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905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2:59
第二十九章 失蹤案

大鬍子?

我反應了一下,問泥娃娃:「你說的是大寶?」

泥娃娃里的茶茶點了點頭,口齒漏風的說:

「對,就四(是)大鬍子大寶,他身體里有個老和尚。」

「什麼老和尚?」我一頭霧水。

「就四(是)……就四……」茶茶像是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又或者她對我也不像之前那麼警惕了,竟把小小的身子從泥娃娃里透出三分之一,擺出一個雙掌合十,盤腿打坐的姿勢,「就四這樣……老和尚在大鬍子大寶的背上。」

我更發懵了,不過卻被小傢伙憨態可掬的樣子逗的忍俊不禁。

小傢伙透明的身體雖然仍大多和粗陋的泥娃娃重合,可還是能夠看出,這是個約莫三四歲……四五歲……總歸是五官十分精緻,討人喜歡的小女孩兒。

我忍不住上前,想要看仔細她的樣子,同時問清楚『老和尚』是怎麼回事。

哪知道剛邁出一步,小傢伙就「啊」的一聲驚呼,縮回了泥娃娃里,帶著哭音喊道:

「這身體四(是)我的,別搶我的……」

我哭笑不得,聽著小傢伙的哭喊,心裡又忍不住有幾分酸楚。

小鬼,你就這麼喜歡這泥胎嘛……

我只好又倒退回去,安慰了她幾句,才又問她老和尚是怎麼回事。

可我很快就發現,靈鬼和鬼靈術中描述的一樣,心地善良,靈氣充盈,對陰陽間的存在有著超乎尋常的辨識度。

然而靈鬼到底是沒開化的小孩子,她能認出『和尚』就已經很神奇了,再要解釋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清的。

我回想起竇大寶剛才用八卦鏡照小棺材時念的那幾句法咒不像法咒,偈語不像偈語的話——

『佛道非一家,天地乃相連,三界六道靈,助我目通天。』

『佛道非一家』…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三界六道靈,助我目通天……」

我翻來覆去的把這幾句話念了幾遍,突然,腦子裡像是劃過了一道閃電。

無論普通的陰陽眼,還是我的鬼眼,說到底藉助的都是幽冥陰勢,能夠看到尋常人看不到的存在。

而竇大寶之所以能看到連鬼眼都看不到的事物,卻似乎是藉助三界六道間的靈氣。

我的個天,難道他是……佛眼?

關於這件事,茶茶說不清楚,我也只是有個大概猜測,卻不能也不敢肯定。

我並沒有糾結太久,甚至連藏魂棺的事也沒再多想,胡亂洗了個澡就上樓睡了。

我這麼急著睡是因為,我想起那天早上季雅雲說的一番話。

她說她好像又去了陰陽驛站,而且還說我在驛站中接待的第一個客人,那個神秘的黑衣蒙面人想要和我單獨談談。

我越來越想不明白季雅雲和小雅究竟是怎麼回事,對黑衣人雖然好奇,可也沒到非見他不可的程度。

我只是想,他要見我,那勢必是在陰陽驛站里。

不知道什麼緣故,我已經很久都沒能去到那間驛站了。

我萬分迫切的想要再到那裡,去證實那個『女騙子』是否真的住進了驛站……

然而這一晚我卻再次失望了。

直到天光大亮,被竇大寶的呼嚕聲吵醒,我也沒能去到想去的地方,甚至整晚連夢都沒有做一個……

我跟竇大寶說好,晚上兩人一起去應鬼歌女夢蝶的約見。

在那之前,我還是得回局裡一趟,畢竟那才是我的本職工作,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下去的根本。

到了局裡,高戰還沒來上班。

回到法醫辦公室,就只有孫祿一個人,我就問大雙哪兒去了。

孫祿說大雙昨天晚上值夜班,剛走沒多會兒。

孫祿把正吃著的卷餅兩口塞進嘴裡,鼓動著腮幫子說:

「我已經問過大雙他胸口的傷是怎麼來的了,可那小子就是不肯說。被我問急了,居然說他見了你的面會和你當面說清楚那件事。」

「那就等我和他見了面再說吧。」我淡淡說了一句,拿過這幾天的工作記錄開始翻看。

到了中午,按孫祿的提議,兩人準備去外面吃砂鍋米線,路過前面的大辦公區,孫祿忽然笑嘻嘻的說讓我等會兒,他去法證室問問肖陽要不要一起去。

見他擠眉弄眼的樣子,我哪還能不知道這小子在打什麼主意。

不過倒是可以理解,法醫這一行實在太難找到合適的另一半了,我要是沒遇上徐潔,乍一見肖陽這個『門當戶對』的二把刀女法證,說不準也得有所行動。

孫祿去了法證室,我真準備給其他人閑扯幾句,忽然就見一個警察帶著兩男兩女四個青年匆匆走了進來。

四個青年大約都在二十歲左右,除了一個戴眼鏡的短髮女孩兒還算清湯掛麵,其餘三個都染著不同顏色的頭髮,穿著打扮很有點非主流的意思。

帶他們來的警察說:「他們是來報失蹤的,你們接手一下。」

隊里今天值班的是猛子和三炮,兩人都是高戰一手帶出來的徒弟。

見有人報案,立刻雙雙起身迎了過去。

我本來沒在意,可不經意間瞄了那四個男女一眼,不由得就皺起了眉頭。

這時孫祿和肖陽一起從法證室出來,叫我一起走,我想了想,對兩人說我有點事,不去了,讓孫祿幫我打包一份回來。

猛子讓那四個青年坐,拿出記錄本,問:「報失蹤?什麼人失蹤了?」

「我們不認識他。」

「我們也不知道他叫什麼是幹嘛的。」

……

那三個非主流七嘴八舌的說著。

三炮眉頭一擰,「什麼叫你們不認識?不認識你們報什麼案啊?」

被他的氣勢一震,三個非主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吭聲了。

反倒是那個短髮眼鏡女孩兒說:

「我們不認識那個人,可是我們懷疑他失蹤了。」

她頓了一下,接著咬了咬嘴唇,說:「我們懷疑那個人可能被人殺了。」

三炮眉頭擰的更緊:「什麼叫你們懷疑他被人殺了?」

猛子擺手打斷他,讓四個青年先登記各自的身份再詳細說明情況。

見四人都有些緊張,我走到飲水機前,倒了幾杯水端了過去。

四個人一人捧著個一次性杯子,像是抓住了主心骨似的,稍稍放鬆下來,開始配合詢問。

我點了根煙,在一旁默默的聽著,聽到後來,眉心已經擰成了疙瘩。

染黃毛的男青年叫黃海林,白毛叫吳浩,挑染頭髮的女孩兒叫戴菲,短髮眼鏡女孩兒叫周曉萍。

四個人都是一個村子長大的發小,除了除了周曉萍在縣裡的職校上學,其他三個都是無業人員。

黃海林和戴菲算是情侶,按照吳浩的話說,他和周曉萍也是男女朋友,周曉萍沒否認,可看樣子兩人的關係似乎正在剛開始發展階段。

四人之所以來報案,是因為昨天剛經歷了一場『探秘』,在探險的過程中,遇到了一個和他們一樣目的大叔。

說到這裡的時候,四個人都露出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而我的眉頭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擰起來了。

因為他們探秘的地點,居然就是屠宰場後面的那棟鬼樓!

鬼樓的事雖然少有人知,可也不像高戰說的那樣絕無人知。

吳浩就聽家裡的老人說過以前那所學校的事,知道有這麼一棟鬼樓的存在。

看這小子和那個黃海林的打扮,絕不像是愛冒險人士,再看吳浩眼神閃爍,時不時的看向周曉萍,我心裡就有底了。

什麼狗屁探秘,就成是以這個為由頭想要泡妞罷了。

這和約女生看恐怖片是一個道理,女孩兒被嚇得哇哇大叫的時候男生伸出『強而有力的臂膀』,某些事也就順理成章了。

四人按照約定,是昨天傍晚去的鬼樓。

當時鬼樓的院子鎖著,將周圍沒什麼人,四個人就翻牆爬了進去。

進去以後,見院子里空空蕩蕩,吳浩就提議分頭『探秘』。

雖然目的不純,但那樣一棟老樓,對幾個青年來說還是有著相當的吸引力的。

其餘三人當即同意,黃海林和戴菲自然是一組,吳浩就順理成章的和周曉萍一起。

按照四人的說法,黃海林和戴菲先留在一樓查探,吳浩和周曉萍直接上了二樓。

吳浩雖然嘴上沒說,但我們也能夠猜想到,這多半是他和黃海林商量好的。

說是計劃好泡妞,可那會兒太陽剛落山,夜色籠罩下的老樓的確讓人感到有些恐懼。

吳浩和周曉萍上了二樓,打著手電筒朝一間屋子的窗戶照著看了看,見裡面黑洞洞的,心裡都不由得有些打鼓。

雖然都感覺到了害怕,可到了這個份上,誰說怕都行,他吳浩可怎麼都不能慫。

於是他強壯著膽子,趁機拉起周曉萍的手,走到一個房間門口,見門鎖著,兩人對視了一眼,接著又走向下一間。

直到走到頭,終於發現有一扇門雖然關著,但卻是用一張小紙片掖著,並沒有上鎖。

吳浩使勁咽了口唾沫,對周曉萍說:進去看看。

周曉萍雖然看著斯文,可和多數同齡人一樣,都有著強烈的好奇心,當即就點頭同意了。

兩人拔開紙片,推開門,輕手輕腳的走進去。打著手電筒一照,不禁都有些失望。

這就是一間空屋子,除了稍大些,和普通的屋子也沒什麼兩樣。

只看了幾眼,周曉萍就說要出去。

吳浩眼珠子一轉,點了點頭。

可就在兩人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怪叫起來:「誰啊那裡?!」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3:01
第三十章 走不出去的胖子

吳浩突然大呼小叫,目的是為了嚇唬周曉萍,然後就可以趁機把兩人的關係拉近一步。

誰知周曉萍哆嗦了一下后,朝著屋子深處看了一眼,忽然臉色煞白,整個人都僵在那裡一動不動,只是滿臉驚恐的看著一個方向。

見她反應不對,吳浩緩緩轉過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一看之下,頭皮頓時一陣發炸。

屋子的一個角落裡,居然真出現了一個人影。

不光多出一個人,而且那人是背對著這邊、面朝著牆角蹲在那裡,肩膀時不時的聳兩下。仔細聽,隱約就聽到『嘎吱嘎吱』的聲音,像是在大口吃著什麼東西!

吳浩的膽子倒還不算小,悚然過後把手電筒照了過去,「什麼人?」

那人沒回應他,還在低著頭『嘎吱嘎吱』的吃著什麼。

周曉萍反應過來,扯著他的衣角讓他快走,這時吳浩卻血氣上頭,非要看看那是什麼人,大晚上的藏在角落在吃什麼。

說也奇怪,剛才還十分明亮的手電筒,這會兒卻像是快沒電了,離得這麼近,卻怎麼都照不清那人的樣子。

吳浩壯著膽子向前邁了兩步,剛要再次開口詢問,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黃海林的聲音:

「吳浩,你倆幹嘛呢?」

吳浩和周曉萍都被嚇了一跳,剛要回頭,不料蹲在牆角那人竟也像是被嚇到了,肩膀猛地一哆嗦,一下子跳起來轉過了身子。

這時吳浩才看清,這人居然是個胖子。

胖子似乎比他和周曉萍還要吃驚,鼓動了兩下腮幫子,瞪著兩顆圓眼朝這邊走了幾步。

黃海林也走了過來,愕然的上下打量了胖子一眼,咽了口唾沫,轉過頭問吳浩:

「這是誰啊?大半夜的在這兒啃豬蹄子?」

這時吳浩和周曉萍也留意到,胖子的手裡還拿著啃了半拉的豬蹄子,只是那豬蹄的顏色實在不怎麼好看,像是沒煮熟,又像是放了很久一樣,總之讓人沒什麼胃口。

「你們是什麼人?」不等吳浩等人開口,胖子就先瞪著圓眼問出了口。

胖子瞪起眼來很有幾分威勢,吳浩幾乎是下意識的回答,說哥幾個是來這裡探秘的。

反應過來以後才想起問胖子:「你又是什麼人?」

「我?我算是和你們一樣…也是來探秘的。」

胖子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可隨即又兩眼放光的急著說道:「行了,能見到人就好了,先離開這裡再說!」

說著,就丟掉手裡的豬蹄,揮著兩隻手示意三人快走。

吳浩心裡本來就七上八下,周曉萍更是還沒回過魂來,聽胖子這麼說,巴不得早點離開這裡。

哪知吳浩和周曉萍、黃海林轉身走到門口,再轉頭往回看時,竟悚然的發現,胖子不見了!

「人呢?」已經一隻腳跨出門口的黃海林又把腳收了回來。

就在他收回腳的時候,讓人震驚無比的一幕出現了。

剛才那個胖子竟然就像大變活人似的重新出現在了屋子裡,而且就站在離周曉萍不到一米遠的地方。

周曉萍忍不住帶著哭音問:「你……你到底是人還是鬼啊?」

胖子似乎也同樣從震驚中緩醒過來,皺著眉頭沉默了一陣,才沉聲說:

「我是人,是昨天來的,可我現在好像不能離開這裡了。你們幾個小鬼聽我說,這棟樓有問題,趁著還能走,你們趕緊離開,以後也千萬別來這地方了!」

「你為什麼不能離開這裡?」黃海林問。

胖子神色一黯,苦笑說:「不知道,反正就是走不了了。可能……可能我已經死了。」

吳浩等人互相對視,彼此的臉上都露出了驚恐。

胖子這時又揮舞著雙手,讓他們快走。

如果說先前胖子的出現三人還能勉強接受,可胖子的忽然消失和如同鬼魅般的再次現身,已經徹底擊潰了他們的心理防線。

三人誰也沒膽子再待下去,急慌慌的走出了那間屋子。

等出去以後回頭再看,屋裡又變得空蕩蕩的一片黑暗死寂,哪還有胖子的身影。

……

聽完吳浩等人的述說,猛子和三炮對視一眼,同時擰著眉毛瞪著四個青年。

「小朋友,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和警察叔叔開玩笑?好玩嗎?」猛子嘴角帶笑,口氣卻已經嚴厲起來。

吳浩和黃海林剛才說的起勁,這會兒見兩個人高馬大的刑警瞪眼,都不敢吭聲了。

反倒是周曉萍託了托眼鏡,囁喏的說:

「我們說的都是真的……就是因為怕你們不信,所以我們商量了好久…最後還是決定來報警。」

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把手伸進衣兜,摸出一樣東西放在桌上,「這個就是塞著那間屋子門的紙片,我當時撿起來做證據的。」

猛子拿起那張折成豆腐乾的紙片,展開來看了看,再次皺緊了眉頭,把紙張反轉舉到周曉萍面前:「就這麼一張草紙,上面連一個字都沒有,算什麼證據?」

「給我看看!」我腦筋兒一蹦,急著把紙搶了過來。

上下看了兩眼,轉向猛子疑惑的問:「你說上面一個字也沒有?」

猛子同樣疑惑的盯著我,搖了搖頭。

周曉萍又託了托眼鏡,小聲說:

「這紙上是沒有字,可這確實是用來塞那扇門的,你們可以找人化驗一下,說不定上面有指紋呢?你們相信我們吧,我們真的見過那個胖大叔,他一直催我們走,他應該是好人。他可能是被人害死在那棟樓里了,所以出不來……」

三炮不耐煩的打斷她:「夠了!你們可以走了!」

「我們走!」吳浩顯然是年少氣盛,拉起周曉萍邊往外走邊氣哼哼的說:「我早說來了也是白來,這些警察哪會相信世界上有鬼……」

周曉萍忽然掙脫他,往回走了兩步說:

「我們雖然不知道那個胖大叔的名字,但是我聽他提到過另外一個人的名字。你們去找那個人,或許就能知道胖大叔的事是不是真的了。」

「你說的那個名字是……」猛子皺了皺眉,下意識的又拿起了筆。

「那個人的名字很奇怪,我也不能肯定是不是我聽錯了。我只記得胖大叔最後催我們走的時候,說了一句:『如果徐禍禍真在這兒,我可能還有離開的希望吧。』那人好像……叫什麼徐禍禍……我從來沒聽過這麼奇怪的名字,可胖大叔就是這麼說的。」

三炮和猛子同時瞪大眼睛看向我。

我反應了一下,心裡猛一咯噔,拿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對方提示關機。

我忙指著猛子大聲說:「打電話給高隊!打不通就聯繫他的家人,問問他去了哪兒!」

猛子和三炮一愣,隨即各自拿起了電話。

片刻,三炮說:「頭兒的手機關機。」

猛子掛了電話站起身:「嫂子說頭兒前天上午出去以後就沒回家,還以為他在局裡。」

三炮:「難道他們說的那個胖子是頭兒?」

猛子沖吳浩等人招手:「你們再把當時的情況具體說一下……」

「不用了。」我打斷他,徑直走到周曉萍面前,看看她,又朝其餘三人臉上看了看,沉聲說:

「你們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帶著四人回到法醫辦公室,我從包里拿出四張黃紙符籙,逐一折成三角形交給他們。

想了想,又在便簽上寫下我的手機號碼遞給周曉萍。

見四人都是一臉狐疑,我皺了皺眉說:「你們闖禍了。」

「我們就是來報警的,闖什麼禍啊?」黃海林不以為然的說。

「有沒有聽過好奇害死貓?」我點了根煙,狠狠吸了一口,彈著煙灰說:「把我給你們的平安符帶在身上,回去以後老老實實待在家裡,至少三天別出家門,中間如果有什麼狀況,打給我。」

事實是從四人一進來,我就看到他們每個人的額頭上都透著一股子黑氣,聽他們提起鬼樓,便知這四人雖然只是匆匆一行,卻已經在鬼樓內惹下了禍患。

「你不是警察嗎?」周曉萍探著頭往辦公室門上看了一眼,「你是法醫?」

我起身,把煙掐滅,「我是徐禍。」

把四人送走,三炮和猛子都圍了過來,恰巧孫祿和肖陽也吃完飯回來了。

不等其他人多說,我就對猛子說:「拿鑰匙,去老屠宰場。」

「要不要上報?」猛子問。

我猶豫了一下,搖頭:「先去一趟,如果找不到,明天上報局裡。」

「都換上警服!」我補充了一句。

如果不是周曉萍最後的那句話,我們誰也想不到,那個俗套『鬼故事』中的胖子有可能是高戰。

直到現在,其他人也想不明白,高戰怎麼會去了屠宰場後邊的一棟老樓,更加想不通四個『探秘』青年述說的到底是怎樣一種情形。

然而我卻已經想明,那天我和高戰去過鬼樓以後,我當晚便昏迷在了洗浴中心。

高戰雖然和我一樣沒有真正進入鬼樓,但以他刑警隊長的敏銳直覺,自然把我的昏迷和鬼樓聯想到了一起。

他請假,居然是去了鬼樓,而去那裡的目的,應該就是去找『我』,他會有這樣的舉動,多半還是受趙奇離魂后變成『植物』那件事的影響……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3:04
第三十一章 月白衫,千層底

警車停在屠宰場對面,卻意外的發現前面已經停著兩輛豪華的轎車。

三炮看了看對方的車牌:「咦?是杜老闆的車!」

杜老闆?杜漢鍾?

我不由得一激靈!

之前聽高戰說,鬼樓是杜漢鐘的產業時,我就覺得有種莫名的疑惑。

等到他說,原先的學校是由杜漢鐘的伯父籌建時,更是隱約感覺這中間似乎有著我想象不出的關節。

直到這會兒見到杜漢鐘的座駕,把杜老闆本人和鬼樓直觀的聯繫起來,我腦海中猛然跳出兩個人的兩句話。

其中一個是三白眼,他在變成鬼鴞前說過:老東西在鬼山。

另一個是歌女夢蝶,他告訴我:初一子夜,鬼山相見。

假使夢蝶說的鬼山,就是那晚我和潘穎見到的塔樓;或者說是真實存在、有著血腥歷史的學校鬼樓,無論兩者間如何變幻,都至少可以確定一點——這個地方和杜家有關係。

那以前在背後操控了那些個詭事凶事的老東西,又會是哪個……

因為這次的行動沒有上報,所以來的只有猛子、三炮、我,還有臨時拉來的孫祿。

出於某個原因,來之前我讓猛子幫孫祿借了身警服換上。

孫屠子本來就粗壯,穿上警服倒是比我更像真正的警察。

四人下了車,穿過巷子直接來到鬼樓外。

院子大門是開著的,透過大門,就見七八個男女站在院中說著什麼。

其中一個頭髮花白但精神矍鑠的老人正是杜老闆、杜漢鍾。

我本來想按照原先想的,直接過去以警察的身份說明情況,對鬼樓進行搜查,可不經意間看到一人的側臉,不由得就是一愣。

等到他旁邊一人轉過半邊臉,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猛然轉過了身子。

「咋了?」孫祿小聲問我。

猛子和三炮也都奇怪的看向我。

「我不方便進去,你們按照咱在車上說好的,如果能搜查,盡量多拍照。」

我低聲快速的說了一遍,一邊邁步往另一個方向走,一邊忍不住抹了把冷汗。

我之所以臨陣退縮,是因為剛才看到的兩人讓我感到發自內心的懼怕。

這兩人一個是朱安斌,或者說是蔭木傀;另外一個,居然就是那次我和桑嵐一起通過靈覺見到的降頭師『刺蝟頭』!

關於降頭,我幾乎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但卻已經不止一次見識過降頭的邪異。

我倒不怎麼怕死,可我怕一旦和兩人正面相對,立刻就會有更多難以應對的麻煩隨之而來。

最主要的是,直覺告訴我,隨著和鬼樓的接近,似乎以前的一些詭事和懸案就快要有答案了。

在得到這些答案前,我真不想再橫生枝節。

話說回來,朱安斌和刺蝟頭居然跟杜家有交集,這似乎更能證明杜家不簡單……

思索間,我竟不知不覺來到上次的石料廠外。

想了想,既然來都來了,還是去找趟老陳。

收起脾氣軟磨硬纏,說不定臭石頭也會開化呢?

我正想進去,兜里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我停下腳步,拿出手機接通。

就聽一個操著濃重陝西口音的男人聲音說:

「哎,你是徐禍吧?」

「我是徐禍,你是哪位?」

「額(我)叫盧金川,是老陳滴同事。」

我一愣神的工夫,就見石料廠內,一個粗壯的半大老頭從上次老陳進去的那間屋裡走了出來,倚在門框上,舉著手機大聲說:

「老陳有東西讓額交給你嘞!」

我走進石料廠,沖他晃了晃手裡的手機。

半大老頭愣了愣,放下手機扯著嗓子問我:「你就是徐禍?你咋來咧?」

我點點頭,「您是盧金川……盧大叔?」

盧金川朝我身上看了一眼,「耶……還是個公安的么,你等哈。」

說著,轉頭進屋,不大會兒捧了個灰不溜的小包袱出來。

「這個是老陳讓額交給你地,額剛還說打電話讓你來拿咧。」

我接過包袱掂了掂,疑惑的問:「老陳人呢?」

「走了么,說是幹不動咧,回老家咧。」

「回老家?」想起昨天遇上老陳時,他手裡拎著的那個大包,我一下懵了。

這老東西也太絕了吧?

居然跑路了?

盧金川看了看我,撇了撇嘴說:

「他除了讓我把這東西交給你,還讓我跟你說兩件事咧。」

「什麼事?」我問。

「一個事是,你租滴他的房子呵?他說咧,房子到期,他會來收房租滴。」

我無語的點點頭。

盧金川忽然撓了撓頭說:「還有件事額也不知道他是甚意思,他只讓額跟你說:死鬼都是要穿故衣滴。」

死鬼穿故衣?

這句話我不是全然不了解,但也還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所謂的故衣,就是指舊衣服。

在喪葬行當里有個說法,一個人死了,發送的時候要麼穿壽衣,那是陰間的衣服;如果不穿壽衣,那就應該替死者換上以前穿過的衣服,也就是故衣,因為上面有著死者的味道,穿著更『舒服』。

老陳為什麼讓他轉告我這個?

我給盧金川遞了根煙,幫他點著,問他老陳是什麼時候走的。

他說是今天一早。

我又問他知不知道老陳的老家在哪兒。

他說不知道。

我本來還想向他多打聽些老陳的情況,可交談下來,發覺他就是個普通的石匠,自然也問不出什麼關鍵性的東西。

我心說得,這下連最後一個老傢伙也沒影了。

可是剛冒出這個念頭,我就不由得愣住了。

為什麼要說『最後』呢?

仔細想,在陰陽行當中,我接觸的人並不多,能算得上前輩的更是屈指可數。

野郎中死了;

老何無緣無故變成了植物人;

顧羊倌眼瞎之後,再見到他居然是在精神病院;

段乘風也算是前輩,可他似乎也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有一段時間了。

自從來到平古,我所經歷的諸多怪事,似乎都和老陳或多或少有點關係。

然而,就在我找到『鬼山』的時候,老傢伙居然退休不知所蹤……

我怎麼就忽然感覺,這幫老傢伙跟事先商量好似的?

接到孫祿打來的電話,說那邊完事了,於是我離開石料廠,徑直往回走。

路過鬼樓的時候,大門又已經關上了。

出了巷子,那兩輛豪車也已經離去。

上了警車,猛子說他們以追查在逃犯為由要求搜查老樓,杜漢鍾很爽快就答應了。

但是搜遍整棟樓,也沒發現任何線索。

我點點頭,見到杜漢鐘的那一刻,我已經有感覺,這趟的搜查會很順利,但也會徒勞無功。

我問三人拍了照片沒有,孫祿說拍了,都傳到他那兒了,馬上傳給我。

三炮不無擔憂的問我,高隊會不會有事。

我沉吟了片刻,卻仍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最後只好一字一頓的說:

「如果明天早上還沒有線索,那就上報上級,立案偵查。」

說是這麼說,在來之前,我和他們一樣,擔心高戰的安危。

可是在見到杜漢鍾后,我隱隱有種感覺,就算高戰原本有危險,隨著杜老闆的到來,他也應該化險為夷了。

這和我感覺搜查會很順利的原因一樣。

大老闆在場,細節又怎麼會出問題?

到局裡換了車,我提前回了城河街。

一進家門,我便迫不及待的打開了老陳交給我的包袱。

讓我怎麼都沒想到的是,包袱里的,竟然是兩塊靈牌。

單看外表,這兩塊靈牌和貨架上那些靈牌沒什麼兩樣。

其中一塊上面是空白,沒有刻字。

另外一塊卻刻了一個人的名字。

竇大寶應該是聽到動靜,從樓上跑了下來。

看到我手裡的那塊靈牌,眉毛都立了起來,「這是哪個王八養的咒你?是誰?找丫去!」

也難怪他會生氣,事實是當我看到這塊靈牌的時候,我心裡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眾所周知,靈牌是為悼念逝者而設的牌位,有些靈牌是人死後追設,有些則是在逝者重病將死前所刻。

後者的名諱必須得是鮮紅色,這說明人還沒死,等人去世后入葬,才再描成黑白或者金色供奉起來。

而我手中的這塊靈牌,上面赫然是六個描黑了的字跡——徐福安之靈位。

徐福安是我以前的名字,後來逾越陰陽,我便把它當做了在陰間行事的名字。

現在徐福安三個字被用墨黑描畫,這是把我當成真正的死鬼了。

我讓竇大寶先稍安勿躁,看看包袱里再沒別的東西,就又拿起了另一塊靈牌。

看著靈牌上的空白,我不解其意,乾脆不想,直接把兩塊靈牌都堂而皇之的擺在了貨架上,和那些個有字沒字的擺在了一起。

我跟竇大寶解釋,靈牌是老陳讓人轉交我的。

竇大寶兀自氣憤,大罵老陳倚老賣老,凈做些九不搭八的混賬事。

轉眼到了晚上,眼看時間差不多了,竇大寶摩拳擦掌,問我是不是可以出發了。

想起老陳讓盧金川轉述的話,我讓他等等。

回到樓上,我打開衣櫃,稍一猶豫,把那套月白長衫拿了出來。

再次來到平古屠宰場外,我推開車門邁了下去,腳上的千層底一踏上地面,一種從未有過的特殊感覺立刻侵襲了全身……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4:07
第三十二章 數目

「我倒要看看,這鬼樓有多邪性。」竇大寶走到我身邊悻然的說。

我想了想說:「別亂來,我們今天晚上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找到高戰。」

兩人走進巷子,並沒有見到那天的七層塔樓。

來到鬼樓的院外,大門被用一條嬰兒手臂粗的鏈條鎖鎖著,就連小門上也從外面鎖上了。

裡面沒人?

我一下想到了頭一次來時見到的那個穿藍布工作服的老頭。

連他也不在?

不知道怎麼著,想到那個老頭,我忽然又想到了吳浩和周曉萍他們幾個述說的經歷。

他們四個來的時候,貌似也沒見到那個老頭。

不光如此,現在回想起來,我怎麼突然感覺,在他們的述說中,似乎還少了點什麼呢?

「已經過十一點了,現在咋辦?」竇大寶問我。

我想都沒想,就說:「翻牆進去。」

院牆是為了保護老樓建的,約莫有兩米多高。

但這當然攔不住我和竇大寶,兩人沒費什麼力氣就爬了進去。

竇大寶四下看了看,回過頭小聲問我:「禍禍,你有沒有覺得這兒不對勁?」

「哪兒不對勁?」我反問。

竇大寶搖了搖頭,皺著眉低聲說:

「我也說不上來……就感覺吧……感覺……我真說不上來。」

我愣了愣,點點頭,「萬事小心。」

竇大寶邊說邊不自覺的活動著手腳,樣子看上去很有點無厘頭,但我卻隱隱約約體會到了他想表達的意思。

其實從腳一落地,我也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就是……就是覺得渾身『拿得慌』,感覺渾身緊繃繃的……就好像是裹著被子睡覺,在夢裡想幹什麼,卻施展不開手腳似的。

剛開始有這種感覺的時候,我還以為是我對身上這套不符合時代的衣服不習慣,可是聽竇大寶一說,才發現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感覺,不是衣服的事兒。

「那個歌女……夢蝶在哪兒呢?」竇大寶問。

我看了看眼前的兩層老樓,就差沒苦笑出聲了。

現在已經過了夜裡十一點,也就是過了子時。

我前來赴約,卻沒能見到上次的塔樓,而是只有眼前這棟黑洞洞的老樓。

當時夢蝶把我引到巷子里,就只說『下月初一子時,她在鬼山等我』,現在想來,這話是真有些含糊,甚至是有些混賬了。

她指的鬼山,到底是什麼?

如果是指塔樓,可如今塔樓並沒有出現。

而且我有種莫名的感覺,那天見到塔樓,似乎是一次意外。

對於那樣一棟在現實中根本不存在的樓,我可能沒有第二次見到的機會。

那『我在鬼山等你』,鬼山是指哪裡?

貌似同樣的位置,就只有這樣一棟老樓了。

竇大寶看出我的疑惑,小聲提議說:

「都過點了,那女的到現在都沒出現……要不咱單一目標,找高戰?」

「好!」

我下意識點頭,隨即抬眼看向二樓最右邊的屋子。

老樓是舊時的學校建制,是筒子樓,兩邊都有木質的樓梯。

我特意問過吳浩和周曉萍,兩人一口咬定,他倆是從左邊上去,直走到底才發現最後那間屋的門沒鎖,只是被一張紙片塞著。

而且吳浩和周曉萍還說,他們是原路返回跑下來的。

對於不熟悉的地方,原路去,原路回…哪怕是另有捷徑也會因為大腦的偏向習慣遵循舊意識原路返回,這是最正常的邏輯。

他們的敘述算是很嚴謹了,可我怎麼又覺得在他們的敘述中有些狀況是我不明白的呢?

我思索的工夫,竇大寶已經打著手電筒,把樓下巡視了一周,跑回來說:「一樓的門都鎖著呢。」

我一愣,轉眼看向最右側的那一間,「那邊也上鎖了?」

「都鎖了。」竇大寶點頭。

那就是說,那天見到的藍工作服老頭真不在這兒……

「去二樓?」竇大寶看向我。

我點頭,「去二樓。」

竇大寶之前聽我複述過四個青年的經歷,知道事關重大,粗中有細的問:「從哪邊上?」

我自從翻進院里,腦子就有些混亂,聞言下意識的看了看左邊。

想到吳浩等人的敘述,朝著右邊的樓梯走去。

沿著右邊的樓梯爬上二樓,我第一時間就去察看第一扇門,發現門果然沒有鎖,而是虛掩著,露出一條不足五厘米的縫隙。

竇大寶像個特工一樣快速的扭身轉到門框另一邊,把手電筒高高舉起順著門縫上方往裡照,然後沖我努了努嘴。

我借著亮光朝里一看,裡面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要進去才能發現?」竇大寶低聲說了一句。

我眼珠轉了轉,點點頭,伸手推門,門扇發出『吱呀』一下聲響,應手而開。

我和竇大寶對望一眼,先後走了進去。

可是很快就發現,這屋子雖然大,但就是一間空屋子,裡面什麼都沒有。

「那幾個熊孩子是不是瞎說的?」竇大寶回到門口小聲問我。

我搖搖頭,沒吭聲。

伸手摸了摸長衫的袖口,從裡面掏出一個折成豆腐乾狀的紙片,轉身把打開的房門掖上。

回頭再看,屋裡還是原來的樣子。

竇大寶直接在屋子的四角轉了個遍,走回門口,朝我搖了搖頭。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按照吳浩等人的說法,他們是在這裡見到『胖子』的。

可如果這間屋子真有異狀,我的鬼眼和竇大寶那雙奇異的眼睛並駕齊驅,又怎麼會看不出任何端倪?

我按照吳浩等人的敘述,反覆嘗試恢復了他們當時經歷的場景,卻仍沒看到任何異象。

最後只得對竇大寶說:「我沒招了,去別地兒。」

兩人出了門,沿著二樓的走廊往前走,邊走邊打著電筒順著窗戶查看屋裡的情形。

直走到左側最後一個房間門口,竇大寶吁了口氣,回頭對我說:

「十七間屋,全是空的。除了那頭的一間,其它都鎖著。」

「幾間?」我猛一激靈。

竇大寶一愣:「十七間啊,我知道這趟的事不能馬虎,專門數的,二樓一共就十七個房間,和一樓一樣。」

「是十八!」我盯著他的眼睛說。

「十八?」竇大寶和我對視。

「我數的是門。」

「我數的也是門啊!」

兩人大眼對小眼了半晌,竇大寶轉眼朝樓下看了看,試探著問我:「筒子樓,樓上樓下應該一樣,要不要數數樓下?」

我沒有絲毫猶豫的點了點頭。

兩人下到一樓,肩並肩單純的數門。

從左側走到右邊最後一扇門。

竇大寶篤定的說:「一樓是十七間房!」

我搖了搖頭,看著他說:「我數的是十八。」

兩人四目相對,好半天都沒有說話。

我相信竇大寶,他說每層樓都是十七,那就是十七。

可我也不能否定自己的計數,我從二樓第一間敞開的門就開始計數,二樓是十八扇門,一樓也是一樣……

「現在怎麼辦?夢蝶沒出現不說,也沒高隊長的影兒……咱倆還出現分歧了。」竇大寶撓頭說。

我大腦一陣紛亂。

的確。

不說鬼樓先前發生過什麼,單說我和竇大寶肩並肩查探完整棟樓,他說每層有十七間房,而我數的是十八間……這就說不過去。

我反覆想了想,最後一咬牙:「再數一遍。」

「你腦子銹了?再數不還是那些?我肯定沒錯!」竇大寶說。

我站在樓下,眼珠轉了轉,斜看向左邊:「這次我們從這邊上。」

竇大寶抿了抿嘴,點點頭。

兩人再一次順著左邊的樓梯上了二樓。

竇大寶打著手電筒朝第一間屋的窗戶里照了照,回過頭沖我撇嘴,「一樣,沒變化。」

我跟上去朝裡面看了看,朝前努嘴:「下一間。」

『反覆重遊』,竇大寶大步走到第二間屋子的窗口,打著手電筒往裡照著看了看,突然回過頭說:「有狀況!」

我腳下一頓,跟著走到窗前,順著電光往裡一看,頓時目瞪口呆。

之前我跟著竇大寶,兩人已經把這棟老樓探查了一遍。

除了二樓最右邊的一間,所有房門都是鎖著的。

而且,所有房間都是空的。

然而,此刻順著電光看向屋裡,這二樓的第二間房的正中,竟然停著一口黑壓壓的棺材!

「我剛才眼花了?」竇大寶小聲問我。

我眼珠轉了轉,定在前方:「再看一遍。」

竇大寶反應了一下,點點頭,朝前走去……

「是十八!」竇大寶在最後一扇門上用力推了推,回過頭說:「這扇門也鎖上了!二、四、六、八……裡面全有棺材,光這一層就有九口棺材!」

我一愣,想想之前的情形,急著說:「下去!」

竇大寶這會兒也沒主心骨了,急著跑下樓,站在樓梯口回頭問我:「咋辦?這到底咋回事啊?」

我邁下樓,環顧了一下四周,指了指一樓最中間的那兩扇對開大門:「看看再說。」

兩人對望一眼,相互點點頭,正朝著那邊走去,突然間,那兩扇門竟同時敞開了!

與此同時,鼓樂齊鳴,原本沉靜寂寥的院落變得喧囂起來……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4:33
第三十三章 赴約

聽見動靜,我本能的拉住竇大寶,飛快的躲進了樓梯下方的空隙。

定神再看院中的情形,一時間兩人全都驚呆了。

隨著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鼓樂聲響起,原本黑壓壓死寂沉沉的老樓,竟然變得燈火通明起來。

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本來空蕩蕩的院子里,轉眼間居然站滿了人,一眼望去,怕是至少有兩三百號。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個個全都踮著腳尖探著頭,朝著一樓正中那間房門敞開的屋裡觀望。

我和竇大寶對望一眼,彼此的眼中都滿是驚疑不定。

竇大寶小聲問我:「他們看什麼呢?」

我轉眼朝那間屋看去,可惜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敞開的房門,看不到屋裡有什麼。

我回過頭,剛想說什麼,忽然,一個圓圓的東西順著地面骨碌碌滾到了我腳邊。

我嚇了一跳,以為那是什麼活物,抬腳就想把它踢出去。

哪知道腳剛一抬,那東西突然翻了個個兒。

昏暗中,看清那東西的模樣,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炸開了。

那居然是一顆人頭!

的確是人頭,是一個男人的腦袋。

它似乎感覺到我想對它做什麼,竟然瞪著眼睛朝我怒目而視!

我抬起的腳僵在了半空,就這麼一上一下的和它對視,完全忘記了自己該幹什麼,畢竟在這樣的環境下,這種情形對任何人來說衝擊力都太大了。

「嘶嘶!」

竇大寶突然捅了捅我,朝著一個方向努了努嘴。

我抬眼一看,渾身又是一震,脖子里的汗就像是數十條小蛇一樣快速的順著領子往下游,瞬間就浸濕了前胸後背。

不遠處的『人群』中,一個沒腦袋的身軀正一邊推搡身邊的『人』,一邊彎下腰在地上胡亂摸索著,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我和竇大寶再次對視了一眼。

竇大寶小聲問:「要不要幫他一把?」

我瞬間就感覺一股莫名的詭異瀰漫包圍了整個心臟。

「怎麼幫?」我幾乎是下意識的問。

竇大寶咽了口唾沫,「把頭給他送回去……」

說完,他自己先控制不住的哆嗦了一下。

轉眼再看,那個無頭人還在『人群』中矮身摸索。

那間屋裡也不知道有什麼東西,完全吸引了這幾百號陰魂鬼魅的注意力,根本沒人注意到身邊有這麼個傢伙在苦苦找尋著什麼。

甚至於當無頭人挨到自己身邊時,全都不耐煩的抬手踢腿的將他趕開。

那副情景,就好像是趕開一條不討人待見的流浪狗一樣。

看著這種場面,我不由得一陣心酸,猶豫了一下,彎腰捧起人頭,朝著無頭人走了過去。

「卧槽,你不要命了!我是說把頭給他扔回去……」

竇大寶想要拉我,被我側身避開。

「留在這兒等我。」我低聲說。

不知道為什麼,當異變突生的時候,我身上原本那種緊繃的感覺竟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形容的輕鬆。

我腦子裡鬼使神差般的冒出了老陳幾次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語』。

雖然至今仍不明白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可我內心深處有種感覺……一種難以言喻的奇怪感覺……

我強忍著劇烈的心跳,『旁若無人』的走到無頭人身邊,拉過他一條胳膊,把手中的人頭交到他手上。

見他慌忙的抬起另一隻手把頭捧穩,立即轉過身往回走。

我一邊低著頭走,一邊用眼角的餘光偷偷打量著身邊的鬼魅,忽然感覺十分的不對勁。

按照高戰的說法,當年應該有幾百號人被屠殺在了這所學校的老樓里。

如果這些鬼是當年被屠殺的冤魂,那應該有相當一部分是學校里的學生才對。

可是在我經過的這段路程當中,卻沒有幾個像是學生的模樣啊。

最主要的是,我現在可以說是身在鬼群中,但我居然感覺不到絲毫的陰氣、鬼氣……

直到回到樓梯旁,我還百思不得其解。

「嘶嘶……」

竇大寶突然又朝我使眼色。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低頭鑽到樓梯下面,走到他身邊小聲問:「怎麼了?」

竇大寶癟著嘴,猛地一扳我的肩膀,將我扳的轉了個身。

「呃……」

看到身後的情形,我一口氣沒抽回來,憋在了嗓子眼,差點沒當場暈死過去。

剛才那個沒腦袋的傢伙,居然跟著走了過來,而且就在我身後距離不到一米遠的地方。

關鍵是他把雙手舉在胸前,手裡還捧著那顆兩眼圓睜的腦袋!

我下意識的把手伸進懷裡,想去摸藏在懷中的陰陽刀。

但手剛碰到刀柄,就見那人捧著的頭顱咧了咧嘴,竟然開口說話了:

「多謝兄台仗義援手!」

我愣了愣,斜眼看向竇大寶,卻見他也正斜著眼睛看著我,嘴裡含糊的低聲說:

「這位兄台很有教養。」

或許是見我和竇大寶反應『古怪』,那人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呵呵』乾笑著,把頭舉起來安在了脖子上。

這一刻我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完全分不清自己是在做夢還是在看一場超級恐怖的5D電影。

那人『安裝』好了腦袋,一隻手扶著頭頂,一隻手背到身後,眼珠轉動打量著我和竇大寶。

我勉強壓著快跳出胸腔的心臟,也上下打量他。

直到此刻我才發現,這人雖然穿著一身粗布長衫,卻是一個相貌斯文,甚至有著幾分飄逸瀟洒的青年。

長衫青年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像是想沖我抱拳拱手,可扶著頭的手剛一鬆開就像是想起了什麼,立馬又按住了頭頂。

青年苦笑著搖頭,在我眼中看來,卻是無比的詭異。

因為,剛才他鬆開手的一瞬間,我分明看到他的頭朝著一邊歪了過去,露出了頸間平如刀切的傷口……

長衫青年搖頭片刻,終於開口說:

「多謝兄台仗義援手,白長生感激涕零。」

我無言以對,只好朝他點了點頭。

「敢問兩位兄台貴姓大名?」青年忽然面露疑惑,「我好像從來沒見過你們兩位?」

他的問話聽起來似乎再正常不過,可是在這樣的情景下,卻又是無法形容的詭異。

我勉強平定了一下心神,剛想說什麼。

忽然,長衫青年臉色一變,神情竟變得猙獰暴戾起來。

我猛一激靈,下意識的展開手臂攬著竇大寶往後退。

沒曾想就是這麼一個本能的動作,卻讓我在下一秒鐘,心直提到了嗓子眼!

我只是本能的防備,想要自保和保護身邊的人避免危險。

可就在我張開雙臂往後攬的時候,我的兩隻手竟同時摸到了兩個人!

「大寶!」我低著頭,任憑鼻尖上的冷汗滴落,勉強低聲喊了一聲。

「在呢。」右邊傳來竇大寶的小聲回應。

我暗暗點頭,慢慢的把左手從攬著的那『人』身上移開,慢慢往回縮。

可是剛縮回一半,猛然間,一隻手緊緊的攥住了我的手腕。

我心下大駭,伸手就想去懷裡拿刀,卻聽左側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

「怎麼是你?」

我猛地一愣,轉眼看去,就見左後方果然貓著一人。

這人圓頭圓臉,短髮似草窩,一隻手緊抓著我的手脖子,正瞪著兩隻硬幣眼滿眼驚喜的看著我。

「高隊!」我低呼出聲。

我怎麼都沒想到,這人竟然是我們要找的高戰!

「卧槽,我可找到你了,你真在這兒……」

高戰握著我的手不放,退後半步,上下打量著我,「你怎麼還換衣服了?」

我沒說話,反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感覺到些許的溫度,提著的心頓時放下了大半。

甭管今晚如何詭異,甭管發生了什麼,我總算是吃了顆定心丸。

高戰有體溫,他還活著。

「禍禍!」竇大寶突然叫道,「你快看!」

我猛一愣,急忙轉過頭,再次目瞪口呆愕立當場。

剛才那一院子的『人』,包括那個彬彬有禮的斷頭青年,竟然全都不見了。

鼓樂聲消失,鬼樓中的燈火也都全然熄滅,再度恢復了之前的死寂。

「大寶,你有沒有看出什麼?」

「看個屁,和先前一樣……我都懷疑自己剛才是在做夢了!」

「你們倆在說什麼?」高戰低聲問。

我看了他一眼,硬是把一大堆的疑問堵了回去,想了想,低聲說:

「走,先離開這裡再說!」

說完,一手一個,將兩人從樓梯下拽出來,跑向之前我和竇大寶翻進來的那面院牆。

竇大寶助跑兩步,一個縱身爬上牆頭。

我正想跟上去,卻聽高戰氣喘吁吁的說:

「我爬不上去……我餓……渾身沒力氣……我已經三天沒吃正經東西了。」

我稍一猶豫,立即矮身蹲在牆邊,「踩著我上去,趕緊走!」

高戰似乎也感覺到了緊迫,一咬牙,搖晃著跑了幾步,抬腳踩在我背上。

我猛一挺身,上方竇大寶低喊:「拉住了!」

「拽出去!」我再次挺身。

感覺背上一陣輕鬆,我渾身也跟著一松,本能的彎下腰,兩手扶住膝蓋長吁了口氣。

可沒等我直起腰,就聽鬼樓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你居然真的來了?那就進來吧!」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4:38
第三十四章 鬼宴

「禍禍,別管她,快走!」牆外傳來竇大寶的聲音。

「你們先走!」我果斷說道。

外面沒再有動靜,想來是竇大寶粗中有細,先把高戰帶走了。

我猶豫了一下,直起腰,轉身面向鬼樓。

鬼樓內的燈火已經全然熄滅,門戶緊閉,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這讓我一時間難以分辨,之前看到的情形究竟是真實還是幻覺。

「我來了,你在哪裡?」我沉聲朝著鬼樓問。

話音剛落,仍是一樓正中的那兩扇門再一次打開了,燈火亮起的同時,房間里竟還傳來一個女人唱歌的聲音。

「假惺惺,假惺惺

做人何必假惺惺?

你想看,你要看

你就仔細的看看清!

不要那麼樣的裝著

一本正經

何必呢?假正經……」

雖然情景無比的詭異,可是聽到這隻有在影視劇里才能聽到的某個年代的歌聲,我心底還是充滿了好奇,不自覺的就朝著那個房間走去。

剛到門外,我已經被屋裡的情形驚呆了。

先前我和竇大寶已經打著手電筒把所有的屋子都看了一遍,這個房間比其它房間都大,似乎是禮堂之類的存在。

我記得第一次透過窗戶往這間屋裡看的時候,除了發現這裡比其它房間大了一倍外,裡面也只有幾把殘破的桌椅,到處充滿著陳舊破敗的意味。

然而此刻,房間里完全可以用金碧輝煌來形容。

巨大的水晶吊燈璀璨閃耀,下方透著嶄新的圓桌上竟擺了一桌豐盛的宴席。

更讓我驚訝的合不攏嘴的是,原本房間正中的小禮台,此刻竟變成了一座花團錦簇的舞台。

一個身穿黑絲絨旗袍的民國美女,正站在舞台的中央緩緩搖擺著身子唱著那首民國時期流行於歡場的歌曲。

在她的兩側,竟還各有兩個穿著燕尾服、超短褲,腳踩高跟鞋的伴舞女郎……

「夢蝶!」

我一眼就認出了旗袍美女的身份,收起錯愕,帶著滿心的狐疑緩步走了進去。

夢蝶看到我進來,也是微微一愣,神情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目光轉向了一邊,神色更加訝異。

我也是一怔,下意識的隨著她的目光看向身邊,看清狀況后,冷不丁被嚇得一蹦。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身邊竟然多了一個人。

突然冒出的是個十四五歲,明眸皓齒的小女孩兒,身上穿著一襲淡青色的旗袍裙衫……

她居然是寶兒!

我不自覺的把手伸到腰間,摸了摸隨身的兩個小元寶。

因為老陳說的那番怪話,來之前,我換上了從狄家老宅帶回來的那身民國衣服。這樣的穿著,我不可能再背個背包,於是只把陰陽刀和幾張符籙貼身藏了。

當時無意間看到兩個小元寶,我下意識的就揣進了兜里,當時想的是拿它們做個伴手的玩意,關鍵時候或許可以緩解一下緊張的情緒,沒想到寶兒竟然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這古靈精怪的小丫頭,看來真的是小元寶變化的銀靈啊,只是不知道她這時出現,是要作什麼怪……

夢蝶只是略一停頓,就神色如常的繼續唱道:

「想愛我,要愛我

你就痛快的表表明

不要那麼樣的扮起

面孔鐵青,嚇壞了人

何必呢?

紅著臉,跳著心

你的靈魂早已經

飄過來又飄過去

飄個不停……」

她的聲音十分悅耳動人,歌聲中更是帶著一種遊戲風塵的輕佻意味。再加上那四個舞姿曼妙的伴舞女郎,一下就讓我有種融入沉浸於某個時代特殊場合的奇詭感覺。

一曲唱完,夢蝶「唉」的一聲輕嘆,風姿萬千的掠了一下垂落的髮絲,走下舞台,款款來到了我面前。

我回過神來,朝她點點頭,「我來了……」

剛說了三個字,我身邊突然伸出一隻白生生的小手,把一個小小的銀元寶舉到夢蝶面前。

「我家公子賞你的!」寶兒脆生生的說道。

我兩眼一黑,差點沒吐血。

這都哪兒跟哪兒,聽完歌給歌女打賞,真把我當成捧角的大爺了?

我本來還擔心寶兒的『輕佻』會引起夢蝶的不滿,沒想到一看到兩個白花花的元寶,夢蝶竟兩眼放光,迫不及待的便把元寶搶了過去,滿臉欣喜的把玩了一陣才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

不光如此,我還看到那四個還沒來得及散去的伴舞女郎,竟也紛紛把目光投向這邊,眼中滿是艷羨的神色。

「見者有份!」寶兒十分豪爽的又拿出幾個元寶。

四個女郎立刻雀躍的跑了過來,從她手裡搶過元寶,不住的朝我道謝,甚至還向我拋媚眼。

看樣子再多加一個元寶,讓她們任何一個陪我那什麼都沒問題……

寶兒忽然貼在我身邊小聲說道:

「咱們的銀子不多了,回去以後再多準備些吧。」

我心中頓時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

記得當初還是段四毛告訴我,常在陰陽間行走,『傍身錢』是離不了的。寶兒拿來打賞的那些元寶,多半就是上次我燒給自己的傍身錢了。

看來無論是在陽世還是在陰間,錢都是好東西啊。

有錢能使鬼推磨應該是真的……

夢蝶收了錢,心情似乎很愉快,微微一笑說:「坐下說吧。」

我遲疑了一下,拉了把椅子坐在圓桌旁。

看著滿桌色香味俱全的酒菜,忍不住『咕嚕』吞了口口水。

夢蝶眼中又閃過一絲疑惑,隨即堆起笑容,拿起桌上的酒壺把我面前的酒杯斟滿,自己也倒了一杯。

她端起酒杯舉到我面前,眼波流轉似水的注視著我,幽幽道:「先乾一杯吧。」

我不禁一愣。

空屋子裡怎麼可能出現一桌酒席?這根本就是鬼食!

活人怎麼能吃鬼食?

『變成鬼就好,變成鬼就能吃鬼食了……』

猶豫間,老陳的話猛然間在我腦海中迴響起來。

見夢蝶眼中明顯帶著挑釁的意味,我抿了抿嘴唇,端起酒杯和她碰了碰,張口把杯中酒吞了進去。

酒液入喉,竟然和真正的白酒區別不大,只是微微淡了些。

見我把酒喝了,夢蝶的臉色突然一變,放下酒杯盯著我問:

「你究竟是人是鬼?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強烈,但這種反應對我來說無疑只有好處。

從被鬼哭門開始,到這次赴約前來,我一直都有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想要達到目的,這絕不是好兆頭。

現在夢蝶對我有了疑問,這似乎讓我扳回了一些主動的優勢。

「我是陰倌,徐福安。」我淡淡的說道。

「陰倌?」夢蝶顯得更加疑惑,喃喃道:「陰倌怎麼能吃我們的東西……」

「呵呵呵……他不光是陰倌,還是陰陽驛站的老闆!」一個男人突兀的聲音響起。

轉眼間,就見一個黑衣蒙面的男子大步走了進來。

我猛然愣住了,這人居然是我去到陰陽驛站時,接待的第一個『客人』!

季雅雲曾說過,他想和我談談,然而我卻一直沒能再去驛站,沒想到他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和上次見到黑衣人不同,他背後並沒有背著那個狹長的包袱,而是就那麼空著兩手走進來的。

對於黑衣人的到來,夢蝶似乎並沒有感到驚訝。反倒是瞪圓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我:「你是陰陽驛站的老闆?」

我心念電轉,緩緩點了點頭,「是。」

夢蝶身子明顯一震,低下頭,眼神閃動,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黑衣人像是對這裡很熟絡,拉開椅子,自顧坐了下來。

一時間,我、夢蝶和這神秘來客以圓桌為中心,成了三足鼎立的狀態。

黑衣人和我對視了一眼,像是猶豫了一下,竟抬起手,把包著頭臉的黑布解了下來。

看清他的樣子,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的臉竟像是被火燒過,完全分辨不出本來的樣貌。只是鮮紅的肉痂透著黑灰,夾雜著一條條觸目驚心的縱橫溝壑。

他的嘴唇已經燒沒了,黑布一揭開,就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鼻子的位置也只剩下兩個黑漆漆的孔洞。

我看不到他黑衣包裹下的身軀,可是單看這張臉,除了那雙遍布血絲的眼睛還有兩分人的樣子,卻是比我見過的厲鬼還要讓人驚悚。

夢蝶似乎反應過來,側目看著他蹙了蹙眉,冷聲說:

「你應該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你不該來這裡。」

黑衣人呵呵一笑:「知道,每年的今天這裡都是你做主嘛,不過……作為陰陽驛站的住客,我好像不用遵循一些東西。」

「你住在驛站?」夢蝶狐疑道。

黑衣人點了點頭,沒再說話,而是自顧倒了杯酒,仰脖喝了下去。

因為沒有嘴唇,一杯酒倒是有半杯順著嘴角漏了出來。

我原本滿心疑惑,卻因為他的到來更加覺得混亂。

勉強平定了一下心神,向夢蝶問道:「你見過趙奇?」

夢蝶似乎完全恢復了平靜,點了點頭,帶有幾分不屑的說:

「有生魂來到鬼山,別人沒察覺,我又怎麼會不知道?如果不是因為見他痴心一片,隔了這麼多年還是參與進了這件事,我不會讓他活到現在。」

「他現在在哪裡?」我急著問道。

不知道怎麼地,聽夢蝶這麼說的時候,我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恐懼感覺。

眼前的夢蝶,和我在看守所老樓第一次見到的那個用蘇州話罵人的鬼歌女完全判若兩人。

我開始發覺,她並非是一個迷失的歌女那麼簡單,而之前發生的那一樁樁邪異詭事,似乎更是某個長達數年的陰謀產物……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4:40
第三十五章 生死錢

我的感覺沒有錯,在短暫的疑惑過後,夢蝶完全恢復了冷靜,甚至帶著幾分冷酷,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

「我們來做筆交易吧,我可以保證趙奇和蕭靜的安全,不過你要替我們做事。」

我皺了皺眉,剛要開口,一旁的黑衣人突然嗤笑一聲:

「呵,聽說陰陽驛站的老闆只做一種交易。你和他談旁的買賣,以後還想不想去驛站了?」

他語氣像是調侃,但夢蝶的反應卻是出奇的大,嬌軀劇震之餘,艷紅的嘴唇竟也控制不住的抽搐了兩下。

我下意識的看了黑衣人一眼,但很快就將目光從他身上挪開了。

他的樣子實在讓人不敢恭維,多看一眼都會讓人做惡夢。

但是我心裡很快有了個想法,貌似作為陰陽驛站的住客,他對驛站很是了解。我要想知道驛站的秘密,倒是可以從他身上入手。

「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已經沒想過還能去驛站了。」夢蝶忽然沉聲說道。

我轉眼看向她,不禁被她的神情嚇了一跳。

只見她面色煞白,卻是微微揚著頭,緊咬著牙關,目光果決冷狠,卻是渾身都在不住的顫抖。

作為一個成年人,我深知只有一個人在壓抑著滿心委屈和痛苦做出某個艱難的決定時,才會有如此的表現。

黑衣人似乎也被觸動了,往上挺了挺身子,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

看著夢蝶堅忍的模樣,我有些於心不忍,對於男人來說,隱忍堅持的弱女子永遠比淫娃盪婦更能激發某種潛在的情懷。

不過我已經越來越感覺到茲事體大,不得不收起憐香惜玉的心思。

我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緒,探手入懷,把陰陽刀拿出來輕輕放在桌上。

夢蝶瞪大眼睛的同時,黑衣人也倒吸了一口氣。

「我是陰倌,也是法醫。我的老師曾經告訴我,作為一名法醫,無論遇到任何情況,都要堅持自己的原則,那就是不被一切外因影響,堅定信念尋求真相!」

我把陰陽刀向前推了推,抬眼直視夢蝶:

「法醫在很久以前又叫做仵作,這把刀就是仵作的刀,平冤屈、可殺百鬼!

你可以不管我的身份,也可以不去管陰陽驛站,但作為一名法醫,我同樣不會因為任何因素改變自己的原則。

趙奇是我的朋友,算是我的一個哥哥吧,但你也別妄想用他來威脅我。你只是一個鬼,你也沒資格要挾我。

一句話,我問什麼,你答什麼,想談條件?跟這把刀談。」

「你在威脅我?」夢蝶柳眉豎起。

「我從來不威脅女人!」我冷眼看著她,「可那天引我來的時候你自己說過,你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條人命,做為警察我會抓你,作為陰倌我更有足夠的理由要你的命!」

「你難道想趙奇死?」

「不想,但我絕不會受要挾,我答應他都不會答應!我只能跟這哥哥保證,他如果有事,會有不少人……哦不,是有不少鬼給他陪葬!」

我這麼說的時候,陰陽刀似乎有所感應,竟驟然爆發出強烈的紅色光芒,整個大廳頓時像是被一團血霧籠罩了起來一樣。

隨著紅光的持續蔓延,原本有些沉靜的房間竟漸漸變得嘈雜起來。

剛剛隱去的那四個伴舞女郎慌張現身,踉蹌著跑到夢蝶身後,全都一臉惶恐的看著我。

「姐!怎麼回事?」

一個倉惶的聲音響起,幾道身影匆忙從門外跑了進來。

看到當先進來的那人,我不禁一愣。

這人穿著一身粗布長衫,樣貌頗有幾分英俊,但跑進來的姿勢卻透著十分的古怪。

一般人跑動的時候都是甩開膀子跑,而這人卻是兩手抱頭,就像是生怕腦袋瓜掉下來似的。

白長生?

我驀地一愣。

這傢伙居然就是我之前幫他撿回腦袋的那個青年!

轉眼間的工夫,原本空蕩的屋子裡就多了許多『人』,而這些『人』無一例外的和四個伴舞女郎一樣,站在夢蝶身後,驚疑不定的看著我。

我強忍著驚疑,把兩手放在桌下交疊的腿上,右手指甲狠狠掐了一把左手背。

疼痛傳來,我嘬了嘬牙,抬眼看著面前這幫『人』。

一、二、三……八、九……

除了那四個伴舞女郎,夢蝶身後多了九個人。

五男四女。

五個男人中包括白長生,都和白長生一樣,穿著粗布的長衫,其中有兩個是戴眼鏡的。

四個女人年紀都不小,全然是一副民國時期的粗布裙裝打扮。

眼看著這九個男女,不知怎的,我一下就想起了我和竇大寶在二樓見到的九口棺材。

「見者有份,見者有份……我家公子打賞你們的……」

寶兒一邊說著,一邊不斷從身上摸出元寶,交到這些『人』手裡。

原本一臉緊張的『人們』接到元寶,神情都有所緩和,甚至是流出幾分欣喜。

「我的呢?」白長生一手捧頭,一手伸在寶兒面前。

寶兒眼珠轉了轉,一言不發的走回到我身邊。

「我……我的呢?」白長生焦急的看著我問。

「長生!你有點出息好不好?」夢蝶低聲訓斥,眼睛卻灼灼放光的斜視著寶兒。

也不知道怎麼的,我的目光就從這幫神態各異的鬼身上轉移到了黑衣人的身上。

黑衣人醜陋的臉孔低垂,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他像是感覺到我在看他,忽然抬起頭,通紅的眼睛看向我,滿是是血絲的眼珠微微一轉,斜向了一旁的白長生。

我心裡一動。

雖然不知道黑衣人的來路,可我感覺出,他貌似一直在幫著我說話。

他這眼神是什麼意思?

「公子,我沒錢了,只剩喜兒的兩個大錢了!」寶兒突然附在我耳邊低聲說道。

「啥意思?」

我轉眼望去,卻見寶兒朝我眨了眨眼,下一秒鐘便在我眼前消失不見了。

「兄台,我……我的呢?」

我一愣,抬眼就見白長生一手捧著腦袋,一手畏畏縮縮的想要伸過來卻又不敢似的。

眼看其餘『人』都捧著元寶沾沾自喜,我忽然覺得有點對不起這窮破落的傢伙。

本來嘛,見者有份,怎麼就獨缺了他呢?

我下意識的把手伸進腰間,手指錯動間,猛然愣住了。

我腰裡明明只藏了兩個元寶,怎麼會突然多出兩個?

正猶疑不定間,那個黑衣人突然開口說道:

「錢財乃身外之物,該給就給吧。」

他的話像是具有魔力,我幾乎想都沒想,就從腰裡摸出一枚元寶拍在白長生手裡。

「賞你的!」

可我怎麼都沒想到,白長生的反應會劇烈到無法想象的地步。

「啊……」

一聲尖叫響起,元寶被拋在了桌上。

與此同時,一顆圓咕嚕的東西從他肩頭滾落,像是皮球般的滾到了角落。

「姐!姐!你拿了錢,快走!」

白長生的人頭在角落裡撕心裂肺的大喊:「快走!」

夢蝶似乎也被鎮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起身朝著那邊走去。

「姐!你快走!走啊!」白長生睚眥欲裂的大喊。

夢蝶徑直走到他面前,像是愣怔了一下,恍然搖了搖頭,柔聲說:「姐不走,等你們都走了,姐再走。」

「你們這麼造局有意思嗎?」黑衣人突然冷冷道。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

黑衣人紅目灼灼:「你們這幫鬼東西,是不是都傻了?真以為自己能逃脫六道輪迴?」

夢蝶身子一頓,站起身,將黑色絲絨旗袍一拂,轉眼道:

「同是惡鬼,你裝什麼?我如要走,早便走了,哪用等到今天?」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4:42
第三十六章 陰謀序幕

我怎麼都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元寶,會讓局勢突然起了變化。

我忍不住仔細看那個被丟在桌上的元寶,可以肯定,這顆看上去金燦燦的金元寶,絕對不是我從狄家老宅帶出來的那個。

它實在太新了,甚至看上去有點假,就像是金箔紙疊的一樣。

記得當初給自己燒傍身錢的時候,我燒了不少的金銀元寶,寶兒拿來打賞的全是銀元寶,那這金元寶不也是我當初燒的?

我隨手把腰裡的元寶都拿了出來,除了狄家老宅帶出來的一金一銀兩個小元寶,果然還有一個金箔質感的『假』元寶。

貌似我當時燒了不少金元寶,為什麼只有兩個呢?

「咳咳……」黑衣人突然咳嗽了兩聲。

我回過神來看向周圍,頓時嚇得一哆嗦。

先前那幾個看上去還算和善的男女,連同四個伴舞女郎,此刻竟然都盯著我……

準確的說,是盯著我手裡的元寶,一個個面露貪婪,像是隨時要撲過來搶似的。

「太大方了不是好事啊。」黑衣人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我冷冷掃了一眼那幾個貪婪鬼,把元寶放回了兜里。

這時夢蝶已經將白長生的人頭捧了回來,替他安在了脖子上,看著他的目光中竟透出些許的愛憐。

夢蝶回過頭,看了看桌上的元寶,抬眼看向我,神情顯得有些古怪,又似乎在猶豫著什麼。

片刻,她忽然對我說:

「你放心,我會幫你照顧好趙奇,你先回去吧。」

我一愣,居然讓我回去?

不等我反應過來,夢蝶眼波流轉左右掃視了一眼,似笑非笑的看著我說:

「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過出手這麼大方的大爺了。下次來,您一定會帶更多的金銀來對不對?」

她這麼說的時候,其他鬼也都兩眼放光的看著我。

最讓我受不了的是那四個伴舞女郎,全都是滿眼含春,一副只要給她們錢,就以身相許任憑擺布的媚態。

真搞不懂,都已經變成鬼了,還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見夢蝶擺出送客的架勢,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剛要說什麼,忽然就覺得眼前一黑。

等反應過來,原本的金碧輝煌全都消失不見了,屋子又變成空蕩蕩陳舊破敗的樣子。

夢蝶、伴舞女郎和後來出現的九個男女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就連那個醜臉的黑衣人也不見了蹤影。

我既震驚,又鬱悶的不行。

驚的是自從看過鬼靈術后,我自認為對陰陽事已經有了很深入的了解。可是原本一屋子的鬼,竟然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突然不見了。

我不光看不到他們,而且感覺不到絲毫的鬼氣。

這種詭異的情形今晚不止發生過一次,然而我卻無法解釋這是怎麼個狀況。

讓我鬱悶的是……是夢蝶約我今晚來這裡的,可都還沒說到正題,她居然就下了逐客令,還連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搞得就好像我是專門來給他們送錢似的……

「禍禍!你沒事吧?」外面傳來竇大寶的喊聲。

我搖了搖頭,轉身走了出去。

就見竇大寶正騎在院牆上朝這邊看,臉上的表情顯得十分古怪。

房門在我走出去以後,「砰」的在身後合攏,再回頭,門上已經多了一把鎖。

抬眼再看整棟樓,已經完全重歸沉寂,這不禁讓我有些懷疑,今晚的經歷根本只是一場夢。

雖然滿心鬱悶,可我也沒打算再在鬼樓中搜索,直覺告訴我,這裡的一切都被『人』用一種我不了解的方式操控著,只要她不主動出現,任何人都不能夠找到絲毫有用的線索。

我助跑幾步,扒著院牆翻了出去。

「剛才裡面發生什麼事了?」竇大寶瞪著牛眼問我。

「邊走邊說。」我皺著眉頭往外走,「高戰呢?」

「他虛的不行,我把他扶到車裡,回過頭再來找你,鬼樓就不見了!」

「鬼樓不見了?」我停下腳步,疑惑的看向竇大寶。

竇大寶不住的撥楞腦袋,滿臉震撼的說:

「兩層的鬼樓不見了,原來的地方變成了七層高樓,應該就是你說的塔樓……我想進去找你,可我根本就沒法靠近塔樓,就跟中間有道氣牆擋著似的。」

我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根本沒法想象他形容的狀況。

回到車上,高戰歪在後座上勉強沖我笑笑:

「你回來就好了,走,找家館子吃飯去,我餓的都不行了……」

見他眼圈發黑,臉頰都有點塌了,我也顧不上多問,趕忙發著車,找到一家通宵營業的小排檔。

高戰一下車就深一腳淺一腳的跑到排檔前,二話不說從攤兒上抓起半拉鹵豬頭肉就往嘴裡塞。

排檔老闆以為碰上了神經病,差點沒報警。

直到把半邊豬頭肉狼吞虎咽的吃進肚,高戰才恢復了幾分生氣。

他咬開一瓶啤酒,跟我和竇大寶碰了碰,一口氣喝下半瓶,這才放下酒瓶瞪著倆硬幣眼問我:

「你這幾天在哪兒呢?你要是也在鬼樓里……我看不見你,你也看不見我啊?」

我乾笑兩聲,說我壓根也沒在鬼樓里。

我讓高戰說說他這幾天是怎麼回事。

果然,就和我想的一樣,那天從鬼樓回去,當晚我昏迷不醒,高戰一下就想到了趙奇的事。

他以為我昏迷不醒是因為在鬼樓出了狀況,但這種事他也沒法跟上面彙報,想來想去就向局裡請了假,決定去鬼樓里找我,沒想到結果這一進鬼樓,竟再也出不來了。

高戰說:「我當時見到上次那個看門老頭,直接亮明身份,說要搜樓,那老頭也沒攔著。我問他要房間鑰匙,他說沒有,還嘀嘀咕咕說有沒有鑰匙都一樣。

我心說也是,每個房間都有窗戶,屋裡有什麼隔著窗戶都能看見。我又沒有陰陽眼,能看見你也就看見了,看不見也就是找不著了。

結果我到了二樓,發現東頭一間屋沒鎖,我就想進去看看。哪知道一進屋就發現,那屋子變了,變得跟在外頭看不一樣了!」

高戰說他進門后一下就感覺到不對勁。

屋子再大,那也有個邊兒,可他進去后就發現那屋子不光大的離譜,而且裡面還門戶套著門戶,感覺就跟進了一處深宅大院似的。

關鍵是等他回過頭,發現進來的門居然不見了!

「然後我就一直在那間屋裡……怎麼走都走不出來,那屋裡也沒有朝外邊的窗戶,也分不清是白天還是晚上。」

高戰一口氣把瓶里的啤酒喝完,又咬開一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眯起眼睛說:

「後來我見到仨小孩兒,兩男一女,都十八九歲,男的頭髮染的跟雞毛似的……就在那個時候,我又看見我進去的那扇門了。我想跟著他們出去,可走了沒幾步,就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面看不見的牆攔著似的,明明看見門了,可就是走不過去。那時候我就知道壞菜了,那肯定是有人作妖,不讓我出去啊。我就讓那幾個孩子趕緊走,千萬別在那兒多待,那地方太他媽邪乎了。那鬼樓就跟他媽會吃人似的!」

吃人……

我和竇大寶同時打了個寒顫。

雖然沒有親身經歷,但是聽了高戰的描述,就感覺到一種深深的恐懼。

竇大寶忍不住問高戰:

「你在裡頭這幾天就一直不吃不喝?」

高戰苦笑:「吃了啊,我一直在裡邊轉來轉去,結果讓我找到一間像是佛堂的屋子。那屋裡的桌上有供品,盆子里有水,水跟普通的水沒兩樣,不過那供品是真他娘的難吃,就跟蠟做的似的,咽都咽不下去。」

「佛堂?」

我忽然想到一個細節,問:「那裡頭供的是什麼啊?」

高戰點了根煙,深吸了一口,皺著眉頭說:

「是一口鐘,特別大的一個銅鐘,得有兩米多高。我也覺得奇怪,佛堂里都是供佛像,哪有供銅鐘的啊?」

「那不是佛堂。」我篤定的說。

「你怎麼知道那不是佛堂?」高戰奇怪的看著我問。

我說:「你見過的那幾個小孩兒上午去局裡報案了,所以我們才知道你可能在鬼樓里。他們說見到一個胖子在屋裡啃豬蹄子,那豬蹄子也是供品吧?你見過佛堂用豬蹄兒上供的嗎?」

高戰愣了愣,下意識的搖著頭,一副費解的樣子。

片刻,抬起頭看著我滿臉疑惑的說:

「後來我怎麼一下子就能出來了呢?強撐著下了樓,就看見你們倆躲在樓梯下面,我當時還以為你們是搞鬼的人,想冷不丁給你們來一下子呢。」

我點了根煙,淺淺抽了一口,面朝著鬼樓的方向吐著煙,「你能出來不是你走運,是有人知道他們關了不該關的人,怕惹麻煩,所以才放你出來的吧。」

高戰可不笨,眼珠一轉,明顯是想到了什麼。

對於這老哥的經歷,我實在不能多說什麼。

他是為了找我才隻身涉險,我只有滿心感動。

我只能對他說,讓他以後千萬別再去鬼樓,也別再管鬼樓的事,因為那不在他能力範圍內,鬼樓的存在甚至已經超出了我的認知。

可是很多事往往都事與願違,這一晚鬼樓的經歷似乎只是為某些詭秘叵測的存在拉開了序幕而已……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4:44
第三十七章 眼睛

「嗡……嗡……」

手機震動的聲音將我從夢中驚醒,我翻了個身,摸索著找到手機,見是高戰打來的,連忙接了起來。

「徐禍,有案子,你直接到……」高戰急匆匆的報了個地址。

我趕忙起床,胡亂洗了把臉便出了門。

上車剛打著火,手機突然再次震動起來。

見是一個陌生號碼,我皺著眉頭接通,隨手點了免提。

聽筒里傳來一個慌裡慌張的男人聲音:

「警官,出事了!」

男聲有些稚嫩,聽上去像是年紀不大,說話間還帶著哭腔。

我愣了愣,邊開車邊沉聲問他是誰。

「是我,我是黃海林!」

「黃海林?」

我又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黃海林不就是那天去局裡報案的其中一個非主流?好像是染黃毛的那個。

「出什麼事了?」我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女朋友死了……」黃海林在電話那頭嗚嗚的哭了起來。

我渾身一激靈,「先別哭!你們現在在哪兒呢?」

黃海林抽抽噎噎的說出一個地址,竟和高戰讓我趕去的是同一個地方。

車停在一棟老舊的居民樓下,樓前的空地上已經拉起了警戒線,四周圍除了維持秩序的警察,站滿了圍觀的人。

我忍不住皺了皺眉,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還沒到跟前,就見一個染著黃頭髮的青年哭著跑到了我面前。

「我女朋友死了!小菲死了……」

我一把按住他肩膀,讓他先在一邊等著,接過孫祿遞過來的白大褂,一邊往身上套一邊看了一眼他和大雙:

「你們是什麼時候到達現場的?」

「比你早半個小時。」孫祿說。

我點點頭,「下次先驗證死亡時間,不用等我。」

孫祿:「知道了。」

「明白。」大雙用力點了點頭。

貓腰鑽進警戒線,來到一具被布單覆蓋的屍體前。

我剛要去揭開布單,忽然就聽到「咔嚓咔嚓」幾下聲響。

我下意識的一皺眉,直起腰順著聲音看去,就見不遠處一個年輕女子正捧著一台相機對著這邊狂拍。

「別拍!」我一下就火了,轉眼朝孫祿遞了個眼色。

孫祿連忙走了過去。

沒想到過了沒大會兒,那個女人突然大聲說道:

「憑什麼不讓我拍照?我有記者證,你的證件呢?拿給我看!」

我眉頭皺得更緊,抬眼見高戰已經走了過去,再看看周圍圍觀的人群,無奈的搖了搖頭,和大雙對視一眼,雙雙蹲下身,掀開了蓋在屍體上的布單。

「啊……」

人群中猛然爆發出數聲女人的尖叫。

我真恨不得衝上去,給這些看熱鬧的人每人一個嘴巴。

我可以確保我能不受外界因素的影響正常工作,但作為一名特殊職業者,我真的對這些圍觀者厭惡到了極點。

這種圍觀完全沒有任何意義,僅僅只是為了滿足那一絲絲該死的好奇。

這些圍觀者多數閑的蛋疼,根本不認為這種圍觀是病態的,不明白自己的行為是對死者極大的不尊重。

然而在驚叫聲逐漸平息的時候,我卻又聽到兩聲更加不和諧的聲音。

「咔嚓!咔嚓!」

就在聲音傳來的同時,血泊中的死屍竟猛然轉動了一下脖子。

我渾身猛一哆嗦,而我身邊的大雙更是被這一幕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因為外界因素的影響,我到現在還沒有完全看清屍體的狀況。

然而,死屍忽然轉頭,我終於看清了死者的臉。

這的確就是三天前去局裡報案的四個青年男女之一,是那個挑染頭髮的非主流女孩兒。

因為是從高空墜落,她的半邊腦殼已經因為撞擊塌陷了進去,紅色的血液和白色的腦漿將她大片的髮絲都黏連在頭臉上。

更讓人感覺恐怖的是,隨著她這一下轉頭,她左邊的眼球竟然從眼窩裡滾了出來,就那麼黏連著一部分組織斜斜的掛在另一隻眼睛的旁邊……

「媽耶……」

一聲綿羊似的慘叫傳來。

順著聲音看去,就見一個老太太捂著心口哆嗦著癱向地面,身旁的人嘈雜一片,紛紛『好心』的伸出援手去攙扶她。

我強忍著罵人的衝動,想要收回目光,不經意間,卻看到高戰、孫祿正和那個拿照相機的女人爭論著什麼,雙方全都是面紅耳赤。

「孫祿,回來!」我沉聲喊了一句。

孫祿梗著脖子走回來,蹲下身一邊打開化驗箱,一邊低聲罵道:

「傻13娘們兒,真是狗屁不通,以為有張記者證就能為所欲為了!」

「別管她,專心幹活。」

我沉聲說了一句,心裡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很快,孫屠子的口沒遮攔解釋了這感覺的來源。

「禍禍,我怎麼覺得死者沒死透呢?她的眼睛……她在看什麼?」

我猛一愣,下意識的看向死屍的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那一瞬間,我似乎看到她垂落在外邊的眼珠像是快速的轉動了一下。

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抬起袖子抹了把腦門上的汗,又揉了揉眼睛,再看,死者的瞳孔早就擴散開了,眼珠呈灰白色……這樣的眼睛是絕沒有半分生機的。

半個鐘頭后,我摘下手套,拿過一旁的記錄本。

「死亡時間?」

「不超過兩個小時。」大雙說。

孫祿:「按時間計算,應該是在凌晨五點左右。」

「死因?」我問。

大雙說:「符合一切高空墜亡特徵,應該是跳樓自殺。」

我抬眼看著他搖了搖頭:「是不是自殺不是法醫能夠判定的。」

「對不起……」大雙有些忐忑的點點頭。

「沒關係,現場初步勘驗完畢,把屍體打包吧。」

說完,我合上本子放到一邊,重新戴上手套,和孫祿一起想要把死屍抬起來。

哪知道我剛把屍體的上半身抬起,死屍掛在外邊的那顆眼球突然掉了下來,直朝著一個方向滾了過去。

「啊……」

圍觀的人群中再次爆發出尖叫。

「徐哥……怎麼辦?」大雙明顯帶著顫音問。

「你和屠子接著打包。」我說了一句,起身朝著眼球滾走的方向走了過去。

不知道什麼原因,那眼球竟滾出了七八米遠的距離,停下來的時候,居然已經距離警戒線不到一米。

我心裡覺得奇怪,可還是強作鎮定的走過去彎腰把眼球撿了起來。

「啊……啊……」

順著顫音看去,就見一個穿得像是老幹部似的老頭正渾身哆嗦著癱倒在地,褲子底下還『吧嗒吧嗒』的往下滴著黃色的液體。

我又可氣又可悲,忍不住搖了搖頭。

「咔嚓!」

又一聲快門聲響起。

我猛地轉過頭,卻見還是剛才那個照相的女人,正拿著相機對著我。

「你……」

我抬手指向她,死咬著嘴皮子才把到了嘴邊的髒話硬吞了回去。

那女人的反應卻比想象中要大的多,竟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地上。

「嘶嘶……」高戰急著朝我使眼色。

我才反應過來,我指人的手裡還握著一顆人眼珠子。

我強忍著怒氣,走到正在被抬上車的屍體旁,拉開裹屍袋,小心的把眼球放回屍體的眼眶,摘下手套雙掌合十朝著死屍拜了拜,讓孫祿和大雙抬屍體上車。

高戰走過來說:「老鍾和肖陽已經查看過上邊了,死者應該是自殺,從天台跳下來的。」

我無言的搖了搖頭,見黃海林還在一邊抹眼淚,低聲對高戰說:

「我想帶這小子去樓上看看。」

高戰點點頭,過去把黃海林帶了過來。

根據黃海林說的,他和戴菲是男女朋友關係,因為不喜歡被家人管束,所以在縣裡租了這麼套房子。

所租的房子在五樓,503。

我和高戰帶著黃海林去了503,然後又去了一趟天台。

由始至終,我都沒看到任何可疑的跡象。

這讓我不禁懷疑,戴菲的死似乎真的是意外。

然而在去警局的路上,黃海林的一番話卻讓我否定了這個想法。

「小菲睡覺前忽然跟我說……她說……她說她眼睛不舒服……我晚上喝了幾瓶啤酒,困的不行,就說明天帶她去醫院看看。我迷迷糊糊的好像聽見她說……她說:我的眼睛不見了,我要去找我的眼睛……」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4:48
第三十八章 驛站中人


「什麼叫眼睛不見了?」高戰擰起了眉頭。

見他看向我,我聳了聳肩,把臉轉向窗外,「我就是個法醫。」

高戰反應了一下,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不得不說,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對高戰有著不小的影響,甚至直接改變了他對某些事物本來的認知。

但以什麼樣的身份做什麼樣的事,真的很重要。

就比如我,法醫和陰倌…就案子本身而言,後者的看法毫無用途。

法醫和法證的詳細報告先後遞交上去,經過簡短的會議討論,戴菲的死被認定為自殺。

法醫實驗室里,大雙從解剖台前轉過身,猶猶豫豫的問我:「徐哥,死者的左眼球怎麼處理?」

我看了一眼他手裡的屍體縫合器,走到一旁從抽屜里拿出縫合的工具,轉過身沖他笑笑:

「我和屠子的老師說過,他個人絕不主張使用老外這種訂書機似的縫合器。傳統觀念,死者為大,可以的話盡量令屍體保持完整。」

「我記得林教授還說過,如果死的是十惡不赦的惡棍,那就另當別論了,畢竟古代還有鞭屍的刑罰呢。」孫祿嘿嘿笑道。

我咧了咧嘴,走到解剖台前,開始小心翼翼的縫合。

看著我完成最後一個步驟,大雙連著抹了好幾把汗,看上去似乎比我還要累。

見我摘下手套,他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走到我面前問:

「徐哥,如果死屍復活,而且有自己的思維……那和活人有什麼區別?」

「你說什麼呢?」孫祿皺著眉頭走過來。

我抬手讓他打住,盯著大雙的眼睛看了一陣,剛要開口,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我點了點大雙的鼻子,還是走過去先拿起了手機。

「喂,高隊。」

「死者家屬來要求認屍……你到前面來一下吧。」

掛了電話,我想了想,沉聲對大雙說:「工作時間只談工作,其它的,想好了再跟我說。家屬要求現在認屍,你和屠子再幫屍體整理一下,注意做好應急準備,防止家屬因為情緒激動出現意外變故。」

來到前面的辦公區,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面哭聲喊聲一片嘈雜。

拉開門,更是哭聲震天。

估計是看到了我身上的白大褂,一時間七八個陌生的臉孔圍了上來。

「小菲呢?我要見她!」

「她沒死,你們一定是弄錯了……」

我深吸了口氣,對其中一個看上去還算斯文的中年人說:「按照程序你們只能有……」

話沒說完,就感覺眼前晃過一隻手,緊接著我就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

火辣中幾股熱流順著面頰蜿蜒而下,一時間偌大的辦公室里全都安靜了下來。

我朝那個滿臉淚水還支著一隻手的中年婦女點了點頭,輕聲說:「節哀順變…按照章程來吧。」

「對不起,警察同志。」

「沒關係,有心腦血管疾病史的不要進去。」

……

「我靠,這都破相了,誰幹的啊?」見我進來,躲在辦公桌后的高戰直起腰,大咋呼二叫的問。

「行啦高哥,別裝了,你就說找我什麼事兒吧。」我邊說邊抽出餐巾紙抹著臉上被撓出的血道子。

高戰被我戳穿『伎倆』,乾笑著搖了搖頭,「兩個事兒,一個是那個小女孩兒的死,問你還有什麼看法?」

我搖頭:「站在我們的職業角度,我已經沒有額外的發言權了。」

高戰點點頭,「另一件事就是……今天早上你應該也看見了,那個照相的女的,是縣裡電視台的記者,她剛好就住在附近……」

「把她扣了!妨礙公務,至少關她七天!」不等他說完我就大聲道。

高戰抖了抖眉毛,看著我說:「電視台剛下了函,說是要以法醫為專題對咱們局法醫部門進行……」

「我管她是電視台還是哪兒,你不辦丫我不幹了!」

我不客氣的拍案而起,接住高戰丟來的煙盒拍在桌上,轉身走了出去。

臨出門還忍不住小聲罵了一句:「去他媽比的。」

我是真窩火。

不管是縫合屍體的眼球,還是被死者家屬不問青紅皂白的在臉上撓出幾個血印子,這都屬於我這個特殊職業工作範圍和『應該』承擔的責任範圍以內。

可每每案發時那些只顧看熱鬧和為了達到某個目的的傢伙,絕不在我的容忍範圍內。

「禍禍,你這是強J誰了?」潘穎斜眼看著我『小心翼翼』的問,「那姐們兒挺生猛啊,能把你撓成這樣?」

「行了潘潘,快別瞎說了!」季雅雲把她趕開,坐在我身邊,打開醫藥盒拿棉棒蘸著酒精替我擦拭傷口。

「怎麼就讓人撓成這樣啊?男的撓的女的撓的?因為什麼啊?」桑嵐站在一邊抱著肩膀問。

忙了一天,我真挺累,於是就把今天的經歷選擇性的說了一遍,出於保密原則,案子本身並沒有多說。

潘穎聽完,『噌』的跳了起來:「媽叉的,反了丫了,居然襲警?!走,現在就找丫去!法律辦不了丫,我特么也給撓回來!老娘也是女人,誰怕誰啊?!」

桑嵐目光閃動了一下,問我:「你應該也感覺出來,那個小女孩兒的死有問題對不對?」

我直言不諱的說:「是。」

「單單是戴菲有問題……還是那四個小孩全都有問題?」桑嵐問。

我一怔,抬眼看向她,卻見她正秀眉深蹙的看著我,一副費解的樣子。

我忍不住問:「你是不是『隱居』太久了,想太多了?」

桑嵐翻了個白眼,沒搭理我,直接去後邊了。

在桑嵐她們家吃完飯,回到家,洗漱完,躺在床上,卻怎麼都睡不著。

好容易開始犯迷糊,突然就聽見手機震動的聲音。

「嗡……嗡……嗡……」

我被震動聲驚醒,猛地直起了身子。

完全清醒的一瞬間,我幾乎是用盡了全部的自制力才能勉強鎮定下來,沒有第一時間做出過分的舉動。

「老闆,你沒事吧?」一個清脆的聲音問道。

「沒事。」

我坐在櫃檯后,斜眼看著小雅,就見她依然是那副低眉順眼的表情。

我來到陰陽驛站了!

看到她身上的旗袍,我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儘管已經很『熟悉』這裡的環境,可我還是控制不住的有些發抖。

「小雅,帶我去見那個新的住客!」我強忍著激動直奔主題。

『女騙子』,你等著,不管你是活是死,是人是屍,你……你總得給我個交代!

「他也想見您。」

小雅依舊是一身寶藍色旗袍,款款走到我面前,卻是面色嚴肅道:「他付了店錢,但是和以往的客人不一樣。你真要見他嗎?」

我愣了一下,「有什麼特別?」

小雅眼中又露出那種我已經熟悉了的茫然,但她很快就機械式的搖了搖頭,說:「你看了就知道了。」

「看什麼啊?」

我是真有點懵。

我想了想,抬眼說:「帶我去見她。」

我起身。

小雅點點頭,捋了一把旗袍的下擺,轉身就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我剛跟著繞出櫃檯,走出幾步,就覺得不對勁。

她沒有去樓上,而是徑直走入了一樓右側的屏風後面。

我記得那後面有一扇門,門后……門后不就是桑嵐她們家?

雖然滿心疑惑,可我還是亦步亦趨的跟著走了過去。

感覺腿前有些牽絆,看看身前的月白長袍,將前襟撩起來掖在了腰裡。

我甚至還整理了一下頭髮……女騙子,再見面,有些話,總要說清楚了吧……

來到右側的屏風后,那裡果然有一扇門。

不知道怎麼的,我鼻子一酸,眼淚止不住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老闆!」小雅忽然回過頭。

我急忙把頭轉向一邊,仰面四十五度角瞪著眼望著古樸的天花板。

「老闆,你真的要見他?」

「見……我很想她……」我仰著頭,情不自禁的說,眼淚奪眶而出,「我想吃她做的飯。」

小雅似乎有所觸動,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最後看了我一眼,一手捋了下旗袍,另一隻手推開了屏風后的那扇門。

這一刻我突然沉靜下來。

我站在原地抿了抿嘴,咬咬牙,從腰間拉出長衫下擺,用誇張的動作捋了兩把,一抹頭髮,邁步走了進去。

可我第一時間就發現……這不是桑嵐家。

而是一間類似酒店包房的存在。

而且是不屬於這個年代的。

一張實木圓桌上擺著四五個菜。

酒盞杯碟俱全,一個青年正背對著桌子面向窗外。

「就是他要見你。」小雅輕聲說。

我一看這人的背影,當時就火了,「去他媽的!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見他!」

「老闆……」小雅顯得十分惶恐。

我咬著牙,斜眼看著她驚恐的模樣卻有些於心不忍,沉了沉氣說:

「沒事!萬事你老闆兜著。你怕什麼?」

我使勁閉了閉眼,想了想這些天的遭遇,有種無奈也無助的感覺湧上心頭。

睜開眼,看到自己身上的月白長袍。

我鼓起勇氣,上前一步,沖那青年的背影抱了抱拳:「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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