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906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1:07
第九章 鬼童子

林彤沒再多逗留,說要回去照看朱飛鵬。

臨走前,她告訴我一件事:朱安斌回來了。

回來就回來吧,管他現在是什麼東西,難不成我還躲著他?

目光轉回到季雅雲身上,我的思緒也跟著回到了詭異的陰陽驛站……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陣呻吟聲驚醒。

睜開眼就見大雙正仰面躺在病床上直哼哼。

季雅雲和桑嵐偎靠在一起,也先後醒了過來。

桑嵐迷糊了一會兒,問我:

「我又夢遊了嗎?」

想到昨天晚上她睡得那個香甜,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聽說過豬會夢遊嗎?」

「滾,你才是豬呢!」

季雅雲掠了掠頭髮,問我:

「嵐嵐昨晚沒什麼事吧?」

我和桑嵐對望了一眼,一起看向她,心裡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感覺。

貌似她昨晚的狀況,比起桑嵐更像是夢遊吧。

「徐哥?你怎麼在這兒?」大雙看見我,虛弱的問。

我走到病床邊,一把將他脖子里的紗布扯了下來,他疼的一陣倒吸涼氣。

我把包糯米的紗布丟進垃圾桶,看了看他的傷口,暗暗鬆了口氣。

看來破書上祛除屍氣的法子還是很有效的,他的小命總算撿回來了。

我冷眼和大雙對視,冷聲問:「人呢?」

大雙一愣,「什麼人?」

我冷笑:「對了,那應該不是人,至少不是活人。真看不出來,你居然會養屍。」

大雙臉色一變,眼神閃縮的把臉轉向一旁,「什麼養屍……我沒……沒有……」

「你胸口的刀疤是你自己割的,你用自己的心口血養屍;心血一沾五行,效果會打折扣,所以你改用手抓。」

「徐哥,我……」

「你不用說了,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都和我沒關係。至於其它,等你回到局裡再跟我和高隊解釋吧。不過提醒你一句,以血養屍的人,十個有九個都沒有好下場,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這番話,我再不看他,和桑嵐、季雅雲一起走出了病房。

我本來對大雙的印象很不錯,不相信他會做歪門邪道的事,可是從他的神情反應來看,我的猜測沒有錯,他的確是用自己的心口血養屍。

自作孽不可活,我也管不了旁人的事。

桑嵐做完檢查,我開車接上潘穎,又去竇大寶那兒聚了聚,下午才回平古。

當晚我值班,第二天天剛亮,就被手機震動吵醒了。

電話是潘穎打來的,桑嵐又夢遊了。

我一個頭兩個大,等孫祿來了,和他交了班,就想回去看看。

可是剛出門,就又接到一個電話。

電話是王希真打來的,我皺著眉頭接起來,聽筒里很快傳來王希真的聲音:

「徐先生,上次的事真是不好意思,我們能再約個時間見面嗎?」

我是真不想再和這個人有瓜葛,可想到陰陽驛站的古怪,還是說:

「我現在有時間。」

……

再次來到南關街2號,開門迎接我的是王希真本人。

院子已經被清理過,那些被拔出來又胡亂插進土裡的花草也都被移走了。

王希真把我讓進客廳,親自倒了兩杯茶,坐下以後也不說話,就坐在我對面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見他神態古怪,我忍不住皺了皺眉,「我不喜歡拐彎抹角,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王希真點點頭,「我也不喜歡墨跡,可是怎麼說呢……上次的事是我不對,可我第一時間就給你打電話了,是你關機了,我就又打給秘書,讓她專門來這裡等你。徐先生,我知道高人都有脾氣,可您也不至於……」

他沒繼續說下去,只是抬手往牆上指了指。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愣了愣。

他指的居然是那幅被畫了小人的八駿圖。

我回過頭看著他,「你什麼意思?」

王希真聳了聳肩,「這幅畫雖然不算多貴重,也值個七八萬呢。這也就算了,樓上算是我的內宅,雖然我愛人已經過世了,家裡就我一個人,你也不該……呵呵。」

「等等!」

我總算反應過來了,我指著畫問他:

「你以為畫上的小人是我畫的?以為你家裡那天那麼亂,是我造成的?」

「不是你?」王希真神情漸漸變得疑惑起來。

我冷笑一聲,起身說:

「我沒那麼無聊,也不會那麼混賬的去毀壞別人家的東西。至於你家那天為什麼會亂成那樣,或許你應該去你樓上的書房,問問你供養的古曼童。」

見我要走,王希真連忙起身,說既然是誤會,說開了就好。又連連向我道歉,說是他自己誤會了。

見他態度真誠,我只好重又坐下。

「不是你,那又會是誰呢……」

王希真滿臉疑惑的自言自語了一句。

想到那天的情形,我忍不住又是一聲冷笑,指著天花板說:

「我不是很了解古曼童,不過我聽說這東西很邪,不好養啊。」

王希真居然搖頭說:

「還是不對,第一,那不是古曼童,是我請來的鬼童子;第二,當天確實是鬼童子出了狀況,可我已經按照一位師傅教的方法,把鬼童子給他送回去了。既然確認鬼童子被帶走了,那家裡又怎麼會搞成那樣呢?」

「鬼童子?」

我下意識的捏了捏眉心,我怎麼覺得,好像聽誰提到過『鬼童子』呢?

我不想因為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傷神,就直接問王希真,他為什麼會去陰陽驛站,對驛站又了解多少。

王希真顯得有些意外,就好像我不該問這個問題一樣。

不過他想了想,還是說:

「我能去驛站,全是因為一位師傅的指點,是鬼童子帶我去的。」

說著,他舉起左手把掌心對著我示意我自己看。

我突然想起來,那天晚上他離開驛站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他虎口裡閃過一抹綠光,就像是他手心裡攥著一枚綠色的眼睛。

然而此刻他手裡什麼也沒有,他要我看什麼呢?

王希真見我沒反應,忽然笑了。

他笑著點頭說:「連你也看不出來,說明鬼童子已經徹底消除了煞氣,以後會老老實實庇護我了。」

聽他再一次提到鬼童子,想起樓上供奉的雙頭古曼童,我猛然想到一件事。

我愕然的看著他的左手,問:

「你用自身的血肉養鬼?你把古曼童種在左手裡?」

王希真得意的點點頭,卻又糾正我說:

「再次聲明,這可不是古曼童,是鬼童子。」

接著又自顧自的給我解釋說:

「鬼童子和古曼童有相似的地方,那就是都是被降頭師父加持了的嬰靈。很多人都以為降頭是源自南洋,其實那純屬誤解,降頭和蠱一樣,最早是出自我國的滇南。

古曼童是降術傳到南洋后,由當地降頭師多次試煉的產物,鬼童子卻是源本降術所出,比起古曼童,鬼童子更有靈性,只要煞氣除盡,就永遠不會反噬,會終身為主人帶來好運。」

我聽的直皺眉,說什麼『源本降頭』,說到底還是為了謀求私利養小鬼。所謂的鬼童子,除了改換了個稱呼,和古曼童又有什麼區別。

我懶得聽他說這些,就又問他對陰陽驛站了解多少。

這次他顯得饒有興緻,竟反問我:

「你不是驛站的老闆嗎?難道你不知道驛站的來歷?」

我搖頭,說不知道。

我已經開始覺得,這一趟是白來了。

這個王希真,看似彬彬有禮,可在說到鬼童子的作用時,眼中露出的狂熱已經暴露了他本性的自私。

而這種為了私利不擇手段的人,對不能給自己帶來利益的事物的認知多半不會有多深入。

果然,王希真接著就說,其實他對驛站了解的也不多,只是聽那位師傅說,陰陽驛站是陰陽交集的所在,只要肯付出一定的代價,就可以在那裡暫住。

至於代價是什麼,那位師傅沒有說,只是說如果遇到危險禍事,就可以去那裡避禍。

至於驛站究竟是怎樣一種存在,又是什麼人創立的,這點那位師傅也是不知道的。

雖然他沒有明說,可我也想到他幾次提到的那位『師傅』,多半就是所謂的源本降頭師了。

我已經失望到家,在對王希真有所了解后,更加不願意多待。

我剛想告辭離開,卻又想起一件事,拍了拍腦門,疑惑的盯著他問:

「你是怎麼知道那個盜墓賊會死的?」

因為這兩天發生的事太多,我差點把和他見面的目的之一給忘了。

盜墓賊是他先找到的,他又和降頭有牽連,難道說在把盜墓賊送交警方前,他做了手腳?

王希真無疑是個很聰明的人,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攤了攤手說:

「現在你應該也想到了,盜墓賊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中了降頭。但是你不要誤會,我只是懇求那位師傅賜給我一個鬼童子,我不會降頭術。」

「不是你,那你是怎麼知道他中了降頭的?」

王希真臉色沉了下來,眼中閃過一抹冷厲:

「是有人想斷我王家的運勢,在我家的祖墳動了手腳!你應該以為我是那種為了謀求利益不擇手段到養小鬼的人?事實是,我不害人,別人卻要來害我!某人為了要弄死我,居然找人在我王家的祖墳里下了絕戶降!」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1:10
第十章 夜半一樓

聽了王希真的話,我目瞪口呆。

昨天回市裡,我就想找瞎子問問王家老墳是怎麼回事。畢竟棺材里的怪蛇和老鼠出現的太過詭異了。

原以為是墳墓風水出了問題,沒想到禍源卻是降頭。

王希真說,王家祖墳被刨前,他才找過那位師傅,是那位師傅告訴他,他在養了鬼童子後時運仍然不濟,很可能是有人對王家祖墳動了手腳。

那天王希真去林場,就是想看看祖墳的狀況,再告訴那位師傅,讓他幫忙推斷。哪曾想趕到的時候,祖墳竟已經被幾個盜墓的毛賊給刨開了。

冷靜下來后,王希真打電話把墳墓中的狀況告訴了那位師傅。

那位師傅告訴他,有人利用王家祖墳下了一種極惡毒的降頭,目的就是想讓他家破人亡,死後永不超生。

說到這裡,王希真眼神冷狠,嘴角卻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看他這副樣子,我不由的感覺有點瘮的慌。

祖墳被挖,他不是應該惱火才對嘛,怎麼反倒笑起來了?

王希真似乎看穿了我的疑問,冷笑著說:

「要按我當時的想法,我非得弄死那幾個盜墓賊,可是那位師傅聽說其中一個盜墓賊死在了棺材里,居然說祖墳被挖是好事!」

「好事?」

不知道為什麼,他對我這麼『開誠布公』,我卻感覺後背漸漸透出一股寒意。

王希真點點頭,面帶笑意的說:

「那位師傅說,我家祖墳被下的降頭很特殊,就算他親自來,想要破除也要費一番功夫。這下好了,那個盜墓賊死在棺材里,等同是用自己的生氣衝散了邪降的煞氣。不但破了邪降,而且他們的壽命還為我增添了幾十年的運勢,這難道不算好事?師傅說,這都是鬼童子給我帶來的好運。」

我聽得心底生寒,祖墳被破壞不但不惱怒,還因為所謂的『好運勢』沾沾自喜……

眼前的這個人根本就是極端的自我自私,而且我還發現,他對『那位師傅』已經到了迷信的地步。

我忽然留意到他剛才話里的一個詞,心裡一動,問他:

「你指的『他們』是什麼意思?」

王希真哈哈一笑,「我足足倒霉了三年,可見那降頭有多厲害了。那些盜墓賊不知死活,挖開墳墓的時候和降頭煞氣沖了個正著,有幾個就得死幾個,一個也逃不掉!」

我本來還想著問他的『對頭』是誰,可看到他眼中近乎瘋狂的神色,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如果說先前我對這個人還有幾分好奇,想知道他的身份背景,現在已經對他徹底失去興趣了。

一句話——道不同不相為謀。

我起身告辭,王希真也不挽留,只是說他不會忘記上次我對他的救命之恩,要我有事情儘管找他。

聽口氣就像是沒他辦不了的事一樣。

直到上了車,我才反應過來。

媽的,說什麼有問題要向我請教,其實他和我見面的目的,就是讓我幫他看看他左手的煞氣是否消除。

向我坦白敘述的背後,為的是不露痕迹的達到目的。

目的達到了,也就沒有留我的必要了。

這人的心機可真深啊……

回到家,就見大門開著,桑嵐、季雅雲和潘穎都坐在我家樓下,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我問季雅雲,這又是怎麼回事?

不等季雅雲開口,潘穎就把她的手機遞給我,臉色有點發白的說:

「你……你自己看吧。」

我愣了愣,接過手機,見上面是一段暫停的視頻。

看畫面,依稀就是桑嵐的房間。

「我擔心嵐嵐出事,所以昨天從家裡帶了攝像頭裝在她屋裡,這是昨天晚上拍到的。」

潘穎一邊給我解釋,一邊點開了播放。

因為是普通的攝像頭拍攝,畫面上並沒有顯示拍攝時間。

從畫面的昏暗程度來看,應該是夜裡睡覺的時候拍的。

讓我感覺奇怪的是,從被子鼓起的形狀看,床上應該不止一個人。

聽潘穎說我才知道,原來她和季雅雲擔心桑嵐夢遊,昨天晚上兩人都陪她睡在一起,而且她和季雅雲是一邊一個,把桑嵐夾在中間睡得。

她後邊還說了什麼,我卻沒有聽清楚,因為我已經被視頻中突然出現的一幕驚呆了。

因為天氣已經變得暖和起來,又是三人擠在一張床上,所以只蓋了一床薄被。

畫面中三人似乎睡的都很安穩,只有睡在左邊的那人偶爾不老實的翻個身。

就在潘穎和我說,左邊那人是她的時候,詭異的事發生了。

原本蓋在三人身上的被子,竟漸漸的滑向了右邊,最終滑落在了地板上。

在被子滑開的過程中,我有種奇詭的感覺,那就是,被子絕不是正常滑落,而像是有人扯著被子往下拉似的。

沒等我從驚愕中緩過來,更讓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現了。

被夾在中間的人猛然間站了起來。

我看的分明,她整個身子並沒有動作,甚至連腿彎都沒有打彎,就像是身下有個彈簧,就那麼直挺挺的彈起身站在了床上。

這人正是桑嵐。

她在『站起來』后沒有逗留,而像是正常人一樣,邁腿下了床,徑直走出了畫面。

在經過攝像頭前的時候,我發現她的眼睛居然是閉著的!

夢遊的特徵之一就是夢遊者的眼睛是半睜開的,正因為這樣,才能保證不被磕碰到。

桑嵐的情形明顯不一樣,一直都是閉著眼,這完全不符合夢遊的癥狀。

而且更令人感覺詭異的是,從她站起來以後,她的右手就微微向前伸著,像是被人牽著手,拉她下床,拉著她向前走一樣。

桑嵐再沒出現在畫面中,讓人匪夷所思的是,床上的兩人由始至終都沒有反應,就好像完全睡死了一樣,連被子沒了都沒發覺,只是抱著身子時不時的搓著肩膀,顯然並不是沒感覺到冷,可就是不醒。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啊?這擺明了不是夢遊。」桑嵐帶著哭音說。

我錯了錯下巴,把手機還給潘穎,想了想,用力一揮手,「不用怕,我已經想到解決問題的方法了。」

「啊?你這麼快就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了?」潘穎和季雅雲同時看向我。

我看了一眼敞開的房門,再看看桑嵐,裡面還穿著睡裙,只在外邊套了件外套。

我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這是又大半夜的跑來我家了啊。

桑嵐急著過來拉住我催促道:

「你快說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我斜眼看著她身上說:

「問題出在衣服上,你今天晚上睡覺的時候試試把衣服全脫光,我保證你不會再『夢遊』!」

潘穎過來扯著桑嵐的睡裙看了看,回頭問我:

「這衣服有問題?還是說衣服上的大嘴猴成精了?」

「潘潘!」

桑嵐跺著腳的喊了一聲,狠狠一拳捶在我胸口上,「他胡說八道你也信?」

潘穎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點指著我說:

「徐禍禍,你是壞到骨子裡了,你讓嵐嵐別穿衣服,她要是晚上再跑到你家來,你就能……」

「滾!」桑嵐又給了她一拳。

季雅雲瞪了我一眼,讓我別鬧,趕緊幫忙想想這是怎麼回事。

靠,居然都看穿了。

一個個倒是都不笨,可怎麼老是出妖蛾子呢?

我問桑嵐,昨天晚上她是怎麼醒過來的,醒來后又發生了什麼。

她搖頭說,她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潘穎和季雅雲找來,還是她開的門。她就在櫃檯后藤椅里坐著睡了一夜。

見三雙眼睛都盯著我,我只好手一攤說:

「你們看我也沒用,再一再二不再三,你們該睡的睡,如果今晚再出問題,那再想辦法唄。」

我說的是實話。

要說桑嵐老被這麼折騰是真可憐,可我總覺得她是猴子請來的逗逼,每次發生在她身上的狀況都刷新我的認知,讓我感到『學無止境』。

嘴上說沒辦法,可心裡卻已經打定了主意,今天晚上一定要弄清事情的真相。

要說對於發生在桑嵐身上的狀況,也不是全沒線索。

至少有兩點。

一是誰給她開的門?第二點就是,前天晚上後院里的兒歌聲。

我隱約有種感覺,似乎不單單是桑嵐出了狀況,問題的根源,好像是出在我家……

晚上吃過飯,我把手機設了鬧鈴,早早的上床睡下。

鬧鈴聲一響,我立時驚醒,翻身下床,穿好鞋,拿起了一旁的背包。

我沒開燈,而是借著後窗透入的月光,躡手躡腳的下了樓。

來到樓下,昏暗中,一樓並沒有什麼明顯的異狀。

我打開後門,也沒發現院子里有特殊狀況。

於是就按事先想好的,將後門完全打開,而我則側身藏在了門背後。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屋裡並沒有什麼變化,後院也沒再傳來唱歌的聲音。

正當我感覺身子僵硬,想要稍微活動一下的時候,忽然,就聽櫃檯後傳來一下輕響,像是有什麼物體移動了一下。

我急忙屏住呼吸,透過門和牆之間的縫隙,偷眼看了過去。

這一看不要緊,看清狀況,我渾身的汗毛都快從炸開的雞皮疙瘩里蹦出來了。

聲音並不是發自櫃檯上,而是從櫃檯后的貨架上傳來的。

記得剛到平古的時候,我就背運的參與調查了一件殘忍的分屍烹屍案。

因為被害人的頭被烹煮,為了幫其重塑鬼身,我用竇大寶和潘穎的血,以及季雅雲的頭髮塑造了一個陰形,就是一個粗陋的泥娃娃。

後來案子偵破,被害人重入了輪迴,我並沒有毀掉那個泥娃娃,而是隨意的放在了貨架上。

因為是隨手擺放,所以泥娃娃是面朝著裡面的。

而此刻,隨著「嚓嚓」的輕響,那個泥娃娃竟一點一點,慢慢的把身子轉了過來……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1:15
第十一章 又聞鬼哭門

泥娃娃轉動的雖然緩慢,但最終還是完全轉過了身。

借著窗外透進的微弱光芒,原本看上去有些滑稽的娃娃,竟讓人越看越覺得恐怖,就連那張粗陋的讓人感覺可笑的臉,都顯得格外陰森。

我頭皮一陣陣的發緊,後背貼著牆,一動也不敢動,大氣也不敢喘。

未知的東西往往比已知的更讓人覺得恐懼,泥捏的娃娃竟然自己動了,而且這娃娃還是我親手捏的……

我一瞬不瞬的盯著泥娃娃,心說它可別真的活過來了,這要是一下從貨架上蹦下來,我就是石頭做的膽子也非得嚇崩開。

萬幸,泥娃娃轉過身後,就一直『站』在貨架上,一動也不動了。

以至於我開始懷疑剛才看到的一幕根本就是我的幻覺,泥娃娃原本就是那樣面朝外擺在那裡的。

可是就在我這樣想的時候,明明鎖死的房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了。

我已經預感到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了。

果不其然,門打開以後,一個人影搖搖晃晃的走了進來。

不用看臉,光看身材,我就認出來的是桑嵐。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她進來以後,門還沒有合上,居然又一個身影無聲的快速閃了進來。

因為是背對著門,我並不能看清這人的臉,只是看身形輪廓,這應該也是個女人。

桑嵐進來后,就徑直走到櫃檯後面,在藤椅上坐了下來,頭一低就不動了。

後進來那人轉頭朝自動關上的房門看了一眼,緩步走到櫃檯前。

借著窗外透進的光,我終於看清了這人的側臉。

居然是潘穎!

不,她不是潘穎。

那個大背頭,就算『深沉』的時候,腦門上也都透著『搗包』兩個字。

而此時的她,神情冷峻中帶著狐疑,先是盯著桑嵐看了一會兒,然後緩緩轉動眼珠,掃視著房間的各個位置,似乎在尋找什麼,神態顯得格外陰沉。

她不是潘穎,她是女鬼狄金蓮!

她又附在潘穎身上了!

不……她和潘穎的情況似乎不同於普通的鬼附身。

從上次狄金蓮出現,我就有種怪異的感覺,就好像她一直就待在潘穎的身體里,只是在特殊的情形下才會出現並且主導這具身體。

狄金蓮環視了一周,目光最後竟落在了我這邊,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慢慢走了過來。

我正在想要不要出去和她照面,她忽然停下腳步,「嘶嘶」的倒抽著冷氣,同時還不斷甩著右手,模樣古怪的就像只發情了的大猩猩一樣。

我再也按捺不住心裡的狐疑,剛想出去,正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嗚嗚」的女人哭聲!

又是鬼哭門!

我又驚又怒,怒的是這哭門鬼也太不識進退了,居然又來『嚎喪』;驚得是她這一哭,桑嵐被驚醒過來,又得經受一番心理和神經的雙重考驗。

狄金蓮似乎也想到了同樣的問題,立刻停止了古怪的動作,快速的朝桑嵐看了一眼,然後兩個箭步衝到門口,一把把門拉開,壓著嗓子急吼吼的沖外面說:

「別吭聲,裡面有人在睡覺!」

聽到這個聲音,我差點沒吐血。

這個調調絕不是狄金蓮,這特么就是大背頭、潘神鞭!

門外的哭聲戛然而止,與此同時,我駭然的發現,我竟然不受控制的推開遮擋的後門,邁步朝外走去。

潘穎把頭探出門外左右張望,似乎在查看是什麼人在外面哭。

猛不丁回過頭,正好和我打了個照面,嚇得一蹦,卻及時捂住了嘴,可隨即又發出幾下吸氣的怪響。

「禍禍?!」

看清是我,她倏地瞪大了眼睛,「你還沒睡?」

「讓開!」

我咬著牙說了一句,兩條腿卻仍是不受控制的往前走。

直到現在,我才真正見識到了哭門鬼的可怕,才知道哭門鬼為什麼在百鬼譜中被列為五種最難纏的鬼之一。

夜半鬼哭門,非是索命,必有所求。

百鬼譜上只說哭門鬼難纏,我卻沒想到竟邪性到這種地步。

我現在有自己的思維,能說話,可就是身體不受控制,完全像是一個被操控的傀儡木偶一樣,不由自主的往外走。

最讓我感到恐慌的是,在我感覺不受控制的時候,第一時間就默念起了鬼靈術中的法訣。

可就算我念出聲,也沒有用!

見我走出門,潘穎追上來問:

「大半夜的,你幹嘛去?」

我咬著牙,從牙縫裡迸著說:

「回去!看著桑嵐!」

潘穎狐疑的看了我一陣,眼睛里突然閃過一道奇異的光,「壞了,剛才是鬼哭門,門一開,房子的主人就等於是應承了哭門鬼的請求。」

她這話像是對我說,卻又更像是對自己說的,聲調語氣明顯和剛才不一樣了。

下一秒鐘,她的嘴角猛一抽搐,似乎是很痛苦,但很快就又用我熟悉的腔調對我說:

「我先去把門關上,然後跟你一起去,要不然萬一哪個流氓醉鬼跑進屋,嵐嵐就遭殃了!要真是那樣,還不如被你這個流氓法醫佔便宜呢。」

我徹底無語了,也懶得再跟她多說。

事實是這個大背頭太愛胡鬧,沒少惹禍,這一次是真把我惹火了。

就算看過百鬼譜,學了鬼靈術,可我從來都不覺得我對陰魂厲鬼了解有多深。

陰陽事,深似海,誰能尋到邊?

就像現在,我並沒有看到什麼哭門鬼,可無論怎麼嘗試都是徒勞,就好像被下了最毒的魔咒,只能不受控制的往前走。

這讓我想起了某部大片里的一個片段。

大致是女主利用自己的非凡能力,控制了反派的心神,然後對他說:

「一直向前走,永遠不要停下來,直到死。」

我知道我不會一直走下去,只要天一亮,我無論如何都會恢復。

可我不知道現在會去到哪裡,更不知道夜半鬼哭門,到底是索要我的命,還是對我有所求,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會是什麼……

「禍禍,對不起,我……我就是怕嵐嵐被嚇到,她跟我說過鬼哭門的事,可我一下子沒想起來……」潘穎追上來說。

我斜眼瞪了她一眼,沒有搭理她。

說實話,我現在如果能控制身體,我一定會給她一巴掌,讓她長長記性,以後別這麼冒失。

「嘶……」

潘穎忽然又倒吸了口冷氣。

我下意識的看了她一眼,卻見她正把什麼東西從右手上撕下來。

仔細一看,竟然是用膠帶粘著的幾枚圖釘。

圖釘的釘尖是朝著她手心的,上面已經沾滿了血。

「你在搞什麼?」我忍不住問。

潘穎把手在衣服上抹了抹,訕訕的沖我笑笑:

「沒……沒什麼,就是吧……我覺得昨天晚上的事太邪乎了,我就是睡再死,也不能被子沒了還一覺睡到天亮。我怕嵐嵐再出事,所以我就……我就……禍禍,對不起,我真忘了鬼哭門的事了。」

看著她因為疼痛忍不住抽搐的嘴角,剎那間我所有火氣都煙消雲散了。

她把圖釘黏在手心,是擔心桑嵐出事,怕自己睡著。圖釘和膠帶上都沾滿血,她的手心已經被扎的血肉模糊。

想想看,去內蒙那趟,這個大背頭明明被凍的跟孫女一樣,卻還是義無反顧。

她雖然愛胡鬧,但對朋友是真沒的說。

單是這一點,已經可以讓人忽略她所有的缺點……

「你說,我現在要是硬把你背回去,是不是就沒事兒了?」

潘穎忽然異想天開的說,而且真作勢要行動。

我忙說:「別胡鬧,我現在身體根本就不受控制,只知道往前走,也不知道去哪兒……

與其說這是被鬼附身,更像是和哭門鬼之間達成了某個約定,被強迫著去履行約定一樣。

這可能是哭門鬼的一種特有屬性。開了門,就是答應了哭門鬼的請求。

今天躲過去,改天他們還會找來。與其擔驚受怕,不如一次性解決這件事。」

想到這些天接連不斷的怪事,想到自己近乎可悲的處境,我鼻子有些發酸。

我咬了咬牙,說:

「姥爺去世后,我就只有你們這些朋友了。我不想讓我的朋友跟著我冒險,你趕緊回去吧。老子怎麼說都是陰倌,我還不信了,一個哭門鬼能把我怎麼地!」

潘穎習慣性的捋了捋她的大背頭,很爺們的說:

「別婆媽了,咱爺們兒都是有擔當的人,是我把你害成這樣的,我必須對你負責到底。甭管刀山火海,這一趟哥們兒陪你!」

半個小時后……

「禍禍,咱能打輛車嗎?要不我先回去了,我走不動了,我覺得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潘穎邊說邊彎著腰捶著腿,一副半死不活欲哭無淚的樣子。

我咬牙切齒的說:

「說好的刀山火海呢?這才走了半個鐘頭你就『叛變革命』了?別廢話,趕緊給我擦擦汗。」

兩人又轉過一條馬路,看到前面的一扇大門,我不由得一愣。

我怎麼覺得我以前來過這裡?

我仔細回想著,直到走到大門口,看到門邊的招牌才猛然醒悟過來。

平古屠宰場!

我去年的確來過這裡,當時是因為季雅雲,或者說是因為調查老陰的事,和沈晴一起來的。

我們在這裡見到了老陰,卻被他跑掉了,後來才發現,是季雅雲發錯了地址,她們去的是平古西屠宰場,而平古屠宰場是老屠宰場。

竇大寶現在的那把殺豬刀,還是我花一百塊錢跟這裡的門衛老頭買的呢。

大半夜的走了這麼遠,怎麼跑這兒來了?

我並沒有進屠宰場,而是不受控制的經過屠宰場的大門,走到一條不容易被發現的小衚衕外,然後拐了進去。

拐進衚衕后,走了沒幾步,我突然發現,我的身體又屬於自己了。

但是沒等我來得及驚喜,潘穎就忽然扯住了我的胳膊,努著嘴示意我往前面看。

我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登時就驚呆了。

正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竟出現了一個穿著黑色晚禮服裙的女人,正雙手提著裙擺,姿態優雅的往前走。

更讓人覺得詭譎的是。

在衚衕的深處,竟然出現了一座燈火輝煌的樓宇……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1:16
第十二章 鬼歌女

相比突然出現的黑色晚禮服女人,更讓人感覺詭異的是衚衕深處的那棟樓。

那不是什麼現代建築,而是一棟古代的塔樓!

這塔樓總共有七層,佔地面積幾乎都趕上一個標準的足球場了。

此刻塔樓內燈火通明,仔細看,隱約還能看見的燈火的籠罩下有人影閃動。

雖然我對平古縣還不算多熟悉,可縣裡有這麼一棟宏偉的建築,哪怕是仿古的,多半早成為景點了,我絕不會從來都沒聽人說過。

我越看這樓,越覺得莫名的妖異。

可是沒等我想出眉目,那個突然出現的黑色晚禮服女人就停住了腳步。

我心裡一咯噔,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眼前的女人忽然閃現,絕對不是人,多半就是兩次到我家哭門的哭門鬼。

夜半鬼哭門,非索命,必所求。

她把我帶來這裡,眼前又有這麼一棟邪性到家的塔樓,究竟是想要我的命,還是有求於我呢?

就在我帶著疑問全神戒備的時候,女鬼開口了。

她並沒有轉過身,而是站在那裡,背對著我和潘穎說道:

「就是這裡了,下個月初一,夜裡子時,你再來這裡找我。」

女鬼的聲音十分的軟噥動人,卻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疲憊和風塵味。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竟然覺得我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聲音似的。

沒等我回應,潘穎就小聲嘟囔了一句:「傻子才聽你的呢。」

女鬼像是聽到了她的話,猛然把身子轉了過來,森冷的目光卻是直射在我的臉上。

看清她的樣子,我就像是被狠狠電了一下,渾身猛一哆嗦,整個人都僵住了:「是你!」

我和沈晴在東城看守所的老樓里,曾經到過一個『不存在的』二戰日軍俱樂部。

當時我和沈晴是從舞台後的化妝間進去的,不光在那裡發現了趙奇失蹤的女友蕭靜,還見到一個穿旗袍的歌女。

當時歌女一邊換衣服,一邊用我聽不懂的方言罵人。

後來去桑嵐她們家才知道,歌女說的是蘇州方言。

眼前的女鬼,居然就是俱樂部里的那個鬼歌女!

鬼歌女目光閃爍,竟然看著我說:「你既然還認得我,那麼我想你應該會答應我們的請求了。」

「你們?」我留意到她話里的一個詞。

鬼歌女像是沒聽到我的話,眼神微微一轉,接著說出一句話。

聽了這句話,我的心差點沒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她說的是:「我見到趙奇了,是他讓我來找你的。」

「趙奇?他在哪裡?」我強忍著上前拉住她的衝動問。

我一直都有一種感覺,無論看守所老樓的日軍俱樂部,還是醫院地下的水牢監獄,乃至二爺屯和平古崗的怪事,都和日本鬼兵有牽連。

把一系列的詭異事件串聯起來,每一件似乎都不是偶然。而是在這些怪事的背後,應該是有人在進行著某個『大陰謀』。

趙奇是在經歷二爺屯的詭事時,為了朝思暮想的愛人,把生魂留在了『另一個世界』。

現如今,眼前這個曾在日軍俱樂部出現的歌女卻說,她見過趙奇,並且還說,是趙奇讓她來找我的……

這就更加證實了我的想法。

在這一系列詭事的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陰謀?

而主導這場陰謀的,到底是神秘莫測的老陰,還是在監獄水牢中見過一面,卻讓我想起來都會做惡夢的鬼僧無道……又或者,在這一切的背後還有更加隱秘的人物?

鬼歌女顯然看出了我的滿心疑惑,卻沒有想要解釋,而是又說道:

「下個月初一,子夜時分,你再來這裡,到時候,你答應我們的請求,我會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一切。」

「為什麼要等初一?趙奇現在在哪裡?」

我恨不得上前抓住她,一次性問出我所有的疑問,可我還是忍住了。

趙奇是我的朋友、哥們兒,他現在像棵植物似的躺在病床上,其它的可以冷漠不管,我必須得把他找回來。

可是在二爺屯的事過去后,我根本沒有任何追尋的方向。

眼前的鬼歌女夜半哭門,又曾和蕭靜、日本鬼兵同時出現,她似乎是找到趙奇的唯一線索了。

我剛想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答應初一再來。

沒想到一旁的潘穎忽然上前一步,表情森然的盯著鬼歌女冷冷說道:

「你既然說的這麼誠懇,為什麼不以真面目示人?你手上沾染的人命,恐怕不下幾十個吧?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我本來還想阻止她再胡說八道,可是轉眼仔細一看,就再一次愣住了。

她的樣子還是潘穎的樣子,可是神情目光卻似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雖然我早就隱約猜到,潘穎和狄金蓮之間有著某種關聯,狄金蓮可以輕易頂替潘穎,可看著她從未有過的冷厲目光,我還是忍不住懷疑,眼前上了潘穎身的,真是狄金蓮嗎?

然而她向鬼歌女提出的問題,以及鬼歌女的反應完全掩蓋了這個疑問。

『潘穎』問的重點是:你為什麼不以真面目示人;你至少害過幾十條人命。

鬼歌女頭一次正視她,眼中露出了些許狐疑,似乎在猜測她的身份。

但是這種狐疑的目光很快被一抹異樣的果決神情取代。

鬼歌女和『潘穎』對視,同樣冰冷的回應說:

「你的死相未必就有多好看;我是害過很多人,可除了該死的那些,其餘的都是被逼無奈。」

兩人……不,是聽兩鬼一問一答,我大腦更加混亂,可我還是攔住想要上前的『潘穎』,問鬼歌女:「你叫什麼名字?」

「夢蝶。」

「我怎麼找你?」我又問。

鬼歌女夢蝶反手朝那棟妖異的塔樓指了指,一字一頓的說:

「初一,子夜,我在鬼山等你。」

說完,竟再不管我,轉過身,雙手提著禮服的裙擺款款的向前走去。

鬼山!

聽到這兩個字,我再次渾身劇震。

第一次聽說鬼山,是在市醫院下面的監獄水牢里。

三白眼即將變成鬼鴞前,曾不顧一切的說:他在鬼山……廟裡……

那個『他』,應該指的是他的師父,是他憤恨之餘口口聲聲叫的『老東西』。

如果說老陰還不是這一些列邪事的主謀,那這個『老東西』,很可能就是真正的元兇。

我曾問過瞎子,鬼山在哪兒,瞎子告訴我除了賀蘭山勉強算是配得上『鬼山』的稱呼外,並沒有切實的鬼山存在。

可夢蝶卻說,衚衕深處的老樓就是鬼山!

想到這段日子的種種經歷,我就想追上去。

可剛邁出兩步,我就停了下來。

因為前方的燈火驟然熄滅,整棟塔樓竟然消失不見。

塔樓的燈火是衚衕里唯一的照明來源,塔樓消失,衚衕里頓時一片漆黑。

「禍禍……你在哪兒呢?」黑暗中傳來潘穎發顫的聲音。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想了想,循著逐漸恢復少許的視線找到潘穎,拉著她走出了衚衕。

路燈下,潘穎懵了好半天才問我:

「剛才我是不是在做夢?那棟樓……」

不等她說完,我就招手攔下一輛計程車,拉開後車門把她推了進去,自己也跟著坐了進去。

「師傅,麻煩你,去城河街。」

出租司機回過頭詫異的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麼,緩緩開動了車子。

潘穎:「禍禍……」

「你和狄金蓮之間到底有什麼秘密?」我打斷她問。

潘穎愣了愣,接著居然前所未見的長長嘆了口氣,「唉……是哥們兒的話就別逼我,以後有合適的機會,我再告訴你吧。」

我點了點頭,沒再追問。

她這樣說,等於是承認,她自己也知道她和狄金蓮有聯繫,甚至是有著某個約定。

這大背頭雖然愛胡鬧,可也不是完全不分輕重的傻子。

她這麼說,我還能怎麼辦?

最主要的是,我已經漸漸感覺出,狄金蓮雖然時不時上她的身,卻似乎沒有傷害她的意思。

下了出租,快到家的時候,潘穎忽然扯住我,一臉惶恐的說:

「嵐嵐是真出問題了,我……我一晚上都沒睡,就盯著她呢。她那不是夢遊,好像是……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一個看不見的人帶到你家去的……」

或許是因為這一晚接收了太多的信息,起到了物極必反的效果。

又或者河畔的冷風讓我的大腦格外清晰。

想起離家前一樓的異狀,再結合這些天的經歷,我心裡漸漸有了一絲眉目。

回到家,打開房門,就見桑嵐正坐在櫃檯后低著頭一動不動。

我和潘穎對視一眼,快步走到櫃檯后,輕輕抱起明顯在熟睡的桑嵐,直接把她抱上了二樓。

回到樓下,我讓潘穎上去睡覺。

走到貨架旁,拿起那個泥娃娃放在櫃檯上。點燃牛油蠟,關了燈,在櫃檯后坐了下來。

看著面前不久前才發生過詭異一幕的泥娃娃,我並沒有感到悚然,而是前所未有的冷靜,或者說冷漠。

半晌,就著燭火點了根煙,深深吸了一口,嘬著嘴唇,把煙對著泥娃娃噴了過去……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原本一動不動的泥娃娃,竟然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1:19
第十三章 泥娃娃的秘密

「咳咳咳……咳咳……」

我聽的分明,那就像是小孩兒被煙嗆到,發出的咳聲。

而這咳嗽聲,居然就是從櫃檯上的泥娃娃里傳出來的!

還別說,破書上這種專制小鬼的法子還真靈,一口煙就給熏出來了。

我腦筋快速的轉動,又抽了口煙,朝著泥娃娃噴了過去。

這次咳聲更加劇烈,聽聲音都快咳的背過氣去了。

我有點於心不忍,聽上去,那的確是個孩子。

可我還是強忍著不讓自己心軟。

桑嵐這幾天晚上『夢遊』,多半是這泥娃娃出幺蛾子。

如果不弄清狀況,桑嵐不得安生,我更得天天晚上做『廳長』。

就在我咬著牙,狠心想把第三口煙噴過去的時候,泥娃娃竟然開口說話了!

「別噴了……咳咳……受不了了……咳……」

聽到這個聲音,我心裡猛地一顫。

不單是因為這孩童聲又是咳嗽又是哭,讓人聽了都心疼,還因為這個聲音我竟然十分的熟悉!

第一次去南關街2號,給我開門的是一個打扮怪異的面膜女。

泥娃娃發出的聲音,居然和面膜女一模一樣!

我頓時有點明白,這件怪事的源頭在哪兒了。

問題應該是出在王希真供養的那個雙頭古曼童……不,按照他的說法,是雙頭鬼童子,問題多半就出在那上面。

我打開窗戶,把煙丟出去,讓外面的風透進來。

現在可以肯定,泥娃娃本身並沒有問題,從桑嵐第一次『夢遊』的時間推算,應該是我第一次去王希真家的時候,把什麼東西帶了回來。

既然找出了問題的根源,我心裡就有底了,不管是人是鬼,我可沒有虐待兒童的嗜好。

主要是無論鬼童子,又或者鬼曼童,甚至是兇惡的嬰靈鬼煞,在我看來本身都是很可憐的。

其它鬼無論什麼死法,總還有個因果,可這些嬰靈小鬼都是無辜的,他們有的還沒出生便已經夭折了,就算是有些怨念,那也不能怪它們自己。

煙霧散盡,泥娃娃的咳聲也消止了,只是還斷斷續續發出『嗚嗚』的啜泣聲。

我盯著泥娃娃看了一會兒,越發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下意識的拿起煙盒,反應過來趕忙又丟在了桌上。

我想了想,試著對泥娃娃說:

「你先現身出來。」

泥娃娃停止了哭泣,似乎在考慮要不要答應我的要求。

我有點不耐煩,剛想催促,忽然就看見泥娃娃的臉上慢慢透出一張虛幻般的臉!

我心一提,忍不住瞪圓了眼睛。

這張臉就像是用投影儀投射上去的,又像是從泥娃娃裡面透出來的。

相比泥娃娃粗陋可笑的臉,這張小臉顯得十分靈動精緻,讓人看了就不自禁的感到喜愛。

小傢伙兩顆烏溜溜的大眼睛沒有正視我,而是微微側著臉,斜著眼珠怯怯的看著我。

我愣愣的看了她一會兒,咽了口唾沫試探著問:

「你幹嘛不出來?」

小傢伙眼珠骨碌轉了轉,小聲說了句什麼。

我沒聽清楚,就問她:「你說什麼?」

小傢伙稍稍抬高聲音,口齒漏風,大著舌頭又說了一遍。

這次我聽清楚了,她說的是:

「這身體四(是)我的,四(是)我的……」

我愣了愣,心裡疑惑的同時,也被她的神態逗的有些啼笑皆非。

她在說第二遍的時候,明顯往後退了退,但凡逗弄過小孩兒的都不難明白,這是小孩子怕被搶東西的時候本能的小動作。

還有就是,聽聲音,這還是個小女孩兒。

我又試著問她:

「那天在王希真家裡,是你給我開的門?」

小傢伙沒說話,可我清楚的看到,暗藏在泥娃娃里的小腦瓜點了兩下。

我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

這麼說來,那天給我開門的,還真是那個大毛絨兔子。

她附身在毛絨玩具上,假扮人給我開門,我的鬼眼竟分辨不出來,這鬼童子也太邪門了吧……

不對啊。

王希真不是說,他供養的鬼童子那天已經被他帶去滇南給他口中的『那位師傅』了嘛,那這個小女鬼又是誰?

我心裡想著,嘴裡就問了出來。

我沒有跟孩子耍心眼的習慣,況且那次去王希真家時的情形歷歷在目。

回想起來,這小東西似乎並沒有想害人的意思,而且膽子也不大。

她當時只是從後邊搭了一下我的肩膀,事後查看,她碰到的那個位置,正好是我右後肩鬼爪印記的所在。

我在讀過鬼靈術以後得知,鬼爪印記雖然是外力造成的,但卻讓我顯露出先天鬼爪之相,徹底成為陽世鬼身。印記是鬼爪本相所在,對鬼是有著克制能力的。

她直接拍在上面,就難怪當場嚇哭了。

當我想明這一點后,我又想起一個十分有趣的細節。

當天雖然不知道原因,卻可以肯定,王希真家裡一片狼藉,應該就是這小傢伙造成的。

她在被我嚇到以後,居然第一時間把院子里拔出的花草又重新插了回去。

現在想來,這一舉動分明就是小孩做錯事後,怕受到懲罰做出的『彌補』。

無論是古曼童還是王希真所謂的鬼童子,我都很反感,認為那是降頭師以私利為出發點煉就的邪物。

可現在看來,泥娃娃里的這個小鬼,就和調皮搗蛋的小屁孩沒什麼區別,也沒怎麼邪惡嘛。

小傢伙似乎也看出我對她沒有惡意了,聽我問,把小臉往前湊了湊,仍是怯怯的回答我說:

「我以前和弟弟在一起的,現在他不要我了,王希真把他帶走了。」

我愕然:「弟弟?你還有個弟弟?」

小傢伙又往前湊了湊,點點頭:

「我和弟弟四(是)一起的,現在我有自己的身體了,有自己的身體好舒服呀。」

我還在發愣,卻聽她有些忐忑的說道:

「鬼叔叔,你不要趕我走,我會幫你……幫你賺錢,幫你打不喜歡的人,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聽她說的可憐巴巴的,我心也跟著一軟。

或許是因為年齡小的緣故,她回答我的這些話說的有些語無倫次。

眼睛是不會騙人的,我一直盯著她的眼睛,可以肯定,她已經在竭盡全力的跟我解釋,在懇求我、甚至是用一些『東西』來交換所謂的身體了。

我心念電轉的梳理著她的話。

她說她還有個弟弟,說弟弟被王希真帶走了…她還說以前和弟弟是一起的,現在有自己的『身體』了,語氣中透露著對這『身體』的喜愛和不舍……

忽然,我腦子裡閃過一個細節。

王希真家的二樓,被供養在玻璃缸里的銅像是雙頭一體的!

想到這一點,我一下就全明白了。

單純的從醫學角度來說,雙頭一體的連體嬰兒,是絕對的兩個生命體,只是因為某些因素造成肢體畸形連接在了一起。

王希真說那天他約我見面,家裡突然出事,事後他跟我解釋,又說當時確定把鬼童子帶走了……

我去……

看著泥娃娃里的那張小臉,我終於完全反應過來。

雖然不知道那天雙頭鬼童子到底出了什麼狀況,可眼下看來,這是兩個小傢伙分開了啊!

估計王希真、甚至是煉製鬼童子的『那位師傅』都沒有想到,被煉製的連體嬰靈是一男一女。

當天王希真匆匆帶走了一個,卻把另一個分化出來的『女寶』給漏在家裡了!

我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在接下來對小傢伙誘導性的詢問中,更加證實了我的想法。

我覺得匪夷所思,感覺啼笑皆非,卻又有了疑問。

「你為什麼要跟我回來?你是怎麼跟我回來的?」

其實我的潛台詞是,那天她跟我回來,我為什麼一點感覺也沒有?

這用降頭術煉製出來的鬼童子,真就這麼邪門嗎?

小傢伙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

她似乎猶豫了一下,才又小聲說:

「你說過,讓我去轉世,說不利用我的,我不想做壞事……」

我登時又愣住了。

那次我離開王希真家以前,的確曾對供奉的銅像說過這麼句話。

不想做壞事……

看來這小傢伙不但不邪惡,還連半點怨念煞氣都沒有。

可這不對啊,我雖然不懂降頭,可也知道,養小鬼的出發點不同,煉製出的嬰靈鬼物也會有本質的不同。

別說降頭師本身的出發點就是謀求私利了,即便是野郎中養的小鬼,也有失去控制,凶煞畢露的時候。

為什麼眼前這小傢伙會沒有煞氣呢……

不等我想明白,小傢伙忽然說:

「鬼叔叔,你只要……只要不讓我離開這身體,我……我就替你做事……」

我一怔,鬼叔叔?

聽到這個稱呼,我猛然想起了鬼靈術中的一個記載。

我靠進藤椅里,對小傢伙說:

「你出來讓我看看!」

「我不……不出來……」小傢伙竟然急得哭了起來。

我心一軟,沒再強迫她。

我已經明白,她所謂的身體就是這個泥娃娃。

她以前是連體嬰,現在進入了這個蘊含童男女血液的泥胎,等於是有了獨立的居所。

這小傢伙也不知道被煉製了多久,雖然實際年齡未必多大,可心智絕不像外表那麼懵懂,怎麼可能還願意做連體嬰?

可是如果不弄清一點,把她安放在家裡,我總不能安心的。

我仔細想了想鬼靈術中的記載,想到其中一個方法,我就對小傢伙說:

「不出來也可以,你現在幫我去做一件事。」

見小傢伙有些猶豫,我忙說:「不是壞事,是你這幾天都在做的事。」

見小傢伙點頭,我趕忙咬破手指,把血在眼皮上抹了一下,然後轉頭朝著樓梯的方向看去……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1:21
第十四章 供奉靈鬼

世界上沒有絕對,關於陰陽更是如此。

有許多東西,即便開了鬼眼,也是看不到的。但是利用某些法門法咒,卻能在短時間內察覺分辨一些事物。

我把血抹在眼瞼上,立刻按照鬼靈術中的記載念起了法訣,同時一瞬不瞬的看著樓梯口的方向。

法訣念完,卻沒看到什麼,甚至也沒感覺到丁點的異樣。

我不禁有些納悶,難道是我想錯了?

可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我就看見樓梯口突然出現一個白色的光點。

緊跟著,一個窈窕的身影走了下來。

下來的是桑嵐,就和先前一樣,她就那麼閉著眼睛,一隻手微微向前,夢遊似的走了下來。像是被一股力量牽引著,徑直走到了櫃檯前。

即便桑嵐的身材十分美好,可我的目光卻還是停留在了她手中的那個白色光點上。

我愣了好一會兒,反應過來,輕聲對泥娃娃說:

「把她送回去吧。」

桑嵐再次夢遊般的回到了樓上。

我坐在藤椅里看著泥娃娃發獃。

我總算弄清楚小傢伙的存在形式了,可這個結果實在是讓我感到意外。

撇開我不了解的降頭術,按照百鬼譜以及鬼靈術中的記載,鬼並不是單一的存在。

一樣米養百樣人,同樣,鬼也分很多種。

除去百般形態不說,單是按照煞氣來區分,就分為普通的橫死鬼、凶鬼、惡鬼、厲鬼、鬼煞等等……

凶煞氣焰薄弱,但鬼法高強的,又分為執鬼、鬼靈、鬼仙等。

在狄家老宅的時候,狄家老太曾說,現在狄家一家上下都是鬼靈,是不受陰司管束的。

事實是,她在撒謊。

狄家上下唯一的鬼靈,就只有狄金蓮。

而其餘狄家的陰魂,最多只能算在狄金蓮庇護下的執鬼。

而前段時間入住陰陽驛站,並且幫我們唱了一出鬼戲,化解二爺屯危難的玉玲瓏。當時我並不能確定她是怎樣一種存在,事後聽瞎子描述我們離開后戲船上發生的情形,我才想到,玉玲瓏可能是至今為止,我所見過的最強大的鬼物,是超越鬼靈的存在,也就是鬼仙。

根據小傢伙含糊的話語,以及她的傾向性,我最初懷疑她雖然是由降頭術煉製的,但很可能因為某種特殊的原因,成為了鬼靈。

可是經過鬼靈術的驗證后,卻發現我想錯了。

她居然是超脫了鬼靈的存在,卻又和玉玲瓏不同。

小傢伙居然是少之又少的靈鬼……

第二天早上,見桑嵐和潘穎從樓上下來,我站起身,指了指重又被面朝外擺到貨架上的泥娃娃,對兩人說:

「醒了,那就都上柱香吧。」

「耶?你怎麼還把這泥娃娃供上了?」

潘穎走到貨架旁,回過頭好奇的問我。

桑嵐則直接走到我面前,問我:「為什麼要拜泥娃娃?」

不等我開口,潘穎就指著自己的鼻子接茬說:

「這小娃娃里可有我的血呢,你拜它就是拜我,我會保護你的。」

我瞪了她一眼,「少廢話,你也拜,趕緊的!」

潘穎和桑嵐雖然莫名其妙,可還是各自拿了三支香,點燃后朝著泥娃娃拜了拜。

等桑嵐把香插進香爐里,房間里突然飄蕩起一個稚嫩的聲音:

「謝謝姐姐!」

桑嵐和潘穎都嚇了一跳。

「啥情況?」

潘穎看看泥娃娃,又看看我,眼睛瞪得比燈泡還大。

我一下火了,衝到貨架前,指著泥娃娃的鼻子:「你什麼意思?什麼姐姐?要叫阿姨!」

奶奶個熊的,憑什麼叫我叔叔,到了桑嵐這兒就成姐姐了?!

不出意外的,醒來后的季雅雲發現不光桑嵐『暴走』,連潘穎也失蹤了,她都沒來得及洗漱就直接跑來了。

我對三人說:桑嵐以後再也不會『夢遊』了。

三人自然尋根究底。

我也沒隱瞞,就把王希真的事說了出來。

三人聽完目瞪口呆。

半晌,潘穎指著泥娃娃問我:

「那個王什麼養古曼童?還是雙頭的?兩個娃分開,他把古曼童養在手心裡,你把古曼妞帶了回來,養在了娃娃里?嵐嵐夢遊,就是這古曼妞搞的鬼?」

我被她一連串連珠炮的問題炸的無語,也懶得跟她提什麼鬼童子之類,只擺擺手說:

「泥娃娃里的是個好孩子,以後記得每天給她上香,她……」

我想說她會保佑你們,但最後還是說出了心中所想:

「她是個好孩子,也是個可憐孩子,多上上香,希望她……她能有個好的來生吧。」

季雅雲和桑嵐似乎都聽出了我話里暗含的意思,都默然不語,就連潘穎也沒有多問。

不過這個大背頭從來都沒消停的時候。

雖然沒向我追問,卻又指著泥娃娃問我,小傢伙叫什麼。

我翻了個白眼,王希真可不是那種童真的人,供養鬼童子只為一己之私,哪會想到給小鬼取名字。

潘穎說:那不行,我管他問王希真還是王八蛋,他是他,咱是咱,既然養了娃,那就得有名字。

我沒理她,端起剛沏的綠茶抿了一口。

「茶……茶茶這個名字怎麼樣?」桑嵐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又用那種直勾勾的眼神盯著我放回櫃檯上的茶杯喃喃的說。

潘穎立即附和,說這名字好聽,還自顧拍板說,從今以後,古曼妞就叫茶茶了。

三人回去洗漱,我看了泥娃娃一眼,剛想去後面洗澡,季雅雲忽然又走了進來。

「徐禍……」

「叫老闆!」

「你滾!」

季雅雲擺了個作勢踢人的姿勢,問我:「我還是想知道她為什麼會讓嵐嵐夢遊。」

我笑笑:「放心吧,她只是想找人陪,沒壞心的。」

季雅雲和我對視了一陣,點點頭,卻又蹙了蹙眉,對我說:

「有人要見你!」

「什麼?」我愕然的看向她。

季雅雲眉頭蹙的更緊,「昨天晚上我好像又去了你說的那個驛站,我記得有個人跟我說……他想單獨和你談談。」

「什麼人?」我更加疑惑,想到徐潔,心也猛一提。

季雅雲搖了搖頭,眼中透出深重的迷茫,「我也不知道是做夢還是真的發生過,他就說要單獨和你談談……那是個男人,穿著一身黑衣服,我沒看清他的臉。」

黑衣人?

我腦子裡一下蹦出我第一次去驛站,第一個接待的黑衣蒙面人。

「徐禍……」

「嗯?」

「沒……沒什麼。你今天上班?我趕緊去做早飯,你吃了早飯再走。」

說完,季雅雲就匆匆走了出去。

我看著門口發了會兒呆,甩了甩髮脹的腦袋,拿了換洗衣服,直接進了浴室。

熱水沖淋在身上,我連著深呼吸。

是疑問,總有答案。

旁的不說,就我自身遇到的這些問題,如果一直鑽牛角尖……那我就不用活了。

問題總要一個一個解決。

鬼歌女夢蝶約我初一再見,還說是趙奇讓她找我。

這是否意味著,某些疑問就快得到答案了?

如果是,我要做的,就是做好探尋的準備,除此之外,我無力為之,又何必糾結……

「徐禍!」

剛到局裡,高戰就叫住我。

他走到我面前,把套在手指上的鑰匙轉了轉,對我說:

「我想了想,盜墓案的事不能就這麼草率結案,三個盜墓賊里,還有一個活著……說是瘋了,可我還是想去看看。你現在要沒什麼事的話,跟我一起去唄?」

想起王希真的話,我脫口問:「最後一個盜墓賊還活著?」

高戰眼珠一轉,疑惑的看著我:「怎麼會這麼問?」

我遲疑了一下,說那就一起去看看吧,車上說。

我邊走邊問高戰:「那傢伙什麼背景?」

高戰把一個一直提在手裡的文件夾往我懷裡一拍,「我查過了,這個瘋了的小子,和曹凡貴、孔應龍可不大一樣。」

「怎麼不一樣?」

「曹凡貴和孔應龍就是倆土耗子,瘋了的這個,叫臧志強,他是真正的盜墓人……」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1:23
第十五章 精神病院

跟高戰來到市裡的精神病院,警車開進大門的時候,看著精神病院的牌子,我心裡就有點瘮的慌。

不是說我膽小,而是大多數人都對精神病人有著本能的恐懼。

就比如孫屠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獨一點,就怕神經病。

原因是我們剛進大學沒多久,學校里就出了一件大事。

我記得很清楚,那時候我剛用做陰倌『騙』來的錢買了個二手的筆記本電腦。

我簡直像得了寶貝,稀罕的不得了,那畢竟是我人生的第一部『新』電腦。

我不怎麼玩遊戲,但電腦買回去的當晚,我還是看片兒、上網、聊天……不亦樂乎的擺弄到後半夜。

約莫兩點多鐘的時候,我有點熬不住了,剛想關電腦睡覺,QQ里一個哥們兒給我發來一個鏈接。

那哥們兒也是我一個同學,不過在上完第一堂解剖實驗課以後,就說受不了法醫這一行,直接轉科了。

我問他發的什麼。

他說是好東西,說我看了就知道了。

我跟他關係算不錯,也沒多想,直接就點開了鏈接。

點開以後才發現,那是一個『男人都懂』的網站發布的一段視頻。

視頻很單調,場景很熟悉。

就是在一家小賓館的床上,一男一女親熱的場面。

從拍攝的角度來看,視頻應該是偷拍的。

我本著『藝術欣賞』的態度觀摩了一下,看到一半,我就發現一個問題。

那就是男主時不時的會朝攝像機的方向瞄上一眼。

當時我就認定,這不是偷拍,是自拍。很顯然,攝像機是男主安放的,女主似乎並不知情。

視頻不長,也就幾分鐘的事。

眼看兩人完事,我掃興的罵了句『廢物』,就想關電腦。

可是就在我把滑鼠移向關機鍵的時候,被視頻最後出現的一個畫面驚呆了。

視頻中的女主角在清理完后,下床走到了攝像頭前,拿起了一個水杯。

畫面就定格在了這裡。

因為偷拍的緣故,整段視頻並不怎麼清晰,整個過程中,也不怎麼能看清男女主角的臉。

然而,因為女主的靠近,她的臉和身子都完全暴露在了畫面中。

這是一個樣貌中等偏上,看上去很陽光的年輕女孩兒。

女孩兒的性格是很開朗,也是很溫柔的。

從視頻里是看不出性格的,之所以說她開朗、溫柔,是因為我錯愕的發現,我竟然認識這個女孩兒!

這女孩兒高我們一級,是我入學時,接待新生的學姐。

當時就是她領著我們幾個同學辦入學手續,參觀校園的。

我呆愣了好一陣子,才發現QQ在閃動。

還是那個發鏈接給我的傢伙——

『嘿嘿,這是她前男友拍的,複合不成傳上去的,男的也是咱學校的,內科的。嘿,這是因愛生恨啊。沒想到倪XX的身材這麼好,我真想……』

『去你媽的!』

我嘴裡罵著,把相同的內容敲出來給他發了過去,然後直接把這孫子拉黑了。

我惱火的不行,因為這個倪姓學姐性格十分的好,入學以來沒少照顧我。

我和孫祿、張喜在食堂外打架那次,三國大混戰,三個人都見血了,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就只有這個學姐硬是用她不到九十斤的身板把我們仨給拉開的。也是因為她從中調節,我們仨最後才沒受處分,還成了鐵瓷。

我恨不得把拍視頻那個渣子揪出來,把丫蛋踩碎。

什麼他媽的因愛生恨,根本就是下三濫的混賬!

第二天早上到學校,我把這事跟孫祿和張喜說了。

兩人就只說了一句話:

「那還等什麼?」

三個人課也不上了,直接就去了另一座教學樓。

我們當時的想法是,去內科找到拍視頻那小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揪到學校外邊去。甭管老師同學了,就算校長來了也沒用。

可就在我們趕到那座教學樓的時候,迎面就見一個攏著黑色大衣的女生搖搖晃晃的往這邊走了過來。

我們當時就認出,這就是那個學姐。

我們趕忙迎上去,就見倪學姐臉色慘白,紅通通的眼睛完全沒有了神采。

倪學姐自然也看到我們,認出了我們三個。

性子最沖的孫祿剛想開口,沒想到倪學姐忽然直直的看著我們問:

「你們願意娶我嗎?」

三人全都愣了。

我反應過來,她這是知道了視頻的事,受刺激了。

我心說先別弄那孫子了,趕緊勸勸這學姐才是最要緊的。

可同樣不等我開口,倪學姐就又開口問:

「你們能看見我嗎?」

這一次,我們都沒反應過來她是什麼意思。

事實上也沒有反應的機會。

就在學姐問完第二個問題后,她突然把一直攏著的黑色大衣緩緩揭開了。

那一刻,三個壯碩的小夥子全都震驚的渾身在顫抖。

她裡邊什麼都沒穿,僅僅只是裹了一件大衣。

本應該美好的身體上,竟然交錯著數不清的傷口。

是刀傷。

而且是很鋒利的刀造成的。

傷口集中在女性的重要部位,每一道傷口都很深、很長,而且像是用水沖洗了很久,就像小孩兒嘴一樣咧開著。

「你們看不到我對不對?」

倪學姐又問了一句,聲音格外的平靜,甚至還有幾分一貫的溫柔。

可就在她問完這句話后,很快就搖了搖頭,自言自語的說:

「你們還是看見我了……」

說著竟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一把鋒利的手術刀,朝著自己的臉上劃了下去!

我第一個反應過來,伸手就去奪刀,可還是晚了一步。

刀尖刺入白皙的皮肉,一道血線像異變的花一樣緩緩綻放開來。

孫祿和張喜也反應過來,一起上前制止她。

可三個平均身高超過一米七八的男人,用盡全力也不能將一個失控的女孩兒完全制服。

我甚至連她手裡的刀都奪不過來,她的手攥的死死的,那把刀就像長在了她身上。

女孩兒一邊拚命的掙扎,一邊嘶聲大喊『你們看不見我』,還不停的朝著我們吐唾沫。

後來是張喜抽冷子把她從後邊打暈了過去。

可那個時候,我們三個也都已經狼狽不堪,一點力氣也沒了。

直到人被抬上趕來的救護車,我都沒緩過來。

等到緩過來的時候,我居然在正在散去的圍觀者中看到了那個拍視頻的渣子。

我當時不管不顧的衝上去,先是當面給了他一拳,然後掐著他的脖子就往學校外邊拽。

校保安、一些知道或者不知道內情的教師、學生上前阻攔。

孫祿和張喜張開膀子把攔阻的人推搡開,孫屠子更是直接放下狠話:誰他媽敢攔著我弄死誰!

那個拍視頻的孫子到底是被我們三個拖到了學校旁邊的一個建築工地里。

揍他的不止我們三個,還有一些知道真相,和倪學姐關係好的男女同學。

最後還是公安局來了四五輛警車才算將事態平息。

因為末了參與群毆的人數超過二十幾個,再加上校方調查清楚情況后和警方以及那個渣子的家裡三方調和,我們才沒被重罰。

我和孫祿、張喜三個『主凶』被學校記過了賬。

後來聽說倪學姐瘋了,我們誰都沒去看她,不是不想,是不敢。

再後來聽說她死了,因為當日自殘受傷太重,身體一直沒能恢復,最終死在了老家的家中。

那個渣子最後怎麼樣了我沒去問過,我一直相信,他早就『死了』……

正是因為這件事,我和孫祿、張喜都不同程度的落下了陰影。

孫祿最嚴重,因為在拉扯的過程中,他被學姐正面在肩膀上咬了一口。那一口本來是直衝著他的臉咬的,被他躲開了,結果就是肩膀被直接咬掉了一塊肉。

「想什麼呢?」一隻手在我臉前頭晃了晃。

我看看高戰,搖了搖頭,打開車門邁了下去。

在院方工作人員的帶領下,我和高戰來到一樓盡頭一間特殊的病房外。

一個中年白大褂指了指探視窗,說:

「目前來看病人的病情還算穩定,不過根據經驗……越是表面穩定的病人爆發起來越強烈,所以病人還需要一段時間的觀察。」

我猶豫了一下,想要先隔著窗戶看看裡面的狀況。

哪知道我剛湊到巴掌大的探視窗前,猛然間,門后出現一張扭曲的人臉。

這張臉就隔著一塊玻璃,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1:26
第十六章 清朝女屍

我被這張突然出現的臉嚇得往後一跳,冷靜下來,發現裡面的人還把臉貼在玻璃上,直勾勾的看著我。

白大褂回過身來,皺著眉頭對我們說:

「他已經徹底瘋了,而且似乎喪失了說話的能力,你們覺得有詢問他的必要嗎?」

我看向高戰,高戰也正看著我。

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我已經了解到,這個外表看似二道販子的刑警隊長在本職工作上是很盡責的。

盜墓賊孔應龍死在了審訊室里,而且還是在我們眼前死的,換了誰都會覺得匪夷所思。

所以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他都不會放棄尋求線索。

兩人短暫的對視后,高戰對白大褂說,還是要試一試。

白大褂撇撇嘴,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不大會兒的工夫,就有三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員提著連了長桿的半圓叉和其它一些工具趕了過來。

我暗暗皺眉,卻也不能說什麼。

半數以上的精神病人都是有一定攻擊性的,為了防止意外發生,在病人病情穩定前,和病人接觸一般都會把病人的手腳固定起來。

這樣做對於病人似乎很不人道,可精神病人實在特殊,也只能不得已而為之了。

白大褂最後向我們確認了一下,讓幾個工作人員做好準備,拿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工作人員端起架勢,準備隨時應對,可誰知門一開,結果卻大大的讓人意外。

門打開前,病人的臉已經消失在探視窗后。

門剛打開一條縫,裡面忽然就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只准一個人進來。」

開門的醫生嚇了一跳,隨即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不等他做出反應,那個聲音就又說道:

「剛才那位兄弟,大家同是外八行的人,你進來,我們聊幾句吧。」

我不禁一愣。

來的路上,高戰已經對我說過。三個盜墓賊當中,孔應龍和死在棺材里的曹凡貴以前就是建築工人,因為一次施工挖出了一具棺材,看到棺材里的陪葬品后,兩人才生出了挖墳發邪財的念頭。

說白了這兩人就是兩個好吃懶做的土賊,連『土耗子』(沒有傳承的職業盜墓賊)都算不上。

而這個臧志強,和兩人是在監獄里認識的。

高戰翻查過他的資料,這人先前曾經盜過幾個大墓,而且都是單幹。那些墓因為年代久遠,並不容易發現,所以這個臧志強才是真正的盜墓賊。

高戰這麼說的時候,我沒怎麼在意。

因為我到過現場,根本不存在有技術含量的盜洞,而是用蠻力把整個墳都挖開了,真正的『手藝人』是不會把活干成那樣的。

可是我沒想到,門一開,這個被認定為重度精神病的盜墓賊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不是說他喪失說話能力了嗎?」高戰問。

白大褂也是一臉的不解,半天才說:

「先前的認定是精神性的,不是病理性的。如果受到刺激,還是會……會康復的。」

「什麼外八行?亂七八糟的。」白大褂又皺著眉頭說了一句,就要往裡走。

我一把拉住他,想了想,沉聲對他和高戰說:

「我先進去看看。」

高戰猶豫了一下,朝我點點頭:「你小心點。」

白大褂愣了愣,急著說:

「你們這麼做不合規矩的,萬一病人發起病來……」

「不用你擔責。」我打斷他,把門拉開,邁步走了進去。

一進病房我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由於精神病人的特殊性,除非有家人全程監管,否則病人在入院期間很難說有什麼好的待遇(當然,這也和一部分醫護人員的醫德缺失有很大關係),更何況臧志強非但沒有家人管,而且身份還是案件嫌疑人。

估計從送進來以後,他就沒洗過澡,雖然開著窗戶,病房裡也還是有一股讓人難以忍受的味道。

本來我進來的時候還有點提心弔膽,擔心會遭到攻擊,可是看清狀況后,提著的心慢慢放了下來。

病人已經回到病房的一側,盤腿坐在病床上,微微低著頭,半眯著眼睛看著我。

雖然此情此景仍顯得有些詭異,可他的樣子和眼神都和普通人沒太大的區別,似乎不具備攻擊性。

我仔細打量這個叫臧志強的盜墓賊,他大約三十幾歲的樣子,中等身高,骨架很大,所以雖然偏瘦,但看上去還是給人一種孔武有力的感覺。

或許是出於清潔原因,他應該是在入院的時候被剃光了頭髮,現在頭髮才剛長出一點,頭皮顯得青噓噓的。

我開始有些相信高戰的話,眼前的這個男人,的確是專業的盜墓賊,因為我發現他身上有一股土腥氣。

不是聞到,而是感覺到的,這或許就是鑽慣了墳墓的人給人的一種特殊感覺吧。

我正想試探著說點什麼,沒想到臧志強卻先開口了。

他的聲音十分沙啞低沉,就像是長時間沒說過話……或者乾脆說聲帶被火燒過一樣,總之讓人聽了感覺很不舒服。

「你的襯衫和皮鞋是警用的,你是警察,那你就不是盜門中人。你身上的陰氣比我還重,如果沒猜錯,你應該是神調門,做過陰陽先生。」

聽他這麼說,我沒有過度震驚。

真正盜墓行當的人絕不簡單,走山尋龍、觀形望勢,甚至是勘察陰陽,很是有些門道的。

因為常年往墳墓里鑽,對陰氣的感應比普通人敏銳的多。

他能說出這番話,足以證明他是真有些手段的盜墓者,而且有很強的觀察力。

讓我感覺奇怪的是,他不是瘋了嗎?

可是聽他說話,邏輯比正常人還清晰,哪裡像個精神病人了?

「我是真瘋了。」臧志強忽然說。

我更加詫異,他這分明是看透了我現在的想法。

沒等我反應,他就乾笑了兩聲說:

「孔應龍也死了對不對?呵呵,我要不瘋,現在早就是個死人了。不過我也快了,這種事……逃不掉的。」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雖然聽王希真說過,另外兩個盜墓賊的死是衝到了墳里的降頭,可我還是忍不住問。

「中招了,被人給當槍使了。」臧志強嘆息著搖了搖頭。

「當槍使?被什麼人當槍使?」

「那已經不重要了,怪只能怪我貪心不足。」

臧志強笑了笑,接著又說:「你既然是警察,來這兒肯定是想知道真相,那我就告訴你我經歷的,我時間不多了,我說的時候,你別插話。」

我點了點頭。

雖然急於知道所謂真相,可他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我就忍不住想要發問。

他說的是:我為了錢,答應東家去挖那座老墳……

東家?

一直以來,我們都認為是一夥盜墓賊為了利益去盜取王家祖墳,聽他這麼說,分明是受人指使。

我很想問『東家』是誰,可我已經感覺眼前的臧志強大大的不對勁,所以強忍著沒有問,任由他繼續說下去。

臧志強說的很慢,但很簡練,關鍵細節卻又很細緻,所以我很快就隨著他的述說,腦補出了當時的畫面……

王家祖墳很有些年代了,因為某些特定因素,和大多數舊時的墓葬一樣,地上已經沒了墳墓的痕迹。

按照臧志強自己的說法,『東家』之所以找他,就是看中了他『尋龍定穴』的本事,能準確的找到目標,少走彎路。

當東家找到他,把請求說出來的時候,他就感覺有些不對勁。

他也說不出哪裡不對勁,那就是一種感覺。

但是東家許下的酬金實在太誘人了,光是預付的一半就已經足夠他花一輩子了,所以他當時禁不住誘惑,一下就答應了下來。

有一點值得一說,那就是讓他果斷接下這單買賣的不光是東家給的豐厚酬勞,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東家的要求。

這個要求就是——墓里的陪葬統統歸臧志強所有,東家只要一樣東西,那就是墓中屍骨上顎左數第四的一顆金牙!

除非是新下斗的生耙子,又或者單純靠挖墳度日的土賊,真正的盜墓賊對於墓葬中的陪葬品都有著一定程度的好奇。

這應該是一種『職業習慣』,臧志強也不例外。

一顆金牙,就算是純金的,能值幾個錢?

他當時就想,值得東家花這麼大代價得到的東西絕對不簡單,那顆金牙里九成包藏著某個秘密。

這種事從古至今都不稀罕。

正因為想知道金牙中包藏著怎樣的秘密,所以他才一口答應做這筆買賣。

要按他一貫的作風,賺這筆錢輕而易舉,絕不會讓旁人分一杯羹。

可正因為感覺裡頭有貓膩,而且還不是一般的貓膩,所以思來想去,為了多一份保障,還是決定找人合作。

這兩個合伙人就是孔應龍和曹凡貴(因為曹凡貴在家排名老三,所以他們都管曹凡貴叫三貴)。

臧志強和兩人『合作』過幾次,所謂的合作,其實就是他不想自己多費力氣,而且吃定兩人是倆土鱉,只認金銀珠寶,不認得好東西。

到頭來出力的活都讓兩人幹了,最後卻是臧志強拿了大頭,孔應龍和三貴只是薅牛毛。

事發的頭幾天,他就按照東家給的線索,尋找到了目標,並且踩好了點。

離目標最近的,就只有兩個看林場的老傢伙,完全可以忽略。

事發當晚,臧志強帶著其餘兩人到達目標地點。

因為事先他已經看明了,這就是個尋常大戶人家的墓葬,根本沒什麼『技術含量』,所以當時就一個字——挖。

於是一個職業盜墓賊和兩個土賊當即就掄著鐵鍬鎬頭大幹起來。

在這個過程中,對於那顆東家要的金牙,臧志強想了上百種可能。

但是當墳墓被挖開,棺材釘被起開,棺材蓋被打開的一剎那,他的心就猛然沉到了谷底。

棺材打開,裡面盛斂的並不是腐朽惡臭的屍骨,而是一具栩栩如生的清代女屍!

屍體非但沒有任何臭味,相反的,他還聞到一股從未聞到過的奇異香味……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1:29
第十七章 屍香蛇

聞到香味,臧志強感覺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炸起來了。

雖然不知道奇香從何而來,可根據多年下斗的經驗,他本能的感覺大事不妙。

臧志強急著想要後退,卻覺得頭腦一陣暈眩,連忙拿出隨身的北地玄珠(硝石),碾碎了吸進鼻子里。

玄珠特有的氣味直衝頂門,臧志強渾身猛一激靈,頓時清醒過來,立刻招呼另外兩人:

「這墓有問題,撤!」

「撤?」孔應龍和三貴同時看向他,眼中都滿是狐疑。

臧志強沒有多說,只是重複了一個『撤』字,人已經爬到了墓坑外頭。

孔應龍和三貴沒有跟著爬出來,而是互相對視著同時咽了口唾沫。

見兩人這種反應,臧志強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從兩人的眼睛里看出了端倪。

果然,三貴又和孔應龍對視了一眼,揉了揉酒糟鼻子,陰陽怪氣的向臧志強問道:

「挖都挖開了,幹嘛不拿東西啊?」

臧志強看著兩人滿眼的貪婪之色,又朝棺材里掃了一眼,后脊背越發感到森寒,同時心裡也疑惑到了極點。

棺材里除了那具清朝女屍,還堆放著許多金銀珠玉,陪葬品的豐厚,在臧志強這個職業盜墓者看來都是極少見的。

三貴和孔應龍以前跟著他都是小打小鬧,一下見到這麼多值錢的物件,難免動歪心思。

讓他感到後背發涼的是,孔應龍的手一直藏在身後,分明是藏著傢伙呢。

幸虧自己察覺不對,當機立斷的爬了出來。這兩個土賊分明是見財起意,想要自己的命啊。

對於這點,臧志強除了感覺有些后怕外,並沒有太意外。

從入行開始,他就明白一個道理,賊就是賊,賊和賊之間只有利益關係,沒有所謂的道義。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太不把這兩個土鱉當盤菜了。

可讓他感到疑惑不解的是,自己只是稍一聞到那股香味,就感覺頭暈目眩,孔應龍和三貴應該也聞到了,可為什麼他倆卻像是沒受影響呢?

不等他想明白,孔應龍就用同樣陰不陰陽不陽的語氣說道:

「強子兄弟,其實這趟來之前,我和三貴就想好了,我們年紀都不老小了,不像你這麼年輕,我們干不動了。我和三貴打算幹完這次的活就洗手不幹了,這不,忘了跟你說了。」

臧志強冷笑:「那挺好,恭喜兩位大哥金盆洗手。那這墓里的東西,我不要了,權當是送給兩位哥哥的一份禮物。」

孔應龍和三貴對視一眼,從身後抽出右手,眼睛盯著臧志強,將手裡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用力插在墓坑一面的牆上。

臧志強笑笑:「孔哥,甭嚇唬我,從咱搭夥開始,哪回升棺以後不是先緊著你倆挑啊?我說不要這次的冥器就不要,你們兩位隨意好了。」

說完,攤攤手,走到一邊的一塊石頭旁坐了下來,點了根煙,好整以暇的抽了起來。

三貴哈哈一笑,拍了拍孔應龍的肩膀說:

「我就說送強子上路,你還不信。別墨跡了,趕緊拿東西。」

臧志強心中冷笑:少他媽給老子來這套,這是一早就合計好了,哪天刨著行貨(挖到值錢的陪葬品),就要弄死老子兩個人對分呢。

呵呵,老子說撤,是想保命,兩個狗屁不通的土鱉,還以為老子是想獨吞這些陪葬呢吧。

既然你們動了這心思,那老子就看看你們怎麼死!

孔應龍和三貴以為他是真怕了自己兩個人,也不擔心偌大的墓坑被填上,便放心的開始『幹活』。

臧志強一邊抽煙,一邊探頭看著棺材里的那具女屍,越看越是狐疑。

女屍穿著鵝黃色的清代絲綢羅裙,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女眷,甚至還可能是皇親貴族。

憑他的經驗,這老墳的年代最多也就百十年,那時候都已經是民國了,哪裡來的清朝女屍?

就算是晚清的墓葬,女屍又怎麼會保存的這麼好,不但一點腐敗的跡象都沒有,而且還像是剛死沒多久一樣。

不對,不是剛死,是……像是活的一樣!

臧志強被這個突然冒出的想法嚇了一跳。

仔細再看女屍,白皙的雙手交疊在身前,神態安詳的就像是睡著了一樣。更加詭異的是,女屍並沒有施粉黛,然而兩頰卻像活人一樣,微微透著自然的紅暈。

而且,這竟然還是一個絕色美女。

臧志強看著看著,竟然看呆了,心裡越發有種感覺,那就是棺材里的並不是死屍,而是一個活色生香的美女睡著了而已。

這女人到底是什麼人,怎麼就這麼美呢?

她怎麼就睡在這兒了呢……

漸漸的,臧志強竟然生起一股想要跳下墓坑,把美女喚醒和她交談的衝動。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手指傳來一陣燒灼的劇痛,本能的一縮手,才發現煙已經燒到了過濾嘴,燒到了手指。

「嘶……」

想起剛才那股衝動,臧志強後背起了一層的白毛汗。

自己從十五歲第一次下斗,見過的屍骸沒有一百也有九十了。真正的倒斗可不像電影里演的那麼讓人感覺神秘中透著『藝術感』。

古代的確有一些可以保持屍體不腐的方法,但那也只是能讓屍體在一定的時間內不會變化太大,時間長了,就算不腐爛,也還是會變成乾屍、羽屍,甚至是白毛、黑毛『粽子』的。

所謂的栩栩如生,只不過是屍體間相互比較罷了,怎麼都不可能埋了幾十上百年後,挖出來還和活人一樣。

這墓絕對有古怪……

剛想到這裡,思緒就被墓坑裡傳來的聲音打斷了。

抬眼看去,就見孔應龍正拉著三貴,一臉吃驚的問:

「三貴,你這是要幹啥?」

三貴一把將他的手打開,一邊往棺材里邁腿,一邊喘著粗氣說:

「不行,我憋不住了,這娘們兒太漂亮了,我受不了,我得X了她。」

「你他娘的昏頭了,這可是死人!」

「死人老子也干!我他娘的就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娘們兒!」

聽清兩人的對話,臧志強眉心擰成了疙瘩。

這該死的土鱉,居然想對女屍……

臧志強猛然站起身,卻見三貴已經爬到棺材里,正在動手脫女屍的衣服。

臧志強本來想要阻止他,卻突然發現,他的動作似乎有點不對勁。

女屍穿的是清代的衣服,盤扣絲帶不是輕易就能解開的。

三貴和孔應龍一樣,之前就是兩個建築工,怎麼就能輕易把女屍的衣服解開呢?

臧志強心裡忽然生出一股恐慌的感覺,越發覺得這墓穴詭異。

東家花大價錢請自己『幹活』,還承諾不要墓中的陪葬,單單隻要屍體嘴裡的一顆金牙。

他本來還以為金牙里包藏著什麼秘密,可現在他心裡卻隱約有種被算計了的感覺。

東家要的或許不是什麼金牙,而是有別的目的,甚至是陰謀……

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三貴已經剝光了女屍的衣服。

女屍白花花的身子完全暴露在了月光下,是那樣的動人心魄。

已經察覺不對的臧志強看的心神一盪,趕忙又拿出玄珠放在鼻子底下猛吸了兩下。

就在他全然清醒的同時,墓坑裡的孔應龍突然「啊」的一聲大叫,邊倉惶的往外爬邊大聲喊:

「三貴,快跑,屍變了!」

臧志強定神一看,就見三貴已經把女屍的上身抱在了懷裡,正在她雪白的香肩上瘋狂的親吻著。

然而他沒有發覺,不知道什麼時候,女屍的眼睛竟然已經張開了,正把下巴墊在他肥胖的肩膀上,面帶詭笑的看著上面的臧志強!

雖然之前孔應龍和三貴想要自己的命,可是面對這種情形,臧志強還是伸手把孔應龍從墓坑裡拉了上來。

就在他把孔應龍拉上來的時候,又一次聞到了先前的那股香味。

和之前不同的是,這股香味似乎不是從墳坑裡傳來的,而是發自面前的孔應龍。

臧志強上下打量著孔應龍,想要找到氣味的來源。

孔應龍顧不上跟他說話,轉過身又去叫三貴上來。

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臧志強像是觸電一樣全身猛一哆嗦,緊接著就像是三九天掉進了冰窟窿,整個人都被一股森嚴的寒意包裹了起來。

他看到孔應龍後頸的部位,竟然有一條黑色的尾巴!

那似乎是什麼蟲子的尾巴,又像是半截大了一號的蚯蚓。

尾巴當然不會是從人身上長出來的,而是正有一條不知名的活物正在向孔應龍的身體里鑽,而孔應龍本人明顯是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臧志強到底是十幾歲就開始了盜墓生涯,算是有些見識的。

看到這毛骨悚然的一幕,一下就想到問題出在哪兒了。

這香味不是從別處傳來的,而是發自那條正拚命往孔應龍身體里鑽的『蟲子』。

臧志強此時也想到,那並不是螞蟥之類的咬蟲,而是一種只在特殊環境下才有的蛇。

這種蛇有個特別的名字,叫做屍香蛇。

屍香蛇並不是自然生成的,而是某些人刻意煉製,用來達到某種不為人知的目的。

煉製屍香蛇的只有一種人,那就是降頭師!

棺材里,三貴像是瘋了一樣,還在對女屍做著醜陋不堪的動作。

然而女屍在定定的看了臧志強一陣後,緩緩的轉過頭,一點一點的張開了嘴……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1:38
第十八章 再見顧羊倌

「那個女屍的嘴越張越大,越張越大,嘴角都撕到耳朵根了,三貴明明應該也看見了,可還是……女屍狠狠一口,直接把他的臉咬下來了!」

臧志強聲音發抖,身子也控制不住的直打顫,原本蒼白的臉上泛起了一種不正常的紅暈。

我反應過來,下意識的看向門口,想要叫醫生進來。

忽然就聽臧志強說:

「是降頭……都是假的!沒有女屍……都是假的!是降頭,我也中了降頭,我被利用了!」

我愣了一下,想到他說的那個東家,急忙問:

「東家是誰?」

臧志強似乎又恢復了平靜,但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只覺得他眼底深處似乎透著一絲詭異的笑意。

我心裡不由得有些瘮的慌,雖然從我進來的時候開始,他就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別。

以至於我一度在想,他根本沒有精神病,而是在裝瘋逃避法律責任。

可現在他的神情和目光,實在是讓人難以捉摸他在想什麼。

我總感覺,他可能會隨時跳起來,撲過來咬我,就像他在述說中所說,女屍一口咬掉三貴的臉一樣……

「你一個人去!」臧志強忽然說道。

我一愣,「什麼?」

「南關街…158號,咬死……死死死……死死……」臧志強盯著我,嘴角抽搐著說道。

「你什麼意思?」

我疑惑的看著他,他卻不再說話,只是定定的看著我,嘴角不住的抽搐。

很快,我就感覺不對勁,他不光嘴角抽搐的厲害,連眼神也變了,變得驚恐中透著瘋狂,就好像我是什麼恐怖的怪物一樣。

我感覺不妙,轉身就往門口走,剛邁出兩步,臧志強就猛然從床上跳了起來,嘴裡「啊」的尖叫著,直接從床上飛身向我撲了過來。

我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矮身躲過他的飛撲,急著搶到門口。

剛要拉門,門卻已經開了,一個壯碩的工作人員迎面沖了進來,舉起手裡的半圓叉就朝我身後叉了過去。

就在這一瞬間,我感覺一股熱氣噴在脖子後邊,似乎還有幾滴潮濕灑在了我的領口裡。

另外兩個護工也沖了進來。

這時我才敢回過頭,就見兩個護工分別用半圓叉把臧志強頂在牆上,另一個年紀稍長的護工一邊躲避著臧志強的撕咬,一邊熟練的將白色的綁帶套在他身上。

臧志強是真瘋了,正常人絕不會有那樣的表情和眼神,世界級的影帝也做不到。

可是為什麼,他剛剛明明還像正常人一樣邏輯清晰的在述說盜墓的經歷……

除了最後那兩句莫名其妙的話……

病房外,高戰正瞪著硬幣眼,心有餘悸的看著我。

見我出來,他抹了把腦門,撥楞著腦袋說:

「可他媽嚇死我了,剛才那小子嘴都快貼上你后脖頸子了。」

后脖頸子?

我猛一激靈,想到臧志強的述說,連忙轉身背對著高戰,急著說道:

「你快看看,我脖子里有什麼沒?」

「沒事沒事,我看得真真的,沒咬著,就差一點。」

「快看看有沒有東西?」我是真怕了,人對自己不了解的事物總是有著本能的恐懼,更何況降頭本身就透著滿滿的妖異。

我根本無法想象,那種名為屍香的蛇鑽進人的身體是何等的恐怖。

好在高戰仔細幫我檢查后,說沒發現任何異狀。

我稍稍鬆了口氣,才發現全身上下,包括兩個手背都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見我緩過來,高戰又抹了把汗,朝病房裡努了努嘴,問我:

「他跟你說什麼了?」

「先走吧,路上說。」

我控制不住的喘著粗氣,無論是臧志強講述的經歷還是他本人的狀態,都讓我有種極度不適的感覺。

更主要的是,我到過現場,實在無法想象,那個大名叫曹凡貴的盜墓賊在滿是腐臭屍水的棺材里到底經歷了什麼。

兩人又去醫生辦公室,和醫生談論了一下臧志強的病情,然後準備離開。

我和高戰剛走到車旁,遠遠的,就見一個人提著一個塑料袋緩緩走進了精神病院的大門。

看到這人,我不由得一怔,甩上已經拉開的車門,跟高戰打了聲招呼,快步走了過去。

這是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個子不高但很敦實,圓臉吊角眼,蒜頭似的鼻子特別引人注目。

正因為他長相特殊,所以我一眼就認出,這居然是顧羊倌那個名叫小雷的小徒弟!

「小雷!」

「啊?」小雷一愣,停下腳步詫異的看著我,「是你!」

「你怎麼在這兒?」我問。

小雷勉強笑了笑,「我……我師父病了。」

「你師父?顧羊倌病了?」

我愕然的回過頭,朝著主樓上『X市精神疾病治療中心』的招牌看了一眼。

這裡是精神病院,在這裡接受治療的病人只有一種,就是精神病。

顧羊倌,這個單憑一句話就改變了我的一生,讓我從小沒有父母的憋寶人,自從上次睜眼,雙目流下血淚后就搬離了原先的住宅。

我不是沒想過找他,但性格使然,我懶得去找他……或者說不願意再想這些年因為沒有父母所受的委屈。

沒想到他就住在本市的精神病院……他得了精神病?

我問小雷這是怎麼回事。

小雷顯然對師父有著深厚的感情,抹了把潮濕的眼睛,帶著哭音說:

「那天離開醫院后,師父就一直說,他做錯了,是他害小福安從小沒有爸媽,然後他就病了……」

坦白說,我內心深處對顧羊倌是有著怨恨的。

當年僅僅只是因為他的一句『徐福安是大禍害』,我就經受了近二十年沒有父母的生活。

事實是他的一句話,拆散了一個家庭,造就了今時今日的我,我怎麼可能不恨他?

可是見小雷聲淚俱下,又想到顧羊倌的老邁,我心裡還是有些不好受,同時也有著疑問:好好一個人,單單因為自責就得了精神病?

我猶豫了一下,跑過去跟高戰說,讓他等我一下。

跟著小雷來到二樓的一個房間外,隔著窗戶往裡看,發現這是一間面積不小的活動室。

裡面有著紙牌、康樂棋、乒乓球等休閑設備,十多個穿著病號服的男女正在裡面活動,感覺就和普通療養院的活動室差不多。

和小雷一起走進去,小雷和門口的工作人員說了幾句,就帶著我來到了活動室的一角。

一張畫著象棋棋盤的小桌旁,一個頭髮斑白的老人正閉著眼睛,獨自一人坐在那裡,正是許久沒見的顧羊倌。

我和小雷還沒走到跟前,就見顧羊倌用兩根手指在空蕩蕩的棋盤上比劃了一下,低聲說:

「將軍。」

我下意識的朝他對面看了看,那裡只有一把包了軟皮的沙發凳子。

「師父……」

小雷剛喊了一聲,顧羊倌就抬起手,示意他別說話。

「再將!」

「將!」

「將軍!」

顧羊倌連著『下了好幾步棋』,忽然拍掌大笑,指著對面說:

「哈,你沒棋了!」

或許是因為這段時間情緒壓抑,又或者我內心深處實在是對他有著怨恨,我終於忍不住走到跟前,沉聲說:

「老先生,是我。」

顧羊倌身子明顯一震,停頓了一下,原本緊閉的眼睛猛地張開了。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的眼睛居然像是包著一層白色的蠟皮,就好像是兩顆沾了灰的衛生球一樣,眼珠轉動間,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顧羊倌的確瞎了,三年多的醫學課程告訴我,這樣的眼睛絕對不可能看得見東西。

顧羊倌白色的眼珠子快速的轉動了兩下,突然斜向我,就好像他能看見我似的。

「我這次時間不多了,你改天再來找我吧。我有些話……有些話要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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