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916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5:27
第四十九章 替身


小孩兒朝我咧嘴一笑,再一次消失了。

這時,腳步聲也已經不見了。

見三樓同樣一片漆黑,我遲疑了一下,決定繼續往上走。

小孩兒雖然出現的古怪,可我覺得她似乎對我們沒有惡意,反倒像是在為我們指引著什麼。

「我表姐上天台了?她上去幹什麼?」張寬還是忍不住問道。

我沒搭理他,直接上到頂層,輕輕把門推開了一條縫。

順著門縫只往外看了一眼,我整個人就僵住了。

司馬楠此刻就站在天台的中央,低著頭一動也不動。

在她身前不遠的地方,竟然是一座法台!

法台的前方,還有兩個身影。

其中一個背對著這邊,背影十分的熟悉,如果不是季雅雲就在我身邊,我一定會以為那就是季雅雲。

不過,讓我感覺後背發涼的卻是另外一人。

那人同樣背對著這邊,看不到他的模樣。

可是看到那布置邪異的法台,再看他的背影,我一下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同時,我也想到為什麼會覺得見過那張出現在半空的巨臉了。

我的的確確是見過『巨臉』,而且見過『巨臉』本人的不止我一個,桑嵐也見過他。

這人就是那次我和桑嵐通過靈覺在墓園中見到的降頭師……刺蝟頭!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先前為什麼會有那種怪異的感覺了。

也知道女鬼是誰、為什麼會假扮季雅雲扮的那麼像了。

因為,她是一個不想做自己,一直夢想成為季雅雲的女人。

她就是季雅雲曾經的閨蜜、凌家的後人凌紅!

上次我就已經知道,凌紅很可能是通過『朱安斌』和邪降師搞到了一起。

可我不明白,她和刺蝟頭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還布設了法台。

如果說是為了針對季雅雲,那根本說不過去。

是司馬楠騙我來的,季雅雲跟來更是意外。

「那兩個是人是鬼?他們要對我姐幹什麼?」張寬緊張的問我。

我示意他別出聲,先看清狀況再說。

事實是,我比他還緊張呢。

凌紅肯定是恨不得我死,如果不是我,她或許早就得償所願,『變成』了季雅雲。

我倒是不怕她,我怕的是刺蝟頭!

我現在知道,張寬的臉上怎麼會有蟲子爬出來了,那『蟲霧』根本就是刺蝟頭下的降頭!

對於降頭我幾乎一無所知,而我現在身邊只有一些黃表紙,連畫符的硃砂都沒有。

這時,法台前的女人側過了身子,對刺蝟頭說道:

「為什麼一定要用這個女人做替身?我實在很討厭她,我不想變成她的樣子!」

就在她露出側臉的一瞬間,挨著我的季雅雲明顯顫抖了一下,「她是誰?為什麼那麼像我?」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居然又從小雅變回了季雅雲……

我同樣示意她別說話,這個時候絕不是告訴她實情的時候。

「我知道你不想變成她的樣子,我已經告訴過你了,她不過是替身罷了。你的陰形已經毀了,不可能直接變成你想要成為的那個人。必須要先找一個替身,恢復陰形之後,才能夠達到目的。」刺蝟頭開口說道。

不知道怎麼,他的聲音聽上去十分的怪異,瓮聲瓮氣的還帶著些迴音,就好像不是從他身體里發出來,而是通過某個器皿傳出似的。

見凌紅似乎還很不滿意,刺蝟頭忽然嘿嘿怪笑起來:

「你不用著急,只要你乖乖聽師父的話,把東西交給我,我保證你今晚就能達成願望。」

「今晚?」凌紅似乎有些不大相信,但明顯有些興奮。

「嘿嘿,只能說你運氣好。剛才我已經查探過,我不光見到了你說的那個小子,也見到了你想要成為的那個女人。季雅雲,呵呵,她現在和那小子一樣,都被困在樓下。」

「她也來了?」凌紅有些愕然。

刺蝟頭點點頭,「你只要恢復了陰形,我就可以把她弄上來,讓你得償所願,我還可以幫你殺了那個小子。不過,按照之前的約定,你可得把另外一半交給我。」

凌紅微微側著頭,像是在思索著什麼,忽然以一種十分古怪的口氣說道:

「變成她,徐禍就不用死了。只要我變成季雅雲,他只會死心塌地的保護我,我還殺他幹什麼?」

刺蝟頭皺了皺眉,聲音冷酷道:「你想反悔?」

凌紅搖搖頭,表情似笑非笑的說:

「你想要的東西我一定會給你,可我想要什麼,你很清楚。我只要變成她,做一個平常的女人,身邊所有人都愛護我就好了,我為什麼還要殺一個愛護我的人?」

「她是……她是小紅?」季雅雲到底不笨,聽到這裡怎麼都猜到了真相。

我把她攬在懷裡,將兩根手指按在她嘴唇上,低聲說:「別出聲,再看看。」

法台前,刺蝟頭看了凌紅一陣,似乎肯定她不會反悔,才轉過身從法台上拿起了一個一尺多高的草人。

也不見他有別的動作,原本呆立在那裡的司馬楠忽然「啊」的一聲低呼,清醒了過來。

「什麼替身?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司馬楠邊向後退邊驚恐的問道。

原來她剛才並不是沒有意識,而是把兩人的對話都聽在耳里,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身體不能動彈。

「你都聽見了,還問什麼?」凌紅冷冷道,語氣中不帶半分感情。

「為什麼是我?我根本不認識你們!你們要找的是那個季雅雲,她就在樓下,你們去找她啊!你們找我幹什麼?我是無辜的!」

「你無辜?你根本就是自找的!」

凌紅聲音更冷,看著她的眼睛里露出一抹譏諷,「你還記不記得那天有個小女孩兒跳樓,你在邊上拍照?」

「拍照?」司馬楠身子一顫。

「呵呵……哈哈哈……」

凌紅忽然爆發出一陣神經質的大笑,接著又突然收起笑聲,壓著嗓子一字一頓的說:

「你拍到我了,我不找你找誰啊?」

「我沒有!我沒拍你!」司馬楠哭喊。

「有,你拍到我了!還記不記得那隻眼睛?就是滾到你腳邊的那一顆?你拍到我了,我也看到你了,我就在那隻眼睛里!」

凌紅刻意壓低的聲音里透著一種難以形容的瘋狂,以至於在這一刻,我竟覺得她比刺蝟頭還要可怕。

同時我也終於明白,她為什麼會找上司馬楠了。

說到底,還是這個女人自己惹火燒身,怨不得別人。

「別再跟她多說了!時間有限,趕緊的吧!」

刺蝟頭不耐煩的對凌紅說道:「我現在把她的三魂七魄毀掉,你上她的身,直接從樓上跳下去,她死了,你就可以恢復陰形了!」

「不要!我不想死!你們去找別人吧……我不想死!」司馬楠哭的癱軟在了地上。

「救我姐姐,救她!你快救救她……」張寬央求道。

我心念電轉的思索對策,卻沒防備季雅雲忽然掙開我,推開門沖了出去:

「夠了!小紅,你不要再錯下去了!」

「雅雲?!」凌紅猛一怔。

張寬這時也跑過去,把司馬楠連拖帶抱的往回拉。

刺蝟頭顯然也沒料到兩人會出現,但他明顯是個冷狠的角色,只是愣了愣,就從法台上拿起一根長針,朝著草人的頭頂刺了下去,同時口中大聲念誦起了咒語。

「混賬!」

我大罵了一句,飛快的沖了過去。

刺蝟頭又是一愣,手裡的動作也跟著一頓。

只這一頓,我已經將手裡的一樣東西貼在了司馬楠的前額,低聲念誦了一句法咒,隨即暴喝:

「攝魂!」

刺蝟頭反應過來,連忙把鋼針插進了草人。

司馬楠身子猛一抽搐,兩眼一翻便不再動彈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5:29
第五十章 答案


見司馬楠一動不動,張寬慌了:「我表姐怎麼了?」

「放心吧,她死不了了!」我說了一句,暗暗把手裡的東西放回了包里。

「你居然會攝魂術?」刺蝟頭轉過身冷眼看著我。

「用生魂做祭祀,替死鬼塑陰形……你可真夠毒的。」我同樣冷眼和他對視。

刺蝟頭看了我一會兒,忽然嘿嘿笑了起來,隨手將草人丟在法台上,拍了拍手說:

「你還真有點本事,居然不怕我的噬腦降,先前只是聽說過你,現在看來,我倒是小看你了。」

我冷笑不語,心裡卻忍不住一陣發寒。

媽的,之前的蟲霧居然是什麼『噬腦降』,聽名字都嚇人。

得虧鬼靈術的符籙有效,張寬這小子才撿回一條命。

那些噁心的蟲子,竟然吃人的腦子!

「你以為你能破噬腦降,我就殺不了你了?」刺蝟頭冷森的問。

我搖搖頭,「我不殺人,但是一定會正當防衛。」

說著,我探手把陰陽刀取了出來,在手指間翻了個刀花。

刺蝟頭看著我手裡的小刀,眼中微微露出懼色,嘴上卻說:

「是你攝走了我徒弟的魂魄?」

我怔了一下,回想之前的事,很快就反應過來,他說的徒弟不是凌紅,而是蔭木傀。

我沒說話,只是坦然的點了點頭。

刺蝟頭聲音更冷,「把魂魄交出來,我饒你不死。」

「我不想饒你。」我淡淡說了一句,緩步朝他走了過去。

「哈哈哈……」

刺蝟頭不怒反笑,笑聲中,竟然憑空不見了蹤影。

我猛一驚,一把將還在看著凌紅的季雅雲拽到身後,快速的轉動眼珠,警惕的看著四周。

艹,這刺蝟腦袋難道不是活人?

不應該啊……

正疑惑間,刺蝟頭的笑聲再次響起:

「哈哈,小子,看你資質不錯,我本來還想收你做個徒弟。現在……哈哈哈哈……你既然找死,就怨不得我了!」

我渾身一激靈,順著聲音望去,發現說話聲竟然是從法台上的一個罈子里發出的。

下一秒鐘,罈子像是活了般猛一跳動,緊跟著就見一顆人頭從壇中飛了出來。

人頭滿臉是血,眼放綠光,正是先前在二樓見到的巨臉模樣!

人頭快速的升到空中,卻並沒有變大,而是猛然張開嘴,吐出一蓬綠色的霧狀體。

綠霧和之前的蟲霧一樣,似乎有著生命,只是多加了一層顏色。

一經吐出口,立刻就朝著這邊飛卷了過來。

我一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揮起陰陽刀就朝著霧氣的中央砍了過去。

哪知兩者還沒有碰觸,綠霧竟『刺啦』一聲,化作一股白煙,迅速的消散在了空中。

懸浮在半空的刺蝟頭似乎也吃了一驚,「小子,有兩下子!」

隨即聲音轉冷,「那就更不能留你了!」

說話間,人頭忽然變得灰暗起來,眨眼就變成了一團紅色的霧氣,就好像是億萬隻細小的蚊蟲組成頭顱的形狀,凌空朝我飛撲下來。

我頭皮一陣發麻,直覺告訴我,這紅霧人頭絕不是我能對付得了的。

可事到眼前,也只能硬著頭皮……

「滾開!」

一個清脆的聲音突如其來的在我耳邊響起。

下一秒鐘,就見一個白色的身影從我身後飛出,朝著紅霧飛了過去。

我不禁愕然,這模糊的身影居然就是先前看到的那個詭異的小孩兒。

紅霧似乎十分的懼怕小孩兒,不等雙方接觸就硬生生改變方向朝著一邊飛去。

小孩兒似乎只是想將它驅趕開,目的達到,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紅霧飛到一旁,很快變得清晰起來,竟然又變回了刺蝟頭的模樣,一臉震驚的看著我:

「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額角的冷汗卻止不住的往下流。

我能清晰的感覺到,當那團頭顱狀的紅霧侵襲而來,在距離我至少五米遠的時候,我就已經渾身不能動彈了。

如果不是那個奇異的小孩兒替我擋駕,我這會兒多半已經是死人了。

「你也是降頭師,不然你絕擋不住我的血降!」刺蝟頭似乎有些氣急敗壞,沒口子的問:「你師父是誰?」

他連說了幾個拗口的名字,眼珠突然一轉:「難道你是他的徒弟?」

見他眼中流露驚恐,我心念電轉,笑道:「有些事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好,好,好!」

刺蝟頭連說了三個『好』字,猛地飛向了凌紅,「跟我走!」

「滾開!」我大喝一聲沖了過去。

刺蝟頭像是對我懼怕到了極點,我人沒到,他已經遠遠躲了開去,卻仍是沖凌紅大聲道:「走!」

凌紅從剛才見到季雅雲的那一刻,似乎就陷入了一種失神的狀態。

此刻聞言一動,緩緩轉過頭,看向半空中的刺蝟頭,嘴角牽扯了兩下,說道:

「你……你根本幫不了我。這都是命,命中注定,她遇到徐禍,徐禍會幫她……你根本殺不了徐禍。徐禍不死,我就變不成她……你殺不了徐禍,我也變不成雅雲……」

「小紅!」季雅雲想要衝上前,被我一把攔住。

「東西呢?東西在哪兒?」刺蝟頭在空中咆哮。

凌紅慘然一笑:「東西?沒有那東西,你就更不會幫我了……你幫不了我,我為什麼還要把東西交給你?」

「你敢背叛師門?」刺蝟頭怒不可遏。

我猛地揚起手,用陰陽刀斜指著他:「想死我就成全你!」

「啊!!!!!」

刺蝟頭像是瘋了般的發出一聲狂嚎,綠眼圓睜瞪著我道:

「我一定不會放過你,我們山水有相逢!」

說完,竟『蓬』的炸成一團血霧,頃刻間便消失在了空中。

雨還在下,小了許多。

無邊的黑暗卻不復存在。

法台上,兩側妖異的紅燈也燃著了燈罩,很快就連同整座法台在細雨中燃燒起來。

雨中,季雅雲站在我身後,和凌紅對視。

「小紅,別再錯下去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我姐姐啊……」季雅雲忍不住痛哭失聲。

凌紅卻只是淡淡一笑:「為什麼我不是你?為什麼你有人疼,有人愛,我卻只能是一個人?」

「小紅……」

「小雅!」凌紅忽然抬高了聲音,「難道就因為那一次,我們給了那個人不同的答案?」

季雅雲明顯愣住了。

我也跟著一愣,不明白凌紅為什麼忽然說出這樣一番話。

季雅雲呆了半晌,像是回過神來似的搖了搖頭,「小紅,那次根本就是個夢,我們別再想了好不好?現在沒事了,沒事了,你跟我回去,我們是好姐妹……你跟我回去,我們一起住,一起……」

「我現在是鬼!」凌紅笑著說道,「呵呵……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樣嗎?你一定想不到的……我一直都想變成你,可你絕對想不到我現在變成鬼了會是什麼模樣?我不是你,我也變不成你……」

「小紅……」

「你聽我說!」凌紅的情緒顯然很不穩定,怒色吼了一聲后,臉色隨即又轉換為微笑,「如果你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一定不會讓我跟你回去的。」

季雅雲不住的搖頭:「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會……」

話聲戛然而止。

我強忍著震撼,退後一步扶住了幾乎快要暈倒的季雅雲。

凌紅本來和季雅雲一模一樣。

而此刻,她的臉卻膨脹起來,變得像是被開水煮過一樣。

臉上的肉、頭髮連同大塊的頭皮,不斷向下剝落。

頃刻間,原本和季雅雲一樣的面容,就變成了一顆白森森的骷髏頭。

然而,她的身體卻仍保持的那般美好。

前凸后翹、亭亭玉立的身子上,頂著一顆骷髏腦袋。

「小紅!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季雅雲哭的撕心裂肺。

見她想衝上前,凌紅的骷髏腦袋卻呲牙一笑。

我趕忙把她抱住,不顧她的掙扎,緊緊將她箍在懷裡。

凌紅瞬間恢復了原來的模樣,落下的皮肉又長了回去,卻仍是和季雅雲一模一樣,喃喃說道:

「我再怎麼也變不成小雅的,那一次,我已經沒機會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5:38
第五十一章 茶茶


季雅雲哭著問我,凌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沉默不語,只是堅持攔著不讓她過去。

在我看來,凌紅早就瘋了。

一個和邪降師有牽連的瘋子,無疑是極危險的,更何況她一直都對季雅雲居心叵測。

凌紅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慘然一笑,說道:「你不用再擔心我會害她了,很多事都是註定的,強求不來的。」

她垂下眼帘,眼珠快速的轉動了幾下,又喃喃自語的說:「得不到想要的東西,他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她忽然抬眼看著季雅雲,眼中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情。

我不由的緊了緊手裡的小刀,提高了警惕。

凌紅像是無視我的存在,居然上前了一步,「小雅,還記不記得我幫你拍的那組最糟糕的照片?」

季雅雲一愣,點點頭,「你幫我拍的照片我都留著,我記得那一次……」

不等她說完,凌紅就快速的掃了我一眼,打斷她說:

「回去好好看看那些照片,或許將來會對你有用。我應該就快離開了……你記住,那些照片你可以給徐禍看,但一定不能落在猜霸的手上……」

說到這裡,她忽然露出一抹痛苦的神情。

我清楚的看到她整個人扭曲了一下,就好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撕扯似的。

「徐禍!幫我……啊……」凌紅慘叫一聲,朝我伸出一隻手,艱難的說道:「殺了我!求你殺了我!我不會再害小雅,也不想再回到猜霸身邊,那樣我會比死更痛苦……」

說話間,她的身子扭曲的更厲害了。

那樣子簡直不像是一個人,而像是一條被人用力絞擰的毛巾一樣。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我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聽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蒼老的嘆息:

「唉,也是個可憐人。徐禍,你就給她一刀吧,讓她痛快的了結吧。」

我不由得一愣,說話的竟然是桃符中的張安德!

事實容不得我多想,直覺告訴我,如果再不行動,下一秒鐘凌紅很可能就像她所說的那樣,會落到生不如死的境地。

我一咬牙,一個箭步衝上去,揮起小刀便朝著凌紅扭曲的身影刺了過去。

「不要!」

季雅雲在我身後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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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麼樣了?」張寬問我。

我看了看懷中的季雅雲,搖了搖頭,「沒事,只是暈過去了。」

「那我姐呢?」

「先下去再說。」

回到先前二樓的那個房間,我剛把季雅雲平放在一張辦公桌上。

就聽「吧嗒」一聲輕響,一樣東西從她上衣口袋裡掉了出來。

我撿起那東西一看,不由得怔住了,那居然是一顆水果糖。

同樣的水果糖我口袋裡也有一顆,這是我下班的時候買給小傢伙的,怎麼季雅雲的口袋裡也會有這種糖?

這時,張寬突然「咦」了一聲。

抬眼看去,就見司馬楠已經被放在另一張桌上,張寬兩隻手都抄在褲兜里,表情顯得有些古怪。

下一秒鐘,他把左手從口袋裡抽了出來,把手掌攤開在我面前。

我不禁又是一愣。

他手心裡竟也是一顆同樣的水果糖!

「我從來不吃這種糖的,它怎麼會在我兜里?」張寬詫異的看著我,又看了看我拿在手裡的那顆糖。

我眼珠轉了轉,回想之前幾次見到的小孩兒身影,隱約想到了些什麼。

我沒再多說,從包里拿出一個巴掌大的小棺材,走到司馬楠身前。將小棺材貼在她前額上,默念起了法訣。

先前看出司馬楠招惹了禍患,卻怎麼都沒想到,會是這種局面。

刺蝟頭竟然想用她的生魂祭祀,利用她的肉身替凌紅重塑陰形。

我雖然不懂降頭術,可在天台上也看出,刺蝟頭作法的關鍵不在司馬楠本身,而是在那個草人上面。

那根鋼針一旦刺進草人的頭頂,司馬楠多半會魂飛湮滅。

就當時的情形,我根本來不及阻止刺蝟頭,更加不可能把草人搶過來。

情急之下我突然想到我包里還有一樣東西,那就是臧志強留在儲物櫃中的藏魂棺。

所以,我才在千鈞一髮間,念誦藏魂棺上刻錄的攝魂法訣,搶先一步將司馬楠的魂魄收進了小棺材里。

我本來只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孤注一擲,沒想到能一舉成功。

只能說是司馬楠命不該絕吧。

見司馬楠緩緩睜開眼睛,我一言不發的收起藏魂棺,把包扛在肩上,抱起季雅雲往外走。

「徐大哥,我表姐的臉怎麼辦?」張寬在身後急道。

「這個我幫不了她,你們找別人吧。」我頭也不回的說。

回到城河街,季雅雲終於醒了過來,邊哭邊捶打著我問,為什麼要『殺死』凌紅。

我只反問了她一句,問她是想要凌紅活的生不如死,還是有個安穩的解脫?

跟著急了大半夜的桑嵐和潘穎解釋了一番后,回到自己家,已經是凌晨3點。

我看了貨架上的泥娃娃一眼,放下包,從褲兜里掏出那塊水果糖,朝著泥娃娃晃了晃。

「呼……呼……」

泥娃娃里竟然傳出打呼嚕的聲音。

「別裝睡了,我知道是你!」我又好氣又好笑,這是拿我當弱智呢?

從季雅雲口袋裡掉出水果糖的時候,我就有點懷疑,等張寬也拿出一顆水果糖,再聯想之前的情形,我幾乎能夠肯定,今晚見到的那個『鬼鬼祟祟』的小孩兒絕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細想起來,前兩次小孩兒出現在樓梯口,應該是刻意在給我們『帶路』,否則的話,我們多半就像刺蝟頭說的,會被困在樓下,根本上不了天台。

「快出現,不然明天不給你買好吃的了。」我忍著笑又說了一句。

「嘿嘿嘿……」

泥娃娃里傳來不好意思的笑聲,下一秒鐘,一個小小的白色身影浮現了出來。

「這糖是你放在我們口袋裡的?」我又把糖在泥娃娃面前晃了晃。

茶茶在泥娃娃里笑著點點頭,「嗯嗯,四(是)我。」

「為什麼要給我們糖?」我好奇的問。

「這糖是我吃過的,你們帶著我吃過的糖,我就可以保護你們啊。」茶茶說道。

「保護我們?」

我愣了愣,把今晚的經歷回想了一遍,很快得出一個吃驚的結論:

「你居然懂降頭術?」

貌似刺蝟頭最後向我下血降的時候,我都沒來得及反應,是小傢伙替我抵擋了那血霧人頭的。

「不懂,但是那個壞人害人的法子我都見過。」茶茶嬌憨的說道。

「你見過?」

我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小傢伙是我從王希真家裡帶回來的,在那之前她可是降頭是養的鬼童子。

我雖然不懂降頭,可也知道無論是鬼古曼童還是鬼童子,都不是一天兩天能夠煉就養成的。

茶茶看上去年紀雖小,實際上已經不知道被降頭師養了多久,才能成為鬼童子,繼而變成現在的靈鬼。

她說她見過那些害人的法子,那多半是在煉製她的降頭師那裡見到的。

看來王希真說的那位師傅,也不是什麼好貨色,否則茶茶也不會這麼『見多識廣』了。

我想了想,問道:「你今天晚上跟著我去了?」

茶茶似乎猶豫的一下才點了點頭,說是。

「你出來,讓我看看你什麼樣。」我對小傢伙越發地好奇。

「不要,這身體四我的!」茶茶有些驚慌的往泥娃娃里縮了縮。

我一時無語,見她可憐巴巴的樣子,又有些心疼。

我沒再強迫她出來,而是就今晚的事又問了她幾個問題,得到的答覆后我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最後又點了三根香插在香爐里,心情複雜的說:吃完早點睡吧。

我以為今晚是我救了司馬楠的命,可事實是,如果不是小傢伙耐不住寂寞,偷偷跟著溜了出去……別說救人了,我和季雅雲怕是也已經沒命了。

除了司馬楠的臉是我用符籙控制住了狀況外,無論是二樓窗外撲入的蟲霧,還是在天台幾次抵擋刺蝟頭的大招,都是小傢伙或明或暗幫我解決的。

甚至張寬中的噬髓降,都是茶茶見到我用自己的血替他畫符,才出手替他解了降頭,並且『賞給』他一顆糖,把他列為了保護對象。

我實在太高估自己了,也太不把小傢伙當回事了。

她是靈鬼,不懂降頭,但卻是降頭師養出來的靈鬼,懂得破解降頭……

轉過天我休息,本來以為能睡到自然醒,卻是天剛亮就被電話吵醒了。

打電話來的是黃海林,他在電話里哭著說:出事了,紙人出事了。

半宿沒睡,我困的不行,就讓他下午帶著紙人來找我。

快到中午的時候,我還賴在床上,樓下突然傳來開門聲,緊接著就聽季雅雲在樓下問:「徐禍,你起床沒?」

穿好衣服下了樓,就見她兩眼紅腫,眼睛里滿是血絲,顯然是為了凌紅的事一晚上沒睡。

我說:「如果你還是想問我為什麼殺凌紅,我想我沒辦法回答你。」

季雅雲搖搖頭,「我早上看了小紅以前給我拍的照片,發現一些東西,想讓你看看。」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5:40
第五十二章 十二張照片


我心裡一動。

凌紅昨晚不會無緣無故提到那組『最糟糕的照片』,她顯然是想向我們提示什麼。

按照她和刺蝟頭之前的對話看來,刺蝟頭之所以肯作法幫她,是為了從她身上得到某樣東西。

而且,凌紅似乎已經將那東西給了他一半,另一半留下來當做籌碼來要求刺蝟頭幫自己達到目的。

難道照片上有著關於那樣東西的提示?

凌紅除了凌家後人的身份外,就是個普通的女人,刺蝟頭想要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呢?

季雅雲揉了揉紅通通的眼睛,把手機遞了過來。

我接過手機,見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張黑白照片。

照片中,季雅雲張開雙臂,站在一扇大門內,對著鏡頭笑得甜美動人。

照片里的季雅雲和現在差別不大,應該拍了沒幾年。

而照片中的背景,似乎是一棟有些古老的建築。

我仔細查看照片,沒發現有什麼異樣。

季雅雲讓我接著往下翻。

我把所有照片都看完,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一組照片總共有十二張,的確是在一棟明清款式的庭院和房間里拍的,照片里的主人公,全都是季雅雲。

可我把照片從頭看到尾,卻沒發現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我只好放下手機,問季雅雲從照片里發現了什麼。

「這組照片的確很糟糕。」季雅雲說。

「哪裡糟糕了?」我疑惑的問。

我是真沒看出『糟糕』在哪兒,在我看來,照片只是做了黑白處理,而每一張照片中的季雅雲都很美,把任何一張放大,都可以當裝飾畫一樣掛起來。

季雅雲表情顯得有些疑惑,搖了搖頭,走到我身邊,指著屏幕上的一角說:「這裡有個人。」

我一愣,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就見照片的背景中,右上角有個側面朝著鏡頭的人。

我問:「這照片是在哪裡拍的?什麼時候拍的?」

季雅雲說:「是三年前,在蘇州XX園拍的。」

我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她說的那個園林在蘇州相當有名,每天都迎來過往不少的遊客,我實在不認為拍照的時候不小心拍到路人甲是什麼奇怪的事。

「小紅對自己要求很高的,她不可能把不相干的人拍進去的。」

季雅雲邊說邊劃了一下屏幕,指著照片說:「這裡也有一個人。」

我又是一愣,順勢一看,看到一個細節,心裡頓時猛地一激靈。

季雅雲說:「就算偶爾疏漏,也不會每一張照片上都拍到路人。但是這十二張照片,全都拍到了陌生人。小紅不應該犯這樣的錯才對。所以事後照片洗出來,她才說這是她拍的最糟糕的一組照片……當時我沒覺得怎樣,昨晚聽她說才……」

我已經顧不上聽她在說什麼了,快速的把照片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怎麼了?」季雅雲問。

我放下手機,勉強咽了口唾沫,看著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好一會兒,我才問道:「這些照片也是用機械單反拍的?」

我記得凌紅好像有這個習慣。

季雅雲點頭說是,而且本身用的就是黑白膠片,凌紅說這樣更能體現某個時代的韻味。

我又問她,原照片在哪裡。

季雅雲說在老家,想了想,又說當時照片洗出來后,底片不知道怎麼損毀了,凌紅讓她一定好好保存這組照片,毀壞了的話就沒有了。

我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坐進藤椅里,一時間更不知該說什麼了。

季雅雲問我:「除了這些多出的人,你還看出什麼了?」

我抬眼看著她,見她眼中兀自帶著悲傷,想了想,沉聲說:

「凌紅不是你想的那麼單純,別再為她難過了。」

「她都已經死了,你還說她?」季雅雲激動的跺腳道。

我說:「照片的確很糟糕,但那應該只是針對你而言。」

「你什麼意思?」季雅雲問。

「照片里除了你,沒有人。」

「什麼?」

「沒有別人!」我一字一頓的說。

我把手機點開,指著照片上的『路人甲』,「你看看他的腳,有什麼不一樣?」

季雅雲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仔細看了看照片,喃喃的說:

「他的腳……腳尖是踮著的。」

我說:「對,十二張照片里拍到的路人,全都踮著腳尖。」

「那……那是意思?」季雅雲翻著照片,呼吸不自覺的變得急促起來。

「普通人是不會這樣的,如果說一張兩張還算是巧合,那十二張照片都這樣,就不是巧合。」

「那是……」

「他們不是人,是鬼!」

季雅雲身子猛一哆嗦,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為什麼會這樣?」

「我不能給你答案,只能說凌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XX園那樣的旅遊景點,不可能聚集這麼多鬼,那絕不是意外拍到的,而是……很可能是她故意拍進去的。我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麼,但是你最好儘快讓人把原照片寄過來,如果不弄清照片的秘密,很可能會留下禍患。」

我一口氣說完,見季雅雲淚光閃動,一副失神的樣子,有些於心不忍。

可還是沒說什麼,徑直去了後邊洗漱。

有些情感當斷則斷,當斷不斷,只會徒增煩惱。

凌紅或許本質不壞,但經歷是會改變一個人的。

我相信她臨死前或許已經沒有了再害季雅雲的心思,但既然已經從這個世界消失了,那就不應該再帶給活人悲傷。

下午,高戰帶著黃海林來到我家。

高戰一進門就抹著腦門子說,出事了,果然又出事了。

我讓他先別慌,讓黃海林把紙人拿出來。

看到黃海林拿出的紙人,我眉心一下子擰了起來。

紙人上的符籙竟然不見了,只留下一些深灰色的印子,像是被火燒灼后留下的痕迹。

更讓人心驚的是,紙人臉上眼睛的位置,竟然分別多出了幾個血紅色的手指印!

戴菲死前說要『找眼睛』;吳浩死前給我發信息,說『她要挖我的眼睛』。

現在紙人眼睛的部位又出現了手指印,看來纏上他們的傢伙還真是奔著眼睛來的。

「這說明什麼情況?」高戰指著紙人上的手指印問我。

「還能是什麼情況,惹上狠角色了。」我只覺得一陣頭大。

普通的惡鬼傷人,多半是迷惑人,讓人產生幻覺,做出諸如上吊、跳樓等行為,是不會留下痕迹的。

所以,在尋常人看來,被害的人就只是自殺。

能在被害人身上肆無忌憚留下印記的,只有厲鬼。

然而,這幫非主流惹上的貌似還不是一般的厲鬼。

竟然能在畫了符的紙人上留下血手印,這得是多大的怨念啊……

我問黃海林,鬼樓那次,還有沒有別的事瞞著我。

他哭喪著臉說真沒有了。

我想了想,讓高戰先送他回家,我下午準備些東西晚上過去。

兩人走後,我先去街口的喪葬鋪買了黃紙硃砂,想了想,又買了些冥紙元寶,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燒了。

看著燃燒的火焰,我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雖然說是『傍身錢』,可到底還是燒給我自己的。

自己給自己燒紙……

黃海林和戴菲本來在縣裡租房住,戴菲出了事,他也搬回了自己家。

晚上,到了他家裡,見除了他和高戰沒有別人。

高戰說,他下午已經讓黃海林的家人搬去親戚家住了。

我點點頭,說這樣最好,省得麻煩。

高戰猶豫著問我:「周曉萍家也在這村裡,今天晚上那髒東西不會去找她吧?」

我搖了搖頭,「不會,紙人上留下印記,紙人卻沒損傷,這說明纏上他們的傢伙已經看出貓膩來了。沒弄死黃海林,它一定不甘心,今天晚上一定還會再來找他。」

「你打算怎麼辦?再弄一個紙人?」

「沒用了,鬼也不是傻子,吃一次虧哪還會再上當。」

我指了指黃海林,「帶我去你房間看看。」

同樣是自建房,黃海林的房間和吳浩一樣,也在二樓。

進了屋,我四下看了看,拿出幾張符籙,分別在屋子的三個牆角燒了,把符灰撒在角落,獨留下靠門的一角。

又做了些準備后,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我指了指床,讓黃海林躺上去,今晚就在自己床上睡。

黃海林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我冷冷的說:「闖禍的時候你們都挺有能耐,現在怎麼膽縮了?你要是能惹不敢扛,那活著也是個廢物,我幹嘛還要救你?」

黃海林嘴皮子哆嗦著還想說什麼,可看了看我的臉色,還是戰戰兢兢的躺到床上去了。

我從包里拿出鍋底灰,讓高戰抹在額頭上。

高戰邊抹邊問我:「你不用抹啊?」

我笑笑,沒說話。

貌似現在一過子時,鬼都只會把我當同類,我還抹個什麼勁啊。

我拿出牛眼淚讓高戰滴了兩滴,又將一把竹刀交給他,看看錶,讓他鑽到床底下去。

然後我關了燈,也鑽到了床下。

「高隊長,徐……徐警官,你們可一定要保護我啊,我還年輕,還不想死啊。」黃海林帶著哭音說。

「閉嘴吧你!」我沒好氣的說了一句。

昨個是司馬楠,今天是小黃毛,一個比一個能作死。

你們作死沒關係,倒是弄的老子沒一晚能消停的。

要不是高戰從頭到尾都跟著這事兒,老子管你才怪。

眼看到了十一點,我心裡也緊張起來,和高戰一起縮在床下,眼睛一瞬不瞬的緊盯著房門的那個角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房間里並沒有出現異狀。

反倒是床上的黃海林,居然打起了呼嚕。

估摸著自從戴菲死了以後,這小子這幾天也沒怎麼睡安生。

漸漸的,我也開始上下眼皮打架,倒是高戰,倆硬幣眼瞪得跟小燈泡似的。

又過了大約半個鐘頭,我幾乎就快要睡著了。

忽然間,就覺得床震了一下,緊跟著就聽上方傳來一個聲音:

「不要挖我的眼睛……把眼睛還給我……」

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頓時就炸了。

說話聲是從床上傳來的,但卻不是黃海林的聲音。

說話的,居然是一個凄慘幽怨的女人……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5:42
第五十三章 魘婆


我猛一激靈,渾身的汗毛瞬間就豎了起來。

那東西居然已經來了!

我一咬牙,就要衝出去,可身子剛一動,就見一蓬頭髮猛然從床邊垂了下來。

還沒等我來得及反應,一張慘白的臉緩緩的從床沿邊探了下來!

屋裡沒開燈,可我和這張臉正面相對,之間的距離不足一尺,所以還是看清了這張臉的樣子。

這是一張女人的臉,煞白中帶著慘綠,就和我見過的那些冷凍過的屍體一樣。

最可怖的是她沒有眼睛,兩個黑洞洞的眼窩就像是兩個老鼠洞,不斷的有血水流淌出來。

我頭皮一陣發炸,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本能的將攥在手裡的符籙對著這張臉揮了過去。

可是手臂剛一揮動,突然,一隻手緊緊的抓住了我的手腕。

與此同時,那張沒有眼睛的臉快速的縮了回去。

我又驚又怒,床底下除了我就只有高戰,抓著我的只有他。

這個時候他拉著我幹什麼?

我顧不上多想,急著想要衝出去,可高戰卻仍是死死的拉著我不放。

他的手勁很大,幾乎都快要把我手腕的皮給搓爛了。

「你幹什麼?!」我急著問道。

一扭臉,看清身後的情形,我就像觸電般的渾身猛一哆嗦。

拉住我的的確是高戰,他一邊緊抓著我的手腕,一邊咧嘴沖我笑。

他像是笑得很開心,兩排白森森的牙齒連同牙齦全都露了出來。

比牙齒更白的,是他的眼睛。

他仍然瞪著眼睛,但眼睛里居然沒有眼仁,眼珠上像是被封了一層白色的蠟,就像兩顆衛生球,可他還是瞪著眼睛看著我,呲著牙沖我笑……

「嘿嘿嘿嘿嘿……」

我只覺得一陣刺骨的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到頭髮絲,「啊」的一聲大叫,本能的抬起膝蓋頂住他的胸口,想要把他頂開。

可他的手勁出奇的大,無論我怎麼用力,都無法擺脫他的掌握。

「嘿嘿,我要你的眼睛,把眼睛還給我……嘿嘿嘿……」

高戰又是一陣怪笑,猛然間將另一隻手裡握著的竹刀朝著我的眼睛狠狠刺了過來!

我大驚失色,不顧一切的蹬住他的肚子,同時揮起拳頭砸在他臉上。

我用的力氣很大,似乎聽他痛叫了一聲,抓著我的那隻手也不由自主的鬆開了些。

我趕忙趁機甩脫他,一個翻身從床底下滾了出去,跳起來按下了燈的開關。

「吧嗒!」

燈亮了。

沒等我轉身,就聽床上傳來一陣呻吟,「疼……不要……不要挖我的眼睛……」

轉眼一看,我魂兒差點沒嚇出來。

黃海林仰躺在床上,身子正不住的抽搐,兩眼緊閉,兩隻手的手指卻是搭在眼皮上。

他的手彎曲的像雞爪一樣,手背的青筋都暴出來了,他居然在挖自己的眼睛!

我剛要上前阻止他,驀地,床底下突然滾出一個身影。

我本能的退後,卻見高戰利落的從地上跳了起來,一臉驚怒的瞪著我:

「你剛才幹什麼?」

見他的眼睛不再是『衛生球』,而是恢復了先前的清亮,我也顧不上多說,一指黃海林,「快阻止他!」

高戰將信將疑的慢慢轉過頭,眼睛卻警惕的斜向我,就像是怕我會隨時偷襲他一樣。

當他看清黃海林的樣子,也嚇了一跳,急忙上前去掰黃海林的手。

我也趕忙上前,一邊掰黃海林的手,一邊把符籙貼在他的前額。

可符籙居然沒有任何反應。

黃海林的力氣卻是大的驚人,我和高戰用盡全力,才勉強將他的手從臉上掰開。

再看他的眼睛,眼窩眼角已經被按出了紫紅色的瘀痕。

高戰掏出手銬,將他兩隻手銬在床頭。

「怎麼會這樣?」高戰回過頭驚疑不定的問我。

我看了看他腫起的半邊臉,沉聲問:「剛才你有什麼感覺沒?」

高戰同樣疑惑的看了我一會兒,說:

「我剛才一直盯著門口,都快睡著了,聽見門響就趕緊往外看。一個人影走了進來……我以為你也看見了,正想問你該怎麼辦,你忽然沖我笑,還說要挖我的眼睛!你剛才的樣子……比鬼還嚇人!」

「門開了?」

高戰點了點頭,表情卻變得有些不確定。

「咣當!咣當……」

黃海林還在不住的用力掙扎,好在他的床是鐵架子焊接的,要是普通的木頭床,多半都要被他折騰散架了。

「他這是怎麼了?做惡夢了?」高戰邊說邊過去拍打他的臉。

黃海林兩眼緊閉,表情顯得既驚恐又痛苦,身體不住的抽動,雙臂不停的掙扎,看上去像是正沉浸在可怕的夢境中一樣。

可無論高戰怎麼拍打都叫不醒他。

看著他的樣子,想到剛才的情形,我心裡猛一激靈,「不是做夢,是魘婆!他是被魘婆子給纏上了!」

「魘婆子是什麼?」高戰問。

「沒時間解釋了,如果不把他弄醒,他和吳浩、戴菲一樣,熬不過天亮!」

我皺著眉頭急促的說道,我終於知道戴菲和吳浩是怎麼死的了,可一時間卻想不出應對的辦法。

我怎麼都沒想到,纏上四個非主流的會是魘婆這種難纏的傢伙。

事實再次印證了我的推斷,鬼樓里真沒有一個省油的燈啊。

見黃海林咬牙切齒,面紅耳赤,不斷將鐵架子床震得『咣當』響,高戰急著說:

「再這麼下去,我怕他撐不到天亮了!要不我打暈他吧?」

「別!你本來就在做夢,你現在打暈他,他靈識喪盡,就死定了!」

「那現在怎麼辦?」

我抬眼看了黃海林一眼,一咬牙說:「現在想救他,只能靠他自己了。」

「靠他?」

「辦法只有一個,不過風險很大。」

「風險大也要試一試,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吧?他還是個孩子!」

孩子?

孩子能幹出那樣的荒誕事來?

還特麼是在鬼樓里……

我沒再猶豫,一邊從包里往外拿東西,一邊對高戰說:

「魘婆是一種很特殊的鬼,它想要這小子的命,但它本身不在這裡。只能是找到它的本體,才能把這小子弄醒。我不知道魘婆在哪兒,只能是把他的生魂拘出來,讓生魂帶我去找魘婆。」

「拘魂?」高戰瞪圓了眼睛。

我點點頭,「我沒試過拘魂,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只能是按你說的,怎麼都要試試。不過……如果天亮前不能帶他的生魂回來,那他同樣會死。」

「魂魄回不來會死?那……那趙奇怎麼會……」

「不一樣,回頭再解釋吧。」

我想了想,開始脫衣服。

見我從包里拿出長袍換上,高戰嘴皮子動了動,強忍著沒有再多問。

換上月白長衫,捲起袖子,拿過硃砂筆走上前,卡住黃海林的下顎,快速的在他前額畫了一道符籙。

然後又取過一卷紅繩展開,咬破指尖在紅繩上沾染了我自身的血。

我拿著紅繩重又走到床前,斜睨著高戰含糊的說:

「我不是一定有把握帶他回來,如果出了岔子,黑鍋你來背。」

高戰皺眉:「廢話,我不會讓你出了力還寒了心的。儘管去吧!」

我撇撇嘴,沒再說什麼,將紅繩在黃海林脖子里繞了三圈,打了個死結,開始念誦法訣……

「拘魂!」

我猛然大喝一聲,迅速的倒退兩步,將紅繩抖得筆直。

下一秒鐘,就見一道虛影從黃海林身上坐了起來,茫然的左右看了看,緩緩的下了床,低著頭一臉麻木的站在床邊微微晃悠著身子。

與此同時,先前不住掙扎的黃海林卻變得一動不動。

高戰忍不住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回過頭驚恐道:「他死了?」

我搖搖頭,默然的拿起一根線香,將紅繩的另一頭拴在香尾,點燃了香頭。

那香插好,這才回過頭對高戰說:「如果香燒完他還這樣,或者中途香斷了,他就真的死了。」

說完,我走到黃海林的生魂面前,掐了個法印,二指併攏在他前額畫符的位置點了一下。

「救命!不要挖我的眼睛!」

黃海林的身形驟然清晰,跟著就扯著嗓子尖嚎了起來。

「別鬼叫了,跟我走!」我冷聲道。

黃海林身子一震,定下神來看著我發了會兒呆,竟然嘴一撇,哭著就向我撲了過來。

「滾蛋!」我一把推開他,「大男人你還求抱抱啊?別耽誤時間,快跟我走。」

「去哪兒?」黃海林問。

「你剛才去了哪兒?」我問。

「鬼……鬼樓。」黃海林驟然驚恐的瞪大了眼睛,「我剛才又去了鬼樓?」

「那現在再去一趟!」

我邊說邊推著他往外走,心裡暗暗嘆了口氣,果然被我料中了,還是要去鬼樓走一遭。

「去鬼樓?我和你一起去!」高戰追上來說。

「不用。」我回過頭正色道:「記住我的話,永遠別再摻和鬼樓的事。」

黃海林一百個不情願,但還是被我連推帶踹的帶出村子,一腳蹬進了車裡。

「徐警官,我不想去,那裡太可怕了……有人要挖我的眼睛……」

「兩件事:一,不去你會死,去了你還有活著的可能;二,別再叫我警官,叫我……老闆。」

車停在屠宰場附近,見黃海林不肯下車,我冷冷的說:

「自己的事只能靠自己解決,話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想死,就不要跟來。」

說完,我掠起長袍,邁步朝著鬼樓的方向走去。

來到巷子口,黃海林終於還是跟了上來,剛要說什麼,可是一抬頭,看到巷子深處的情形,不由得驚呼起來:

「怎麼會這樣?」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5:50
第五十四章 鬼山行


這次我沒有怪黃海林大驚小怪,因為我和他同樣的震驚。

巷子深處,原先鬼樓的位置,那棟七層高的塔樓居然又出現了!

「鬼……鬼樓!」黃海林結結巴巴的說著,開始一步步往後退。

我自然明白,這次他說的『鬼樓』和先前是不一樣的。

「要回去嗎?」我冷冷的問。

見黃海林神情驚惶,猶豫著不說話,我沒再說什麼,撩起長袍大步向前走去。

來到塔樓前,我不自禁的捏了捏手心裡的汗。

先前的老樓連同院落全然不見了,一座宏偉廣闊,金碧輝煌的塔樓平地而起,在陰沉的夜色里竟給人一種直入雲霄的感覺。

「徐警……徐……徐老闆,為什麼會有這樣一棟樓?」黃海林到底還是跟了上來,結結巴巴的問。

我沒有說話,事實是事到眼前,我也沒了方向。

在車上我問過黃海林,他說他在『夢裡』又來了鬼樓,然後再問他什麼,他卻是什麼都說不清楚,只說有人要挖他的眼睛。

我本來以為鬼樓還是原先的樣子,那樣就可以去他當晚和戴菲『找刺激』的房間找根源。

哪知道眼前的鬼樓已經變成了闊大的塔樓。

我對這塔樓,也就是所謂的鬼山一無所知,甚至還深有畏懼……這他娘的要去哪兒找那魘婆啊?

時間有限,我沒有猶豫太久,一咬牙,對黃海林說:

「進去以後盡量別說話,更不要離開我身邊。」

說完,我摸了摸懷裡的陰陽刀,朝著樓里走去。

邁上台階,剛要去推大門。

旁邊突兀的傳來一個嘶啞低沉的聲音:「生客?」

我腳下一頓,轉眼就見角落裡,一個乾癟的老頭正坐在一把椅子上陰森的盯著這邊。

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這老頭居然就是我和高戰第一次來的時候,那個看門的老頭。

不過他現在沒有穿那身藍布工作服,而是穿著一身深藍色的唐裝,確切的說,那更像是一套死人穿的壽衣。

我對他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主要還是因為我和高戰來的那次,最後他說的那句『八嘎』。

高戰困在鬼樓的當天,也曾見過他。

現在他又出現在塔樓里,而且還穿成這副樣子……

要說這老傢伙是個普通的看門人,打死我也不相信。

老頭似乎沒認出我,而是把目光停留在了黃海林身上。

我正猶豫著該怎麼應對,忽然間,身後傳來一個男人冰冷的聲音:

「他們是我請來的,怎麼?有問題嗎?」

我詫異的回頭看去,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著。

來人是一個斯斯文文的青年,身穿一襲粗布長衫,一臉的冷酷。

他的一隻手垂在身側,另一隻手卻扶著頭頂,正站在我們身後橫眉怒目的瞪著看門老頭。

來的居然是白長生!

老頭像是很畏懼他,嘴皮子蠕動了兩下,低下頭再不說話了。

白長生轉過頭,不,應該是轉過身,向我微微一笑,大聲說道:

「包房已經預留好了,兄台請跟我來。」

說完,朝我點點頭,當先向前走去。

再看那老頭,低著頭閉著眼,竟像是睡著了一樣。

白長生推開大門,看到門后的情形,我不禁有些意外。

從塔樓的外觀來看,大門后應該是一間大廳,或者是大殿之類的所在。

然而當門打開后,我才發現門后居然是一座類似古代大戶人家的前院。

院子兩側的屋子裡都亮著燈,隔著窗戶,隱約能看到裡面有人影穿梭。

可站在院子里抬頭望天,卻只能看到一片陰沉混沌。

白長生扶著腦袋腳下不停的穿過院子,拐過長廊,又疾走了一陣,忽然推開旁邊一間屋子的門閃了進去。

我和黃海林加緊腳步,跟著走進去,白長生立刻像做賊似的把門關上了。

這時我才看清,這屋子哪是什麼包房,根本就是間……反正是很狹小的,不知道做什麼用的房子,除了一扇窄小的門,連窗戶都沒有。

「兄台,你為什麼忽然來鬼山?」

白長生轉過頭問我,已經再沒了剛才的冷酷氣勢,轉眼看了看黃海林,又是一皺眉:「生魂?」

「你怎麼知道我來了這兒?」我疑惑的看著他。

沒想到一向坦誠的白長生卻搖了搖頭,「回頭再說吧,先說說看,你們今晚來幹嘛?我姐今晚應該不在,你們來這裡太危險了!」

我盯著他看了足有三十秒,才強壓下心中的狐疑,問:「鬼山裡是有個魘婆?」

「魘婆?什麼是魘婆?」白長生愕然的問。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看來還真是『隔行如隔山』,兇悍如鬼羅剎也未必知道其它鬼魅的存在。

時間不多,我直接把整件事的前因後果簡要的說了一遍。

白長生聽完,神情顯得有些慘然黯淡,好半天才長長的嘆了口氣,「原來你說的是她……」

「她在哪裡?」我眉心一挑。

白長生又愣了愣,看了黃海林一眼,不答反問我:

「兄台,你找她幹什麼?」

「救人。」

「然後呢?」

我沒說話。

「你想殺了她?」白長生盯著我問。

不等我回答,他就扶著腦袋搖了搖頭:「那是個可憐女人,她受了太多苦了,我不會讓你殺她的。」

「帶我去找她。」我冷冷的說。

「不行,我不會讓你傷害她!」白長生沒有絲毫猶豫。

「帶我去,否則你別想再回驛站了!」

「那我就不回驛站了!」

白長生又恢復了剛才的冷酷,直著腰和我對視。

「你在堅持什麼?」我總算是見識到了這書獃子的迂腐。

「她受了太多苦了,這裡的人……這裡的中國人都受了太多苦了,我們不該留在這裡,更不該死。」白長生搖了搖頭,喃喃道。

估計他是有點失神,忘了扶腦袋,好在及時反應過來,腦袋才沒掉下來。

儘管這樣,黃海林也差點嚇得叫出聲。

看著白長生複雜的神情,再結合百鬼譜上對魘婆的記載,我隱約想到些眉目。

「帶我去找她,我會見機行事。」我只能跟他這麼說。

見白長生猶豫,我使勁戳了戳手錶的錶盤,又指了指黃海林,急著對他說:

「沒時間了!我來是為了救人,不是為了殺『人』,你也做過人,你總得相信人性!如果魘婆不該死,你覺得我會殺她嗎?」

白長生又盯著我看了一陣,咬了咬嘴皮子說:「她在地牢。」

「地牢?」

我愕然,原來的鬼樓只有兩層,塔樓有七層,哪兒來的地牢?

再說了,黃海林他們是在鬼樓的一樓惹的貨,和地牢有什麼關係?

這個整天抱著腦袋稀里糊塗的書獃子,該不會弄錯人了吧?

然而白長生卻篤定的說:「你要找的人一定是她,她一定在地牢。」

我愣了愣,不管不顧的說:「那就帶我去地牢。」

白長生點了點頭,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現在幾點了?」

我看了看錶:「兩點一刻。」

「那要等到三點……」

「放屁!」我一下就急了,五更天一過,黃海林就掛了,我特么白來了。

白長生顯得很糾結:「不到三點,我找不到地牢的!」

「什麼叫找不到地牢?」

「我說不清楚,我姐能找到,我找不到……我只記得大概的地方,三點前我找不到入口的!」

「你真特麼是個糊塗鬼!」我惱火的罵道,我是真快被他繞暈了。

好歹他也在鬼樓里待了快一百年了,怎麼問什麼都是稀里糊塗的?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看了看黃海林,果斷對他說:

「現在就去,能帶到哪兒帶到哪兒。」

媽的,沒時間了,蒙就蒙吧。

白長生倒是果斷,看了我一眼后,一手扶著腦袋,一手拉開門就走了出去。

跟在他身後在看似無盡的長廊上走著,我終於大致明白高戰當日被困是怎麼個場景了。

單說這一樓,身在裡邊,除了在院子里仰望到的是一片混沌,就根本不像是在一棟封閉的建築物里。

而是說單這一層就像是個單獨的古代宅院,有前廳後進、有左右廂房。方向感稍差的人,進了大門走的深了,未必就能出得去。

白長生把我們帶到一個拐角處,轉過頭說:

「就是這兒,我記得地牢的入口就在這附近,但是3點以前,我找不到入口在哪兒?」

「什麼叫3點以前找不到入口?」黃海林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你閉嘴!」我厲聲道。

我之所以焦躁,不光是因為時間不夠,而且還因為看著眼前的情形,我忽然感覺有些似曾相識。

拐角型的走道,左側的房間,右邊廊檐外的混沌中如果是水塘的話……

「你過去!」

我一把拽過黃海林,把他甩到一個位置。

「站在那裡,往左,對,站在那兒,先別動。」

我一邊說,一邊把兩隻手的拇指和食指對成一個長方框抬到眼前。

「左手平舉,右手……右手揪住耳垂。」我呼吸不自禁的有些急促。

黃海林一臉懵逼,卻因為沒有了主見,只能按照我說的做。

當他平舉左手,伸出食指的一瞬間,我猛然放下手:「就是那兒!」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5:57
第五十五章 鬼殺


一句話說完,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幾乎是下意識的指了一個方位,而那個方位卻是在廊檐外面。

白長生愣了一下,搖頭說一定不會是那裡,翻出廊檐,那就出了鬼山的範圍了。

黃海林朝外探了探頭,回過頭說外面什麼都看不清楚,也不知道下面是什麼。

看著那一片混沌的所在,我只感覺無比的詭異。

就在剛才,白長生帶我來到這裡的時候,四周的環境一下讓我想起一個熟悉的場景。

不,那個場景我並不算熟悉,但卻記憶深刻。

因為,我今天早上才剛剛看到過。

那是一張照片。

是凌紅給季雅雲拍的十二張照片之一。

照片中的背景是園林的一個角落,雖然建築風格不盡相同,但布局景緻幾乎和當下我們看到的一模一樣。

照片里的季雅雲,右手揪著耳垂,左手平平伸出,喜笑顏開的吐著舌頭,顯得十分俏皮。

然而,就在她平伸的左手上方,卻多出了一個『人』!

因為是被『誤拍』進去的,所以那人的身影十分的模糊,看不清他的樣子,但卻能清晰的看到他踮著腳尖……

跟著白長生來到這裡,我鬼使神差的就想到了那張照片。

當我讓黃海林代替季雅雲擺出照片里的姿勢后,更是發現,兩副畫面驚人的相似!

我心念電轉,咬了咬嘴皮子,跳上了廊檐的欄杆。

「兄台,你不要亂來,我根本不知道外面有什麼!」白長生急道。

「你對鬼山了解多少?」我回頭問他。

白長生眼中露出一抹茫然。

我說:「沒時間了,說什麼都要試一試。」

「麻痹的,老子跟他拼了!」

黃海林也被我激得頭腦發熱起來,跟著跳上了廊檐。

我最後看了白長生一眼,沒再說什麼,一咬牙,瞅准方位,朝著外面的混沌中跳了下去。

身在半空,我只覺得眼前一陣恍然。

但僅僅只是一瞬間的工夫,腳就碰觸到了實地,同時視線也恢復了清晰。

我發現四周還是一片混沌不清,但是面前卻出現了一條向下的階梯。

「卧槽,這是什麼地方?」跟著跳下來的黃海林小聲問我。

白長生到底還是跟著跳了下來,只是他一隻手扶著腦袋,不好掌握平衡,落地時腳下不穩,差點歪在我身上。

我扶了他一把,他剛一站穩,立刻就指著前方說:

「是了,這裡就是地牢的入口。」

聽他這麼說,我更覺得狐疑,只感覺所謂的鬼山,無一處不充斥著詭譎。

「我……我沒有下去過。」白長生忽然說道,神色間竟顯得有些恐慌驚懼。

時間緊迫,我也顧不上多想了,只暗暗罵了句『糊塗鬼』,就撩起長袍的前襟掖在腰裡,沿著階梯向下走去。

隨著不斷往下,我心中的疑惑也到達了極點。

周遭十分的昏暗,但卻沒到目不視物的地步。

從兩側的牆壁看來,這似乎的確是通往地下的甬道。

可是,撇去上面詭異的塔樓不說,原本的老學校已經存世近百年了,再怎麼神秘,也不會沒有人進來探查過。

如果說老樓下面有著地牢之類的所在,怎麼可能沒被人發現呢?

關鍵是在我看來,『地牢入口』並沒有任何遮蔽,就那麼堂而皇之的敞在那裡,就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入口和向下延伸的階梯。

唯一讓人感覺驚悚的是,階梯下方黑漆漆的,似乎是沒有盡頭一般……

「啊……啊……」

突然傳來的慘叫聲讓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

「是……是她!」黃海林忽然聲音發顫的說道。

「魘婆?」我問。

黃海林搖了搖頭,幾乎都快要哭出來了:

「那天晚上,我和小菲在那個房間里……我覺得特別刺激,我才想起來,當時小菲……小菲的叫聲……就和這個聲音一樣!那不是小菲的聲音……」

我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怎麼個情形。

男女之間歡好的時候,女人的叫聲無疑是最好的興奮劑。

試想他和戴菲當時在老樓的房間里『找刺激』,如果女方發出當下這樣幾乎可以用慘厲來形容的聲音,那任何男人都是受不了的。

可是如果不去想黃海林和戴菲當時的情形,單是聽這叫聲,是絕不會聯想到男歡女愛上去的。

叫聲的確是女人發出的,但卻沒有絲毫的愉悅。

叫聲一聲比一聲凄厲,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正在遭受慘絕人寰的酷刑一般。

「哈哈哈……」

下方毫無預兆的響起一陣淫邪放肆的笑聲,緊接著就傳來男人說話的聲音。

對方說的是日語,我聽不懂,但卻判斷出,說話的人離我們相當的近。

下一秒鐘,隨著一陣腳步聲,兩個男人突如其來的出現在我面前,就好像是忽然從地下冒出來似的。

兩人都戴著驢耳朵帽,一個敞著懷,一個赤著上身,挺著肥大的肚皮,肩上斜背著步槍。

這居然是兩個日本兵!

兩個『憑空出現』的日本鬼兵顯然也看到了我們,同時雙雙一愣。

電光火石間,我已經判斷出了形勢,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就飛身撲向前,右手一翻,將早已扣在手中小刀抹過一個日本兵的脖子,接著順勢刺進了另一個日本鬼兵的胸膛。

兩個鬼兵被刺中,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就化作兩股黑氣消散的無影無蹤。

「殺得好!兄台好身手!」白長生興奮的兩眼放光。

黃海林卻嚇得直哆嗦:「你……你殺人了!」

「他們不是人。」我冷冷的說了一句。

「鬼?」

我沒再說什麼,白長生卻恨恨的說:「這些日本雜碎連做鬼的資格都沒有。」

「不要……不要挖我的眼睛……疼啊……救命……」

女人的慘叫聲變得更加尖利,聽在耳中,讓人骨髓發癢,心肝打顫。

聽到最後一聲求救,我幾乎想都沒想,甩開步子就向下衝去。

衝出沒幾步,眼前突然豁然一亮。

等看清周遭的狀況,我不禁一呆。

荒蕪的院落,兩層的老樓……

我怎麼都沒想到,到了樓梯的下方,竟然是回到了原先的鬼樓院落!

「我的眼睛……不要挖我的眼睛……」

我渾身一震,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跑到一樓的一間屋子外面,隔著窗戶看清裡面的情形,登時睚呲欲裂。

後窗旁,一個骨瘦嶙峋的女人雙手被捆縛在窗欞上,眼睛被一條髒兮兮的布條蒙著。

一個高大肥碩,赤著上身的日本軍官正在她身後做著令人不齒的動作。

然而,女人之所以發出如此凄厲的慘叫並非是因為他在後方的動作,而是因為胖軍官兩隻手的手指正按在女人蒙著布條的眼睛上,一邊喘著粗氣的嘿嘿怪笑,一邊把女人的眼睛狠狠往眼窩裡按!

不是挖,是按。

眼睛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器官之一,被用力按壓的痛楚是無法想象的,後果卻是顯而易見的。

「我艹你馬勒戈壁!」

看到這副場景,一直畏畏縮縮的黃海林竟率先忍不住咆哮著大罵出口。

房間里的日本軍官聞言停下了動作,大罵:「八嘎……」

「砰!」

不等他回過身,我便狠狠一腳踹開房門。

在他轉過頭的一剎那,小刀直直的刺入了他的眼窩……

我把那女『人』從窗欞上解下來,卻見兩道暗紅色的血線正從蒙著她眼睛的布條下流出來。

白長生站在門口,渾身都在顫抖。

黃海林一直咬著牙,眼睛瞪得通紅,身子也在不住的哆嗦。

半晌,白長生才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怎麼會是這樣……」

「帶她走!」我沒有絲毫猶豫的說道。

白長生反應過來,「她能去哪兒?她離不開鬼山的!」

我怔了怔,在腰間按了按,伸手摸出一個金元寶,往女人手裡一塞,把她扶到白長生面前,「帶她走,去驛站!」

這次白長生沒再說什麼,只是向我投來一個感激的眼神,扶著女人向外走去,轉眼便消失在了門口。

「不見了……他們都是鬼啊?」黃海林恍惚的問我。

「少廢話,趕緊回去!」

時間無多,我再顧不了想鬼山的事,和黃海林一起跑出鬼樓,一路跑出巷子。

遠遠的,看到車旁蹲著的一個身影,我不由得呆住了。

「汪……汪汪……」

「肉鬆!」

我從震驚中緩醒過來,一把摟住撲進我懷中的肉鬆。

肉鬆把狗頭在我懷裡親昵的拱了一陣,突然抬起狗頭,朝著巷子的方向「汪汪」叫了兩聲。

我渾身劇震。

肉鬆一直都跟著徐潔的,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裡。

肉鬆在這兒,難道徐潔她……

我站起身,就想不顧一切的往回跑。

可看到一旁正狐疑看著我的黃海林,還是停住了腳步。

「上車!」

……

「天亮了?」黃海林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高戰長出了口氣,「算你小子走運,再晚一分鐘,你就死定了。」

黃海林恍惚的反應了一會兒,跳下床跑到我面前:「徐警官,昨天晚上……」

「你不會再有事了,周曉萍也安全了。」

「你把纏著我們的鬼滅掉了?」黃海林興奮的問。

我看了一眼桌上燃盡的香頭,摸了摸肉鬆的狗頭,站起身,深深看了他一眼:

「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們,可以忘記很多事……」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6:00
第五十六章 解降


城河街31號。

清晨,大雨。

高戰瞪著硬幣眼問:你說戴菲和吳浩的死是意外?

我點點頭:

魘婆是一種特殊的鬼,有著很深的執念,這種執念可以侵入人心,迷惑甚至控制人的心智。

人在清醒的時候,意志相對清明,不容易被控制。所以,魘婆多數是在夢裡侵入人的意識。

戴菲和吳浩的死,的確是因為魘婆,但魘婆並沒有刻意想要他們的命。

魘婆纏上他們,只不過是為了自救,她把戴菲她們當成了救命稻草。

「自救?你是說魘婆為了救自己,才殺了她們?」高戰疑惑的看著我問。

我點了根煙,把昨晚的經歷毫無保留的說了出來。

「以前我也很好奇,為什麼會有魘婆這樣的存在,現在總算明白了。一個人生前受到了非人的折磨,死後還不能解脫,將近一百年……一百年的夢魘,足以把人變成鬼,把鬼變成魔。

那天晚上吳浩他們四個去鬼樓『探險』,黃海林和戴菲剛好去了那間屋子。他們『找刺激』,卻沒想到在『另一個世界』里,那個可憐的女鬼正在被虐待……或者說是虐殺。

女鬼感應到有『陌生人』的存在,她疼的受不了,本能的想要求救。所以……所以才有了魘婆。到了夜裡,她的意識成為了戴菲她們的夢魘,說是找眼睛,不如說是在尋求解脫。

魘婆被捆在窗欞上,但戴菲和吳浩並沒有被束縛。在『夢裡』,他們對魘婆的痛苦感同身受,所以最終才……」

「小日本兒真他媽不是人揍的東西!」高戰牙齒咬得咯咯響。

隨即問我:「你是說,當初被日本鬼子殺害的那些師生和老百姓,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學校?」

我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應該是。」

「為什麼會這樣?」高戰問。

「有人造局。」我脫口道,「不光被殘害的冤魂沒有離開,還有很多日本鬼子留在了那裡。」

「造局?」高戰眼珠子都快瞪出血來了,「哪個王八蛋會做這種事?」

我剛想說出一個名字,忽然就見他臉上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順著他目光一看,我不禁嚇了一跳。

不知何時,窗外竟然冒出一張黑漆漆的大臉!

高戰過去把門打開,『黑臉』走了進來,一邊撣著身上的雨水一邊嘟囔:

「你可真會找地方,這他媽隔著河就是墓地,你晚上不瘮的慌啊?」

「郭隊?你怎麼來了?」我愕然問道。

我怎麼都沒想到,冒雨前來的會是郭森。

更加沒想到,他還帶了兩個人來,而且是兩個我很不想見到的人。

「徐大哥,怎麼是你?」張寬愣了一下,有些驚喜的說道。

我看看他,再看看那個戴著棒球帽,臉上蒙著大口罩的女人,不禁疑惑的問郭森:

「你怎麼把他們帶來了?」

郭森隨手拿起櫃檯上的煙盒,抽出一根點上,看了『口罩女』和張寬一眼,才轉向我說:「你們認識?那最好。」

他指了指『口罩女』,彈了彈煙灰說:

「她的臉挺邪門的,你幫她看看是怎麼回事吧。」

『口罩女』看著我出了會兒神,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摘掉帽子,把口罩解了下來。

「我靠!你……你是那個記者?你的臉怎麼會這樣?」高戰吃驚道。

司馬楠看了看我,低下頭沒說話,垂著的眼中滿是絕望的悲哀。

也難怪,她那半張臉看上去就像是嵌著一個烏黑的馬蜂窩,怎麼看怎麼都像是紮根在骨頭裡似的,就算是再好的整容醫生恐怕也束手無策。

我厭惡的看了她一眼,有些鬱悶的問郭森:

「你怎麼跟他們在一塊兒?還帶到我這兒來了?」

郭森抽了口煙,又指了指司馬楠:

「她是我以前辦過的一起案子的受害人,我找她本來是想了解一些情況,結果就見她……這樣了。她們姐弟倆正到處找高人呢,我一下就想到你了。剛好我來也是為了找你,這不就順道帶過來了嘛。」

我一陣無語,這才真是想見的見不到,想躲的躲不開呢。

「別愣著了,你快幫她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怎麼好好的一個姑娘,一晚上臉就變成這樣了呢?」郭森說。

「呵呵,好好的就變成這樣了?」我冷笑,指了指司馬楠,「你讓她自己說說,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郭森一愣,和高戰對視一眼,一起看向司馬楠。

司馬楠咬了咬嘴唇,還是把整件事的前因後果說了出來,倒是從頭到尾沒有任何隱瞞。

郭森和高戰聽完,臉色都有些陰沉。

高戰憤憤的說:「那天中午我也在場,小徐並沒有針對你,你對著屍體拍照就是不對。你自己闖了禍,他給你符,提醒你有危險,你卻反過來耍他、害他?你是不是有病啊?」

郭森深深的看了司馬楠一眼,轉頭沖我一抬下巴:

「怎麼說事兒都過去了,她也知道錯了。一個大姑娘臉變成這樣,等於這輩子就毀了。你……你一個大男人,大度點兒,看看能不能給她治好吧。」

他一邊說,一邊朝我暗暗遞了個眼色。

雖然不明其意,但是說實話,看到司馬楠解下口罩的那一刻,我也沒什麼脾氣了。

討厭是一回事,但也不能因為討厭一個人,就眼睜睜的看著她在絕望中毀滅。

我下意識的扭臉朝貨架上的泥娃娃看了一眼,隱約就聽到一聲稚嫩的冷哼。

很顯然,茶茶對司馬楠絕無好感,要不然當晚也不會分給她糖了。

我想了想,還是轉過頭對司馬楠說:

「我只能試試看,不能打包票一定治得好。」

司馬楠看著我的眼睛中滿是疑惑,明顯是沒想到我會這麼輕易就答應幫她。

我讓她和張寬去準備一些東西。

兩人走後,才又和郭森絮叨起來。

見郭森幾次欲言又止,我猶豫了一下,說:

「已經有趙奇的消息了,他現在還是安全的。」

郭森鬆了口氣,點點頭,只說有消息就好,沒具體追問。

他又點了根煙,眯著眼睛對我說:

「我這趟來算是專門來找你的,有個案子想你參與偵破。」

「案子?」我一愣,「不是有麗姐呢嗎?」

郭森搖搖頭,「和法醫沒關係,是你另外一個職業。」

我點點頭,讓他細說。

聽他說完,我和高戰的眉心都擰成了疙瘩。

郭森抽了口煙,吐著煙圈說:

「那個司馬楠,就是其中一個被害人,是七年前被我救出來的。所以你也別怪她行事偏激,任何一個人有過那樣的經歷,思想行為都會有變化。她現在能重新融入社會已經不錯了,你還想要求她怎麼樣?」

高戰嘆了口氣,「唉,確實。一個高級知識分子家庭長大的孩子,而且還是個女孩兒,被拐賣到大山裡兩年。被救出來后,父母都已經……唉……」

我沉默了一會兒,問郭森:

「這是典型的拐賣人口案,我能幫上什麼忙啊?」

郭森剛要說話,張寬和司馬楠已經冒雨趕了回來。

我看了司馬楠一眼,沒再多說,接過張寬遞來的塑料袋,看了看他拎著的大公雞,讓他去後院殺雞放血。

高戰皺著眉頭看了看司馬楠的臉,問我:

「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降頭。」

我言簡意賅的說了一句,從塑料袋裡拿出一張芭蕉葉,起身走到貨架前,對著泥娃娃說:

「你也聽到那個大黑臉是怎麼說的了?給我一點你的飯渣渣,幫幫她好不好?」

茶茶露出個淺淺的身影,朝我點了點頭。

「乖孩子。」

我從香爐里抓了一把香灰放進芭蕉葉,又從張寬拿來的塑料袋裡取出糯米粉和蟬蛻研成的粉末,和香灰混合在一起。

接過張寬端來的公雞血倒了一些,調和成糊狀後走到司馬楠面前,讓她閉上眼,然後將芭蕉葉敷在了她那半邊臉上。

芭蕉葉剛一貼上她的臉,立刻就發出了『滋滋滋』類似火灼皮肉的聲音。

同時散發出一股濃重刺鼻的惡臭。

「疼……疼……」司馬楠哭著想要躲閃。

「忍著!」

我讓郭森和高戰幫忙一起按著她,又對張寬說:

「去河沿那邊找些螞蟥來。」

大約過了五分鐘,司馬楠才停止了掙扎,身子卻不能自禁的一直抽搐。

我讓她別睜眼,輕輕把芭蕉葉取了下來。

「卧槽!」

郭森和高戰同時低聲驚呼著向後退了兩步。

看著司馬楠那半張臉,我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那些蜂窩狀的凹陷竟全然變成了真正的孔洞,一隻只小米粒大小的,像是蜘蛛卻又不是蜘蛛的黑色多足蟲源源不斷的從這些洞里爬了出來,『吧嗒吧嗒』往下掉落。

我強忍著噁心,托著芭蕉葉在下面接著。

等到不再有蟲子爬出來,才將芭蕉葉揉成一團,丟進了垃圾桶。

這時司馬楠臉上的皮膚已經變得平滑起來,卻仍是鼓脹著呈紫黑色。

我把張寬找來的螞蟥一隻一隻的放到她臉上。

螞蟥開始拚命的吸血,但沒過多久就從她臉上掉了下來……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6:03
第五十七章 山變了


最後一隻螞蟥吸飽了血,「吧嗒」掉在地上,蠕動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再看司馬楠的半邊臉,就像是先前起了個紫黑的水泡,此刻被扎破后擠光了膿水,變成一張皺巴巴的紫皮貼在那裡。

我讓張寬把死螞蟥掃出去,又拿了張芭蕉葉,裹了糯米粉敷在司馬楠臉上。

片刻,芭蕉葉揭開,皺皮也被顏色變深的糯米黏了下來。

「姐!你的臉好了!」張寬喜出望外的叫道。

郭森和高戰盯著司馬楠看了一會兒,轉頭看向我,神情中也都透著不可置信。

的確,現在司馬楠的臉雖然不能說完全看不出痕迹,卻已經生出了淺紅鮮嫩的皮肉,過不了幾天也就恢復如初了。

「好嘛,你還真能耐,我帶她來就是碰碰運氣,沒想到這麼簡單就治好了!」郭森驚嘆的說道。

「她運氣好而已。」我淡淡說了一句。

我這可是實話,如果不是前晚才和茶茶聊過,我哪會解降頭啊。

司馬楠愣怔的看著我,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臉會恢復似的,直到張寬把一面小鏡子拿到她面前,她的身子才劇烈顫抖了一下,眼中也湧出了淚水。

我沒再理她,點了根煙,問郭森那案子是怎麼回事。

郭森看了一眼司馬楠說,最近某地公安部門抓捕了一名人販,根據犯人的供述,警方懷疑該名犯罪分子就是當初將司馬楠拐賣到山裡的那個人。

這次他來找司馬楠,就是希望司馬楠能夠配合警方對犯人予以指證。

司馬楠聽完,臉色一陣泛白,卻咬了咬嘴唇說:「好。」

我忍不住問郭森:「這事兒和我有什麼關係啊?」

郭森撓了撓頭,似乎有些猶豫。

我更加好奇,這大隊長從來都是直來直去,今天這是怎麼了?

郭森忽然問我:「你說在一座山裡狩獵了半輩子的老獵戶,有沒有可能在山裡迷路?」

我一愣,不解的看著他。

郭森皺了皺眉,又問:「山會不會變?」

「你到底想說什麼啊?」我更加摸不著頭腦。

郭森眉頭擰得更緊,思索了半晌才沉聲說:

「這件案子有點複雜,因為是上級下達命令協查,不是我們直接辦理的,所以具體狀況我也不是完全清楚。」

他忽然壓低聲音說:「人販子被抓后,交代了很多訊息。根據這些訊息,當地警方去山裡的某個村子解救被拐賣的受害人,但都是有去無回。前後已經失蹤了六名警方人員了。」

郭森聲音壓得更低,臉色也更加陰沉,「附近村子里的人說,那些警察進了山,應該是在山裡迷了路,出不來。村民還說,山變了,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變得他們都不認識路、都不敢進山了。」

我用了足足五分鐘,才把郭森的話消化了一半。

這時,郭森咧了咧嘴,看著我說:

「這案子有點邪門,所以我第一時間想到了你。我希望你能跟我去一趟,把這事兒查清楚,把失蹤的警察救出來。」

「山變了?」

「嗯,山變了。當地一個老獵戶說的,他在那座山裡打獵快五十年了,按照他的話說,閉著眼睛他都能走出來,可他最後一次進山,卻在山裡迷了路。足足在山裡困了一個星期,才勉強出了山,但那已經是離他進山的路差了四十公里的所在了。」

郭森說完,朝我點了點頭,目光炯炯的看著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反應。

我又用了一分鐘,把他的話從頭到尾理了一遍,抬眼問他:

「郭隊,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

郭森竟攤了攤手:「是,可我還是希望你跟我去一趟。你是技術警,但也是警察。我不想談什麼『義務』,可是人命關天。不光是我們失蹤的六個同事,還有那些……那些被拐賣進山裡的受害者。」

「山變了?」我盯著他的眼睛又問了一遍。

郭森點點頭,「山變了。」

我想了想,說:「因為某些原因,山形地勢的確會有變化,但那不是我的專長,我去了也未必有用。我可以幫你聯繫風水劉,但是他要收費的。」

郭森想了想,點點頭:「可以。」

我拿過手機,撥了瞎子的號碼。

電話響了足足半分鐘,對方才接起來。

聽筒里傳來瞎子懶洋洋的聲音:「打給我幹嘛?」

「給你介紹個生意。」我把郭森的話大致跟他複述了一遍。

「你等會兒。」瞎子說了一句,像是把話筒捂上了。

好一會兒,才又說道:「你去我就去。」

「我又不懂風水,我幹嘛去?」

我是一萬個不想去,雖然鬼樓的事撲朔迷離,可凌晨回歸的時候,我卻在鬼樓附近把肉鬆帶了回來。

肉鬆回來了,而且是出現在鬼樓附近,那徐潔……

「你必須去,你不去我也不去。」瞎子不容置疑的說道,「對了,你說的那個地方這個季節雨水多,帶上你那把傘吧。」

「我說瞎子……」

「沒空搭理你,明早來接我!」不等我說完,瞎子就急吼吼的說了一句,把電話掛了。

掛斷的前一秒,我似乎聽到一個女人嬌喘著說:「你急什麼……」

放下電話,我對著郭森愣怔了半晌,點點頭,說明天一早出發。

轉過天,我把肉鬆交給季雅雲她們照看,直接上了郭森開來的車。

司馬楠已經在後座,看見我只是微微點了點頭,顯得有些失魂落魄。

車開到市裡,來到豬鼻巷,等了沒一會兒,就見瞎子斜挎著包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

瞎子一上車,先朝我瞄了一眼,看到我擱在腳畔的油紙傘,癟著嘴點了點頭。

我老早就憋了一股子勁,見狀皺眉:

「劉瞎子,你最近可有點過了哈。都是兄弟,用得著這麼裝模作樣嗎?」

瞎子不聽還好,一聽一把就拽下了墨鏡,轉眼瞪著我大聲說:

「兄弟?好兄弟啊。你最近幹了什麼,跟我打招呼了嗎?兄弟,你問問自己,你現在還是人嗎?」

聽他語氣不善,郭森忙出來打圓場。

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瞎子的反應不可謂不過激,但明顯是意有所指。

到了火車站,上了火車。

發車沒多久,我忍不住看向瞎子,卻見他也正斜眼看向我。

兩人目光一對,我一把箍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齒的問:

「狗日的,別給我裝蒜,昨天電話里的那個娘們兒是誰?現在這麼拽,是不是被人破了處男?」

瞎子和我一通糾纏,卻始終不肯就電話里的那個女人聲音吐露半點口風。

被我揪扯的緊了,乾脆甩著膀子「呀呀呀」掄起了王八拳,弄的滿車人都往這邊看。

整整七個小時,火車才靠站。

上了當地警方派來的車,連夜直奔公安局。

局裡一個姓毛的副隊長把我們帶到一間刑訊室外,轉過頭看了看司馬楠,低聲對郭森說了幾句。

郭森抿了抿嘴,轉眼朝司馬楠點了點頭。

進了刑訊室,隔著單向玻璃,就見隔壁的審訊桌后坐著一個約莫六十來歲,堪稱慈眉善目的老頭。

老頭正在抽煙,除了一隻手被銬在審訊椅上,那樣子悠哉的就像是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納涼一樣。

司馬楠一看到他,呼吸頓時急促起來,整個身子也跟著顫抖不定。

半晌才從牙縫裡迸道:「是他!化成灰我也認得他!」

郭森點了點頭,和姓毛的隊長對了個眼色,走到司馬楠面前,沉聲說:

「是他就好。今天時間不早了,我先讓人送你去賓館休息。明天辦完相應的手續,你就可以回去了。」

司馬楠咬了咬嘴唇,忽然說道:「我想當面問他幾句話。」

郭森猶豫了一下,朝毛隊長點了點頭,轉而對我和瞎子說:「犯人有些話要當對你們說,一起過去吧。」

我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來之前我就覺得郭森有什麼事瞞著我,事實上他自己也承認了。

可我還是不明白他的話,對方是一個人販子,居然有話要對我們說?

這到底是哪門子情況?

來到隔壁的審訊室,老頭正好把煙掐滅。

眯著眼睛從我們臉上逐一看過,見到司馬楠微微一愣,嘴角露出一抹促狹的笑意,目光卻並未停留,而是直接轉到了我和瞎子身上。

「外八行的朋友?」老頭沙啞的問道,眼睛也隨之一亮。

「什麼叫外八行的朋友?」我冷聲問。

老頭嘿嘿一笑:「都是江湖同道……」

「放你媽的屁!」不等他說完,瞎子已經開罵了,「外八行盜門裡『人牙子』早在七百年前就被除名了,你這樣的狗東西算個屁的江湖人!」

老頭愣了愣,隨即冷笑一聲,瞥了司馬楠一眼,轉向毛隊長笑嘻嘻的說:

「我對這小妮子有印象,我記得那一年她還特別小,梳著個馬尾辮,還戴著個粉紅色的小頭花。嘿嘿,我還記得,是我給她破的處呢……」

「我艹你媽!」

郭森猛然一腳踹在他胸口,連同審訊椅都踹翻在了地上。

再看司馬楠,緊咬著嘴唇,眼瞪得通紅,臉白的沒有一絲的血色。

「嘿嘿嘿嘿……打啊,打死我啊,我巴不得你們打死我,哈哈哈……」

老頭倒在地上,卻沖著郭森哈哈大笑,搖晃著手銬說:

「來,打死我吧!打死我,你們就永遠也不會知道,其他人被賣到哪兒去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6:08
第五十八章 山村


郭森絕不是好脾氣的人,可聽了老頭的話,硬是壓下了火氣,只是眼睛都快瞪出血來了。

「你沒有家人嗎?」

司馬楠盯著老頭,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老頭促狹的從頭到腳掃了她一眼,嘿嘿笑道:

「長大了啊。我記得你屁股上有塊胎記吧?讓我想想在哪邊來著,左邊……不不不,應該是在右邊,我當時還拍了兩巴掌,啪啪的……」

這次連瞎子也忍不住了,抓起一把椅子就要掄過去。

我攔住瞎子,回頭看了老頭一眼,攬著司馬楠往外走。

「你是陰陽先生?」老頭忽然問道。

「是。」我停下腳步,卻沒回頭。

「這個世界真的有鬼嗎?」老頭又問。

我沒再理他,直接把瀕臨崩潰的司馬楠帶了出去。

辦公室里,郭森連著抽了兩根煙,這才說出了實情。

老頭叫包青山,本地人,是個老人拐子。

他不是被警方抓獲的,而是自己投案自首的。

自首后,當即便交代了一部分曾被他拐賣的人口訊息,其中就包括司馬楠。

但與此同時,包青山還隱瞞了另一部分被害人的訊息,並且以此作為條件,要求警方幫他做一些事。

「他要求警方幫他找陰陽先生,並且帶他一起進山,去找某個人。他不肯說要找的人和他是什麼關係,只說找到他要找的人,就會把他所記得的過去十五年裡販賣人口的訊息全部交代出來。」

郭森朝我點著頭說道:

「之前我沒跟你說,是因為擔心你太年輕,怕你意氣用事不肯來。現在你知道了,你應該明白那意味著什麼。每一條訊息,就意味著我們可能解救一個被害人,可以讓一個家庭破鏡重圓。」

「所以,你們的打算是,讓我和禍禍,帶著那老王八蛋進山,去找到他想找的人?」瞎子問道。

郭森點點頭:「我會和你們一起去,不光是找他要找的人,還要找到先前進山的六個警察。」

說到這裡,他猛地一拍桌子,指著毛隊長大聲道:

「你們難道就沒看出來,那老東西又奸又滑,他之前說山裡那個村子有被拐賣的人口根本就是給警方下套?他的目的就是讓我們的同事折進去,讓我們不得不向他妥協!」

「看出來了!但是為了救人,杜隊還是帶人進山了。」毛隊長低聲說道。

一陣沉默過後,瞎子站起身打了個哈哈:

「啊……意思是,不管怎麼樣,都非進山不可了。坐了一天的火車,累了,回賓館睡吧。」

第二天一早,司馬楠攔住我們:「我和你們一起去。」

「嘖,你去幹嘛啊?」瞎子皺眉。

司馬楠看向郭森:「你應該知道,我們這些人里,我比誰都熟悉山裡的環境。」

瞎子剛要開口。

司馬楠就轉過頭說道:「我在那個山村裡生活了兩年,我試著逃跑了無數次,沒有人比我更熟悉那裡的地勢了。」

瞎子明顯一愣,轉眼看向我。

我看了一眼司馬楠脖子里掛的相機,轉眼看向郭森。

「那就一起去!」郭森沒有絲毫猶豫的說。

上了車,一眼就看到被押在最後面的包青山。

見司馬楠上車,包青山咧嘴一笑:「嘿嘿……」

「嘭!」

不等他開口說話,我就狠狠一拳砸在他下巴上。

「少他媽給我裝瘋賣傻,我是陰倌,不是警察,我一不高興,就可以把你,和把你想找的人留在山裡,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我冷冷說道。

包青山嘴角抽搐了一下,沒再說話,眼中除了冷厲,還閃過一絲異樣的東西……

一個鐘頭后,車停在一個靠山的村口。

郭森和毛隊長對視了一眼,毛隊長遲疑了一下,從包里拿出一把手槍遞給我。

我看向郭森。

郭森含糊的說道:「特殊情況特殊處理,臨時配備。會用嗎?」

我點點頭,接過來檢查了一下,隨手別進腰裡,轉過頭看了包青山一眼。

下了車,毛隊長指了指村子,說:

「這個村子的人十戶有八戶都打獵,和山裡那個村子經常往來。但是,現在村裡最老的獵戶,都找不到山裡的那個村子了。」

郭森看向我說:「我說的那個老獵戶,就是這個村的。要找他問問情況嗎?」

我看向瞎子。

瞎子搖了搖頭,抬頭看了看天,說:

「看樣子又要下雨了,早去早回吧。」

說完,朝我手裡的油紙傘看了一眼。

我直接把傘遞給了他,又下意識的朝包青山看了一眼。

……

進山的路上,包青山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我:「你真是陰倌?」

我笑笑,沒說話。

包青山嘴角抽搐了一下,轉向隨行的毛隊長,剛要說什麼,瞎子一把掐住他的后脖子,笑著說:

「走吧,說那麼多幹什麼啊?你一定會帶我們去我們想去的地方的,對不對?」

包青山看看他,又看看我,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而我,看著滿臉帶笑的瞎子,卻感覺他和以前似乎有點不大一樣了……

又往前走了一陣,司馬楠忽然向毛隊長問道:

「據我所知,我們要去的村子,至少在七年前……有將近一半的家庭都參與買賣人口,你們警察一直都沒管過嗎?」

「知道的、能救的,都救了。」毛隊長沉聲說,「有些不知道,有些……晚了。」

「什麼叫晚了?」司馬楠猛然回過頭質問道。

毛隊窒了窒,沒有說話,只是悶著頭往前走。

我沒怎麼在意兩人的對話,只是不時的看向瞎子。

瞎子似乎也留意到我在看他,笑了笑說:

「目前為止,我還沒發現什麼狀況。我有種感覺,這趟我來,好像是多餘的!」

我說:「我怎麼覺得你不會說人話了啊?」

「咱倆誰不會說人話?」瞎子白了我一眼。

「你!」

「放屁!咱倆誰不是人?」

瞎子回過頭瞪我,眼中竟滿是厲色,「你就作死吧你!」

我一窒,就想懟回去,可還是搖了搖頭,把到嘴邊的話咽了。

事實是,我和這貨有段時間沒見,有太多的疑問想要找他解答了。

就譬如鬼樓,還有那十二張照片,這些似乎都能從他那裡得到一些線索。

可這貨……這段時間不知道經歷了什麼,居然像變了個人似的,轉性了。

居然也跟我玩兒神秘……

「你有沒有聞見臭味?」瞎子忽然停下了腳步,轉向我問道。

我點點頭,聳了聳鼻子,朝著一旁走去。

撥開半人高的草叢,惡臭味更加清晰的傳來。

「是屍臭。」郭森疾步跟了過來。

我低聲說:「不光是屍臭,還有別的味道,好像是……」

一句話沒說完,郭森已經扒開了前方的茅草。

看到草溝里的情形,我頓時頭皮一麻,下意識的大叫:「小心!」

草溝中,一隻渾圓龐大的野物聽到動靜,猛然轉過身,血紅的眼睛直接對正了我。

下一秒鐘,就像是小型坦克般,呲著獠牙朝我直衝了過來。

「砰!砰!」

隨著兩聲槍響,那東西翻倒在地。

郭森把還在冒煙的槍口抖了抖,朝我使勁擠了擠眼。

「什麼情況?」毛隊長跑過來問。

「是野豬。」我低聲說了一句。

「呼……」毛隊長長出了口氣。

但是,這口氣僅僅只吐出一半,就卡在了嗓子眼,「豬嘴上怎麼會有那麼多血?」

我和郭森對視一眼,反手從腰后掏出槍,上了膛,亦步亦趨的往草溝深處走去。

三個人,三把槍,撥開最深處的茅草。

「啊……」

毛隊長猛然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慘叫!

郭森第一個反應過來,劈手奪下他手裡的槍,用另一條手臂緊緊箍住了他的脖子。

「怎麼回事兒?」瞎子等人都趕了過來。

「啊!」司馬楠尖叫一聲,後退兩步,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

草溝里,一具穿著制服的屍體扭曲的歪在那裡。

從頎長的身形判斷,死屍應該還很年輕。

但是屍體的半邊臉已經被啃的血肉模糊,另外半邊臉也被污血浸染,以至於我們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樣。

……

「是小湯,他……他去年剛畢業……」毛隊長失神的喃喃道。

我和郭森、瞎子相互對視,彼此的臉色都已經無法形容。

「呵呵,山變了,變得開始吃人了,哈哈哈哈……」包青山忽然抬起戴著手銬的雙手,捂著臉神經質的笑了起來。

我端起槍朝他瞄準,強忍著才沒扣下扳機。

良久,關了保險,把槍別回腰裡,讓郭森幫忙,一起把屍體抬到了旁邊一棵樹的樹丫上。

「咔嚓!」

回過頭,就見司馬楠急著放下相機,惶恐的看著我們:「我……我……」

同樣是對屍體拍照,這一次,我們誰都沒有阻止她。

瞎子抬頭看了看天,「就快下雨了,趕緊趕路吧。」

不多時,真下雨了。

瞎子沒撐傘,而是把五寶傘夾在腋下,和我們一樣套上了一次性雨衣。

一行人冒雨又前行了四十多分鐘,司馬楠忽然顫聲喊了一句:「到了!」

見她踉蹌的跑上山崗,我們急忙跟了上去。

站在山崗上,遠遠的,就見山坳間隱約現出一片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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