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邪降
「你個混蛋,我殺了你!」
桑嵐發狂的大叫一聲,就要撲上去。
「別過去,他不是朱安斌!」我急忙一把將她拽到身後。
這一衝一拽,兩人已經邁入了石門裡面。
我已經通過鬼靈術的記載,知道了五行邪煞的厲害,卻怎麼都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蔭木傀。
因為急著追出來,我就拿了一把竹刀。現在竹刀交給了桑嵐,我卻再沒應對的法器了。
眼看季雅雲赤果果的躺在那裡,不知道是死是活,我一咬牙,心說都到了這個份上了,怎麼都不可能丟下她帶著桑嵐逃走。
好在鬼靈術上記載了一些徒手結印的法門,奮力一搏,能帶著兩個女人出去也不一定。
我低聲對桑嵐說:
「他不是朱安斌,是殭屍。等會兒我去抱你小姨,我一動,你就往回跑,千萬別回頭。我一定把她帶回去。」
「殭屍……」桑嵐悚然瞪大了眼睛,「那我小姨……」
我擺手示意她別再多說,眼下哪還能顧得上想季雅雲是怎麼個狀況,面對這麼個煞星,只有儘力先把人弄回去再說了。
朱安斌轉過身後,臉上露出濃重的戾氣。
可奇怪的是,在我和桑嵐進來後,他的戾氣竟有所減弱,神情變得有些疑惑。
我也顧不上想他為什麼會是這種反應了,把桑嵐推向一邊的同時,順手拿過了她手裡的竹刀。
我抿著嘴唇,把一隻手藏在背後朝桑嵐擺了擺,示意她準備走,另一隻手緊握著竹刀,緩步走向石床。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朱安斌並沒有做出其它反應,反而眼中的疑惑更重了。
我盯著他的眼睛,積蓄力氣想要發動,但卻突然發現,他的目光似乎並沒有聚集在我的身上,而像是毫無目標,只是擰著眉頭在思索著什麼不解的事。
我又往前走了兩步,暗暗咬了咬牙,準備撥開身前的布幡,將竹刀射出去的同時直接去搶人。
可當我伸手去撥布幡的時候,整個人一下就呆了。
我竟然碰不到那布幡!
看著布幡上畫的符籙,我心裡的疑惑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細想起來,石門、石室的出現就已經是無比古怪了。
現在我居然碰不到布幡,難道說……
不等我想明白,朱安斌突然動了。
我下意識的就想把竹刀射向他,沒想到他動是動了,卻不是向我發動攻擊,而是雙手合十,緩緩彎下腰低下了頭。
「徐禍……」
桑嵐忽然聲音顫抖的喊了我一聲。
沒等我回頭,忽然,我就感覺到身後有一股從未接觸過的陰森氣勢貼上了我的後背。
下一秒鐘,我就眼睜睜的看著,從我的身體裡慢慢的擠出來一個人!
沒錯,就是擠出來的。
我先是看到我下巴的部位冒出半個腦袋,然後連反應都沒來得及反應,就見一個人從我身體裡擠了出來。
我錯愕的瞪圓了眼睛,一時間不知所措的呆愣當場。
等我醒過神來,從我身體里『擠出』的那人,已經走到朱安斌面前,伸出一隻枯瘦的手在他頭頂輕輕拍了一下。
朱安斌原本像是在恭恭敬敬的向誰施禮,被他一拍,才把身子直了起來,卻仍然微微低著頭,似乎不敢正眼和這人相對。
這時忽然有人從身後拉了我一把,轉眼間,就見桑嵐拉住我的衣服,朝一旁努了努嘴。
我心裡也隱約想到了一種可能,忙跟著她躡手躡腳的走到一邊。
桑嵐朝朱安斌和那人看了一眼,踮起腳把嘴貼到我耳邊小聲說:
「那個人是從你身體裡穿過去的。」
我轉頭和她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示意她先別多說。
我已經有點明白眼下的狀況了,可是還不能確定,季雅雲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仔細看後來的那人,這是一個身材微胖的男人,看年紀約莫五十多歲,身高大約一米六多,有些花白的頭髮又短又粗,支楞八叉的,從後面看活像個大刺蝟。
他穿著很普通的衣服,側臉給人的感覺很白凈,不但不顯得陰森,甚至還讓人覺得有些隨和。
可他身上卻偏偏有一股我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氣勢,這種氣勢讓人本能的想要遠離他。
現在已經能夠確定,我和桑嵐是用另一種方式來到這裡的,朱安斌剛才就是在向這人行禮,兩人是看不到我和桑嵐的。
如果不是這樣,單是接觸到這『刺蝟頭』的氣勢,我就得不顧一切的逃走。
「事情辦好了嗎?」刺蝟頭向朱安斌問道。
他這一開口,我就渾身一陣發麻。
他的聲音居然像是鐵刷子刮鐵鍋一樣,嘶啞難聽卻還帶著一股金屬質地般的鏗鏘。讓人聽了耳朵發酸,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辦好了。」
朱安斌像是對他十分的恭敬,微微躬了躬身,垂著眼讓出了法台。
看清法台上的情形,我又忍不住猛一提氣。
那上面放著幾個黑乎乎的陶盆,也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只覺得髒兮兮的。
在法台的中央,居然立著一個一尺多高的草人!
草人是被綁在一個木頭架子上的,頭部、雙手雙腳都綁著分不出顏色的布條,看上去十分的詭異。
看到草人,再看看那些布幡上的文字元籙,我猛然想到了兩個字……降頭!
其實看到朱安斌的那一刻,我就應該想到這一點的,可一連串的突髮狀況讓我大腦混亂,沒有立刻回憶起朱安斌背後那些事的關聯。
他本來是想藉助降頭師的邪術達到目的,結果卻被降頭師陷害,被蔭木傀搶佔了肉身。
他的禍事起於降頭,那眼前的刺蝟頭,多半就應該是始作俑的降頭師了。
只是他們為什麼要把季雅雲弄到這裡來?
難道瞎子的錄像里,那個女人真是季雅雲?
他和朱安斌又有什麼牽連?
桑嵐拉了拉我,指了指石床,小聲在我耳邊說:
「你快想想辦法,把小姨帶回去啊!」
我腦子糾結的都快炸了,聞言看向石床上的季雅雲,不經意間看到一個部位,我差點驚呼出聲!
床上那女人的腰間有一塊銅錢大小的紅色胎記。
這胎記我見過……
她不是季雅雲。
她是陷害過季雅雲、季雅雲曾經的閨蜜、凌紅影樓的老闆、凌家的後人之一——凌紅!
可她的樣子為什麼會變得和季雅雲一樣?
床上的是凌紅,那我們先前跟著來到這裡的那個季雅雲現在在哪兒?
我看了刺蝟頭和朱安斌一眼,見兩人在法台前背對這邊忙碌著什麼,咬了咬牙,緩步走到了石床旁。
只看了兩眼,我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三年多的專業學習,讓我很快就分辨出,這女人的臉部有動過微創手術的痕迹。
凌紅居然真的去整容……整成了季雅雲的樣子!
可是兩人的樣子本來就有差距,儘管她現在和季雅雲有九分相似,可近距離一看,就會覺得有些不自然。
這麼說,上次在朱安斌家裡的,也是她了。
這個女人,究竟在搞什麼鬼……
我正想著,突然間,『季雅雲』的眼睛猛地睜開了。
我被嚇的一哆嗦,退後了一步才想起來,在這裡我和桑嵐都是『隱形』的。
『季雅雲』仍然躺在那裡,嘴角微微上揚,睜開的眼睛裡帶著些許得意的笑意。
是她了。
我做完泥娃娃,第一眼看向季雅雲的時候,她眼睛裡就是這種神情。
一個炸雷般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猛地抬起頭,就見刺蝟頭神情猙獰,正大聲對著草人快速的念誦著我聽不懂的咒語。
我一下就急了。
雖然還不明白這三人的目的,可他們明顯是想要對季雅雲做不利的事。
別說我對降頭一竅不通了,就算想要硬去阻止,眼下我和桑嵐都不是『真正的存在』,根本就無法改變這裡發生的任何事!
念咒聲戛然而止,刺蝟頭猛然轉過身,端起一個陶盆,將盆子裡的事物朝著石床潑了過來。
我本能的急忙躲開,石床上的『季雅雲』卻被潑了一身。
那看上去像是什麼動物的血,可奇怪的是,潑上去以後,並沒有向下流淌,而是就那麼附著在被潑到的部位。
桑嵐又急著過來拉我,我擺手,「別說了,她不是你小姨。」
「你胡說什麼,她明明是小姨!」
「不是,她是凌紅,整容了!」
「凌阿姨?!」桑嵐錯愕的瞪大了眼睛。
幾句話的工夫,刺蝟頭已經將所有陶盆裡的東西都潑在了凌紅的身上。
最後一盆潑上去,讓人頭皮發麻的一幕出現了。
包裹在凌紅身上的血,居然『活了』!
那些骯髒的血將她的身體完全包裹住,開始冒出一個個針鼻兒那麼大的細小氣泡。
緊接著這些密密麻麻起而不落的氣泡,竟然快速的蠕動起來,就像是每個氣泡下面都藏著一隻細小的蠕蟲一樣!
與此同時,刺蝟頭對朱安斌說了句什麼。
朱安斌立刻拿起法台上的草人,就著燈火點燃後放到了其中一個陶盆裡。
我心中升起一種絕望的感覺。
他們要對季雅雲做的,已經做了,可我根本就阻止不了。
「你快看她的樣子!」
桑嵐忽然拉了我一把,似乎看到了什麼極為恐怖的情景,嗓子都走音了。
我忙回頭看向石床。
看清凌紅的樣子,我差點沒當場癱在地上。
包裹她臉部的『活血』正在向兩邊流落,順著石床流向地面。
她的臉漸漸露了出來,卻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樣子了。
我無法具體形容她這張臉的模樣,但卻又見過這張臉,而且終身難忘。
她的臉居然變成了烹屍案中,高壓鍋裡被煮過的那張臉!
「哇!」
我肩頭的鬼鴞突然又怪叫了一聲。
叫聲未落,法台的位置,忽然出現一個身影,快速的向著石門走去。
我的第一反應是看向刺蝟頭,擔心他或許會聽到鬼鴞的叫聲。
好在他和朱安斌現在都目不轉睛的盯著石床,同樣一臉的不可置信,像是也不知道凌紅會變成這副樣子,甚至都沒發覺有個身影從法台前走過。
「小姨!」
聽桑嵐喊,我才扭過臉來,見剛才的身影正走出石門。
看背影曲線,赫然就是季雅雲!
「走!」
我低聲說了一句,最後看了刺蝟頭一眼,拉著桑嵐向外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