著用力將圍在那裡的綠色網紗扯開。

  “這不就是一堆搬廠的時候留下的垃圾?”孫祿看向我。

  “什麼垃圾!快把這些東西搬開!”我一邊奮力將堆積的雜物向後扒,一邊大聲道:“去視窗看看,這下面根本就是傳送貨物的作業管道!”

  孫屠子和竇大寶同時一愣,急忙跑過來和我一起扒拉。

  連同桑嵐的父親,四個人直忙活了半個小時,終於在堆積如山的垃圾雜物中扒出一條通道。

  孫屠子掐著腰看了看角落露出的水泥管道,點著頭說:“這是老式廠房從上往下傳輸貨包的通道。”

  竇大寶扭臉看向我,“禍禍,你該不是說,這下面有什麼吧?”

  我抖出根煙,點著了狠狠的吸了一口,隨手把煙一丟,“我下去看看!”

  “你那手不行,我下去!”孫祿和竇大寶同時上前。

  “別他媽扯蛋,真要有什麼,你們玩不轉!”

  竇大寶還想說什麼,孫祿攔了他一把,轉頭對我說:“你先下,我們在後邊跟著。”

  “我和你們一起下去。”桑嵐的父親說。

  “不用!”

  我左右看看,走到一旁,從地上撿起一捆繩子丟給孫祿。

  孫祿把繩子一頭綁在一根柱子上,過來把另一頭綁在我腰上,回過頭對桑嵐的父親說:“你在上面守著,只要我喊拉,你就拼命往上拉。禍禍的手不靈便,你只管把他拉上來。”

  我扥了扥腰間的繩子,感覺還算結實,見管道裡仍有不少磚瓦雜物,隨手從一旁撿了根鐵枝,回過頭朝三人點點頭,轉身向管道裡邁去。

  一腳踩下去,腳下的雜物紋絲不動。

  我不禁皺眉,別是整個管道都被垃圾填滿了吧。

  真要是那樣,如果要找的傢伙在管道裡,那可就麻大煩。

  我用力踩了兩下,又看了看管道一側的縫隙,搖了搖頭,“屠子,估計得找人來挖……”

  話音未落,猛然間,一隻乾枯的手從堆積的垃圾中伸了出來,一把抓住了我的腳腕,猛地往下拖去。

  刹那間,原本還能經得住人站在上面的雜物垃圾暫態崩塌。

  我連喊都沒來得及喊出聲,就掉進了管道裡。

  這老廠房也不知道經歷過多少個年頭了,作業管道雖然是水泥砌的,可年深日久,四壁都被磨的滑膩不堪。

  再加上堆積的建築垃圾中夾雜著砂礫洋灰,我一腳踏空,便猛然順著管道向下滑去。

  “禍禍!”

  孫祿的聲音剛傳到我耳朵裡,我就感覺腦袋被什麼東西狠狠砸了一下。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終於勉強蹬住兩旁的水泥壁,堪堪止住了下滑的身子。

  “禍禍,你怎麼樣?應一聲!”孫祿大聲問。

  “咳咳咳……”

  我被塵灰嗆得一陣咳嗽,勉強睜開眼,才看清砸在我身上的是綁在我腰裡的繩子。

  ‘媽的,失算了。’

  我暗暗罵了一句,工廠都搬完了,像樣的東西能留下嘛。

  “我沒事!”我仰頭喊了一聲。

  “不用繩子了,下!”竇大寶的聲音傳來,緊跟著就聽上方傳來“唰”的一聲。

  我大驚失色:“我日你大爺……”

  “嗤……”

  一陣‘急刹車’的聲音正停在我的頭頂,抬頭看到竇大寶蹬著管道兩邊,大張的褲襠,我差點沒暈過去。

  “沒事兒吧?”

  聽到孫屠子的聲音,我和竇大寶同時大叫:“別下來!”

  話音未落,就覺得上方一暗。

  下一秒鐘,竇大寶整個人騎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腳下一松,再一次往下滑去。

  “徐禍!你們沒事吧?”

  好容易再次停下來,聽到上面傳來桑嵐父親的問話,三人同時大喊:“別下來!”

  “我到下面接你們!”桑嵐的父親喊了一聲,跟著上方便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屠子!把你的腳拿開,你踩我頭了!”竇大寶甕聲甕氣道。

  沒聽到回應,我也撐不住了,奮力頂了頂被踩著的肩膀,“屠子,鬆鬆腳……我肩膀頭子快讓你踩塌了!”

  大約過了十秒鐘,上方才傳來孫祿的聲音:“禍禍,大寶,我沒踩你們……”

  竇大寶被‘砸’下來的時候,已經和我滑到了平齊,此刻兩人就是面對面卡在管道裡。

  聽了孫屠子的話,我和他雖然在黑暗中彼此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卻感覺雙方的身子都是明顯一哆嗦。

  孫屠子的聲音至少離我們還有三五米的距離,竇大寶就在我面前,那踩在我右肩的那只腳是誰的?

  “嘿嘿……沒想到下面這麼黑哈……”竇大寶幹聲說了一句,把手伸進了我的褲袋。

  同一時間,我也緊緊攥住了一直沒撒手的鐵枝,蓄勢待發,準備隨時插向上方踩著我和他肩膀的那人。

  “禍禍!”竇大寶猛然一聲大叫,打亮手電筒螢幕。

  我本來憋著勁向上插,可是借著微弱的光亮看清上方那人的面孔,動作頓時僵住了。

  上面那人一腳踩著我的肩膀,一腳踩著竇大寶,雙手抱在胸前,正冷眼俯瞰著下方。

  這張臉我再熟悉不過了,這不就是孫屠子嗎?

  竇大寶顯然也看到了那張臉,低下頭和我近距離對視一眼,試探著低聲喊道:“屠子……”

  “我艸,甭廢話了,我腿劈叉了,我特麼快疼死了!”

  聽到孫屠子的聲音再度從上方傳來,再看頭頂的‘孫屠子’仍是面色森冷的低頭看著我們,我和竇大寶同時大吼,“弄丫的!”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3:06
第四十一章 管道里的人臉


  看著上方‘孫屠子’陰冷的目光,我忽然感覺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又想不出是哪裡不對。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還是一咬牙,左手捏了個法印,朝著肩膀上的那只腳抓去。

  可就在我抬起手的一瞬間,上面的‘孫屠子’猛然消失了。

  我和竇大寶本來是卡在一起的,此刻竇大寶同樣抬手去抓踩著他的那只腳,這樣一來,兩人和管道間頓時有了空隙。

  ‘孫屠子’消失的刹那間,我腦子裡猛一激靈,一邊慌亂的嘗試著想要蹬住管道壁,一邊大喊:

  “大寶,撐住!屠子……千萬別下來!”

  竇大寶似乎也想到了什麼,急忙手腳並用的固定住了身子,然而我的右手根本用不上,只胡亂的蹬了幾下,就再次順著管道向下滑去。

  “禍禍!”竇大寶嘴裡喊著,伸出一隻手過來想要抓住我。

  昏暗中看到他的這個動作,我頭皮沒來由的猛一發炸,“別……”

  剛喊出一個字,我脖子裡就猛然一緊。

  刹那間,我只覺得脖子差點被勒斷,聲帶都快撕裂了,哪裡還能發的出聲音。

  這時我已然看清,勒住我脖子的竟然是先前綁在我腰上的那根繩子。

  這繩子雖然陳舊骯髒,但卻是工廠用的那種作業纜繩,就算老化,承受個三五百斤的重量還是不成問題的。

  我不過才一百三十幾斤,怎麼就把繩子崩斷了呢?

  還有就是,繩子上面一頭是拴在柱子上的,中間預留了相當長的一截,我才下來沒多久,繩子怎麼可能崩斷?

  這繩子有問題!

  我終於想到了關鍵,可是已經晚了。

  繩子在我脖子裡繞了一圈,上方繃的筆直,我腳下亂蹬,卻絲毫不受力。整個人就像是上吊一樣,被吊在了管道裡。

  下滑時自身的重量加上拉扯力,一下子就勒得我差點斷氣。只掙扎了幾下,就已經開始眼前發黑,渾身使不上力氣。

  上面傳來一個聲音,聽上去像是竇大寶。

  但不知道是回音的關係還是我被勒得耳鳴,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根本聽不清他說的是什麼。

  然而就在這時,更加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就在我垂死掙扎,想要奮力蹬住管壁的時候,下面突然有兩隻手無聲的抓住了我的腳踝,拼命的將我向下拉扯。

  意識開始漸漸模糊起來,我心底一陣絕望,卻又萬分的不甘心。

  多少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怎麼就死在這骯髒的管道裡了?

  就在我即將喪失意識的時候,耳邊竟忽然響起了兩個男人對話的聲音。

  “二憨死了!”

  “你把他勒死了!”

  “你瞎說什麼!我只想把他拉上來,誰知道他被繩子纏住了脖子!”這個聲音氣急敗壞起來,大聲道:“你和我一起拉的繩子!要坐牢大家一起坐牢!”

  “那怎麼辦?”

  短暫的沉默過後,最先說話的男人忽然壓低了聲音:

  “把他扔下去……”

  聽到這仿佛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幾個字,我只覺得無比驚恐。

  說話的兩人離我很近,好像就在我身邊。

  這讓我感覺,我就是他們口中所說的二憨。

  ‘我’被勒死在了管道裡,現在他們正商量著要把我扔下去!

  就在我驚恐萬分,以為快要沒命的時候,突然,似乎有幾滴溫熱的液體滴在了我的臉上。

  緊跟著就聽竇大寶一聲大叫:“我艸!”

  還沒等我睜開眼看清楚發生了什麼,我就覺得脖子一鬆,整個人向下墜去。

  大約滑了有七八米,腳底下踩到了一團軟趴趴的東西,身子略一下沉,然後就停止了下滑。

  我總算是徹底清醒了過來,忙不迭的解開繞在脖子裡的繩子,扯開腰間的繩結,像是懼怕毒蛇一樣的把繩子丟了出去。

  我想問竇大寶他倆怎麼樣了,可喉嚨生疼,仍然發不出聲音。

  我試著挪動一隻腳,想要探探下面是不是還有沒填實的地方。可剛抬起腳,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向下一沉。

  感覺腳下又軟又滑,我不由得想起了剛才聽到的那番對話,頭皮跟著就是一陣發炸。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聽到那段對話,可話裡的意思很明白。

  先前有人被勒死在了管道裡,而勒死那人的人,將屍首丟進了管道。

  我腳下踩的難道是……

  想到一個可能,我差點沒吐出來。

  急著想要拿出手機照亮,才想起手機先前被竇大寶掏走了。

  我只好把打火機掏了出來,可就在我打著火的一刹那,火光閃過,我眼角的餘光就看到我一側的肩膀上方,竟然有一張灰白的人臉!

  黑暗狹窄的空間裡,乍一看到如此恐怖的情景,我整個人都嚇麻了。

  然而噩夢並沒有就此結束。

  原本雙目緊閉的人臉,突然張開了眼睛!

  可那雙眼睛裡根本就沒有眼珠子,只是兩個黑乎乎的窟窿。

  一陣“嗡嗡嗡”的聲音響起,我本就繃緊到極限的神經幾乎就要崩斷了。

  隨著這蒼蠅般的聲響,人臉的一個眼窩裡,竟飛出了一隻黑色的甲蟲,迎面朝我飛了過來!

  “啊……”

  我終於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慘叫。

  可也就是我慘叫出聲的同時,下方忽然有一雙手臂抱住了我的腿,猛地把我向下拖去。

  我瀕臨崩潰,完全不能做出反應。

  只覺得身下猛一空,整個人似乎被拖出了管道。

  下一秒鐘,意識完全陷入了一片茫然混沌的狀態。

  等到我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就見到孫祿、竇大寶的兩張大臉和桑嵐的父親一起惶然的看著我。

  我猛地坐了起來,“怎麼回事?”

  孫祿和竇大寶對視一眼,伸手把我拉了起來,轉眼看向桑嵐的父親。

  桑嵐的父親臉色煞白,好一陣才說:

  “一樓的管道出口被垃圾封死了,我只能到二樓……我扒開垃圾,就看到你在裡面,聽到你叫,就把你拽了出來……”

  孫祿朝我點了點頭,接過話頭說:“只有你下來了,管道中間卡了很多木板之類的垃圾,你順溜著滑下來了,我和大寶都下不來,只能又爬上去,從外邊繞下來。”

  “然後呢?”我下意識的問。

  總覺得他像是有什麼在刻意瞞著我。

  孫祿向竇大寶遞了個不易察覺的眼色。

  竇大寶似乎有點失神,“啊”了一聲才像是反應過來,揉了揉眼睛對我說:

  “禍禍,對不起啊,我差點害死你。”

  我聽他說話含糊不清,更加起疑:“都特麼是兄弟,你們有什麼不能跟我說?”

  竇大寶和孫祿對視了一眼,才口齒不清的說:“那個‘孫屠子‘不見的時候,我一把拽住了你。可我怎麼跟你說話,你都不吭聲。我覺得不對勁,感覺可能是著了道了,就咬破舌尖往下噴了口血。吐完血才發現……發現我抓著的根本不是你的領子,是那截繩子,我……我差點把你勒死……”

  說著,使勁揉了揉通紅的眼睛。

  我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形,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不怪你,是鬼遮眼。那繩子有問題,可能勒死過人。”

  “然後呢?”我轉向孫祿。

  孫祿攤攤手:“管道裡卡了太多垃圾了,也就你出溜下來了,我一看不行,就和大寶一起爬了回去,估摸著位置想從下邊接應你。跑到二樓,正好就見桑嵐她爸把你拉出來。”

  “還有呢?”

  “還有……”

  孫祿看了一眼桑嵐的父親,揉了揉鼻子低聲說:

  “跟著你從管道口裡出來的,還有一顆人頭。”

  想到那張人臉,和眼睛裡飛出的甲蟲,我不由得一哆嗦,但還是咬了咬牙,勉強說了兩個字:“報警。”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3:08
第四十二章 追蹤


  “人頭呢?”我問孫祿。

  孫祿沒說話,眼睛卻斜向了牆邊那一堆被扒開了一個豁口的建築垃圾。

  我朝那邊走了兩步,但還是心有餘悸的停住了腳步。

  我不是鐵打的膽子,剛才經歷的一切已經讓我幾乎崩潰了。

  我並不是不敢看那人頭,讓我懼怕的,是在管道近乎封閉的狹窄空間裡,從眼窩中飛出的那只甲蟲。

  然而問起來,孫祿、竇大寶和桑嵐的父親,卻都說沒見過有什麼甲蟲。

  見竇大寶還是一臉內疚,我在他胸口捶了一拳:“兄弟,謝謝。”

  這聲‘謝謝’發自肺腑。

  坦白說,當時下管道本身就是個錯誤的決定。

  我只是一門心思想找到糾纏上那個女人的鬼,完全忽略了本應該考慮到的因素。

  換做以前,我絕不會這麼冒失,但這次不同,這次關乎‘那個女人的性命’,關心則亂。

  我比竇大寶體重輕點兒有限,他在那麼難以使力的艱難環境下還能堅持不肯放手,絕不是力氣過人,而是怕我有閃失。

  雖然他抓住的只是一根‘上吊繩’,可是在上面沒有牽引力量的情況下,我直接從上面滑下去,如果下面有根鋼筋,甚至是支楞八叉的木板,都有可能要我的命……

  警方的人趕來,勘察現場後,又叫來了消防等相關部門人員。

  最終,從二樓的管道下方,挖出一具被綠色網紗包裹的無頭男屍。

  我終於還是見到了那顆和我一起從管道中滾出來的人頭。

  而且結合屍身的狀況,大致弄清了是怎麼回事。

  管道裡原本就卡著一些木板、玻璃鋼瓦之類的東西。

  屍體應該是在被丟下來的時候,被當中阻隔的鋒利面切斷了脖子。

  身子直接掉進了二樓管道的下方。

  我掉下來的時候,腳下軟趴趴的,是因為屍體雖然被上方落下的垃圾雜物堆填,但因為腐爛發酵,死屍內部充脹屍氣,外部腐爛。所以隔著一層堆積物,我仍然感覺到了腳下的糜爛。

  至於我在管道中看到的那張臉,就是死屍下落時被割斷的人頭。因為管道中雜物的阻斷,被卡在了二樓上方的位置,剛巧被我撞了個正著。

  屍身腐爛,人頭卻因為上下氣流貫通、垃圾中各種粉塵比例過多等原因,幾乎半風乾化了……

  我思索再三,還是沒有把在管道裡聽到的兩個男人的對話告訴員警。

  但當地警方效率不低,驗屍報告出來後沒多久,就比對驗證出了死者身份,並且鎖定了目標嫌疑人。

  死者和嫌疑人都是社會閒散人員,都有諸如盜竊光纜、工地材料等案底。

  具體說管道裡那人是怎麼死的,已經和我們沒多大關係了。

  重要的是,在死屍被找出後的當晚,那個女人就醒了過來。原本僵硬沒有人色的半邊左臉,也暫時恢復了正常。

  “小福……”女人仍是有些惶恐的看著我。

  “噓……”

  我讓她先別多說,拿出手機,按照唐豐收留給孫祿的號碼打了過去。茶茶現在是真靠不住,要知道怎麼個狀況,似乎也只能問唐豐收了。

  “嘟嘟”了好一陣子,對方都沒人接。

  我掛了電話,回過頭看了看桑嵐他們一家,抿了抿嘴,說:“明天一早……”

  “嗡……嗡……嗡……”

  我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我看了一眼螢幕,竟然是老何打來的。

  我趕忙接了起來:“喂!”

  “你在哪兒?”老何問了一聲,不等我回答就急著說道:“趕緊回來!那孩子……她不見了!”

  “誰?”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徐潔!小雨!她不見了!”電話那頭的老何大叫起來。

  “怎麼回事?她不是在你店裡,在你……”

  “快回來!”不等我說完,老何就咆哮道:“你再不回來,她就萬劫不復了!”

  老頭像是很著急,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禍禍,你沒事吧?”潘穎小心的問我。

  我本來心亂如麻,可看到她一直抱在懷裡的那個大背頭泥娃娃,忍不住撲哧一笑。

  “呵呵,還能他媽有什麼事兒啊?”多大的事兒能比得了我真正關心的人?

  我咬牙罵了一句,點了根煙,狠狠抽了一口,轉頭向眾人掃了一眼,目光最終落在季雅雲臉上。

  “老……徐禍。”季雅雲有些不敢看我。

  我緩步走到她面前,緩緩托起她的下巴,在一種無法自已的自私促使下,沉聲對她說:“我現在要立刻回去,其它的,你幫我安排。”

  季雅雲眼中現出一絲彷徨,但隨即毅然點了點頭:“好。”

  汽車在高速上飛馳。

  孫祿時不時從後視鏡裡看我一眼,卻始終沒說什麼。

  這一夜孫屠子和竇大寶連著換班,可以說是馬不停蹄,終於在黎明時分趕回了後街。

  “人呢?”我朝著櫃檯後的老何問了一句,不等他回答,拔腳就沖進了後院。

  不顧竇大寶和孫祿的勸阻,跑進地窖,卻只見地窖中散落著一些木板碎片。

  恍惚著從地窖爬上來的時候,看了看一旁的一塊厚門板和一塊大石,我轉頭看向來到院裡的老何。

  “人呢?”我走到老何面前問。

  “跑了……”老何神情慘澹道。

  “跑了?跑去哪兒了?”

  老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不應該是這樣的。老門板和陰山石壓著,她見不到日月天光,應該不會……”

  “你就跟我說,她現在可能去哪兒了!”我大聲道。

  “我……我不知道……”老何跺著腳的說,都快哭出來了。

  “汪汪汪……”

  聽到外面傳來一陣狗叫聲,我心猛地一蹦,快步穿過鋪子跑了出去。

  “肉鬆!”

  我捧住上躥下跳的狗頭,心裡一陣陣發空。

  去東北前我把肉鬆留在了這兒,貌似除了老何,就只有它最清楚徐潔的動向了。

  比起老何,肉鬆倒是沒讓我失望。

  汪汪叫了兩聲,就朝著巷口跑去。

  “徐禍!開車!”身後傳來老何的聲音,“那孩子是金剛屍,單憑腳力,我們追不上的!”

  我本來跟在肉鬆身後狂奔,聞言一把將肉鬆抱了起來。

  孫祿緊跑幾步,打開車門躥了上去,邊打火邊回過頭叫道:“上車!”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3:09
第四十三章 血食


  我催孫祿開車,他卻看著我發愣。

  我忍不住皺眉,剛要開口,他卻忽然指了指我懷裡的肉鬆。

  我怔了怔,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狗找人靠的是聞氣味,開車的話狗鼻子就派不上用場了。

  我不禁回過頭狠狠瞪了一眼提議開車的老何,這老傢伙淨跟著裹亂了。

  我忙不迭打開車門,把肉鬆放了出去,可是這土狗有前勁沒後勁,剛才還跑的歡實,現在卻原地轉悠了兩圈,回過頭看了看我,只“嗚嗚”叫了兩聲便垂下尾巴,沒有動地方的意思了。

  老何歎了口氣,說這就是條普通的土狗,想來它也只是聞到些氣味才會追出街口,想要靠它找到徐潔是不大可能的。

  “現在怎麼辦?”我重重的靠進座椅,無力的問。

  “我也沒辦法。”老何苦著臉說。

  “你……”我差點沒給他一拳。

  老何的眼珠子轉了轉,忽然露出一絲驚恐的表情,“老天,她可別是去了那兒!”

  “哪兒?!”我終於忍不住,重重的在駕駛臺上砸了一拳。

  老何沉著臉看了我一眼,伸手打開了車門:“大寶,你跟我去拿點東西。”

  要不是孫屠子拉著,我真會忍不住沖下去給這老頭來個絆子把他撂地上,然後再狠狠給他幾腳。

  這些所謂的能人高人都他媽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能耐怎麼樣不知道,裝神弄鬼的本事都是一流的。

  竇大寶跟著老何走進了小街,大約過了十分鐘,兩人再出來的時候,竇大寶懷裡抱著個老舊的帆布旅行袋,而老何肩上則挎了個現在很少見的褡褳。

  我強忍著沒有張嘴去問,沒想到老何上車後卻對我說:“你下車。”

  “你他媽到底在搞什麼鬼?”我到底還是沒忍住爆了粗口。

  老何也不動怒,只是面沉似水的重複了兩個字:“下車!”

  “你……”

  “沒時間了!你不想她魂飛湮滅就下車!”

  “禍禍,先下車。”孫祿把手搭在我肩膀上說,竇大寶也朝我使了個眼色。

  我咬著牙點了點頭,瞪了老何一眼,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天空開始飄落細雨,我愣愣的站在街口,冰涼的雨絲打在臉上,我突然有種不知道該何去何從的悲涼。

  “嗚嗚……”

  肉鬆蹭了蹭我的褲腿,抬頭看著我,狗眼裡似乎也透著憋屈。

  “媽的!”我終於是憋不住胸口的那股氣,咬著牙罵了一句,朝著車開走的方向跑去。

  ‘11路’哪能追上汽車,我只是純粹的想要發洩壓抑的情緒。

  正當我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我的手機突然震動了兩下。

  掏出來一看,是孫屠子發來的一條微信,點開了,是一段長達兩分鐘的錄音。

  我連忙按下播放,就聽裡面傳來孫屠子的聲音:

  “老爺子,你不說去哪兒,我怎麼開?”

  “照直開。”老何的聲音從未有過的深沉。

  緊接著,是竇大寶的聲音:“老頭兒,你那布袋裡又是八卦鏡又是桃木劍的,你到底想幹嘛?”

  “你該不會想殺徐潔吧?”孫祿有些驚恐的問。

  短暫的沉默過後,老何緩緩說道:“如果那孩子真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我也只能……唉……”

  孫祿:“前面路口往哪邊轉?要是再直走就快出北城了。”

  老何:“直走!”

  “你就不能明說去哪兒嗎?你還怕我當著你的面給禍禍打電話怎麼地?”孫祿有些不耐煩道。

  又是片刻的沉默後,老何終於說出了要去的地方……

  “老何要殺徐潔……”我頭嗡一下就懵了。

  想到老何那個鼓鼓囊囊的褡褳和竇大寶抱著的帆布袋,我驀地回過神來,抬眼見一輛白色的麵包車開來,猛地一個箭步攔了上去。

  ……

  車停在一棟建築的大門外,我抽出錢包裡所有的現金遞給司機。

  “不用了,不用了,誰還沒個著急的時候,何況是生孩子這樣的大事。我就是快讓你給嚇死了……”

  我沖司機抱歉的笑笑,還是把錢丟在了副駕駛座上,拉開中門走了下去。

  麵包車開走的時候隱約就聽見司機說:“神經病,沒見過老婆生孩子還帶條狗來的。”

  看著大門口‘婦幼保健院’幾個大字,我拿出煙盒抖出一根叼在嘴上,手有些哆嗦的點著火,深吸了一口,把煙掐斷,朝著一旁的側門走去。

  繞過還沒睡醒的保安,來到門診樓一邊的綠化帶裡,我忍不住又點了根煙,吸了一口,斜眼看著腳邊的肉鬆。

  “單身狗,如果……如果女騙子真的忍不住吃了血食,我該怎麼辦?”

  “嗚嗚……”

  “你是說讓我放過她?”我恍然的搖了搖頭,“不行啊,每個人的生命都很寶貴,何況那些剛出生的寶寶。”

  “嗚……”

  “殺了她?我做不到……”

  我看了看表,淩晨五點四十。

  我又狠吸了口煙,猛地把煙一甩,“也是個沒主見的單身狗,在這裡等著你老子我!”

  走進門診大廳,盯著牆上的區域指示牌仔細看了看,又看看四周圍,徑直朝著後樓走去。

  和其它醫院的住院樓不同,一進側門,便時不時聽到嬰兒的啼哭聲,甚至偶爾還能聽到父母輕聲哄寶寶的聲音。

  我沿著走廊,逐間病房走過,快到大門正廳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有些雜亂的腳步聲。

  我下意識的側身貼到一間病房門口,偷眼看去,就見老何和孫屠子、竇大寶快步從大門走了進來。

  三人仿佛如臨大敵,神情都十分的凝重,竇大寶的懷裡還抱著那個看上去很沉重的帆布袋,老何的一隻手卻是插在胸前的褡褳裡。

  等三人走過,我放輕腳步走了過去,斜眼間,就見老何和竇大寶正走進一部電梯。

  我朝大門外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拿出了手機。

  旁邊冷不防伸出一隻手把手機搶了過去,孫屠子從暗處閃身出來,盯著我低聲問:“你幹什麼?想打給醫院?讓保安把我們趕出去?”

  見我不說話,他把我推到一邊,“徐禍,你聽著。我現在後悔給你發資訊了,這件事和我們想的完全不一樣。徐潔可能出狀況了,她可能失控了。如果她真來了這兒,那就是為了吃血食。那可是活生生的孩子。”

  “哥們兒,我什麼都挺你,但這件事不行。如果徐潔真的害了人命、害了小孩兒的命,我一定幫老何殺了她。”

  孫祿搭住我的肩膀用力捏了捏,“你好自為之。”

  說完,把手機往我手裡一塞,轉身進了樓梯間。

  我劃亮螢幕,翻開撥號頁面,遲疑了良久,還是關掉螢幕把手機收了起來。

  快步走到走廊的另一頭,順著樓梯上了二樓,從樓梯間探出頭就見老何和竇大寶正像醫生尋房似的,輕手輕腳的透過病房門上的探視窗逐間查看。

  我暗暗歎了口氣,縮回身朝著樓上走去。

  一直走上六樓,才又沿著走廊來到另一邊的樓梯間。

  剛要開門,門從裡邊打開,孫祿閃身走了出來。

  兩人一照面,都是一愣。

  孫祿搖了搖頭,拍了拍我的肩膀,“你還是先回去吧。”

  “我是該回去……”

  看著他寬厚的背影,我喃喃說了一句,再不猶豫,推開門朝樓下走去。

  就在快要下到三樓的時候,忽然,下方傳來“吱呀”一下輕響。

  我本能的停住腳步,側著身偷眼看向樓下,就見樓梯間的門打開了一道縫,一個身材瘦小,卻裹了件黑雨衣的身影閃了出來,低著頭快步朝樓下走去。

  徐潔!

  她真的來了這兒!

  刹那間,我渾身的血都涼了,反應過來,急忙向著樓下追去……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3:12
第四十四章 陰陽殊途?


  怕被老何等人聽見,我也不敢喊,只是加快腳步一路追趕。

  追到一樓,追出側門,就見‘黑雨衣’飛快的跑進了前邊的門診大樓。

  跟著跑進門診樓,卻不見了‘黑雨衣’的身影。

  我是真急了,那雨衣裡好像鼓鼓囊囊的,難道徐潔真從後邊抱了個孩子出來?

  媽的,不管了!

  之前我還在糾結,找到徐潔後該怎麼辦。

  可是當我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立時就有了答案。

  這個世界沒有聖人,我能做的就是儘量阻止一些我不願看到的事發生。可是某些事一旦發生了,我要做的就只是和我在乎的人一起面對。

  想到這裡,我沒再猶豫,快步朝著另一端走去。

  走出門診樓,來到綠化帶附近,剛要招呼肉鬆離開,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這單身狗耳朵賊的很,平常聽到我的腳步聲早就顛顛兒的跑出來了,今天這是怎麼了?反應這麼遲鈍?

  我下意識的放輕腳步朝前走了幾步,卻見肉鬆趴在草叢裡,後背繃緊的盯著一個方向。

  順勢一看,我渾身就是一哆嗦。

  草叢深處,一棵芭蕉樹的後面,竟似乎蹲著個人影。

  我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邁步走了過去。

  我沒有刻意放輕腳步,甚至還故意加重了步伐,但那人卻好像沒聽見一樣,一直低著頭蹲在那裡。

  靠近些,看清那人的穿著和背影,我不由自主的心狂跳起來。

  那人的身材很瘦小,卻裹著一件肥大的黑色雨衣。

  她就那麼背靠著芭蕉樹,低著頭,肩膀一聳一聳的,嘴裡還時不時發出啃咬咀嚼的聲音。

  “徐潔。”我顫聲喊了一聲。

  那人的身子明顯一震,下一秒鐘,猛地跳起來向前跑去。

  我拔腳就追,但那人沒跑出幾步,腳下就像是被絆到了似的,一下撲倒在了草叢裡。

  “你沒事吧?”

  我急著過去,想把她扶起來。

  可是手還沒碰到她的身子,她就猛然把頭轉了過來。

  看到女人慘澹的眼眸和染滿鮮血的嘴,我腳下一軟,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肉鬆猛然躥了過來,攔在我身前,身體緊繃,朝著女人“嗚嗚”的低吠。

  我回過神來,覺得不對勁。

  肉鬆跟徐潔,比跟我還要親,它怎麼可能向徐潔發出這種威脅的叫聲?

  見女人又想逃走,我顧不得爬起來,縱身撲了過去,猛地將她壓在身下,一把扯掉她的雨帽,將她的臉扳了過來。

  看清女人的樣子,我不禁脫口低呼:“怎麼是你?”

  這個滿嘴鮮血的‘黑雨衣’竟不是徐潔,而是奪了蕭靜身子的蕭雨!

  見她手裡還緊握著一團血肉,我頭皮一陣發麻,“你把嬰兒當血食?!”

  蕭雨惶然的拼命搖頭:“沒有……我沒有!我是人……我是人!”

  “你手裡是什麼?”

  “不是孩子……是……是胎盤……”蕭雨眼淚滾滾流落,委屈的哭道:“我是人……我不會吃人的……可我受不了了,我快撐不住了。我不想死,不想害人……”

  “胎盤……”

  我本來對蕭雨絕無好感,特別是經過大雙的事以後,我曾對自己說過,如果再遇上這個女人,一定先將她的魂魄從肉身中驅逐出來,哪怕是讓她魂飛魄散也在所不惜。

  可我怎麼都沒想到,再見到她時會是這樣一幅場景。

  看著她淚濕的眼眸,聽著她委屈的哭訴,在我眼中,她的臉孔漸漸變成了另外一個女人的模樣……

  我爬起身,把她拉起來,替她抹掉嘴邊的血。

  “撐不住就不要撐了,這身子本來就不屬於你。”

  蕭雨怔了一下,隨即眼中露出恐慌的神色,甩開我的手,踉蹌著向後退了兩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想和耀雙在一起……”

  我點點頭,“我知道,你們的事大雙都跟我說了。可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害死他?”

  我把大雙去陰陽驛站的事說了出來。

  “如果我不是驛站老闆,那一次他已經死了。”

  蕭雨怔怔的看了我一陣,眼淚水再次奪眶而出,雙手抱頭蹲在了地上,哭道:

  “我該怎麼做啊……誰能告訴我,我該怎麼做啊……”

  “每個人都想有人告訴自己該怎麼做,可路是自己的,到頭來……還是要自己選擇。”

  我心裡一陣發苦,澀聲道:“十分鐘以前,我以為你是另外一個人。我做了決定,就算她拿孩子當血食,我寧願萬劫不復,還是會和她在一起。那是我的選擇。現在,我要知道你的選擇是什麼,才能決定是幫你,還是,殺了你……你不是她。”

  蕭雨蹲在雨裡怔怔的看了我一陣,手一松,那塊已經被雨水沖的有些發白的肉塊掉在了地上。

  她站起身,掠了下淩亂的髮絲,“你說的對,我不該這麼自私的,我早就死了,這身體不是我的。”

  我默然不語。

  “你能不能替我告訴耀雙,就說我……”

  “不能!”我打斷她。

  我本來還想說些陰陽殊途的屁話,可話到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蕭雨拭了拭眼角,點了點頭,“那就拜託你,多照顧耀雙。他一直跟我說,你是他最佩服的老大。”

  ……

  見到三個熟悉的身影從門診大樓走出來,我掐了煙,大步走了過去。

  雙方一照面,老何猛地一怔,隨即狠狠朝著竇大寶和孫屠子瞪了一眼。

  “小包租婆應該來過了。我相信她不會害人,更不會害剛出生的寶寶。”

  竇大寶骨碌著眼珠看了看老何,低聲說:“但是聽值班的護士說,有一家人家要求保留的胎盤不見了,可能是小包租婆……”

  “不是她。”

  我盯著老何看了一陣,朝綠化叢指了指,對孫祿說:“屠子,去把人背出來,送醫院。”

  蕭靜的肉身被抱上車,從再見面就沒開過口的老何忽然扭過臉對我說:

  “我已經竭盡所能想要保住小雨那孩子了,可是有人為了利用她,不光重新煉屍,還對她用了煉魂術。我用盡方法,還是沒能替她解術。”

  老何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我相信你一定會比我先找到她,可我要告訴你,她已經不是她了。”

  我笑著搖搖頭,沒說話。

  孫祿從駕駛座探出頭:“上車說吧!總得先把這個新‘植物’送醫院吧?”

  我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笑道:“你們走吧,我打車。對了屠子,我身上沒錢了……”

  臨上車前,老何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目送車子離去,我攔了輛出租,上了車,司機問我去哪兒。

  我想了好一陣才說:“回家。”

  車停在董家莊的村口,天已經大亮。

  “小福,你咋回來了?”

  “福安哥,中午來我家吃飯啊!”

  ……

  雖然一夜沒睡,可我沒有絲毫困意。

  沿路和鄉鄰打過招呼,直接去三爺爺家,跟老爺子邊聊日常邊就著疙瘩湯吃了兩個烙餅卷炒雞蛋。

  回到家,我先把院子收拾了一下。

  感覺有些困了,就想回屋。

  這時我的手機震動起來。

  拿出來一看,是季雅雲打來的。

  我點了接聽,然後立馬對著話筒說:“你老闆煩著呢,找我幹嘛?”

  對方窒了窒,然後聽筒裡傳來的卻是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

  “小福,是我。你在哪兒呢?吃早飯了沒?”

  “哦,我……在家呢。”

  掛了電話,我坐在堂屋愣了好一會兒,腦子裡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想些什麼。

  直到一個瞌睡差點從椅子裡栽到地上,我才甩了甩頭,抬手看了看表,起身朝裡屋走去。

  剛到門口,屋裡突然傳來一個冷的像冰一樣的聲音:“你是誰?”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3:15
第四十五章 蠱


  問話的是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人,此刻她就坐在我的床上,目光陰冷的看著我。

  看到這人,我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徐潔!”

  我怎麼也沒想到,苦苦尋找的人,居然會在我的家裡。

  “徐潔?那是誰?”徐潔眼中露出一絲茫然,“你又是誰?”

  “你不認識我了?”

  想起老何的話,我心一陣下沉,快步走了過去,小心的問:“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誰?”

  徐潔黑葡萄似的眼睛緩緩轉了轉,用不確定的口氣說出三個字:“毛小雨。”

  我不禁松了口氣,“知道自己是誰就好,其它的都不重要。”

  老何說她是被人施了煉魂術,如果不是我陰差陽錯把她從杜路明的大屋帶回來,恐怕她現在已經成了沒有自我意識,受人擺佈的傀儡了。不過看她現在的樣子,還是失去了一些記憶。

  “無所謂…無所謂,人沒事就好。”我嘴裡說著,習慣性的就去拉她的手。

  哪知道還沒碰到她的手背,她就猛地抬起手,用力在我胸前推了一把,“你幹什麼?”

  猝不及防下,我被推的連著退了五六步,後背猛地撞在了牆上。

  “我去……咳咳……咳咳咳……你怎麼這麼大勁兒啊……咳咳……”我只覺得胸口發悶,五臟六腑都快移位了。

  直到這會兒才想起來,眼前的‘女騙子’是和山靈髦一樣超乎尋常的存在。

  認識到這一點,我後脖頸子一陣發涼。

  媽耶,得虧當初在一起的時候我沒得罪她。隨手一推我就快‘起飛’了,這要是給我來一巴掌……

  臥槽!

  我猛然想起了我從醫院搬出去前,死在太平間裡的護工老馬。

  當時我跟老教授說老馬是被一巴掌忽死的,那多少還有點無奈的調侃成分,現在看來,那一點都不可笑,老馬應該就是被徐潔一巴掌給忽死的。

  我越想心裡越發毛,我尼瑪那段時間根本就是和一個動動手指頭就能要人命的女怪獸在一起生活,可我特麼不是奧特曼啊!

  “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怎麼來這兒了?”我幾乎是和徐潔同時問出口。

  我告訴過她董家莊是我的老家,可我從來沒帶她來過這裡,她怎麼自己跑這兒來了?

  “我為什麼來這裡……”

  徐潔再次露出茫然的神色,眼波流轉的打量著屋裡的陳設,表情就好像是在做夢一樣。

  片刻,她扶住額頭,秀眉緊鎖的喃喃道:“我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不要想了!”見她神情痛苦,我連忙說。

  想要上前安慰她,她神色陡然一冷,又伸手向我胸前推來。

  我嚇了一跳,本能的抬手去擋。

  就聽“啪”的一聲,我手腕上的手錶竟被她硬生生拍碎了錶盤,錶帶也崩斷了。

  手錶掉落的同時,我又一次撞到了牆上。

  “我去,能不能別這麼暴力啊?”我死的心都有了,這叫什麼事兒啊。

  徐潔突然站了起來,陰沉著臉朝著我走了過來。

  我頭皮不由得一陣發緊,卻見她蹲下身,把表撿了起來。

  看到已經沒可能再修復的手錶,我苦笑:“你本來也有一塊和這塊一樣的表,呵呵,不過,看來這款表和咱倆都不對板。”

  我甩了甩被震麻的左手,直了直腰,卻忽然覺得胸口濕乎乎的。

  低頭一看,左胸的襯衫竟然紅了一大片。

  怎麼會這樣?

  只是被推了兩下,怎麼會流血的?

  我想解開襯衫看是怎麼個情況,可手剛抬起一半,心口就猛地一麻。

  麻痹感迅速的蔓延到了全身,整個人竟不能動了。

  就在我順著牆根癱軟的滑座在地上的一瞬間,徐潔的臉色忽然變了。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快速的充血,竟然變成了血紅色!

  我的心一下沉到了穀底。

  完了,她到底還是喪失了意識。

  見她面色猙獰的向我走來,我一陣絕望,最後盯著她熟悉的臉龐看了一陣,緩緩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個女人驚慌的呼喊:“小福,你在哪兒?”

  我猛一激靈睜開了眼,“別進來!”

  那個女人怎麼在這個時候來了這裡?

  她來了,那桑嵐和季雅雲她們……

  看著停下腳步的徐潔,我急著想要爬起來,可身子卻被那股莫名的麻木徹底侵襲,根本就不能動彈。

  “小福!”

  “徐禍!”

  當那個女人和桑嵐雙雙出現在門口的時候,我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可就在徐潔和那個女人四目相對的刹那間,兩人竟同時眼睛一翻,直挺挺的向地上倒去。

  “媽!”桑嵐和隨後進來的桑嵐父親趕忙扶住了那個女人。

  徐潔則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徐禍!你怎麼樣?”季雅雲快步走過來扶住我。

  我只覺得全身麻痹,竟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季雅雲看了看我的胸口,突然扯開了我的襯衫,拿出一個小藥瓶,擰開蓋子,把一些綠色的粉末灑在了我胸前。

  也不知道那粉末是什麼東西,一接觸到皮膚,竟像是活了似的,直往皮肉裡鑽。

  胸口麻癢的同時,發出一股刺鼻的惡臭。

  我被這臭味熏得腦仁發疼,忍不住張嘴“哇”的吐了出來。

  直到吐的只剩酸水,才感覺胃裡稍微舒服了些,奇怪的是發麻的身體竟隨著嘔吐恢復了正常。

  低頭看向胸口,那些灑上去的粉末居然都不見了,只剩下心口的位置有一片嬰兒拳頭大小的浮皮,就好像是水泡被擠破了一樣。

  “這瓶子裡是什麼?”我問季雅雲。

  “是唐豐收給的蠱藥。”

  “蠱藥?”

  季雅雲點了點頭。

  見徐潔還躺在地上,我也顧不上問她是怎麼回事了,爬起身過去把徐潔抱到了床上。

  感覺到她身體的溫度,我稍稍松了口氣。

  再看同樣被抱到床上的那個女人,只是臉色蠟黃,呼吸倒是平穩,就像是重病後睡著了一樣。

  看著床上並排躺著的兩個女人,我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可這一連串的突變卻讓我一時間捕捉不到方向。

  “徐禍禍呢?他沒事吧?”潘穎的大嗓門從門外傳來,人跟著跑了進來。

  她像是被眼前的情景給弄懵了,愣愣的看了好一會兒,突然跳著腳的大喊:“快把茹姨抱走!快把茹姨抱走!”

  所有人都是一愣。

  再次看向床上的兩人,我猛地反應過來。

  那個女人中了半鬼降,是不能接觸陰魂死屍的,而徐潔是……

  想到關鍵,我一下子慌了。

  桑嵐的父親也反應過來,急著把女人抱了出去。

  我看了徐潔一眼,咬了咬牙,跟著來到外屋。

  “你怎麼把她帶到這裡來了?”我問季雅雲。

  “唐豐收說他已經沒能力再幫茹姐了,我只能帶她來找你。”

  季雅雲頓了頓,接著說道:“還有,唐豐收連夜配了蠱藥,讓我給你送來。”

  “唐豐收讓你給我送藥?”

  季雅雲點點頭,“他幫茹姐解降用的是五毒蠱蟲,他沒想到你的血陰氣那麼重,會令五毒互相吞噬,最後活下來的蜈蚣蠱鑽到了你身體裡。”

  想到當時從碗裡飛出的那道紅影,我頭皮一陣發麻。

  低頭一看,心口那層水泡似的浮皮竟已經乾癟脫落,但那個位置竟又鼓起了一個硬幣大小的粉紅色疙瘩。

  蠱……

  原來唐豐收不光是神調門的高手,還懂蠱術。降頭本就是源自蠱術,難怪他會一眼就看出董亞茹中了降頭呢。

  見那個女人再度昏迷不醒,我腦子裡就像塞了團亂麻一樣混亂。

  突然間,我想到一個人,連忙從兜裡拿出了手機,給那人打了過去。

  聽我把董亞茹中了半鬼降的事一說,那人問:“她和你是什麼關係?”

  我猶豫了一下,說:“她是我母親。”

  掛了電話,我朝裡屋看了一眼,拿出紙筆寫了個位址和電話。

  我把位址交給桑嵐的父親,“你們去這裡,找一個叫王希真的人,他應該有辦法幫你們。”

  這個時候我能想到的,也只有王希真了。

  他或許不懂降頭,但直覺告訴我,他一定有辦法幫董亞茹解降,只是在電話裡聽他的口氣就知道,他答應幫忙絕不是義務的。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13:18
第四十六章 董家莊的日子


  桑嵐一家離開後,我想了想,還是給老何打了個電話。

  老頭雖然神神叨叨的,卻是有真本事的,徐潔的事也只能找他幫忙了。

  聽我說徐潔自己跑來了我家,老何居然並不意外,反倒嘬著牙說,他怎麼就沒想到,一開始就應該把徐潔送來我家來才對。

  聽他解釋才知道,屍本趨陰,我在董家莊住了近二十年,家裡這塊地早被養成陰地了。所以徐潔才會跑來這裡。

  我說了徐潔‘屍變’的事。

  老何沉默了一陣,忽然問了我一句:“她既然失去本性了,你怎麼還活著?”

  我愣了愣,想了想,把當時的情形說了一遍。

  老何聽完,忽然“哎呀”一聲怪叫。

  我嚇了一跳,忙問他是怎麼回事。

  老何卻喜滋滋的說,他雖然不懂降頭,但卻聽說過半鬼降。

  中了半鬼降的人,逢屍便會吸收屍氣,逢鬼就會吸取陰氣鬼魄。

  徐潔被重新煉屍煉魂,失去了本來的意識,卻保留了凶性。

  想來是她和中了半鬼降的人一照面,凶性被董亞茹吸取了,所以才沒有大開殺戒。

  弄清了原委,我卻輕鬆不起來,“吸收了凶性的人會怎麼樣?”

  開玩笑,無論我承不承認,那個中了半鬼降的人都是我媽。

  老何嘿嘿一笑,“她只是個普通人,再凶又能怎麼樣?上了天也只能對她老公逞兇霸道,你又擔心什麼?”

  我差點沒一口老血吐出來。

  這老傢伙,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

  不過老何最後說的話卻讓我有些沒底起來,他說他現在讓竇大寶給我送一樣東西過來,還說不管我把徐潔帶去哪兒,都要帶上那樣東西。

  這讓我感覺,老頭並不像表面上那麼輕鬆,他似乎還有什麼事刻意瞞著我。

  竇大寶送來的是先前去醫院時,他一直抱在懷裡的那個帆布旅行袋。

  打開了一看,裡面竟然是和徐潔一起被我從大屋帶出來的那尊鐵佛。

  竇大寶說,老何已經把鐵佛裡月月的魂魄超度了,來之前特意讓他囑咐我,無論徐潔到哪兒,都要把鐵佛帶上。

  我已經習慣了老何的故弄玄虛,也就懶得多想。

  徐潔怎麼說都是老傢伙的便宜‘外甥女’,直覺告訴我,如果徐潔沒有喪失本性,老傢伙是不會害她的。

  竇大寶走後,回到屋裡,我坐在床邊,看著床上的女人百感交集。

  女騙子啊女騙子,我可算是找到你了。這一次,不管再發生什麼,我都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

  連著折騰了這兩天,我終於撐不住了,躺在徐潔身邊,默默的看了她一陣,眼皮漸漸發沉,意識也模糊起來。

  迷迷糊糊間,我似乎聽到有很多人在一旁說話。

  仔細一聽,卻像是一大堆的男女在念誦經文。可無論我怎麼支起耳朵,也聽不清楚經文的內容。

  感覺聲音越來越大,周圍人越來越多,我就想要睜開眼。

  哪怕是做夢,也得看清楚夢見了什麼不是?

  可當我竭力張開沉重的眼皮,就見黑暗中,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正近距離的看著我。

  “你是誰?”

  聽到對方問,我猛地反應過來。

  誦經聲消失了,我現在正躺在自己家的床上,天已經黑了,而躺在我身邊,向我問話的人,是徐潔。

  “傻瓜,睡迷糊了吧?除了你男人,你還能和別人躺在一張床上?”

  “我男人?”

  “嗯。”我試探著往她身邊靠了靠,見她沒動手的意思才稍稍放心,輕聲說:“你以前叫毛小雨,跟我在一起後,你就改名叫徐潔了。”

  “毛小雨……徐潔……我為什麼要改名字?”徐潔有些茫然的問。

  “因為我叫徐禍啊,嫁夫從夫,你得改用我的姓。”

  我邊說邊又朝她靠了靠,試探著去拉她的手,卻摸到她手裡抓著一件冰涼的東西。

  我愣了愣,隨手打開燈,才看清她手裡的是我那塊手錶。

  “這塊表是我的。”我看了她一眼,從床角拿過背包,拉開拉鎖,從包裡拿出一個裝手錶的盒子,“這塊才是你的。”

  徐潔也坐了起來,看了看盒子裡的手錶,疑惑的問:“怎麼會壞掉的?”

  我歎了口氣,讓她把兩塊表都放進盒子裡才說:

  “這個牌子的表號稱是最結實的,當初買這兩塊表的時候,你就說如果有一天兩塊表都壞了,你就跟我那個那個。我還以為你是開玩笑,沒想到你來真的。來真的就來真的吧,你倒好,先把自己的表弄壞了,今天又把我的表給砸了。想做羞羞的事你直說就好了,何必糟蹋東西呢?”

  我邊說邊把盒子塞進包裡,試著去搭她的肩膀。

  手剛搭上她瘦削圓潤的肩膀,便被一隻手按住了。

  我心一哆嗦,“有話好好說,別動手。”

  徐潔按著我的手,似笑非笑的看著我,“你在騙我。”

  “誰說的,我騙誰都不會騙你。”我硬著頭皮說。

  “你就是在騙我。我叫毛小雨,我認識你,可我想不起來我在哪裡和你認識的。”

  “在哪裡認識的不重要,能睡在一張床上就是緣分。”

  徐潔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兩人就這麼默默的在燈下對視。

  正當我的手都有點麻了的時候,她忽然鬆開手,靠在了我懷裡,夢囈般的說道:

  “我想不起來你是誰,可我感覺和你在一起心裡很踏實。我們應該在一起過。”

  我鼻子一酸,緊緊的把她摟在懷裡,“傻瓜,我們何止在一起過,我找你很久了。別再離開我了,我會撐不住的。想不起來我是誰沒關係,從明天開始,我慢慢告訴你。”

  徐潔在我懷中輕輕點了點頭,“也告訴我,我是誰。不要騙我。”

  “好吧,我承認剛才說的有點不盡不實,可那是為了拉近距離。不過有件事我真沒說謊,那就是你真的說過,如果兩塊表都壞了,你就和我那個那個。”

  我在她後背輕輕摩挲著,用下巴頂開她的額頭,嘴唇緩緩向下尋覓。

  徐潔竟沒有絲毫的反抗,反而很主動的……把燈給關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和徐潔都住在董家莊的老房子裡。

  村裡的鄉鄰也都知道,大禍害有女朋友了。

  我是真想一直就這麼留在村裡,就像當年的段乘風和娟子一樣,和徐潔一起廝守到老。

  可隨著右手的痊癒,一個電話打破了這樣的平靜。

  電話是王希真打來的,他在電話裡說的很急切,讓我無論在哪兒,都儘快趕去他家。

  儘管我對這個人不感冒,但是我先求他幫忙的,他讓我過去,我必須得去。

  最主要的還是,之前季雅雲在電話裡說,那個女人的情況已經得到了控制,但要徹底解除半鬼降,卻不是王希真能做到的。

  當天我就和徐潔收拾東西坐車回了平古。

  打車到了城河街,剛下車,就見街口的一家喪葬鋪子裡,一男一女正斜眼看著我。

  “大鬍子……他是大寶。”徐潔指了指竇大寶,轉眼看向我。

  我笑著點點頭。

  “這個大背頭……是潘潘?”

  我又點了點頭。

  本來還一臉古怪表情的竇大寶和潘穎對視了一眼,頓時都對她來了興趣。

  兩人連鋪子也不管了,直接追著我跟徐潔跑到了我家。

  一個多月沒回家,一進門,就先嚇了一跳。

  一樓貨架的旁邊,竟然多了一個神龕。

  神龕的上面,堂而皇之的供奉著一個梳著大背頭的泥娃娃。

  看到這個泥娃娃,我才想起了茶茶。

  潘穎恭恭敬敬的給泥娃娃上了香,才小心的問我,有沒有見到茶茶在裡面?

  我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自從在蘇州茶茶在我夢裡出現那次以後,我就沒再見過小傢伙。

  事後想來,原先的泥娃娃被毀的確有些蹊蹺。回想起來,倒真像是潘穎說的那樣,泥娃娃是被雷劈毀的。

  可茶茶是沒有惡念的靈鬼,又怎麼會遭雷劈呢?

  見潘穎神情有些黯然,我指著神龕上的泥娃娃說:“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喜歡這個髮型啊?興許茶茶頂討厭的就是大背頭呢?”

  潘穎白了我一眼,“才不會。”

  我沒在家多待,領著徐潔樓上樓下看了一遍,然後就讓竇大寶他倆陪著徐潔,獨自一人開車去了南關街。

  到了王希真家裡,他竟已經在大門口等著了。

  一見我就迎上來,有些興奮的說:“這次你母親的降頭可以解了。”

  “真的?”

  王希真點點頭,“先前我跟你說的滇南的那位師傅來了,他一定有辦法幫你媽解降,所以我才急著讓你過來。”

  說著,他就伸手來搭我的肩膀。

  這本來是個表示親近的動作,可是沒想到他的手剛一伸過來,我就渾身一震,竟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

  “怎麼了?”王希真一愣。

  “沒什麼。”我恍然的搖了搖頭,事實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躲開他的手。

  王希真也沒介意,只問了一句就急著招呼我進屋。

  桑嵐一家人都在。

  一段時間不見,那個女人倒是豐潤了些,看上去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

  然而沒等我和桑嵐等人說話,裡屋忽然傳來一個聽上去很是平淡,卻讓人感覺十分彆扭的聲音:

  “王施主,想不到你這位朋友,竟然也是蠱門中人,呵呵呵,真是失禮了。”

  說話間,屋裡竟走出一個穿著葛黃色僧袍的胖和尚。

  一看到這和尚,我渾身沒來由的一緊,眉頭也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和尚雙掌合十,念了聲佛號,然後才拉著長音說:“貧僧法號靜海,敢問這位施主如何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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