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915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08:40
第六十九章 失蹤的女屍


「呵呵,你還有老婆孩子呢?」我冷笑著說。

其實不用包青山說,我也早猜到了幾分。

就他交代的那些罪名,絕對夠槍斃了。

知道會被槍斃還去投案,口口聲聲要去山裡找人,那要麼是別有目的;要麼,要找的那人對他十分的重要,讓他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換。

包青山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帶著哭腔不住的哀求:

「警察同志,我真不知道他們會那麼無法無天,連警察都敢害。瘋了,他們這是瘋了啊!求求你們,我求求你們,救救我的老婆孩子。我該死,我有罪,可他們是無辜的啊。」

「你是該死!」毛隊長沖了過來。

不等他抬起槍,郭森就一個箭步過去把他的槍奪了下來。

死在陷坑裡的那名警察是刑警隊的杜隊長。

當時六名警察進山救人,村民倒是『配合』,但警察並沒有在村裡搜尋到包青山說的被拐賣的人口。

後來村長說,離村子不遠還有幾戶人家,讓自己的大兒子和一個麻桿兒樣的高個兒青年帶他們去。

警察們不知是計,到了這兒后,猝不及防的被兩人合力推進了陷阱里。

最先掉下去的是帶頭的杜隊,下去就被木釘刺穿了大腿和腰部,是他強忍著痛苦,奮力把後續掉進去的同事推到一旁,才避免了更多傷亡。

然而就在我們來的前一刻,杜隊終於傷重不治。

面對同僚如此慘烈的遭遇,別說毛隊了,我都想把包青山和兀自昏迷的老大等人給斃了。

我看了看地上的屍體,一言不發的走到山樑邊,抬眼再看,上方那名警察還站在洞口,默默注視著被救出來的同事一臉的欣慰。

我緩緩抬起手,朝著他敬了個我參加工作以來最標準的禮:「杜隊,走好。」

「你說什麼?」毛隊長和郭森等人疾步走了過來。

我放下手,看了一眼死狗一樣歪在地上的老三,澀聲說:

「他們擺明是想要我們的命,老三早就埋伏在上面,如果我們不掉進陷坑,他就開槍。槍不會無緣無故炸膛,是……是杜隊救了我們。」

在陷阱下面看清屍體的那一刻,我已經認出他就是山洞裡的那名警官。

他在生前救了自己的同事,死後還救了我們……

郭森等人是看不見鬼的,但是聽我說完,都莊重的朝上方敬禮。

杜隊的英靈立正朝我們回了個禮,然後消失了。

我看了看那山洞,還是決定上去看看。

郭森交代毛隊照顧其他人,和我一起從一側爬了上去。

郭森看了看洞口丟著的一管獵槍,喃喃的說:

「這種雙管單發的獵槍炸膛的機率很小,真是杜隊長救了咱的命……」

我點點頭,抽了抽鼻子,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朝著山洞深處看了一眼,低聲說:

「有死人的味道,洞里還有人。」

郭森立刻把槍掏了出來。

我也掏出槍,打亮手電筒照向洞內。

借著電光看清深處的情形,我和郭森都愣了。

這洞里居然有一個小房間那麼大,角落裡有張墊著稻草的床板,一邊還有個石頭壘的土灶,上面架著一口生了銹的鐵鍋。

這洞像是有人居住過,然而在靠近洞口的位置,卻阻隔著一道全部用碗口粗圓木組成的柵欄。

那使得洞內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專門囚禁人的牢籠。

而在這牢籠裡面,床板上竟還躺著兩個人!

郭森讓我退後,端起槍,朝著柵欄上的鐵鏈鎖頭開了兩槍。

推開柵欄門,來到角落。

看清床板上兩人的樣貌,我不由得再次呆住了。

一個是五十來歲的婦女,另一個是十四五歲的少年,早就沒了生命特徵。

兩人都是骨瘦如柴,眼窩深陷,看樣子竟是被活活餓死的。

讓我感到震驚的是,這兩人竟然就是我在祠堂見到過的一大一小兩個亶鬼!

瞎子說那十一個沒戴孝的人里至少有九個是鬼。

現在看來,不止九個,那十一個應該全都是鬼!

「現在該怎麼辦?」郭森問我。

我又朝那男孩的屍體看了一眼,心裡突然一激靈,他的樣子居然和某人有幾分相似……

我快步走到洞口,朝著下方看去。

「有沒有什麼發現?」毛隊仰頭問。

我點點頭,看向一旁的包青山,遲疑了一下,沉聲問:

「你孩子多大?」

包青山愣了一下,緊跟著像是想到了什麼,「啊」的一聲哭喊了起來,邊哭邊掙扎著爬起身想要往上爬。但卻因為雙手被反銬著,沒爬兩步就重重的摔回了地上。

「毛隊,把他的手銬打開。」我不帶絲毫感情的說道。

手銬打開,包青山手腳並用的爬了上來,看到洞里的兩具屍體,再次發出驚天動地的哀嚎。

在村長家聽包青山說出其他被拐賣人口的訊息,那時我就恨不得活活掐死這老東西。

我絕不是個殘忍的人,但現在看著他狀若癲狂、悲痛欲絕的樣子,想到那些被拐人員的凄慘經歷,我還是忍不住生出幾分快意。

「我娃是餓死的!他娘倆是活活餓死的……是他們害死我娃,害死了我老婆……我和那老狗日的拼了!我要殺了他們!」

包青山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著衝出山洞,沒等毛隊長等人上前就撿起一塊大石頭,朝著昏死的村長家老四頭上砸了下去。

毛隊反應過來,想上前阻攔,我大聲道:「別攔著他!」

這一刻,我感覺我的心態都變得有些扭曲。

就村長這幾個兒子……或許還有其他村民的參與,就他們的行為,已經可以用無法無天來形容了。

我恨不能一槍一個斃了他們,但我不能那麼做。

現在有個同樣該死的人代勞,為什麼還要攔著他?

毛隊等人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沖了上去……

「姓包的,你幹啥?你快住手!」村長家老大這會兒醒了過來,看到眼前的一幕,嘶喊著想要上前阻止。

剛被攔下來的包青山像是瘋了一樣,竟奮力掙脫了毛隊他們,抱著染滿血的石頭「嗷嗷」嘶吼著朝他沖了過去。

這時老大似乎才意識到了什麼,邊連滾帶爬的往回跑邊驚恐的大喊:

「救命!他瘋了!警察同志,救命……」

包青山到底還是被攔了下來,被重新打了背銬,卻仍是不斷叫喊著要殺人。

我走到他面前,等他喊完一聲,冷冷的說:

「我在祠堂見到你老婆孩子了。」

「什麼?」包青山身子明顯一震,眼睛血紅的看著我。

「她們當然不是人,可她們還在村子里,她們好像死了都不能離開村子。」

「為什麼會這樣……」包青山絕望的癱倒在地。

我心中又是一陣快意,但還是沉聲說道:

「把你知道的全都說出來吧,我或許還能超度了她們娘倆。」

包青山抬眼看向我,良久,顫顫巍巍的點了點頭……

等他把村裡先前發生的事說完,我和郭森等人的眉心全都擰成了疙瘩。

「你是說,村長家的二兒媳死了以後,村裡才開始死人的?」我問。

包青山點點頭:「那女的已經在村裡待了四年了,頭先跑了幾回,都被村裡人給抓回去了,後來也認命了,也沒再跑。

可她肚子不爭氣,連著生了倆孩子都是閨女。去年年底又懷上了,可不知道怎麼著,前些天一早,她就死了。

按照老一輩的規矩,死了人,得在家裡停至少三天,可是只一個晚上……第二天起來,屍體就不見了。

第二天晚上,她男人也死了,是頭朝下,在自家水缸里淹死的。那以後,村子里就開始接二連三的死人。而且村裡人也出不了山了,山變了……明眼人都知道,那是老二家媳婦有怨,對村裡所有人都有怨,要他們全都死。

村長那老狗日的最不是東西,硬說兒媳婦是我賣給她的,逼著我去外面找先生,還把我老婆孩子……」

說到這裡,包青山又嗚嗚的哭了起來。

等他哭了一陣,我皺著眉問:

「別人出不了山,你是怎麼出去的?」

包青山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那天我是被逼著走的,可是不知道怎麼著,我竟然走出去了。」

「你是陰陽先生?」被救出來的一個警察忽然問道。

聽他語調似乎不對勁,我不禁有些疑惑的看向他,卻見那三男一女神情都有些古怪。

「你想說什麼?」我問。

那名警察和其他人對視了一眼,猶豫著說道:

「我們先前掉進陷坑裡的時候,下面本來還有個死人,是個女的。可是……可是第二天……第二天那女屍就不見了。」

「屍體不見了?」我心裡更加狐疑。

另一個警察點點頭:「杜隊掉下來的時候就是被那屍體墊著,才沒當場犧牲的。那絕對不是幻覺,的確有具女屍,可後來就不見了。」

「那女屍大致是什麼模樣?什麼穿戴?」郭森看了我一眼,沉聲問道。

幾名警察形容女屍模樣的時候,我卻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

等他們說完,包青山立刻說道:「那女的就是村長家的二兒媳婦!」

郭森轉眼看向我,我猶豫了一下,抬眼看著那幾名警察:

「你們是六個人一起的?怎麼會少了一個?」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08:44
第七十章 身上有鬼


「我們本來是一起的,但是在離開村子前,小湯被村裡一個姓李的木匠叫住了,說有事要找他幫忙。」一個警察說道。

姓李的木匠,棺材李……

警察問我們有沒有見到小湯,我們又是一陣無語。

半晌,毛隊長才告訴他們,小湯也已經犧牲了。

郭森看了一眼地上的老大和包青山,問我接下來該怎麼辦。

見四個被救的警察都虛弱的很,我想了想說:

「你和毛隊送他們出山,我回去找劉瞎子。」

「那怎麼行?這太危險了。」郭森蹙眉。

「沒事,現在我已經大致弄清些狀況了,村子里的事不是警察能解決的。你們再回村子,只會更危險。」

我想到一個問題,回頭問包青山:

「你沒告訴他們我真是陰倌?」

包青山把目光從老大身上收回來,抬頭說:

「我說了,本來昨晚那老狗日的還說,要等你把村裡的事平了再弄死你們,可今天早上天還沒亮,村裡突然來了個行腳的和尚,說他可以幫村裡平事。所以那老狗日的才決定先把你們弄了。」

和尚?

怎麼又冒出個和尚來?

一有『救星』就想先除了我,那個看似敦厚的老村長可真夠果斷的啊。

郭森還是不同意我一個人回村,說村長不見三個兒子回去,肯定是要起疑心的,這樣一來,我和瞎子、司馬楠就更危險了。

我搖頭,說村裡出的不是一般的邪事,麻小的死和其他人都不一樣,這很可能預示著村裡的狀況要轉變了。即便全村人都聽村長的,怕是也沒工夫管別的了。

關鍵還有一點,我隱隱有種預感,郭森他們再在山裡多待下去,很可能會被卷進這場禍事,會有更多的人犧牲。

郭森沉默了一陣,沒再堅持,只是卸下彈夾交給我,讓我千萬小心。

我笑笑,沒有接,我說我真不習慣用槍。

毛隊長有些擔憂的問:「我們能出得了山嗎?」

「能!」

我看了一眼杜隊的屍體,咬牙說:「只要沒做過天理不容的事,憑著浩正罡氣,就一定能走出去。」

包青山忽然站了起來,說:

「報告政府,我想跟這位先生……這位同志一起回去。我對村子熟悉的很,我一定能幫得上你們。」

說是幫忙,但老傢伙一副咬牙切齒的神態,誰都能看出他想幹什麼。

一向果斷的郭森有些猶豫不定。

我想了想,讓他替包青山打開手銬。

郭森和我對了個眼色,沒再多說,只是再次叮囑我小心,然後打開了包青山的手銬。

就這樣,郭森背起杜隊的屍體,和毛隊等人離去,而我和包青山則原路回了村子。

雨一停,村子比我們昨天來時更加的寂靜無聲。

我和包青山繞到祠堂側面,扒著窗戶偷眼往裡看。

全村的人似乎都還在,老村長也在,卻不見瞎子和司馬楠的身影。

反倒是村長身邊多了一個穿著灰色僧袍,頭戴竹笠的僧人。

從身形看,這僧人似乎很胖大,竹笠壓得很低,卻是看不清樣貌。

包青山把我拉到祠堂後邊,小聲說:

「那個老狗日的眼賊,昨天頭一眼就認出司馬楠了。他家老三的女人去年年底被老三喝完酒折騰死了,老狗日的說是把司馬楠留下給老三當媳婦。現在她和你們那個同事,應該是他讓人給關起來了。」

「關在哪兒?」我低聲問。

包青山說:「這裡一半人家的女人都是買來的,一般剛買來的女人都鎖在屋裡,要是有外人來,就關進地窖里。人現在應該被關在他家。」

「去他家。」

在聽了他的交代和幾個被解救警察說的狀況后,再結合村裡發生的狀況,我真是大約摸想到了一種可能。

現在,當務之急是先找到瞎子和司馬楠,別再讓更多的自己人成為枉死的冤魂。

兩人沿著村後來到村長家,翻牆進了院里。

剛翻進去就聽到一個女人聲音喊道:

「有鬼啊!有鬼啊!」

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才發現,是左邊屋關著的那個女孩兒在隔著窗戶喊。

好在這會兒又開始下雨,村長家離祠堂有些距離,而且她的聲音又嘶啞又漏風,不至於驚動村民。

我左右看了看,來到那間屋外。看到門上的鎖,心裡又一陣憤慨。

怕死人,把人都聚集到祠堂,這女孩兒不是人嗎?

她的死活就不重要?

我打亮手電筒,隔著窗戶往屋裡看,沒見到瞎子和司馬楠。

「人可能在地窖里。」包青山低聲說。

我剛要問他地窖在哪兒,瘋女孩兒忽然把臉貼在鋼筋上,斜眼盯著我小聲說:

「哥哥,你不是村裡人?你放我走好不好?我想我爸爸,想我媽媽,想我哥了,你放我走,我給你當媳婦兒好不好?」

她的聲音偷偷摸摸的,像是在做賊一樣,可我聽在耳中,卻感覺心裡有些發酸,下意識的狠狠瞪了包青山一眼。

「這女的不是我拐來的,她本來腦子就有點問題,是村長家的老四從臨縣騙來的。」包青山垂眼說道。

「都他媽不是人揍的東西,畜生都養不出你們這樣的種!」

我強忍著拔槍的衝動,咽了口唾沫,輕聲對瘋女孩兒說:

「小妹妹,別怕,哥回頭就帶你走,帶你回去見爸爸媽媽和哥哥。」

瘋女孩兒點點頭,竟完全不像個瘋子,卻仍是壓著嗓子,口齒漏風的說:

「哥哥,你是好人。我悄悄告訴你,你……你背上有個鬼!」

我猛一激靈,看著她盯著我的眼睛,下意識的朝身後摸了一把,卻只摸到了背包。

「是個男鬼,他的眼睛白白的,可難看了。」女孩兒又小聲說了一句。

我朝肩后看了看,沒看到任何東西,心裡卻一陣驚悚。

她到底是在說瘋話,還是真的看到了什麼?

我這個陰倌雖然不正宗,可是還沒到鬼魅壓身察覺不到的地步啊?

「別管她了,先找人吧!」包青山說。

我點點頭。

「哥哥,你真的會放我走嗎?」

女孩兒忽然哭了,髒兮兮的小臉卡在鋼筋中間,淚水滾滾而下,卻沒有哭出聲音,「他們要我給他當媳婦兒,我不肯,我想回家,他們就打我,打的可疼了!他們打我的頭……我想跑,他們就用刀割我的腳……到了晚上,他就用涼水沖我,沖完了就……」

我再也聽不下去,四下看看,順手從牆邊抓起一把鎬頭,就要撬門。

「別亂來,她就是個傻子,你管她幹什麼?」包青山過來拉住我說。

我垂眼看著他拉我的手:

「鬆開,別讓我現在就砸死你!我敢殺人!」

包青山一哆嗦,趕忙鬆了手。

我用力撬開了門鎖,推開房門,一股惡臭撲面而來。

「你小心她咬你!」包青山再次拉住我。

我甩開他,大步走進屋,走到窗前,把還在朝窗外看的女孩兒抱起來,抱出了屋子。

女孩兒並沒有發瘋,反倒是平靜的有些不正常。

脫離了黑暗,看清女孩兒的樣子,我差點就想掏出槍,當是炮仗狂摟一陣才能發泄心中的狂暴怒火。

這女孩不會超過十五歲,個子不算高也不算矮,但卻瘦的皮包骨,我抱著她就像是在學校實驗室里搬運塑料做的人體骨骼樣本一樣輕。

她勉強扶著我的肩膀才能站穩,一隻腳顫顫巍巍站在地上,另一隻腳卻以一個畸形的狀態拖著地,明顯使不上力。

當我聽她說『用刀割我的腳』的時候,我以為只是割她的腳掌,我絕沒想到,她的腳大筋被挑了……

包青山似乎很怕她,退後了幾步才急著低聲對我說:

「你不會是想帶著她吧?你就不怕她咬你?不管你是陰倌還是警察,你這麼幹不行……你……你太年輕了!」

「別他媽再說沒用的,不然我怕我忍不住先弄死你!」

我把鎬頭甩到一邊,揉了揉眼睛,從旁邊牆上拿過一捆不知道做什麼用的繩子,把背包挪到胸前,蹲下腰將女孩兒背在身上,用繩子把她和我綁在一起。

拉開背包的拉鎖,卻發現先前帶的食物都給了被救的四個警察。

好容易找到一小袋餅乾,沒等撕開,就被女孩兒搶了過去。

她也不撕塑料紙,就那麼塞進沒幾顆牙的嘴裡嘎吱嘎吱咬著。

包青山看了我一陣,突然朝我點了點頭:

「兄弟,你是大能,是好人……只有你這樣的人能平事兒!我老包服了!我知道你恨不得我死,可我還是求你,把我老婆孩子帶出去……我該死,可他們是無辜的!」

「地窖在哪兒?」我一邊扯掉女孩兒嘴裡的半拉塑料包裝紙,一邊強壓著情緒沉聲問。

「廚房邊上。」

包青山快步走到另一側的廚房邊,急著把堆在那兒的一小堆柴禾踢開。

地面露出一塊類似井蓋的圓形鐵板。

「禍禍,是你嗎?」

下面傳來瞎子沉悶的聲音。

「是……」

我剛回應了一聲,身後背著的女孩兒忽然扒住了我的肩膀:

「別開!別打開!下面有鬼!他和……和你……和你現在爬在你身上的鬼一樣!」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08:47
第七十一章 吃活雞的孕婦


聽了女孩兒的話,我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這村裡的邪門事太多了,難不成還真有什麼我看不見的東西?

而且那東西還不止一個,不光地窖里有,還有一個趴在我背上?

「哥哥是好人,鬼不會害哥哥的,嘿嘿嘿嘿……」女孩兒口齒漏風的說道,接著一陣傻笑。

「真是個傻丫頭。」我鬆了口氣,心裡卻仍是沉甸甸的。

包青山拿過我剛才丟掉的鐵鎬,用力撬開了鎖住鐵板的鐵鏈。

鐵板翻開,我急著問:「瞎子,吃虧了嗎?」

「我沒事,趕緊下來,先把司馬楠弄上去。」

聽他口氣急切,我感覺不對勁,打亮手電筒往下一照,就見瞎子坐在地上,懷裡抱著的司馬楠睜大眼像是在看著上面,身子卻直挺挺的,一動也不動。

包青山熟門熟路的搬來把梯子順了下去,三人合力才把司馬楠抬了上來。

瞎子把司馬楠抱到屋檐下,大喘了幾口氣才說:

「你們前腳走,後腳村長那老傢伙就翻臉了,招呼一幫村民要跟我動手。好漢不吃眼前虧,我直接說不用你們動手,想怎麼樣動嘴就行。」

他指了指司馬楠:「當時村民一圍上來,她叫『嗷』的一嗓子,然後就這樣了,這是被嚇壞了。」

我心裡明白,司馬楠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以前被拐賣的經歷落下了後遺症。

我蹲下身,脫下她右腳的鞋襪,順手將襪子團成一團,在院里的積水窪里沾了些雨水,替她擦拭腳心。

擦了沒幾下,就見她身子猛一抽搐,緊跟著一股淡黃色的液體從她褲子里滴滴答答流了出來。

「啊……救命……」

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司馬楠這才像是死而復生似的,眼神恢復了些神采。眼珠轉動,看清是我們,眼淚無聲的涌了出來。

「草泥馬,我弄死你個老狗日的!」

瞎子一腔子火都撒在包青山身上,順手抄起一根杠子就要砸他。

我把杠子奪了下來,看了包青山一眼,說他現在和我們是一夥的了。

聽我把之前的經歷和包青山交代的一說,瞎子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我現在打算怎麼辦。

我說:「我要是沒猜錯,現在祠堂里的鬼已經不止十一個了。老三和老四的魂兒應該也回來了。」

「怎麼會這樣?那些傢伙才剛死,別說頭七了,五個更點兒都不到,怎麼就變成鬼了,而且連你都碰不到他們?」瞎子疑惑的問。

「那些不是普通的鬼,是亶鬼。亶鬼是鬼里最悲催的,不能輪迴,不能離開某個特定的地方,沒有怨念,沒有煞氣鬼法,只有迷惘和恐懼。」

說到這裡,我看了包青山一眼,沒再往下說。

瞎子和我對了個眼色,問我:

「想沒想到作妖的是什麼?是村長的二兒媳婦?一個才死沒多久的女鬼,有這麼邪嗎?」

「我們不知道她怎麼死的,不知道她死前經歷過什麼。但村裡死這麼多人,鐵定和她脫不了關係。」

我停頓了一下,咬了咬牙,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

「她可能已經不是鬼,而是變成妖了。」

「妖?」瞎子瞪大了眼睛,「鬼妖?」

我搖了搖頭,看著他說:

「我最先聽到那個東西的時候,還是聽你說的。」

瞎子到底見多識廣,眼珠來迴轉了幾轉,身子猛一哆嗦:「你是說,村長的兒媳婦變成了……」

「來無影,去無蹤,能變成任何人的樣子混在活人身邊不被發現,還能把害死的人直接變成亶鬼,除了那東西還能是什麼?」

瞎子又一哆嗦,緊跟著詐屍似的一拍大腿,「那還搞個毛啊?咱趕緊跑吧!我算看出來了,這村裡就沒幾個好東西,管他們死活呢,咱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

見我遲疑著不說話,包青山『噗通』就跪下了,一個接一個的磕著響頭,哀求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救救他的老婆孩子。

「嘿嘿,原來你也有老婆孩子?」瞎子嘲諷的冷笑道。

我同樣對包青山沒有絲毫憐憫,可還是把他拉了起來,想了想,對瞎子說:

「村子里畢竟還有老弱婦孺,她們是無辜的。」

「你有把握對付那東西?」瞎子明顯有些不快。

我微微搖了搖頭,說:「前頭來的兩個警察死了兩個了,如果不能查清楚真相,我心裡不安生。」

瞎子和我對視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點了點頭,問我打算怎麼做。

我說現在咱們只要一被發現,鐵定沒好果子吃,只能是先躲起來,等到晚上再說。

包青山小心的提醒我:「這裡可不安全,那老狗日的現在仗著有那個禿驢在,說不定隨時都有可能回來。」

我眼珠轉了轉,說:「去棺材李家。」

我背著瘋女孩兒,瞎子扶著司馬楠,一路往棺材李家走。

經過老二家的院子時,忽然一陣疾風卷著細雨撲面而來。

我下意識的閉了閉眼,可當我再睜開眼的時候,透過老二家的院牆,竟看到了讓人難以置信的一幕。

院子里竟然沒有下雨,不但沒下雨,院子的地都是乾的。

正當我驚愕萬分的時候,院里一間屋子的門忽然打開了,一個女人扶著腰從屋裡走了出來。

這女人穿著十分的破舊,而且沒穿鞋,光著腳。

看年紀她最多也就二十齣頭,卻挺著個大肚子,是個顯懷的孕婦。

女人的樣貌只能算是普通,滿臉菜色,眼睛卻很大,可本該靈動的眼睛里除了麻木,再沒有絲毫其它的東西。

她從旁邊端起一個笸籮,走向院角的雞籠子。

我以為她是要餵雞,可沒想到她走到雞籠旁,忽然朝院外快速的看了一眼,把笸籮往雞籠上一放,然後打開雞籠,飛快的抓出一隻雞來。

正當我疑惑她要幹什麼的時候,忽然,她張開嘴一口就咬住雞脖子,貪婪的吸了起來。

我嚇得一個激靈,她居然喝活雞的血!

然而,接下來的情形差點讓我當場吐出來。

女人喝了一陣雞血以後,竟緊抓著還在撲騰的雞,再次張嘴咬在了雞胸脯上,連帶雞毛咬下一塊血淋淋的肉,就那麼鼓動著腮幫子用力的嚼了起來……

「先生,你怎麼了?」耳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問道。

我又一哆嗦,下意識的轉過頭,就看到包青山的那張老臉。

再看院里,雨還在下,那女人連同被咬死的那隻雞已經都不見了。

瞎子粗暴的推開包青山,小聲問我是不是看到了什麼。

不等我開口,我背上的瘋女孩兒突然說道:

「二嫂在吃雞,原來雞是二嫂吃的,不是黃狼子吃的……」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剛才看到的一幕又是靈覺使然。

瘋女孩兒竟然也看到了。

二嫂子?

那個女人就是村長家的二兒媳婦……

來到棺材李家,我讓司馬楠先去屋裡把尿濕的褲子換了。

背著瘋女孩兒和瞎子來到草棚底下,放下女孩兒,舒展了一下身子,接過瞎子遞來的煙點上,狠狠吸了一口,這才把剛才在老二家院子里看到的一幕說了出來。

瞎子聽完后說,活著的時候都生吃活雞了,鐵定是那東西沒跑了。

過了一會兒,瞎子說:「你讓我小心棺材李,我仔細看了,他好像沒什麼不對勁啊?」

我轉眼看向角落裡的兩口棺材,不自禁的吞了口唾沫。

聽我說棺材李和那個被野豬咬死的警察就在兩口棺材里,瞎子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棺材李死了?那祠堂里的棺材李是……」

「應該就是那東西。」我低聲說。

「是棺材李把那個警察留在村裡的,他這麼做是知道村長他們要害人,想救那警察?可那警察又怎麼會死在山裡了呢?」

我苦笑著搖頭,「想知道真相,恐怕只有棺材李本人活過來了。」

等司馬楠出來,我進了屋,想找些吃的,可翻遍了卻只找到半包已經有些出油了的蜂糕。

包青山說,村民多是靠山吃山的獵戶,村裡出了事,沒人敢再進山打獵,坐吃山空到現在,沒幾戶人家有多餘的吃食了。就算有,現在也都帶到祠堂去了。

我把蜂糕給了瘋女孩兒,看著她狼吞虎咽的吃下去,心情越發的沉重。

硬挨到傍晚,我和瞎子都餓得受不了了。

瞎子說,要不趁著這會兒天黑下來,去別家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吃的,要不然餓著肚子晚上也沒勁幹活啊。

我剛點了點頭,瘋女孩兒忽然驚喜的喊了一聲:「警察叔叔!」

我猛一愣,轉過頭看到身後的情形,瞬時間就呆住了。

棚子最裡面的那口棺材旁,竟然多了一個『人』!

那人身穿警服,臉上貼著一張黃紙,半邊紙都已經被血水浸透了……

居然就是那個被野豬咬死的警察!

那警察的鬼魂顯然看不到我們,在原地呆了一陣后,就飄飄忽忽的朝著外面走去。

雖然想到了結果,可我還是忍不住捏了個法印試圖去觸摸他。

手指和他的肩膀穿插而過,我回頭看向瞎子:「又多了一個亶鬼。」

話音未落,就聽「咚」的一聲。

順著聲音看去,我全身的汗毛頓時悚了起來。

裝著棺材李的那口棺材的棺蓋,竟然彈開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08:58
第七十二章 指路香


棺材蓋彈開,一個人猛地從棺材里坐了起來。

司馬楠尖叫一聲,躲到了我身後,包青山嚇得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以為是詐屍,剛要從包里拿符籙,棺材里那人突然爬了出來,跌跌撞撞的跑到院中,猛然跪倒在地,朝著那警察鬼魂的背影撕心裂肺的喊道:

「孩子,我還是救不了你啊……」

「是活人!」瞎子驚疑不定的看向我。

我也反應了過來,這人的確是棺材李,他竟然沒死!

既然沒死,他躺在棺材里幹什麼?

棺材李跪在院中失聲痛哭了一陣,突然爬起身跑了回來,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

「小兄弟,你快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看著警察的鬼魂消失在雨中,我心裡疑惑到了極點。

棺材李情緒十分的激動,身子顫抖了好半天才稍微平靜了一些,鬆開我,用力抹了把臉,悲聲長嘆了口氣。

「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你還想繼續瞞下去嗎?」我冷聲問。

「瞞什麼……我連自己的兒子都保不住,還有什麼好瞞的。」

「你兒子?」

棺材李點點頭,老眼含淚的盯著角落裡那口棺材,「他是我兒子。」

「有些話你是時候該說清楚了。」我盯著他說道。

我記得那個警察姓湯,他姓李,那警察怎麼會是他兒子呢?

五個警察都被送進了陷坑,只有姓湯的被棺材李留了下來。

難道他本來就是村子里的人,改名換姓做了警察,目的是卧底?

「無間道?這也太狗血了吧?」瞎子顯然和我想到了一處。

棺材李又搓了把臉,才緩緩的說道:

「小虎是好孩子,他是個好警察,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他爹……」

默默的聽他述說完兩人的關係,我只覺得心裡被一股氣頂著,恨不得上去給他一拳一腳,甚至想要拔出槍……

原來棺材李並非是獨身一人,他也有過女人,只不過那女人和村裡多數人家一樣,是他從人販子手裡買來的。

棺材李說他對那女人很好,不像村裡其他男人一樣,對買來的女人非打即罵,而是只將她關在屋裡。

兩年後,女人生下一個男孩兒。

棺材李有了香火,喜不自勝,給孩子取名叫李虎。

棺材李以為有了孩子,女人就會絕了逃走的念頭。

可女人卻仍是三番幾次的想要帶著孩子逃離這個山村。然而每次都被村民『齊心協力』抓了回來。

棺材李知道女人這輩子也不會甘心留下,他心疼女人,可他捨不得女人,只能是儘可能的看著她。

直到後來村子里發生了一件事,才讓棺材李改變了想法……

那年的那天,剛好是李虎三歲生日。

棺材李特意去山外的鎮上買了個奶油蛋糕,回到村裡的時候,卻見一對男女正在村裡一戶人家門口哭喊糾纏。

棺材李沒問也想到發生什麼事了。

這戶人家沒兒子,前陣子才從人拐子那兒買了個四歲的小男孩兒。

孩子自然是拐來的,這是人家本家找來了。

哭鬧聲很快驚動了村裡的其他人,村民多是獵戶,一聽說有人要『搶』某某家的孩子,立刻都拿著打獵用的家什趕了過來。

先是想要把那對夫妻轟走,可他們不走,最後竟被村裡的幾個愣頭青活活打死了。

棺材李記得清清楚楚,被打死的那個女的,最後已經迷糊了,但仍是抓住了棺材李的褲腿,仰著滿是鮮血的臉,嘶聲的喊:

「把孩子還給我……」

棺材李當時說不上震撼,甚至還很冷漠,可當他蹬開那個女人,轉頭要走的時候,手裡的蛋糕卻失手掉在了地上。

他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個小男孩兒,正滿臉驚恐的看著這邊。

男孩兒穿著一身新衣服,一隻手裡還拿著半拉榆錢葉的雜麵窩頭。

這男孩兒正是自己的兒子……

棺材李盯著兒子愣了好一陣,聽到身後沒了動靜,回過頭,看了看血泊中倒著的那對夫妻。

這一刻,他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棺材李說,是他把女人和兒子送走的。

他把娘倆直接送到了鎮上的派出所,那時他已經心如死灰,就想女人讓公安把自己抓進大牢,從此在牢里度過餘生。

但是女人沒讓警察抓他,而是讓他走,說永遠不想再見到他,因為他和村子里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噩夢。

棺材李最終還是回了村子,卻沒再尋摸著找女人。

或許,他在回過頭看到兒子目睹村民暴行的一瞬間,想到了將來,自己的,女人的,和孩子的將來。

甚至是……想到了村子的將來。

棺材李本來不叫棺材李,而是一個木匠。

送走女人後,他不再接別的木匠活,而是只替人打棺材,時間久了,也就有了棺材李。

棺材李沒有想過再見到女人和兒子,但卻萬萬沒想到,在二十幾年後,兒子竟又來到了他出生的山村。

這時的棺材李已經是村裡的幾個主事人之一,當他在村長家的堂屋裡見到警服筆挺、英姿颯爽的青年警官時,一眼就認出,那竟然是自己的兒子……小虎!

他刻意問了那青年警官的名字,不是李虎,而是叫一個很特別的名字——湯無夢。

沒有人比棺材李更明白這個名字的含義。

女人說過,她姓湯。

自己和這個村子,都是她的噩夢,她想忘記那場噩夢……

良久,棺材李抬頭看了一眼包青山,說:

「你前腳走,後腳公安的人就來了。村裡人也不是傻子,猜到你把他們給賣了。你想讓公安救你老婆孩子,可村裡已經死了好幾個人,他們都怕了,人人都想活著,哪兒還管旁的?」

「你知道他們想害死那些警察,所以把你兒子留了下來,可他為什麼又會死在山裡?」我強壓著怒火問。

棺材李不住的搖頭:

「我知道,留在村裡只有死路一條,早在二十多年前我就知道,村裡沒有好結果,可這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我阻止不了什麼,只能……只能替他們打棺材。

我不想小虎留下,不想他死,我把什麼都跟他說了,我讓他走;我把祖上傳下來的魯班尺都給他了,我讓他走……可他還是沒走出去。我替他點的指路香滅了,他還是死了……」

「指路香?」瞎子猛一挑眉毛。

我的心也跟著一哆嗦,兩步走到棺材李面前:

「你祖上都是木匠,你還懂棺材門的門道?」

棺材李點點頭。

「包青山也是你用指路香送出去的?」

棺材李又點了點頭,悲聲道:

「指路香都不管用了,村子的氣數盡了,小虎他……他死了……」

「你混蛋!」

我猛地揚起巴掌,但最終還是沒甩過去。

「是你害死你兒子的。」瞎子比我狠得下心,直接說道。

「什麼?」棺材李猛然抬起了頭。

我想攔住瞎子,可他還是打開我的手,冷冷說道:

「指路香是用三十六副上九十歲壽終正寢老人的棺材刨花做的,想要帶路,只要把自己的血抹在上面,祖蔭福佑就能讓人遠離危難。你想讓湯警官離開,可你沒想過,他只想救自己的同事。他或許不止一次到了山外的出口,可是你把什麼都跟他說了。他知道晚一分鐘找到被你們陷害的同事,他們就可能多一分危險。所以,他一次次的跑回來,不顧一切的想要找到他們。最後,他累暈在了山裡,被野豬活活咬死了。」

瞎子斜眼看著棺材李,露出一抹冷森快意的笑意。

儘管知道他的心情,可我還是用力推了他一把,「你夠了!」

瞎子被我推的一下撲到敞開的棺材前,似乎是愣了愣,忽然回過頭「嘿嘿嘿」的笑了起來。

「你幹嘛啊?年前割的包皮,這會兒發炎上腦了?」我皺眉道。

「嘿嘿,我以為他這個當爹的有多偉大呢,敢情還是自己的命重要啊。」

瞎子笑著,把手伸進棺材里,先是拿出一布袋麵餅,拿出一張狠狠咬了一口,扔給我一張,把其餘的交給了司馬楠。

然後又從棺材里拿出幾樣東西,一一擺在棺材沿上。

墨斗,刨子,一把老舊的鋸子……

瞎子又是嘿嘿一笑:「他還真是有料,這些都是老傳承,他躲進棺材,是想保住自己的命啊……」

「不是!」

棺材李猛然跳了起來,眼睛瞪得通紅:

「我是想保住命,可那是為了讓小虎能去輪迴!這些家什都是小虎他娘倆走那年,我自己做的,是打棺材用的喪器!祖上傳的,都在小虎棺材里呢!」

瞎子猛一愣,看了我一眼,忙不迭的跑到另一口棺材前,奮力掀開了棺蓋。

他朝棺材里看了一陣,回過頭看著我說:

「他說的沒錯,棺材里的確有魯班器,可是都被燒成炭了。煞氣這麼重,又隱而不露……你猜對了,是那東西。」

「是山妖!老二家媳婦兒死的冤,死後變成了山妖,她想村裡所有人死!」棺材李跺腳道。

我走到瞎子身邊,朝棺材里看了一眼。

就見警察的屍體旁,有著三樣像是被燒灼過,黑漆漆的事物。

分別是墨斗、刨子、鋸子。

「不是山妖。」

我回過頭,直視棺材李,一字一頓道:

「是山靈髦。」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09:01
第七十三章 鬼爪顯露


瞎子說,山靈髦是殭屍鬼魅和山中的野獸精怪融合一體的存在。

然而,我在看了鬼靈術后,對山靈髦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深山老林里不知道埋葬著多少的屍骨,從古至今沉積蘊藏了龐大無比的陰氣、煞氣。

這些陰煞之氣有的來自於人,有的來自於動物,歷經歲月,完全和山林融合,成為山林自有的一種氣勢。

死了的人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變得能夠輕易吸收這種強大的氣勢,並且能加以利用,便成為了山靈髦。

其實棺材李說是山妖,也不算錯。

山靈髦來無影去無蹤,能幻化各種人形,隱藏在人群當中不被發現,的確是妖魔般的可怕存在。

「村長的二兒媳死了也還不到一個月,她怎麼可能變成山靈髦?」瞎子問道。

「那就要問他,那女的生前到底經歷過什麼,是怎麼死的。」我看了一眼棺材李。

棺材李還沒開口,司馬楠忽然說道:

「你們難道沒發現,村裡幾乎沒有小女孩兒嗎?」

我和瞎子都是一愣,我想到一個問題,回頭問包青山:

「你說村長家二兒媳婦已經生了兩個閨女,那她女兒呢?現在在哪兒?」

包青山舔了舔嘴皮子,低著頭不說話。

「死了。」

說話的是棺材李,「獵戶人家都想要男孩兒,女娃生下來是浪費糧食,養大了還是別人家的,誰都不願意要女娃。老二家的先後生了兩個女娃,一生下來就被她男人扔進山裡了。」

「你們真該死!」瞎子忍不住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

「那女的怎麼死的?」我問。

棺材李緩緩說道:「她年前又懷上了,村長家老婆子是村裡的產婆,等她顯懷,看出她懷的又是個女的,就想用土法子給她引產。

為了怕買來的女人逃走,村裡人一般都不給她們吃飽飯,那女娃身子骨本來就弱,哪經得起折騰?一根鋼針扎進去,大出血……死在床上了。」

「我艹你媽的,那女的也是你狗日的拐來的?」

瞎子抄起棺材上的鋸子直衝到包青山面前。

我拽住他,最後向棺材李問道:「那女人肚裡的孩子呢?」

棺材李搖了搖頭,站起身,一言不發的走到裝著警察屍體的棺材旁,從棺材里拿出一個黃布縫紉的頭枕。

我和瞎子對視一眼,都不明白他拿這死人枕頭幹什麼。

棺材李把黃布撕開,我不禁渾身一悚,那頭枕竟是個一尺來長的小棺材!

棺材李捧著棺材回過身,啞聲道:

「我把孩子的屍體偷偷留了下來,把她和小虎殮在一起,希望那女娃能顧念母女情分放過小虎,能讓他入輪迴。

沒用的……她根本不在乎老二跟她的孩子,她恨村裡的所有人,只要是村裡的人,都要永不超生。」

「呵呵,你倒是會想法子。」

瞎子冷笑一聲,扭過臉問我:「這事兒你還想管嗎?」

「管。」我沒有絲毫猶豫,「就算村裡人都不是東西,總還有無辜的。」

包青山急忙點頭附和:「我老婆孩子就是無辜的……」

我沒理他,看了看時間,從包里拿出硃砂和一把竹刀。

想了想,還是又拿出了幾把。

「和尚是哪兒來的?」瞎子忽然問道。

我眼皮一跳,微微搖了搖頭。

那個沒看清模樣的胖和尚,的確來的有些蹊蹺。

他怎麼會知道村裡出了邪事,而且不早不晚,今天來到村子里呢……

見我在竹刀上畫完符籙,寫下『湯無夢』三個字,包青山湊過來小心的說:

「我兒子叫包小展,我老婆叫王桂玲。」

棺材李也懂些陰陽術,大致想到了我的用意,趕緊也說了幾個人的名字,估計都是先前村裡死的那些人。

我一言不發的把這些名字分別寫在竹刀上,依次畫了符籙。

剛畫好符,瘋女孩兒忽然喊了一聲:「那個鬼要出來!」

我一愣,扭過臉,就見她正用髒兮兮的小手指著我的背包。

不等我反應過來,她又指了指瞎子手上的五寶傘:「他想出來。」

我和瞎子面面相覷,都摸不著頭腦。

棺材李看了看女孩兒,微微皺起了眉頭,「這小女娃兒靈智缺失,怕是真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他忽然一指五寶傘:「難道你這傘中的五鬼並沒有馴服?」

我說:「這傘是一位老前輩送給我的,傘里沒有鬼。」

「沒有鬼?」棺材李顯得十分詫異。

「誰說沒有鬼?你忘了,裡邊不是還有朱安斌那小子和三白眼的殘魂呢嘛。」瞎子把傘朝我揚了揚。

我一下想了起來,再想想瘋女孩兒的話,猛一拍腦門,拉開背包拿出一個保溫杯。

杯子一打開,一隻巴掌大的黑色小鳥就撲棱著翅膀飛到了我肩膀上。

「鬼鴞!」棺材李失口驚呼。

我猛一激靈。

就連鬼靈術上都沒有鬼鴞的記載,他居然一眼就認了出來。

「嘿嘿,他出來了!」瘋女孩兒一陣笑,卻又指著五寶傘說:「他還沒出來,他還沒出來……」

這次我很快就明白她指的是什麼了。

鬼鴞是三白眼的魂魄所化,他的另一部分魂魄卻被攝入了五寶傘里。

在村長家的時候,女孩兒說我身上和地窖里有一樣的『白眼鬼』,多半是指他了。

棺材李盯著鬼鴞看了一陣,又看了看我手裡的保溫杯,臉上露出一抹不解的神色。

竟問我:「你為什麼要把鬼鴞放在杯子里?」

我一陣無語,即便是警察,坐火車帶一些物品也是要辦相關手續的,能少報一樣就少些麻煩,反正這鳥又不會悶死。

棺材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看著我問:「難道你不會運用五寶傘?」

「不會。」我搖了搖頭。

當初野郎中把傘送給我,只是留個紀念,可沒教我使用的法門。

棺材李愣愣的看了我一會兒,竟走到我身邊,附在我耳邊一陣耳語。

聽他說完,我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問道:

「你怎麼知道五寶傘的用法?又怎麼會對鬼鴞了解的這麼清楚?」

棺材李說:「我祖上就是打棺材的木匠,幹這一行,也算是和陰間打交道,所以我也跟老一輩人多少學了些門道。五寶傘也是天子六工(土工、金工、石匠、木工、馴獸、草植為天子六工)所出,會做,當然也就知道用法,但工匠本身卻是用不得的。至於鬼鴞,我聽我爺爺說起過……」

說到這裡,他突然停頓了一下,微微蹙眉道:

「據我所知,陰鴞乃是利用禽鳥出魂作惡的一種邪術,鬼鴞更是用活人生魂煉製的邪物,這些法門因為太過邪惡,早在千百年前就已經絕跡於中土了,據說這邪術輾轉流傳到了東瀛……你會煉製鬼鴞,難道說……」

「你想多了。」我打斷他:「鬼鴞不是我煉的。」

棺材李倒是沒說錯,當初把三白眼勾魂離體,煉製成鬼鴞的的確是個日本和尚。

我把三白眼的另一部分魂魄攝入五寶傘,卻只是個意外。

「嘎啊!」

我被耳畔響起的一聲怪叫嚇了一跳,不可置信的轉眼看向肩上的鬼鴞,卻見它不停的跳來跳去,顯得從未有過的煩躁不安。

更讓我感覺不可思議的是,它原本幽綠的眼睛,此刻竟隱隱透出了暗紅色。

與此同時,我後背的鬼爪猛然間透出一陣刺骨的寒意。

這股寒意比先前的幾次都要來得猛烈,我幾乎都能感到,森寒中,一隻沒有皮肉的手骨正在快速的從我肩后拱出來。

「怎麼會這樣?」我有些駭然。

「怎麼了?」瞎子和棺材李同時問。

我一把扯開右肩的衣服。

「卧槽!」

「老天!」

瞎子和棺材李同時驚呼。

我恍然的轉過頭,就見原本是在右後背的鬼爪居然轉移到了我的肩頭,而且整個爪子都浮凸了出來,就像是皮膚下暗藏著一隻青色手爪死死的扒著我的肩膀!

「突然這樣的?」瞎子問。

我點點頭,「早上我跟著那個『棺材李』去祠堂的時候,沒這麼明顯的,剛才突然就這樣了。」

瞎子駭然:「你跟山靈髦近距離接觸鬼爪都沒有完全顯露,現在全部出來了……難道……」

「村裡又來了別的髒東西!」我介面道。

「我艹,又來?」瞎子頭一次顯得不那麼淡定,跳著腳說:

「單是個山靈髦就夠難對付了,現在還來了別的東西?這村裡的人是合該著要死絕啊。咱別管了,跑吧?!」

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包青山和棺材李都惶然的看著我,似乎在等待我做出最後的決定。

我說:「瞎子,你背上這傻姑娘,咱們去祠堂看看情況。如果不對勁,你就先帶著她和司馬楠離開!」

「你放屁呢?都到這會兒了,你還想著救人?無辜?這個村子里有無辜嗎?」瞎子是真急了。

「有!」

我回頭走近他,用只有兩個人只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

「起碼有兩個是無辜的。」

瞎子愣了愣,沒再說什麼,把五寶傘朝我懷中一塞,將瘋女孩兒背了起來,順手將剛才那把鋸子塞到司馬楠手裡:

「碰上你認為不是人的,直接砍!」

說著,自己從棺材沿上拿過墨斗,扯出墨線做了個絕殺的手勢……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09:09
第七十四章 蠟臉和尚


天色暗了下來,雨還在下。

一行人沿著村后的小路,來到了祠堂後邊。

我肩上的寒意更加刺骨,先前沒有反應的陰瞳也傳來了強烈的感應。

瞎子顯然也感覺到了什麼,疑惑的小聲說:「沒聽說過山靈髦還能招引別的邪祟的,來的會是什麼東西?」

我搖了搖頭,「你們在這裡等著,我先過去看看。」

繞到一側,扒著窗戶偷眼往裡看。

聚集在祠堂里的村民多數席地而坐,有的聚在一起低聲說著什麼,有的在分吃乾糧。

這樣一來,少數站著的幾人便顯得尤其突出。

我仔細看了看站著的『人』,其中就有麻桿老二父子和包青山的老婆孩子。

另外幾人也和他們一樣,不但沒戴孝,而且模樣穿戴有些古怪,不問可知,也是先前村裡死了的人。

那個叫湯無夢的警察果然也來了祠堂,就在靠近祠堂門口的角落裡低頭站著,臉上還貼著那張被血浸透了的黃紙。

之前見過的胖和尚此刻正盤腿坐在祠堂正中的案桌上,面前的地上點著一個火盆。

他頭上仍然戴著竹笠,從我的角度依舊看不到他的樣貌。

看清案桌旁幾個人的樣子,我心猛地一沉。

那是村長和他的幾個兒子,老三和老四果然回來了。

可讓我感覺強烈不安的是,我竟看到了老大的身影!

老三被我推進陷坑,最後朝眼窩子扎了一刀,絕對是死了。

老四被炸膛的獵槍崩暈,沒等醒過來就又被包青山用石頭狠砸了幾下,郭森和毛隊等人都沒管他,應該也是死定了。

可老大怎麼回來了?

他明明是被郭森押走了,難道郭森他們出了狀況?

正當我心下不定的時候,村長突然轉過身,對身後的老三說了句什麼。

我被他的這一個動作徹底弄懵了。

他竟然能看得到老三他們?

關鍵是……老三居然還回應他了!

我都有點懷疑是不是看錯了,但轉念一想,胖和尚可能是真有幾分道行,他能讓村長看到鬼也說不定。

可這一來我更懵圈了。

如果是那樣,村長應該早就知道他兒子死了,怎麼現在還跟沒事人似的?

疑惑間,我忽然覺得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看著我。

我順著感覺看去,和一雙眼睛相對,不由得猛一激靈,後背炸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那個靠近窗戶下方,正冷眼斜視著我的女人,竟然是司馬楠!

看著『司馬楠』森然的目光,我很快反應過來。

跟我們在一起的司馬楠絕不會有假,否則也不會因為驚嚇小便失禁了。

我沒看到祠堂里有棺材李的身影,那裡頭的司馬楠就是假的,應該是山靈髦幻化的。

這一來,我倒是想通了一件事。

昨天夜裡在麻桿老二家,我就覺得窗戶上映出的女人身影有點眼熟。

現在想來,那好像就是司馬楠的側影。

幻化成外來女人的容貌,半夜去勾引一個光棍兒,這應該是最符合邏輯的。

見裡邊的『司馬楠』還在冷眼看著我,我只覺得心底湧起一股森然寒意,趕緊把腦袋縮回來,不敢再往裡看。

剛一矮下身,眼角的餘光就見一個身影似乎正朝我走來。

我猛地轉過身,才看清走過來的是棺材李。

儘管如此,我還是把手伸進包里攥緊了陰陽刀。

倒不是我膽小,而是這山靈髦比我想的妖異多了,雖然想到了對付她的方法,可我心裡還是沒底。

關鍵是,我有種感覺,白天這段時間,祠堂里似乎又發生了一些事,是我們不知道的……

棺材李沒有再走近,而是停下腳步,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

看到他另一隻手裡拿著的刨子,我稍稍鬆了口氣,快步走了過去。

「又有人死了。」棺材李低聲說。

「又有人死了?」

棺材李點點頭,示意我跟他走。

兩人回到祠堂后,就見瞎子等人正站在離祠堂十多米的一條溝渠邊。

走過去一看,我不由得就是一哆嗦。

溝裡頭竟然橫七豎八的堆集著十多具死屍!

更讓我感到汗毛孔都冒涼氣的是,其中有幾張面孔,我剛剛才在祠堂里見過!

瞎子指了指一具屍體,低聲說:「褲子都沒提上,應該是出來撒尿的時候被弄死的。」

「這他媽也太狠了。」

本來我對村裡的人絕無好感,可看到死屍當中有七八歲的孩子、年近古稀的老太婆,還是忍不住咬緊了牙關。

「一直在死人,那和尚沒幫他們?」瞎子看向我。

「不能指望和尚了,再這樣下去,人真就死乾淨了!」

「你想怎麼辦?」

「你帶傻丫頭和司馬楠走,我直接進祠堂。」

「扯蛋!讓老李帶他們走,我跟你一起去!」瞎子說著,就要把瘋女孩兒解下來。

我一把按住他:「老李是村裡的人,他走不了。」

「那就都別走,我跟你們一起去。」司馬楠顯得有些激動,握著鋸子的手都有點哆嗦。

我沒多猶豫,拉過瞎子,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一句。

「還有這種鬼?」瞎子朝我眨巴眨巴眼。

我點點頭,沒再說什麼,轉過身朝祠堂走去。

到了祠堂門口,我讓棺材李和包青山先進去,我和瞎子、司馬楠跟在後面。

村民在祠堂里待了一整天,都有些麻木了,並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我走進祠堂,立刻直奔到那個警察面前,低聲快速的說道:

「你已經死了,是被野豬咬死的!」

警察渾身一震,臉上的黃紙也落了下來,露出了半邊血肉模糊的臉。

我不由得有些緊張,手裡攥著寫著他名字的竹刀,等著他的反應。

按照鬼靈術上的說法,亶鬼一旦知道自己的死因,就會怨變成傷人的厲鬼,但只有這樣,我才能碰觸到他們。

警察死魚一樣的眼珠微微轉動,因為一邊的眼眶被野豬啃沒了,眼珠子露在外邊,模樣顯得十分的可怖。

下一秒鐘,他沾著血的牙齒漸漸呲了起來。

我攥著竹刀的手心都出汗了,我只在鬼靈術上見過關於亶鬼的記載,真正面對起來可是頭一回。

警察牙齒錯動了兩下,緩緩張開,竟然從喉嚨深處發出幾個音節。

他仍然和在夢中一樣,說不清話,可我還是聽出,他說的是:救杜隊他們……

我百感交集,原來鬼靈術中的記載,也不是完全準確的。

我現在肯定,我能夠碰觸到他,但他沒有怨變,而是執著著生前的目標,想要救援自己的戰友。

「杜隊犧牲了,其他人已經被救出來了。」我緩緩說道。

同時,將寫著『湯無夢』三個字的竹刀,刺進了他的身體。

「一路走好。」

看著他快速復原面孔,露出英氣勃發的本來模樣,我低聲說了一句,將竹刀拔了出來,默然的看著這年輕的英靈身形消散。

「鬼啊!」

一聲刺耳的尖叫傳來,緊跟著又有好幾個聲音跟著喊了起來。

我醒過神,回頭就見村民正慌張的從地上爬起來,朝著和尚那邊跑。

村長更是一個箭步躥到胖和尚身前,指著這邊說著什麼。

這時,我終於看清了胖和尚的樣貌。

和尚的確很胖,竹笠下的一張圓臉,就像是彌勒佛一樣。

然而,他的樣子非但讓人感覺不到半點祥和,反倒是讓我覺得心裡一陣陣發毛。

火盆里的火光照在他的臉上,使得他看上去滿面紅光。

但是這光芒中,卻透著另一種陰森詭異的光彩。

這種光彩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那不是活人的臉被火光映照能夠發出的,而是像死人的臉蠟化了一樣。

與其說胖和尚是個活人,倒不如說更像是一尊蠟像館里的蠟像。

「胖和尚不對頭。」瞎子小聲對我說。

我點點頭,看著胖和尚,腦子越發混亂。

我白天回到村裡的時候,和尚已經在祠堂里了,那時候我沒感覺到這麼重的陰氣啊。

怎麼現在陰煞強烈的隔那麼遠,就把我肩上的鬼爪子給激出來了呢?

見胖和尚沒反應,村長有些急了。

惶恐的看著我們幾個,顫聲問道:「你們沒死?你們……你們是人是鬼?」

「你怎麼著就以為我們死了?」瞎子不陰不陽的反問。

「老李,你……你沒死?」村長又試探著向棺材李問道。

棺材李感激的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我心裡明白,他看到了剛才我送湯無夢去輪迴的一幕,他的兒子小虎終於離開了村子,他心裡已經再無掛礙,鐵了心站在我們這邊了。

可我也更疑惑,按說我算是『該死的』,包青山老婆孩子餓死了,村長讓他跟著去,顯然也沒想他活著回來。

棺材李怎麼也被當成鬼了呢?

白天這段時間,祠堂里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沒有多琢磨,深吸了口氣,對著人群大聲說道:

「我知道你在這裡,我知道你死的冤,死的絕望,可現在村裡已經死了快一半了,你什麼仇都報了!我來這裡不是想殺你……別再傷害無辜了,跟我離開這裡,我送你去輪迴。」

話音未落,就聽一個陰森的女人聲音說道:「無辜?你說誰是無辜的?」

聽到這個聲音,我頭皮瞬間就麻了。

聲音並不是從面前的人群中傳來的,而是就在我身後,就在我的耳邊……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09:12
第七十五章 誰是惡鬼?


我僵硬的轉過脖子,斜眼看向身後。

看清說話那人的樣子,就像是觸電般的猛一哆嗦,差點沒喊出聲來。

我竟然看到了我自己!

那個發出陰森女聲的居然是個『男人』,而且和我一模一樣!

「啊!」

反應過來的村民徹底嚇瘋了,尖叫聲中,更加奮力的擠向和尚所在的案桌。

我緩過神來,抬手制止了想要衝過來的瞎子和棺材李,勉強吞了口唾沫,對面前的『自己』說:

「我只是想你別再殺人了,否則你就不能去輪迴了。」

「輪迴?輪迴又能怎麼樣?你知道他們對我做了什麼?知道我這些年經歷過什麼嗎?」

說話間,面前的人模樣開始變化,轉眼間,竟變成了女人的樣子。

我頭皮又是一緊,這就是白天我在老二家院子里,通過靈覺見到的那個孕婦。

「二嫂,二嫂!」

這時,瞎子背著的瘋女孩兒忽然叫了起來,「原來那些雞是你吃的,不是黃狼子吃的!」

我心一顫,不由得又想起生吃活雞的那一幕。

女人慘然一笑:「是啊,雞是我吃的,我懷了孩子,我餓,可他們怕我逃走,只給我喝米湯。

我是想逃走,沒有一天、沒有一秒不想逃走,可我每次逃走,村裡人都會把我抓回來。」

「你要是不想著跑,能不給你飽飯吃嗎?」村長突然插話道。

緊接著,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用苦口婆心的口氣說道:

「你跟了孟家老二,就是人家家的人了,娃都生了,還跑啥啊?知道你是城裡人,可城裡人也是人,也有感情吧?你跟孟家老二都這麼多年了,咋還不安分呢?你死就死了,咋還把自己的男人害死……還害村裡人幹啥啊?村裡人誰欠你,誰虧你了?」

「當人家媳婦兒還跑,不要臉!」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兒大聲說了一句。

我先是聽得呆了,等到看清老太太和小孩兒的模樣,之前才生出的對村民的一絲憐憫,在這一剎那一掃而空。

這老太和小孩兒,我才在祠堂后的水溝里見過,她們根本已經死了。

村民們似乎忘了眼前的女人是鬼,更多的人七嘴八舌的對她數落起來。

女人也不說話,只是就那麼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瞎子兩步走到我身邊,伸手就往我腰裡摸:「老子斃了這幫畜生!」

我用力按住他的手,看著女人說:「我知道你這輩子受了太多的苦,我只想你別再造殺孽,早點去輪迴,下輩子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你家裡應該還有親人,他們還在想著你,念著你。他們可能已經絕望了,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可他們肯定想你好……」

我聲音不自主的有些哽咽,原來山靈髦並不像傳說中的那麼可怕。

在這些所謂的『純樸村民』面前,她至死都是個讓人可憐的受害者……

「你聽他的話吧,他是陰陽先生,還是警察,他是好人,是真的為你好。」

司馬楠緩緩走了過來,兩眼通紅的對女人說道:「別再殺人了,跟我們走吧。」

「二嫂,你跟我們走吧!」瘋女孩兒也口齒漏風的說道。

面對兩人的勸說,女人的神情漸漸有些軟化。

良久,悲聲道:「我想離開這裡,死了都不想把身子留下……可我走不了,我拖著身子走進山裡,結果卻掉進了陷阱,那裡邊很多野豬、狼……還有人……它們不停的咬我……我現在已經走不了了,我再也不能離開這裡了。」

我和瞎子對望一眼,心裡越發的不是滋味。

我終於知道她為什麼會變成山靈髦了。

那陷坑想來是獵戶捕獵大型野獸用的,也不知道多少年了,不知道坑殺過多少的野獸,甚至還可能誤殺過人。

按照瞎子事後的話說,那陷阱已經成了彙集山中陰煞氣勢的煞眼,女人死後詐屍成僵,只是想逃離山村,沒想到卻落入了陷坑裡……

我深吸了口氣,對女人說:「只要你別再殺人,我保證帶你離開這裡,我有法子。」

女人還沒開口,村長突然大聲道:「不能放她走!她殺了我家老二,殺了村裡那麼多人,不能放過她!」

「對!不能放過她!」

「你是陰陽先生,她害死那麼多人,你為什麼不殺了她?」

「你不是警察嗎?村裡死了這麼多人,你居然要放了她?」

……

一時間,村民嘈雜一片,更有人求那胖和尚施法殺鬼。

我再也忍不住,伸手把槍拔了出來,頂上膛朝著屋頂扣動了扳機。

「砰!」

槍聲震耳,祠堂里頓時安靜下來。

我掃視著眼前的每一個人和鬼,目光最後停留在村長身上:

「村裡的事我不會再管,但是我必須帶她走,誰要敢攔著,別怪我不客氣。」

「你就一把槍,能嚇唬住誰?」

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村民們像是被提了醒,紛紛抄起了打獵用的鋼叉之類,更有人端起土製的獵槍火銃對準了我們。

我血氣沖頂,瞄準一個拿火銃的就想扣扳機。

不經意間斜眼看到他身旁發生的一幕,瞬間僵在了那裡。

「嘎啊!」

一直站在我肩上的鬼鴞猛然發出一聲刺耳的怪叫。

叫聲壓過了村民嘈亂的聲音,所有人都為之一震,暫時安靜了下來。

「卧槽,看來不想讓我們離開的不止這幫傢伙。」瞎子倒吸著冷氣說道。

這時,人群中有人反應了過來,大聲喊道:「你們快看,火怎麼變綠了?」

所有人的目光頓時全都轉到了胖和尚面前的火盆上,就見原本旺盛的火焰正在漸漸縮小,而且慢慢的由橘紅色變得幽綠起來。

「師傅,這……」

村長驚恐的朝著女人看了一眼,快步走到胖和尚身邊,但是只說了半句,就渾身猛一哆嗦,表情變得更加扭曲起來。

「和尚怎麼化了?」有人驚叫道。

沒錯,隨著火焰的轉變,高坐在案桌上的胖和尚,竟真像是蠟做的一般,開始融化起來,而且發出了濃烈刺鼻的腐臭味道。

「是屍氣!這和尚不是活人!」棺材李驚道。

話音未落,和尚融化的臉上已經有血水涌了出來!

同時一個沉悶的男人聲音在祠堂中響起:

「誰都不可以走,所有人都要死在這裡!」

人群一下子炸窩了,尖叫聲,哭喊聲交織成一片,也分不清哪些是人,哪些是鬼了。

混亂中,也不知道是誰朝著胖和尚開了一槍。

土製的火銃打出的鐵砂射在胖和尚身上,就像泥牛入海,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反倒是離胖和尚最近的村長,被飛射的散砂射中,慘叫一聲撲倒在了地上。

「這他媽到底是什麼東西?」瞎子又驚又怒。

我也已經看出,所謂的和尚,居然似乎是比山靈髦還要恐怖的存在,可一時間也看不出它到底是什麼。

「走,先離開這裡!」

現狀容不得我多想,祠堂中亂成了一鍋粥,別說是想法子對付『和尚』了,再待下去,都有可能被村民的流彈給打死。

我生怕女人再離開我的視線,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和瞎子等人一起往外跑。

我原本的打算是趁亂跑出祠堂,直接就往山外跑,可是等出了祠堂,卻愕然發現,通往山外的路竟變得一片迷茫。

就像是平地起了一場濃霧,將整個村子包裹起來了一樣,站在村頭根本無法看清村子外面的情形。

我下意識的看向拉著的女人。

女人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不是我。」

說著,掙開了我的手。

我就看著她身子像是出現重影似的閃動了兩下,但人卻在原地沒有變化。

「我走不了了,我連村子都不能離開了!」女人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一定能走得了!先退回村裡去!」

我咬牙說了一句,再次拉住女人,回過頭朝著村裡跑去,直接就近跑進了村長家的院子。

看清院里的情形,我登時就愣住了。

院中一角,竟然有四具精壯男人的死屍!

我回過神來,也顧不上想為什麼院里會有死人了,直接拉著女人進了一間屋子。

我扯過床上的被褥,招呼瞎子和我一起把窗戶擋住,這才關了門,摸出打火機打著,找到油燈點亮。

「包青山沒有跟來!」司馬楠氣喘吁吁的說。

「管他呢,他最該死!」瞎子看了那女人一眼,扭頭看著我:「你說的那兩個無辜,一個是湯無夢,另外一個就是她?徐禍禍,我劉炳從來沒服過誰,這回服了你了!你是真不怕死,居然為了個女鬼……」

「比起那些村民?誰更像惡鬼?」

瞎子點點頭,「敢情你就是想救她,壓根沒想過管那些村民的死活。」

「我是陰倌,是野路子,不是救世主。」

我把耳朵貼在門板上,外面亂糟糟一片,顯然那些不管死了還是活著的村民也跟著從祠堂里跑了出來。

我有種想把頭皮扒開,把手伸進去捋順思路的衝動。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小一個村子,怎麼就這麼多邪乎事呢?

那胖和尚到底是什麼來路?

他明明是個妖僧,為什麼白天我就沒感覺出來呢?

我甩了甩頭,轉身問女人:「院里那四個也是你弄死的?」

女人朝司馬楠看了一眼,點點頭:「村長說要留著她,給她三兒子做老婆,讓我帶著四個村民過來把她帶到祠堂去。」

她轉眼看向瞎子,又露出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們本來想殺你的。」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09:16
第七十六章 傘中鬼


我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真正的棺材李詐死躲進了棺材,她那時變幻成棺材李的模樣,所以才會帶人來找司馬楠、殺瞎子。

至於後來『司馬楠』出現在祠堂、村長等人以為棺材李死了……這些細節就不必細琢磨了。

畢竟山靈髦最擅長的是變化偽裝,人越多,形勢越亂,她就越能發揮所長,不被人發現。

我問女人:「你叫什麼名字?」

「楊倩。」

瞎子看了看她,忍不住搖頭:「都說山靈髦凶性十足,殘忍好殺,現在看來,這裡哪個村民不比她更凶神惡煞?」

我只能是沉默。

面前的楊倩就和我通過靈覺看到的一樣,光著腳,一副村姑打扮。實在讓人無法把她和山妖殭屍聯繫在一起。

看著她無害的樣子,我忍不住想起了某人。

同樣是匪夷所思的存在,那個她又哪裡凶神惡煞了……

瞎子用肩膀扛了我一下,「現在不是走神的時候,趕緊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總不能一直躲在這裡吧?」

我說:「想躲也躲不過,和尚不是說了嘛,所有人都要死。」

「他也得有那本事!」瞎子冷笑,但隨即又皺起了眉頭,「不過話說回來,那胖禿驢到底是什麼來路?怎麼就跟天上掉下來、土裡鑽出來似的?」

我搖了搖頭,說現在沒必要想這些,當務之急是要把今晚對付過去,趁早離開這村子。

我想了想,摘下包放在一邊,把早已經濕透的上衣脫了下來。

「呀!哥哥多了一隻手!」瘋女孩兒叫道。

瞎子、棺材李,包括司馬楠全都一臉震驚的看著我的右肩。

我轉臉一看,心肝也是一顫。

肩上的凸起已經明顯的一覽無遺,完全就像一隻沒有皮肉的青黑色枯乾人手扒在我的肩膀上。

在瞎子的嘆氣聲中,我拿出陰陽刀,快速的在手掌上割了一刀,念誦法訣的同時,將血拍在雙肩。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當鮮血拍在右肩的時候,我似乎感覺那鬼爪子拱動了一下,連帶的整條右手臂都微微有些發麻。

瞎子問我不是已經開了鬼眼了嘛,怎麼還搞這一套?

我說我也說不清楚,雖然說是開了鬼眼,可每次遇上『大傢伙』,我總覺得像是少了點什麼。

或許是開蒙的破書對我的影響太根深蒂固了……

總之我覺得現在所謂的鬼眼,不如用破書上的法子開眼來的踏實。

司馬楠默默的幫我包紮著傷口,鬼鴞扇動翅膀,又從桌上飛落到我肩膀上,就落在右肩的鬼爪子上面。

我斜眼看著小傢伙,總覺得它今晚有些不對勁。

之前它都沒叫過,我都以為它是只啞巴鳥,然而今晚它卻不止一次的發出怪叫。

而且,此刻它原本綠豆般的小眼睛里,透出的暗紅色更加明顯了……

又過了一陣,瞎子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回過頭說「外邊好像沒動靜了……」

話音未落,借著桌上的油燈光亮,我就看到一股濃重的黑氣順著門縫涌了進來。

與此同時,鬼鴞也再次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尖銳叫聲。

「躲開!」我把司馬楠擋在身後,伸手去拉楊倩。

瞎子反應也是極快,一個箭步就背著瘋女孩兒閃到了牆角。

下一秒鐘,屋子裡猛然捲起了一陣陰風。

不等我看清來的是什麼,桌上的油燈便被卷滅了。

黑暗中,我看到半空中突然出現一雙血紅色的凶眼,伴隨著猛烈的陰風,似乎有個龐然大物迎面向我撲了過來!

我一咬牙,反轉陰陽刀就想刺過去。

忽然間,卻感覺左手一松,楊倩竟然掙脫了我。

沒等我反應過來,屋子正中就傳來『砰』的一聲悶響。

下一秒鐘,本來已經熄滅的油燈竟又重新亮了起來。

燈光下,就見楊倩正站在桌旁,似笑非笑的看著我說:「我只是離不開村子。」

想起剛才的情形,我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氣。

雖然沒看清具體發生了什麼,可那明顯是楊倩和那突如其來的邪物短兵交接了。

僅僅只是一個照面,那東西就不見了……

自從楊倩在祠堂中現出本來模樣,被村民眾口指責,我就下意識的把她當成了弱者。

差點就忘了,她是凌駕於五行邪煞之上,和金剛屍對等的恐怖存在。

她只是離不開村子,不是沒有縛雞之力的普通女人……

「剛才那是什麼?」瞎子驚魂未定的問。

「一隻大鳥。」楊倩這麼說的時候,目光落在我的肩膀上,看著鬼鴞說:「一隻和它一樣的鳥。」

「鳥?!」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剛才那邪物迎面沖著我來,扇動的陰風刮在臉上就像刀割一樣,的確像是一隻體型碩大的鳥。

可我實在沒法把它和巴掌大的鬼鴞相提並論。

再看鬼鴞,不停的在我肩膀上跳來跳去,顯得比剛才還要躁動不安。

瘋女孩兒似乎並沒有被剛才的狀況嚇到,忽然指著桌上的五寶傘說:

「他想出來!那隻鬼想出來!」

我呆了呆,走過去拿起五寶傘。

略一猶豫,我還是撐開了五寶傘,下意識的看了棺材李一眼,垂下眼帘,默念起他教給我的法訣。

五寶傘突然在我手裡打了個旋,我明顯感覺有什麼東西從裡面鑽了出來。

同一時間,右肩也微微一輕。

回頭再看,鬼鴞已經不見了。

「他出來了!他出來了!」瘋女孩兒拍著手叫道。

我猛一激靈,急忙轉過身,就見一個面如刀削,眼睛白多黑少的男人正在我身後不遠處,嘴角帶著一絲詭笑的看著我。

「三白眼!」

雖然我多少有了心理準備,可還是忍不住驚呼出口。

我愣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原來只要把你的另一半魂魄放出來,你就能再變成『人』。」

見三白眼站在那裡沒有開口的意思,我從包里夾出一道符,朝他晃了晃:

「既然還有做人的機會,那就去輪迴吧,下輩子別再助紂為虐了。」

「你要放我走?」三白眼終於開口了,看著我手裡的符籙,顯得有點不可置信。

「不然呢?你都已經死了,我還能把你怎麼樣?」

外邊狀況不明,我也懶得和他多說,話音一落就將黃符揮了過去。

哪知黃符甩到他身前,竟貼著他的面門緩緩飄落,沒有絲毫的變化。

三白眼苦笑:「你真以為我還能再入輪迴?沒用的,我已經被施了法咒,再沒有重新做人的機會了。」

我看著地上的符籙,只能是沉默。

那是我用鬼靈術畫的往生符,但顯然對他不起作用。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但我已經黔驢技窮了。

三白眼掃了楊倩一眼,再轉向我,露出一抹難以形容的神色,「她是殭屍,不是活人,是鬼;你居然為了一隻鬼留了下來?」

「鬼不一定壞,人未必是好人。」我沉聲說。

三白眼盯著我看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既然你都決定了,那我只能奉陪了。」

見他一副不陰不陽的樣子,我不由得警惕起來。

三白眼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又是兩聲苦笑:

「我到底還是被老東西的人變成了鬼鴞,可我沒想到,我的主人會是你。」

我一愣,「主人?」

棺材李走到我身邊,低聲說道:

「五寶傘本就是收納五鬼的法器,你是五寶傘的主人,他的魂魄在五寶傘里待了那麼久,已經成了傘中鬼,只能聽憑你驅使。」

「傘中鬼……」我又是一陣發獃。

「禍禍,先別管這個了,你聽聽外邊,雨是不是變大了啊?」瞎子邊盯著三白眼邊走到我身邊說道。

我醒過神來,豎起耳朵一聽,也覺得不對勁。

雨一直下個不停,可這會兒外面的雨聲實在大的有點嚇人。

仔細聽,竟不像是在下雨,而像是坐在船中聽江河湖海翻滾浪濤一樣。

「徐禍,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和尚有點熟悉?」三白眼忽然說道。

「你什麼意思?」我聽出他明顯是話裡有話。

三白眼:「我和你,應該都見過那個和尚。」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09:19
第七十七章 又見黑雨衣


  乍一聽三白眼說,我還是沒能反應過來。

  但這時院裡的水流聲更加巨大,同時還隱隱傳來一陣念誦法咒的聲音。

  聽到這古怪的念咒聲,我就像是踩了電門一樣,渾身一激靈。

  “鬼和尚!”我脫口而出。

  見三白眼點頭,我更加驚疑不定:“他怎麼會來這裡?”

  之前我就覺得胖和尚邪性,可怎麼也沒往我見過的另一個妖僧身上想。

  這山村和我所在的城市相隔千里,他怎麼會來這兒?

  “老東西的邪術本來就是靠陰煞來支撐的,我們除了替他做事,最主要的還是幫他到處搜羅陰煞邪物。”

  三白眼眼中露出一抹濃重的恨意,指了指楊倩說:“鬼和尚來這兒,九成是為了她!”

  我和瞎子對望一眼,瞬間都明白了過來。

  正統道術的基礎是天地罡氣,妖人邪祟作法卻是基於陰煞邪氣。

  三白眼口中的「老東西」以及鬼樓中「人」,似乎一直都在搜羅陰煞邪物。

  但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們涉及的範圍竟如此龐大。

  對於胖和尚的來歷我早在心裡想了許多種可能,絕沒想到他的目的會是楊倩。

  山靈髦這樣不世出的陰物,可不正是邪門中人夢寐以求的‘寶貝’嘛。

  “老禿驢先前沒動作,就是在等楊倩把村民全殺光,那樣她就真成萬劫不復的凶煞了。”瞎子說。

  “隔得這麼遠,村子又這麼偏僻,他們是怎麼找來的?”我還是不明白。

  瞎子:“我們找這樣的地方不容易,可如果是要老段和佳音來找呢?”

  “老東西手底下有的是能掐會算的人,他們的任務就是幫老東西到處找陰煞邪物。”三白眼說道。

  我點點頭,將小刀在指間旋了個刀花。

  瞎子解開繩子,把瘋女孩兒放了下來,將她和司馬楠帶到棺材李面前,把一直拿著的墨斗朝棺材李手裡一塞,笑呵呵的說:

  “老李啊,是時候給你兒子積點德了。咱現在讓人堵上了,粗活我們哥倆幹,你一把年紀,就負責照顧好兩個女人,有問題嗎?”

  棺材李看了我一眼,點點頭:“除非我死,不然她們不會有事。”

  瞎子從包裡拿出尋龍尺,走到我身邊,撓了撓頭,“禍禍,那鬼和尚到底有幾斤幾兩啊?”

  我拱了拱腮幫子,看著他說:“上回一見他露面,我就跑了……”

  瞎子無語。

  我也沒再多說,一咬牙,伸手拉開了房門。

  看清門外的情形,終於知道為什麼會有那麼狂暴的水聲了。

  雨已經停了,院子裡卻變得像是一片汪洋。

  那完全不是積水應有的樣子,而像是院中憑空多了一個水潭。

  ‘水潭’渾不見底,水面翻起的浪濤足足超過兩米。

  和上次在醫院地下的監獄水牢一樣,隨著激浪翻滾,水中緩緩冒出七個形態猙獰的巨大銅像。

  銅像中央盤坐一人,身穿黑色的僧袍,頭戴竹笠,竹笠下卻是一具沒有血肉的骷髏,正是鬼僧無道!

  “徐福安!又是你!”空洞蒼老的聲音明顯帶著怒意。

  “呵呵,難為你還認得我。”

  我冷笑的同時,快速的掃視著別處的情形。

  整座院子已經都被迷霧包裹,就和先前霧氣裹住村子一樣。

  以至於院落不能分辨,我們所在的屋子就好像原本就建在水潭邊一樣。

  想到上次的情形,我低聲提醒瞎子:“小心水裡。”

  瞎子卻搖頭說:“這是他利用陰煞邪術改變五行氣勢造的邪局,水裡不會真的有東西,要有,肯定是在那些銅像裡。”

  說話間,我眼角的餘光瞥見一道小小的影子掠來。

  轉眼一看,就見鬼鴞飛落在我肩上,三白眼居然不見了……

  他居然又變成了鬼鴞!

  儘管聽棺材李說了一些鬼鴞的來歷,但我對這邪異的存在仍是不怎麼瞭解。

  可鬼鴞再現,我卻感覺它變得和之前明顯有些不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近距離看著那對綠油油的眼睛,我總覺得鳥眼中竟暗含著幾分狡詐,感覺它像是在隱藏著什麼。

  “好好一個胚子,就這麼被你糟蹋了,簡直暴殄天物!”

  鬼僧無道怒聲再起,明顯指的是鬼鴞。

  我哪管他說什麼,看了看那七個銅像,小聲問瞎子:

  “邪局裡的水潭會不會淹死人?”

  “會!”

  瞎子眼珠轉向我,眼中突然露出一絲詭笑:“會淹死人,可淹不死鬼!”

  我怔了怔,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裡稍微有了些底氣。

  門檻外就是‘水潭’,我們和無道之間有著接近五米的距離,如果水潭有著真實的深度,我們想要靠近這鬼和尚都不行。

  瞎子也是,這個節骨眼上,還是改不了故弄玄虛的毛病,直接說水潭淹不死我這個陽世惡鬼不就行了!

  “亢羅達呐,般若那耶……”

  無道似乎十分盛怒,竟直接念起了法咒,七個銅像頓時像水面倒映的虛影般搖曳起來。

  “絕殺!”

  隨著無道一聲暴喝,其中的兩個銅像猛然間消失了蹤影。

  下一秒鐘,本已經平靜下來的水面突然蕩起了水波,水波的中央竟飛出一隻像是傳說中大鵬般的黑色巨鳥,夾帶疾風的朝著我們飛撲了過來。

  我頭皮一緊,眼看巨鳥快到跟前,心一橫就想迎面而上。

  忽然,耳畔響起一聲刺耳的怪叫,鬼鴞竟騰空飛離我的肩膀,閃電般的朝著巨鳥飛去。

  這時我才看清,巨鳥除了體型龐大,眼睛血紅,其餘就和鬼鴞一般無二。

  而三白眼所化的鬼鴞,飛射而出的那一刻,原本幽綠的眼睛在刹那間竟爆發出紫色的光芒,速度比先前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一大一小兩隻不成比例的凶鳥在半空只一照面,鬼鴞居然直接啄中了巨鳥的一隻眼睛!

  “啊!”

  巨鳥被啄中,立刻消失不見,發出慘叫的卻是無道。

  可這鬼和尚只是叫了一聲,就又大聲念起了咒語。

  見水面再次激蕩,我神經更加緊繃。

  可就在這時,瞎子突然嘿嘿笑了起來。

  我嚇了一跳,難不成鬼和尚使陰招,他被髒東西附體了。

  “禿驢,你露底了!”

  瞎子猛一聲大喊,竟彎下腰,雙手握著尋龍尺的一端,將另一頭狠狠的插進了門檻的石縫裡。

  說也奇怪,尋龍尺一插進去,原本激蕩的水面居然一下子變得平靜下來。

  “在老子面前玩邪局,你怎麼不去關公面前耍大刀呢?!”瞎子哈哈大笑。

  隨即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說:“鬼和尚結陣作法借的是五行中的水,土克水,我用尋龍尺定住地脈,看他怎麼作妖!”

  果然,說話間,就見水潭的水勢起了變化,轉眼間就有了恢復積水的跡象。

  而鬼僧無道和剩餘的五個銅像,也漸漸變得虛幻起來。

  一直盤坐不動的鬼僧像是驚怒交集,身子竟微微顫動起來,忽然大喊道:

  “你還等什麼?還不動手!”

  我和瞎子都是一驚,難不成這妖僧還有幫手?

  “為什麼會這樣?我明明已經定住地脈了!”瞎子不可置信道,同手抬手指向一處。

  順著他所指的方位一看,我頓時也驚呆了。

  他指的是七個銅像之一,對於這個銅像,我的印象最深刻。

  那是銅像當中唯一的一個‘人’,卻沒有頭。

  這‘人’單膝跪地卻沒跪實,右手撐地,左手在腰間拿捏出一個古怪的手勢。

  這手勢我太熟悉了。

  雖然我至今仍然不明白手勢的含義,可徐榮華留給我的老照片裡中間的那個人,還有老何,都曾比出過這樣的手勢……

  然而,此刻最讓人震驚的是,那個銅像竟然緩緩站了起來,原本撐地的右手將仍拿捏手勢的左手捧到了胸前。

  “它要幹什麼?”瞎子的聲音不自覺的有些發顫。

  他絕不是膽小,對於風水陣局,他有著強烈的自信,可眼前詭異的一幕顯然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在他看來,這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

  就在這時,銅像的左手猛地一翻!

  我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小心點!”

  瞎子的話音未落,包裹院落的迷霧中陡然鑽出一道黑影。

  黑影速度快的嚇人,轉眼就到了跟前,飛身而起,抬掌拍了下來。

  我一咬牙,將手裡的陰陽刀迎著她的手掌刺了過去。

  可是就在刀身翻出的一瞬間,天空陡然劃過一道閃電。

  借著電光,我終於看清了來人的樣子。

  準確的說,我只看到了她的眼睛。

  她整個人都裹在一件黑色的大雨衣裡面,臉上戴著口罩,只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露在外面。

  怎麼會是她?

  我瞬間整個人就僵住了,唯一沒有忘記的,就是鬆開了手,任由手中的小刀落地……

  黑雨衣顯然也認出了我,眼中露出了驚愕和一種難以形容的複雜神色。

  我能感覺到,她拍出的手掌在努力的收回。

  可就在我脫口喊出她名字的前一刻,她的目光驟然變冷,縮回去的手也再次拍了下來。

  與此同時,隨著一聲野獸般的嘶吼,我身邊猛然閃出一道身影,抬手迎了上去……
吟雙 發表於 2019-3-4 09:22
第七十八章 驛站來客


「轟……」

炸雷聲中,一爪一掌在半空相對。

雷聲掩蓋了所有聲響。

我只看到『黑雨衣』身子猛地一挺,落入了快要消失的水潭。

那個日思夜想的名字終究沒能喊出口,我只是不顧一切的想要衝過去。

「你瘋了!危險,別過去!」瞎子拚命的抱住我。

「也是個沒用的東西!」

鬼僧惱怒的罵了一句,緊跟著和銅像一起消失了蹤影。

水潭隨之消失,『黑雨衣』卻始終沒有浮上來。

看著院中的積水,我好一陣才反應過來,

「去你媽的!」

我猛地甩開瞎子,回身朝瞎子揚起了手,拳頭舉在半空,卻沒有打過去。

「你發什麼瘋?」瞎子退後一步,狐疑的看著我。

「你們快看看楊倩,她快不行了!」司馬楠在屋裡喊道。

我又朝院中看了一眼,轉身進了屋,就見楊倩癱在地上,半邊身子軟趴趴的,像是沒了骨頭一樣。

「怎麼會這樣?山靈髦可是比五行邪煞還要強大的殭屍,她怎麼會被打成這樣?剛才那個難道是……金剛屍?」瞎子吃驚的看向我。

「是徐潔。」

「徐潔?那怎麼可能?她怎麼會和鬼和尚在一起?」

我抿了抿乾澀的嘴唇,蹲到楊倩身旁,仔細查看,發現她左臂連帶半邊的肩胛、胸骨竟全都碎了。

「我以為她要傷你,你是好人……不該死,我不知道你們認識。」楊倩艱難的說道。

「別說了,霧散了,我這就帶你離開這裡,送你去醫院。」我把她抱了起來。

瞎子直搖頭,「你傻了?她是殭屍,去醫院有個屁用?」

我怔了怔,有些恍然的問:「那該怎麼辦?她是無辜的,她不該死。」

「她好像早就死了。」三白眼不知何時變回了人形,摸著鼻子說道。

瞎子說:「她是殭屍,身體是不能恢復的。」

我深吸了口氣,卻怎麼都不能平復混亂的思緒。

「身體不能復原,那就只救她的魂魄吧。」說話的是棺材李。

他斜靠在床邊,臉色十分的難看。

瘋女孩兒跪在他身後的床板上,指著他說:

「他死了,他是鬼。」

死了?

我一愣,想要上前察看。

棺材李擺了擺手:「她說的沒錯,我陽壽盡了。我這輩子對不起小虎他娘,更對不起小虎。我想救他,卻害了他,我害死了自己的兒子。你們也知道,我是棺材門的。我把小虎的屍體背回來,把魯班器和死嬰跟他殮在一起……我怕不夠,就躺在另一口棺材里,把我的陽壽換成了陰壽,可我還是保不住他……」

棺材李指了指我懷裡的楊倩,繼續說道:

「我雖然對陰陽術只懂些皮毛,可也知道陽世不容陰屍。她造了太多殺孽,陰魂也不能入輪迴。既然身子救不了,那就不如把她收進五寶傘里。五寶傘是天子六工所出,是鍾馗聖君的法器。她做了傘中鬼,多行善積德,將功補過,才可能有再入輪迴的機會。否則她就算不魂飛湮滅,也只能留在山裡做孤魂野鬼。」

「真的?」三白眼眼睛一亮。

棺材李點點頭,「做我們這一行的有規矩,絕不能騙死人。」

三白眼眼珠轉了轉,垂下眼帘沒再說話。

棺材李轉向我說:「先生,我還有一事相求……」

我打斷他說:「我是陰倌,也是法醫、警察,我不會丟下同事的遺體。」

「老李,別多說了,這村子沒救了,你也跟我們一起走吧。」瞎子說道。

棺材李微微搖頭,「這裡是我的家,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村裡的人不管死活,都是我的父老鄉親……」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終於是沒了聲息……

天亮,終於又見到了久違的陽光。

我背著湯無夢的屍體,瞎子背著瘋女孩兒,和司馬楠一起回頭朝寂靜的山村最後看了一眼,離開了這個盛載了不知道多少噩夢的地方。

快要出山的時候,我們遇上了帶著十多名全副武裝的特警,正準備進山救援的郭森和毛隊長。

回公安局的路上,郭森接過我的槍,退出彈夾看了看,小聲問我:

「少了兩顆子彈,報告該怎麼打?」

「鳴槍示警,可以去現場查證。」

過了一會兒,郭森又忍不住問:「村裡的人怎麼樣了?」

我點了根煙,對著窗外深吸了一口,回過頭反問他:

「你們不是把老大帶出來了嗎?他怎麼又回去了?」

「回去?」郭森怔了怔,反應過來說:「他在路上被毒蛇咬了,沒撐到出山就死了。對了,包青山呢?」

「他要陪著老婆孩子,留在村裡了。」

司馬楠回過頭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轉過臉替瘋女孩兒理了理頭髮,把下巴貼在她耳邊,默默的看著窗外倒退的風景。

……

回程的火車上,郭森再一次忍不住問我,村裡後來發生了什麼。

見沒有外人,我就把我重回村裡后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郭森聽得臉色鐵青,問包青山是不是被我開槍打死了。

我搖頭,說我沒有殺人的權力。

在離開村子前,我們的確又見到了包青山,我當時也確實對著他開了一槍,不過卻只打中了他的腳面。

他苦苦哀求,要我救他的老婆和孩子,我只好教給了他一個方法。

郭森刨根問底的問我是什麼方法。

我笑著說那已經不屬於法醫這個職業的範疇了,我沒有義務向他彙報。

郭森不死心,讓我別學馬麗打官腔的那一套。

瞎子斜了我一眼,放下墨鏡,靠在床頭上像是自言自語般懶懶的說:

「村裡有一半人都成了死不自知的亶鬼,只要讓他們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亶鬼就會變成惡鬼。如果有人敲鑼打鼓的把所有人都召集到祠堂,告訴他們,他們已經死了……」

瞎子抱著肩膀誇張的哆嗦了兩下,滑下身子,沒有繼續說下去。

郭森忍不住打了寒噤,「那現在村子里……」

我看了看窗外,回過頭問:「你能說得清村裡的那些是人還是鬼嗎?」

火車快要到站的時候,司馬楠從包里拿出一支錄音筆,擺弄了兩下放在桌上,看著我說:「我把進山後所有的一切都錄下來了。」

我皺了皺眉:「你打算報導出去?」

司馬楠搖搖頭,「我全刪了。比起某些沒意義的報導,不如做些更有意義的事。我很感謝你,讓我知道了什麼是真正的陰陽先生。噢不,是陰倌。」

下了火車,我說要跟著瞎子去他家,當面向段佳音問一些事。

剛說完,瞎子的手機就響了一下。

他拿出手機看了看,臉頓時哭喪下來,「佳音回老家照顧他爹去了。」

我一陣無語,只好打給竇大寶,想跟他一起吃頓飯,然後直接回平古。

沒想到竇大寶說,他人已經在平古了,今天是季雅雲的生日,是潘穎讓他過去一起替季雅雲慶祝的。

回到平古縣,和司馬楠分別後,我直接回了城河街。

當晚幾人在季雅雲她們家擺開酒宴,替季雅雲慶生。

季雅雲說凌紅替她拍的那十二張照片已經寄來了。

我讓她拿給我,也沒看就收了起來。

畢竟是她生日,沒必要非得今天說些個不愉快的事。

這趟回來,我身心俱疲,再加上竇大寶愛喝酒、潘穎喜歡胡鬧,一來二去不光我和竇大寶喝多了,三個女人也都喝的臉紅撲撲的。

散場后回到家,我和竇大寶也懶得洗漱,躺在床上胡亂說了會兒話,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老闆!」

聽到這熟悉的呼喚,我猛然睜開了眼。

果不其然,我又來到了陰陽驛站里。

叫我的自然是小雅,她就站在我身旁,秀眉微蹙的看著什麼。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頓時目瞪口呆。

櫃檯對面的長椅里,竟還躺著一個人!

這人四仰八叉的躺在那兒,呼嚕打的震天響,居然是竇大寶!

我反應過來,站起身快步走了過去。

「大寶,大寶!」

「啊?這麼快就天亮了?」

竇大寶迷迷糊糊的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看清狀況,眼睛頓時瞪得比牛蛋還大。

「這是什麼地方?這小美妞是……」

他屁股底下像是裝了彈簧,一下子彈了起來,指著小雅:「她……她……她……」

「她是小雅!」我壓低聲音說:「就是『小時候』版本的季雅雲。」

「那這裡是……陰陽驛站?!」

我點點頭,心裡不禁有些納悶,他怎麼也來了?

「老闆,他是什麼人?」小雅走到我身邊問。

看表情,她似乎有點嫌棄這個大鬍子。

「誒,你不認識我啦?也對,你這麼大年紀的時候應該沒見過我。」竇大寶對她充滿了好奇。

見他圍著小雅打轉,我連忙拉了他一把,低聲說:

「別胡鬧,她年輕的時候脾氣可不怎麼好,等下要是非收你店錢,你拿什麼給?」

小雅蹙了蹙眉,似乎想要說什麼。

我心跟著一提,生怕她說找竇大寶要店錢,竇大寶是活人,可是要用陽壽來付賬的。

但是不等她開口,門外就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民女狄金蓮,特來拜望徐老闆,能否容我進去一敘?」

狄金蓮!

我一激靈,忙說讓她進來。

可是門一打開,看到來人,我和竇大寶都愣住了,小雅更是「咦」了一聲。

來的竟是兩個人,其中一個盤著古典髮髻,穿著綠旗袍的正是狄金蓮,而另一個居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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