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883
吟雙 發表於 2019-2-25 15:10
第四十三章 石橋


一路艱辛來到這裡,乍一看到希望,所有人都振奮起來。

瞎子更是一邊快步向前,一邊時不時的大聲招呼我們加快速度。

剛開始我也是激動難耐,可漸漸的,我就覺得似乎哪裡有些不對勁。

對於風水格局我是門外漢,瞎子卻是內行中的內行。

在上面的時候,他看了那麼大半天,最後說這裡的局勢已經超出他的認知。

可為什麼下來以後,他卻一口斷定這裡就是極陰地?

最不對頭的就是,他表現的實在太興奮了,就好像最想見到徐潔的不是我,而是他一樣。

關鍵還有一點,越往前走,我就越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感覺似乎有一種無形無味的物質環繞在我們四周,而且隨著我們的前進,在不斷的變幻著……

我終於忍不住緊走兩步追上瞎子問:

「這是要去哪兒?」

瞎子腳下不停,扭過臉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當然是找人啊!」

我一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說的對,我們來這裡的目的就是找人。

可為什麼他這麼說的時候,我怎麼就覺得更不踏實了呢?

見瞎子越走越快,我們也只得跟上。

約莫一根煙的工夫,來到了一條地下河邊。

河面寬約三丈,河水黑沉沉的,陰濕撲面而來的同時,散發著一股說不上來的腥味。

竇大寶朝四周看了看,說這邊除了下來的那個墓室,好像就沒有能藏人的地方了,難不成徐潔在河對岸?

我此刻的想法和他相同,可看著黑壓壓的河面又不禁犯難,三丈寬的距離,該怎麼過去呢?

「這裡好像比外面暖和多了。」

潘穎忽然冒出這麼一句,眼珠轉了轉,走到河邊蹲下身,伸手就想去撈河水。看樣子竟是想試試河水溫度,打算游過去。

「別動!」瞎子猛然暴喝一聲,衝上去一把將她拉起來攬到了身後。

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吼,不光潘穎嚇了一跳,我和竇大寶也都有點發懵。

瞎子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緩了口氣說:

「這河水黑乎乎的,誰知道河裡有什麼?你們只管跟著我,不要輕舉妄動。」

潘穎眨巴了兩下眼睛,將被她拉著的手抽出來,向後退了兩步,點了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她眨眼的時候,我似乎又從她的眼睛裡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目光。

但那種目光只是一閃即逝,因此我不敢確認是不是我看花眼了。

瞎子站在原地,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他睜開眼,一言不發的沿著河畔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我遲疑了一下,招呼竇大寶和潘穎跟著他走,卻故意落後和竇大寶並肩。

「你有沒有看出什麼?」我小聲問竇大寶。

竇大寶一愣,「看什麼?」

我朝瞎子的背影努了努嘴。

竇大寶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盯著瞎子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跟著他走吧。」潘穎忽然淡淡說道。

聽她口氣有些奇怪,我和竇大寶同時看向她。

她卻避開我倆的目光,若無其事的搖搖晃晃繼續往前走。

我覺得腦子越來越混亂,卻找不出頭緒,只好和竇大寶一起跟著往前走。

肉鬆也沒了剛才的興奮勁,只是寸步不離的跟在我腳邊。

又往前走了一陣,前頭的瞎子忽然停住了腳步。

我忙趕上去,順著他的目光一看,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前方不遠處的河邊,居然蹲著一個人影!

我剛想用眼神詢問瞎子該怎麼應對,他卻快步向那人影走了過去。

我擔心他的安全,只好趕忙跟上。

走到那人影跟前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蹲著的人,而是一個石像。

這石像雕刻的十分粗陋,卻也十分的奇特。

居然是一個矮小的老太太形象。

因為昨晚原本是準備在灰仙祠過夜的,所以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灰仙姑。

但很快就發現,兩者的形象有著一定的差距。

灰仙姑的樣貌雖然怪異,但卻不失祥和。

而河邊的這個石像樣貌只是個普通的老嫗,老嫗面無表情,給人一種洞穿世事的淡然感覺。

「這裡怎麼會有尊石像?這老婆婆是誰啊?」竇大寶忍不住問。

我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再看瞎子,目光卻並沒有在石像身上逗留,而是背著手,緩步走到了河邊,默默的看著對岸。

他就像是石像般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足有一分鐘。

這下連竇大寶也看出不對勁了,暗暗向我使了個詢問的眼色。

我疑惑到了極點,忍不住想上前問清楚,潘穎卻似無意間斜跨了一步,擋在了我身前。

我正琢磨不透她是什麼意思,忽然間,就聽河裡傳來一陣響動。

那響聲最初並不大,只是「咕嚕咕嚕」的,像是水底下在冒氣泡。

但很快,響動開始猛烈起來,似乎水裡有無數條大魚在不住的翻騰。

我和竇大寶同時看向河面,只見黑沉沉的水面不斷盪起漣漪,卻無法看清水裡面有什麼。

正當我驚疑不定的時候,讓人難以置信的一幕出現了。

河面像是被什麼龐然大物自下而上緩緩隔斷一樣,河水快速的向兩邊分開。

僅僅只是半分鐘的工夫,河面上竟冒出了一座橋!

「耶?!怎麼會無緣無故出現一座橋?!」潘穎愕然瞪大了雙眼。

看她的表情,絕不像是裝腔作勢,而是真的感到驚訝和好奇。

當水下的聲音消逝,橋面穩固在河面上以後,我更是覺得不可思議。

這從河底下冒出來的橋,居然還是石板橋!

「過去吧!」

瞎子也不解釋,反倒顯得有些迫不及待。

下一刻,他做了個更加讓人奇怪的舉動。

他居然走過來,拉起了潘穎的手,轉身朝著橋上走去。

而潘穎居然也沒有任何反應,就那麼被他拉著走了過去。

我和竇大寶對望一眼,剛要跟著上橋,忽然間就聽一個輕柔的女人聲音在我耳邊說道:

「你們兩個,跟著他倆的腳步走,不要行差踏錯,否則有性命之憂。」

「嘶……」竇大寶顯然也聽到了這個聲音,瞪大牛眼看向我。

聽到這個聲音,我心裡猛地一激靈,是狄金蓮!

略一遲疑的工夫,就見瞎子已經拉著潘穎走到了橋邊。

我顧不上多想,彎腰抱起肉鬆,拉著竇大寶追了過去。

瞎子和潘穎也不回頭,只管手拉手上了橋。

我留意瞎子的腳步,很快就發現了特異之處。

瞎子走的很慢,似乎每走一步都要思索片刻,然後再邁出一步。

他的落腳點絕不是直線,而像是刻意落在某個特定的位置。

再看潘穎,像是和他心有靈犀一樣,腳步同樣緩慢而古怪。

我朝竇大寶使個眼色,兩人同時沿著兩人的落腳點踏上了橋面。

一腳踏上去,一種強烈的奇異感覺頓時充斥了我的全身。

這種感覺不是突如其來,就是先前那種被無形物質環繞的感覺。

只是踏上橋面的一刻變得更加強烈,腳一邁出,似乎就感受到一股氣蘊托浮住我的腳底,引導我踏在瞎子剛才踏足過的點上。

瞎子和潘穎走的雖然慢,我卻再不敢掉以輕心。下意識的拉住竇大寶一隻手,一邊觀察著瞎子的落腳點,一邊跟著那種怪異感覺向前邁步。

漸漸的,我開始覺察出,這絕非是真正意義上的石橋。

從腳踩上去的感覺來看,橋面應該只是一層薄薄的石板。

而石板下是被一種並不算穩固的浮力托著。

這應該是一座浮橋。

到底是什麼人造了這麼一座詭異的浮橋出來呢?

更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瞎子到底是怎麼『召喚』出這座橋的……
吟雙 發表於 2019-2-25 15:13
第四十四章 忘川彼岸


  眼看就要走到盡頭,瞎子和潘穎突然加快了腳步。

  這樣一來,我和竇大寶也不得不加緊腳步才能準確的記住兩人的落腳點。

  就在前面兩人踏上岸的那一刻,瞎子忽然發出“嘿嘿嘿嘿”一陣低沉的怪笑。

  “老劉,你笑什麼?”竇大寶忍不住問。

  聽他開口,我就知道要壞菜,緊走兩步,朝著岸上邁去。

  一隻腳還在半空,就聽身邊傳來一下輕微的塌陷聲。

  同一時刻,竇大寶一聲驚呼,身子朝一邊歪去。

  我猛一咬牙,先把肉鬆丟上岸,右腳一落地,便頭也不回的用盡全力把竇大寶往岸上甩。

  “娘的,滾開!”

  不知何故,竇大寶忽然大罵了一聲,緊跟著就被甩到了岸上。

  我兩腳剛一落實在岸上,就聽身後傳來接連不斷的“噗噗”爆裂聲。

  回頭一看,我差點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方才我們過來的浮橋,橋面的石板被穿破了數不清的破洞,每個洞裡都伸出一隻沒有皮肉的白森手骨,不斷開合抓握著,發出“哢嚓哢嚓”令人耳鼓發麻、頭皮發炸的聲響。

  我猛然醒悟過來,瞎子之所以沿著特定的落腳點走,是因為橋面石板厚薄不同,吃力點不同。

  竇大寶被他的怪笑分散了注意力,在最後一刻踩塌了石板。之所以破口大駡,是因為被石板下伸出的手骨拌住了腳!

  我驚怒交集,再也按捺不住,沖到瞎子面前,一把揪住他。

  剛要開口,他的身子忽然一震,眼神有些茫然的看向我,“怎……怎麼了?”

  我一隻手揪著他的領子,另一隻手拿出一道符籙,念起法訣,“啪”的將符紙貼在他腦門上,瞪著眼睛等著看他的反應。

  瞎子像是被施了定身術,愣在那裡動也不動,我正覺得疑惑,他忽然抬手打開我的手,一把將腦門上的符籙扯了下來,慍怒的問:

  “你幹嘛?!”

  不等我回應,身後便傳來一陣“噗通……咕嚕嚕……”雜亂的響聲。

  “你們快看!”竇大寶叫道。

  我趕忙回過頭,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橋面破裂後,那些伸出的手爪不斷奮力抓握,以至於浮橋失去平衡,墨黑的河水從破裂的洞口灌了進去。

  只一眨眼的工夫,整座橋就已經開始傾斜。

  隨著橋面的下沉,托浮石板的物體終於浮現出來。

  那竟然是一口口直徑約一米左右的大水缸!

  手爪是從缸裡伸出來的,那不可能是單一的人手骨。

  這些水缸裡竟裝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屍骸……

  “嗚嗚嗚……”

  隨著浮橋的下沉,河面上開始傳來哭泣的聲音,剛開始只是嗚咽抽泣,後來竟像是有幾十上百人同時絕望的哀嚎。

  這哭聲竟似乎有實質一般,順著人的每個毛孔往身體裡鑽,讓人遍體生寒,卻又肢體僵硬無法逃避。

  過了良久,哭聲才漸漸消止,河面也恢復了先前的平靜,靜的就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可仍然矗立在對岸的石像卻提醒著我們,方才我們的確踏著浮橋跨越了河面……

  竇大寶從震驚中緩醒過來,跑到潘穎身前,搖了搖她的肩膀:

  “潘潘,你沒事吧?”

  潘穎眼中竟也露出了和瞎子之前相同的茫然,盯著河面看了好一會兒才撓了撓頭說:

  “河對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對了,你們想好怎麼過河了嗎?”

  我去,敢情這個貨把剛才發生的一切都給‘忘了’!

  現在可以確定,狄金蓮的確跟來了。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能夠這麼快離開狄家老宅,但可以肯定,她跟來這裡絕不是想害誰,最大的可能是在保護潘穎。

  可讓我想不通的是,瞎子拉著她過橋的時候,狄金蓮明明在我和竇大寶身側,她又是怎麼能和瞎子保持‘同步’,並且做出這種視而不見、過後全忘完的‘自我保護措施’的?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耳畔忽然再次傳來狄金蓮的聲音:

  “現在不必多想,只管跟著劉炳走。”

  我一把拉住想上前質問瞎子的竇大寶,裝作若無其事的朝瞎子點點頭:

  “抓緊時間吧。”

  瞎子愣了一下,點了點頭,轉過身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我和竇大寶對了個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瞎子確實出問題了,可我的符籙對他無效。

  這說明他不是被鬼附身,又或者附在他身上的東西是我不瞭解的。

  能來到這兒全靠瞎子帶路,眼下不管他出了什麼狀況,也只能先聽狄金蓮的了。

  我跟著向前走了幾步,回過頭,最後向對岸的石像看了一眼。

  猛然間,一個詭異絕倫的念頭湧上了心頭。

  隨著這個念頭的深入,似乎有一些疑惑已經不再是疑惑,可同時更多的謎團也隨之而來。

  相傳在陽世和幽冥之間隔著一條河,河裡盡是不能投胎的孤魂野鬼。

  這條河叫做忘川河。

  忘川河上有座橋,叫做奈何橋。

  橋邊坐著一個老婆婆,叫做孟婆。

  但凡陰魂要去輪回托生,就必須喝下孟婆湯,忘記前塵往事,經過奈何橋,越過忘川河。

  如果有陰魂執念深重,無法忘記前生,那麼過奈何橋的時候,就會被河裡的孤魂野鬼拉下河。

  我們四個人,外加一條狗,都屬於陽世。

  那這條河,就不可能是真正的忘川河,剛才經過的,也不是真的奈何橋。

  可方才經歷的一切,為什麼和傳說中如此相似呢……

  過了‘忘川河’以後,除了最初發出的那幾聲怪笑,瞎子似乎再沒有別的異狀,只是悶聲不吭的往前走。

  我追到他身旁,不止一次偷眼觀察他的神情,卻只見他由始至終一臉茫然的大步向前走,像是真的忘記了前塵往事趕著去投胎的陰魂一樣。

  我心裡說不出的忐忑。

  我不知道在瞎子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可是我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並不是後悔來找徐潔,而是……我不應該讓兄弟姐們兒陪我一起涉險。

  竇大寶追上來拉了我一把。

  我慢走兩步避開瞎子。

  竇大寶低聲問:

  “你有沒有發現,老劉還是沿著河,卻是往下走的?”

  我點了點頭,小聲說:

  “跟著他,不管他出了什麼狀況,我們都不能丟下他。”

  “廢話。”竇大寶翻了個白眼。

  我暗自苦笑。

  我現在除了廢話,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了。

  地下的空間終究有限。

  當我們沿著地下河,快要無路可走的時候,瞎子忽然把雙手背在身後,頭也不回的朝著側面的一個斜坡走去。

  我們跟在他後邊,儘管都沒出聲,可每個人都疑惑到了極點。

  順著斜坡上去,就只是石壁,根本就沒路了啊!

  這時我也意識到一個更為嚴峻的問題。

  那就是手電筒的光開始減弱了。

  經過這麼長的時間,電池的電量就快消耗完了。

  我只帶了這麼一個電筒,背包裡也只有一組電池,其餘備用電池都留在了灰仙祠。

  隨身的固體燃料和火種也只是拿來應急的,並不能支撐太久。

  潘穎最初是出來方便的,什麼都沒帶。

  瞎子和竇大寶雖然吸取了前晚的教訓,也只是帶了隨身的小包,狀況和我差不多。

  如果不能在一定時間內離開這詭秘的所在,等光源火種耗盡,我們將寸步難行,那樣的話結果就只有一個……我們都將永遠留在這叵測的所在……

  正當我感到焦慮萬分的時候,前面的瞎子突然停住了腳步。

  我和竇大寶、潘穎同時停下來,連同肉鬆並排站在一起,愣愣的看著他。

  瞎子站在原地撓了撓頭,腳下一旋轉過了身,面對著我們使勁眨了眨眼。

  “咋了?”潘穎試探著問。

  瞎子看著她皺了皺眉,習慣性的揮了揮手,從包裡拿出了羅盤。

  看著他低頭專注的樣子,我不由得長鬆了口氣。

  雖然仍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我可以肯定,他現在給我的感覺才是原來的風水劉、劉瞎子!

  貌似經過一路,到了這裡,真正的瞎子莫名其妙的就回歸了!

  瞎子看了會兒羅盤,抬起頭,短暫的茫然過後,猛不丁目光一凜,在我們仨身上掃過。

  “你徹底清醒了?”竇大寶也看出了關鍵。

  瞎子眼珠靈動的轉了轉,像是在思考。

  很快,他就把一隻手在面前胡亂扇了扇,像是在趕蒼蠅一樣。

  然後快步走了回來。

  我以為他會問剛才發生了什麼,沒想到他只是左右看了看,然後盯著我,神情凝重的說:

  “你我都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答案的問題太多了。我們幾乎沒帶什麼裝備,消耗不起,那就抓緊時間。”

  我點點頭。

  真正的瞎子確實回來了。

  瞎子沉聲說:

  “還是那句話,這次的事已經超出我的認知了。先前我想的極陰地,可能不是普通的陰魂聚集地……總之一句話,我們現在到地方了……我不敢再說讓你們和我寸步不離,但我還是得說——加倍小心。”

  我再次點了點頭。

  瞎子也點點頭,收起羅盤,順手從包裡拿出了尋龍尺。

  我留意到一個細節。

  那就是他拿出尋龍尺的時候,順手將上面的一張黃紙揭下來丟在了地上。

  “你之前用符籙壓制了尋龍尺的法脈!”我愕然瞪大了眼睛。

  一路來更多的疑惑又一次被逐個破解。

  瞎子的尋龍尺不是凡物,除了能測量風生水勢,還有趨吉避凶的作用。

  尋龍尺在,一般陰魂邪祟是上不了他的身的。

  我怎麼都沒想到,他是刻意遮蔽了尋龍尺的法脈,他是故意讓某些未知的邪祟主導他,然後帶我們來到這裡的……

  瞎子揉了揉鼻子,朝我一抬下巴,低聲說:

  “別愣著了,都警惕著點,我說過,我能力有限,這裡的局勢已經超出我的認知了。”

  說完,轉過身朝著斜坡上走去。

  我們急忙跟上。

  到了斜坡的盡頭,只一打量,便都凝住了呼吸。

  從遠處看,盡頭似乎只是山壁。

  可到了跟前才發現,石壁上竟有個拐角。

  因為石壁本就嶙峋,再加上光線昏暗,不仔細看,是根本看不出錯落參差的。

  到了跟前才發現,石壁不只錯出一截,在這一截的側面,竟然有一扇人工開鑿的石門!
吟雙 發表於 2019-2-25 15:30
第四十五章 琉璃花


  看到石壁上的門戶,我心裡的疑惑達到了極限。

  這石門雖然粗糙,卻是有著幾分氣勢的,特別是門頭上方,竟然雕著一隻吊睛白額猛虎,瞠目呲牙,端的是威風凜凜。

  更主要的是,站在門外,從下來後一直索繞著我的那種怪異感覺,此刻竟似乎到達了頂點。

  我幾乎只要一伸手,就似能夠碰到實質般的氣蘊!

  潘穎打了個寒噤,抱著肩膀小聲說:

  “這裡邊是什麼地方,好像很冷的樣子。”

  瞎子這會兒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仔細看了看石門上方,低聲說:

  “按照門頭雕刻的猛虎來看,這裡應該是古代兵營調兵遣將的所在。”

  “調兵遣將?”竇大寶不可思議道,“這地底下哪來的兵將啊。”

  瞎子皺了皺眉說:“我只知道到了這裡,我們已經無路可退了,裡面有什麼,進去看了就知道了。”

  說著,當先邁步進了石門。

  我想問瞎子,知不知道自己剛才是被什麼東西掌控,可最終還是沒問出口。

  我太瞭解瞎子了。

  如果那和我們的安全有著直接的聯繫,又或者他能夠解釋的清楚,不用問他也會說出來。

  更主要的是,直覺告訴我,一切的謎團很快就將揭曉答案了。

  進入石門,是一條狹長的通道。

  通道四壁似乎有著吸收光線的作用,原本就電量不足的手電筒,到了這裡立刻變得更加黯淡,只能照到身前十米左右的範圍。

  我沒再考慮照明的問題,而是仔細體會著那種被氣蘊包裹的感覺。

  一來有限的硬體裝備不會改變,擔心也沒有用。

  再者我漸漸發現,這種可能由陰骨帶來的感覺,似乎能傳遞給我一些五感辨識不到的訊息。

  就比如……我如今能感覺到,進入石門的,不只是我們四個人和一條狗,至少還有兩個特殊的生命體和我們一同進來。

  其中一個當然是狄金蓮。

  至於另外一個,應該就是之前操控瞎子的那位。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和竇大寶都看不見他倆的存在,可既然狄金蓮來了,那或多或少是能夠對那個神秘的傢伙有一定牽制的。

  通道大約有二十多米,瞎子最先走到盡頭,在另一扇石門前站定腳步。

  我能清楚的聽到他吸氣的聲音。

  加緊腳步走到他身邊,看清門外的情形,我的反應和他一模一樣,只能是倒吸冷氣。

  瞎子說這裡可能是調兵遣將的所在時,我還不怎麼相信,可眼下石門外,赫然是一座大殿。雖然不比外邊的空間,但足能夠容得下五百人列隊。

  我朝竇大寶和潘穎使個眼色,示意兩人小心戒備,和瞎子並肩走了出去。

  看清大殿中的情形後,我後背的汗毛悚然立了起來。

  在大殿正中的一座石臺上,竟然橫著一口偌大的石棺!

  這石棺比起河對岸那座墓室裡不倫不類的石槨大了超過一倍,而且通體是用青石雕琢,並不古樸,也沒有精美的雕花,只是顯得十分沉重。

  竇大寶瞪著棺材看了半天,咽了口唾沫,對瞎子說:

  “這裡倒是有點像古代點將的地方,可事實是,這又是一間墓室。”

  “還是一間超級大墓室。”潘穎附和說,“你們猜,棺材裡是什麼人?”

  話音未落,我手裡的電筒無聲的熄滅了。

  黑暗只是一瞬間,很快,竇大寶就打亮了另外一個備用的電筒。

  我從包裡拿出電池換上,卻沒再打開手電筒。

  竇大寶打著電筒走到一旁,回過頭說:

  “這裡有燈檯,裡邊還有燈油,點上吧……”

  一句話沒說完,他面前的燈檯竟猛然騰起了一蓬火光。

  與此同時,兩側所有的石質燈檯全都陸續燃起了燈火!

  “我靠,有機關!”竇大寶和潘穎齊聲低呼。

  “這下好了,可以省點電了。”竇大寶邊說邊關了電筒。

  短暫的錯愕過後,我沒有多去想這些油燈裡的燈油是怎麼保存下來,又是怎麼被引燃的。

  眼下需要考慮的只有兩個最主要的問題,一是徐潔在哪兒,再就是我們該怎麼離開這裡。

  地下河上的浮橋毀了,就算四個人不懼寒冷,想要泅渡過河,可那‘忘川河’中不知道沉淪著多少陰魂,怎麼可能容我們遊到對岸。

  忘川河上奈何橋,本來就是沒有回頭路的。

  可眼下置身的所在,雖然看似一座大殿,但除了我們進來的那扇石門,似乎就再沒有別的出口了……

  潘穎忽然小聲說:“這裡只有一口棺材,徐潔是活屍,如果她在這兒,會不會在棺材裡?”

  我心猛一動,目光凝聚在了石棺上。

  片刻,我和三人各自對視一眼,一起走上石台。

  來到石棺前,我不由得一呆。

  石棺上竟然有著一些密密麻麻的圖案。

  這些圖案並非是用石雕刻刀刻上去的,而像是用匕首之類的尖銳物劃出來的,只是勉強能夠分辨,因此離得遠了,根本不易發覺。

  這些圖案十分的古怪,不像文字,倒像是符文,只是這種符文我從未見過,也不能在其中找出任何正統道教符籙的痕跡。

  潘穎像敲門一樣反手在棺蓋上敲了敲,“徐潔,你在不在裡面?我們和禍禍來找你了!”

  我和瞎子相對搖頭,別說不確定徐潔在不在裡面了,就算在,如此厚重的石棺封閉起來,裡面的人也很難聽到外面的動靜。

  竇大寶忽然向我們招手:“你們快來看,這邊有字!”

  三人急忙走到棺材的一端,就見那裡刻畫的痕跡和其餘部位不同,果然像是平常的字體。

  我打開電筒,照著仔細查看。

  竇大寶邊看邊輕聲念道:

  “民女樊韓氏,本名韓幼玲,光緒十七年生人,自嫁于夫君樊公偉後,恪守婦道,孝敬公婆,一心只願相夫教子,平凡一生……”

  這些字同樣是用匕首刻上去的,並不如何娟秀,卻也能從內容和筆跡看出是出自女子手筆。

  不等看完全部的內容,四人都已經震驚無比。

  這段文字記載了一個女子的主要生平事蹟。

  從中間部分的記載來看,這個叫韓幼玲的女人,赫然就是傳說中被白夜叉淩辱,後來成為老鱉山三當家的女胡匪——琉璃花!

  河對岸古怪的‘墓室靈堂’上,供奉的樊公偉,居然就是琉璃花被害的丈夫,那個清末民國初年的地方官員!

  按照記載的內容,琉璃花雖然是姨太太,卻和丈夫十分的恩愛。在自身遭到淩辱,丈夫被當場氣斃的那一刻,就已經立誓為夫報仇了……

  等看完全部的內容,四個人全都僵立當場,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受。

  半晌,潘穎才揉了揉眼睛,聲音沙啞的說:

  “這個女人太傻了,既然替丈夫修建了衣冠塚,為什麼不肯死後和他合葬在一起。被土匪糟蹋又不是她自己願意的,怎麼就不潔之軀了?”

  我仍是無語。

  對岸的墓室的確是琉璃花在做了鬍子以後替丈夫樊公偉修的衣冠塚。

  之所以在墓室內佈設靈堂,是因為琉璃花生前時常偷偷去拜祭陪伴丈夫。

  而在琉璃花完成報仇的計畫後,卻因為自己曾被土匪糟蹋過,是‘不潔之軀’,才葬在此間,只願和丈夫隔河相望。

  整篇敘述都很簡練,卻向我們傳遞了一個百年前的感人故事。

  然而,我卻無法像潘穎一樣感性,反而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種恐懼來源於末尾的記載。

  正如瞎子先前所說,他的師父和那位不知名的陰陽先生揣測是對的。

  琉璃花的確是憋寶人的女兒。

  她利用自己的過陰眼,尋覓山中氣勢,為白夜叉等胡匪找了這麼一處埋骨所在。

  但她究竟是怎麼把胡匪引來這裡、如何處置他們的,卻沒有記錄。

  讓我頭皮發炸的是記載中的一段話……

  ‘家父韓萬重,半生憋寶相靈,後在滇南結識家母,兩人心意所屬,情難自禁,最終決定嘗試以母親家傳秘術破除憋寶禁忌。’

  父親是憋寶人,母親的家傳秘術能夠破除憋寶人的禁忌,那是什麼秘術?

  見潘穎還在抽抽搭搭的感慨,竇大寶也跟著長籲短歎,我不由得一陣煩躁,忍不住說:

  “大寶,潘潘,這件事可能沒你們想的那麼簡單。”

  “這上面不是寫的清清楚楚嘛,她都死了,還有什麼理由騙我們?”潘穎不忿的說。

  我想問她:如果真的只像記載中一樣,那‘忘川河’和‘奈何橋’是怎麼來的?

  話到了嘴邊才想起,因為狄金蓮對她的特殊保護,她腦子裡根本沒有過橋的記憶。

  瞎子似乎也有些焦躁,邊在石臺上來回走動邊大力的揮著手:

  “這裡確實有極陰之相,卻不是極陰所在。徐潔多半不會在這石棺裡,那她又能在哪兒?不對,不對,不對!”

  他猛然停下腳步,看著我問:“人呢?”

  我喃喃的重複了一句:“是啊,人呢……”

  “什麼人啊?”潘穎愕然。

  竇大寶皺眉,“當然是小包租婆啊。”

  “不是!”

  不祥的預感越發籠罩上心尖,我不能自控的抬高了聲音:“白夜叉呢?那些胡匪呢?”

  竇大寶一愣,“會不會……會不會都沉在了河裡?”

  我和瞎子雙雙搖頭,我剛要開口,周遭的光線忽然黯了下來。

  四人同時一驚,轉眼看向石台下方兩邊的燈檯,一時間全都目瞪口呆。

  那些燈火原本和尋常的火光無二,可此刻,卻都變成了幽幽的綠色,宛如來自幽冥的鬼火一般……
吟雙 發表於 2019-2-25 15:33
第四十六章 開棺


  大殿裡總共有十多個一米多高,大肚小腰的石頭燈檯。

  這些燈檯雕琢粗陋,原本看上去平平無奇,可從燈火自燃起來的時候,就透露出一股子妖異。

  此刻,燈火更是由橘紅色變成了鬼火一般的幽綠色!

  竇大寶和潘穎都是一臉悚然,茫然不知所措。

  瞎子也再難保持冷靜,下意識的搖著頭,喃喃的說:

  “這裡有問題……為什麼……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別想了,快離開這裡!”

  我拉著他跳下石台,急著招呼竇大寶和潘穎往來時的那扇石門跑。

  從進來以後,我就一直被那種強烈的特殊感覺籠罩,我能感覺到周圍的氣蘊一直很平靜。

  可就在燈檯的燈火起了變化以後,這種平靜在極短的時間內完全被打破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感受,只是潛意識的覺察到,似乎有一股極度危險的氣息正逐漸在向我們逼近。

  四人逃也似的跑進石門,順著通道一路狂奔……

  “我艸!”最先跑到底的竇大寶扯著嗓子大叫起來,“門被堵上了!”

  我心裡一咯噔,跑過去一看,果然,那扇門頭有著猛虎雕刻的石門已經被沉重的石板封死了。

  我打著電筒,仔細看了看石板的邊緣,反轉電筒在石板上敲了敲,不祥的感覺更加侵襲了全身。

  “這門連著機關。”我轉眼看著瞎子。

  瞎子神色慘然的說:

  “禍禍,大寶,潘潘……我上當了。”

  “什麼?你上誰的當了?”潘穎疑惑的瞪著他問。

  “我想錯了,琉璃花恨瘋了那幫鬍子,就算葉金貴再怎麼討好她,她也不可能輕易放過葉金貴的……葉金貴在騙我,他是故意指引我們來這裡的!”

  瞎子抱著頭蹲在地上,懊惱的揪著頭髮。

  即便瞎子不說,我也已經隱約想到了某個可能。

  按照石棺上的記載,琉璃花的父母雖然竭力想要破除禁忌,可正如瞎子說的那位陰陽先生推斷的一樣,琉璃花的父親韓萬重雖然保住了性命,卻落下了殘疾;半生牽羊得來的富貴,也在朝夕之間化為烏有。

  琉璃花不光是在窮困貧苦的環境下長大,還因為眼睛天生異相,被鄉鄰視為禍胎,自小飽受淩辱。

  能與丈夫樊公偉結緣,成為富貴人家的姨太太,那幾乎就是她人生最為重大的轉折。

  然而,以白夜叉為首的胡匪卻在一夜之間奪走了她的一切。

  她恨白夜叉,恨所有的土匪,又怎麼會因為葉金貴的刻意買好,放過這個將白夜叉帶到她家裡的罪魁禍首?

  即便是她心裡還有一分仁念,想要饒過誰,也絕不會饒了他葉金貴!

  除非她和葉金貴之間達成了某種協定……

  最能證明這一點的就是,無論是對岸的墓室還是這座大殿,就算有著天然的地勢可以憑藉,也絕對不會是三五個工匠能夠修建出來的。

  白夜叉不可能知道有這樣一處所在,那麼有能力完成這項工程的,就只有二當家轉角梁葉金貴!

  可即便葉金貴肯幫助琉璃花修建這樣一個隱秘的工程,琉璃花還是沒有放過他的道理。

  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

  葉金貴能帶著那二十多號鬍子離開這裡在山中徘徊,不單單是想要尋覓能夠令他們輪回的鬼衙門,還有著不為人知的使命!

  “瞎子,起來!”

  我咬了咬牙,拽起瞎子,竭力讓自己保持鎮定,“這石板至少上千斤,從這裡不可能出去;大殿應該不會只有這一個出口,我們回去找別的出口!”

  瞎子用力閉了閉眼睛,睜開眼點了點頭,拿出羅盤和尋龍尺開始往回走。

  通過第二道石門的時候,我仔細觀察了一下,心中不禁疑雲更深。

  東北氣候乾冷,這處地下所在的環境更加特殊。雖然歷經百年時光,這裡的一切卻都沒有沾染太多的塵埃。

  之前進來的時候,我曾仔細查看過那扇老虎石門,無論門頭還是兩側,都沒有隱藏機關的痕跡。

  重逾千斤的石板不可能憑空出現,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石板先前是隱藏在地下的,那是我觀察的唯一遺漏。

  但如果是那樣,是怎樣一種動力觸發機關,令石板升起來的呢?

  帶著這個疑問回到大殿。

  瞎子逐漸冷靜下來,利用羅盤和尋龍尺測算著殿中的地勢方位。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工夫,瞎子無言的朝著我們搖了搖頭。

  竇大寶焦躁起來,罵道:

  “娘的,你好心送老葉去輪回,他反倒恩將仇報,不管他目的是什麼,丫下到陰曹地府也沒好果子吃!”

  “駡街有用嗎?”潘穎瞪了他一眼,走到石台下,回過頭說:

  “你們說這裡會不會和對面那間墓室一樣,出口在棺材裡?”

  我和瞎子同時搖了搖頭。

  因為先前那間墓室的特殊構造,在發現這裡沒有其它出口後,第一時間我就想到了石棺。

  可這巨大的石棺是停放在石臺上的,石台有一米多高,而且似乎是整體的。

  從琉璃花慘遭巨變,到她發起報復,僅僅只用了一年的時間。

  能在短短一年內借助地勢打造這樣一處所在,已經是奇跡了,所以這裡的一切才會顯得那麼粗陋。

  在那種緊迫的環境下,她怎麼可能再在石台下造那種粗笨的機關通道。

  瞎子看了看燈檯的綠火,咬了咬嘴皮子說:

  “就算不怎麼可能,也要開棺看看,這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

  我隱隱覺得不妥,可如他所說,除了開棺,我們已經黔驢技窮了。

  見我也同意開棺,竇大寶從包裡拿出唯一一把隨身帶來的折疊鎬,率先跳上了石台。

  他把折疊鎬展開了放在腳邊,朝著石棺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直起腰大聲說:

  “老人家,我們都很同情你的遭遇。我們不知道你設下機關是什麼目的,可我們來這裡並不是想打擾您的安寧,只是為了找我們的朋友。現在我們走投無路,只好打攪您老人家了。您有怪莫怪!”

  我和瞎子、潘穎跳上石台,也都本著逝者為大的想法朝著石棺拜了幾拜。

  竇大寶朝我們點點頭,走到石棺的一側,仔細尋摸了一會兒,將鎬頭用力插入了石棺和棺蓋間的縫隙,憋著勁用力往上撬。

  我和瞎子、潘穎急忙摳住他撬開的窄縫,一起用力將棺蓋掀向一旁。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就在我發力的一瞬間,我就感覺,先前跟隨我們進來,一直未曾離去的那位‘不速之客’,情緒竟似乎起了波動。

  我仍然無法形容和解釋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只覺得無比怪異。

  石棺的棺蓋比我們想像的還要沉重許多。

  四人竭盡全力,也只把棺蓋向尾部推進了一些,棺蓋和棺材間露出了不到十公分的空隙。

  瞎子臉紅脖子粗的說:

  “行了,打開手電筒,先看看裡面有什麼。”

  我點點頭,拿出手電打亮,屏住呼吸,順著空隙朝著棺材裡照去。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當我第一眼看到石棺裡的情形時,還是受到了無比強烈的震撼。

  棺材裡有屍體,這是常理。

  從入學後第一堂解剖課開始,我見過太多的死屍,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親手打開已經蓋棺入殮的棺材。

  看到棺材裡盛斂的屍體,和在課堂上、案發現場見到死屍……心理感受何止天差地別。

  因為角度問題,我第一眼看到的是屍體的上身部位。

  從高聳的胸脯看來,那是一具女屍。

  她應該穿著一件淺色的、類似旗袍的緞面衣服。因為光線和角度的特殊性,我並不能準確確認旗袍的顏色。

  “這不是重點。”我下意識的喃喃自言自語。

  這好像是廢話。

  包括我想要辨認死屍衣服的顏色,似乎也有些莫名其妙。

  可這恰恰是人在極度緊張的時候,最正常的短路型思維反應。

  讓我感覺不可思議的是,死屍交疊放在腹部的雙手。

  因為是短袖的衣服,屍體的兩截手臂連同雙手都暴露在外。

  這雙手臂根本沒有絲毫腐化的跡象,非但如此,在電筒的照射下,手臂的皮膚似乎還有著活人般盈盈的光澤。

  我抬眼看了看瞎子等人,甩了甩脖子,摒棄雜念,上前半步想要看清死屍的臉。

  可就在我看清屍體樣貌的一刹那,我整個人就像是被電擊了一般,渾身猛一哆嗦,幾乎是反射性的朝後跳了起來。

  早上在山洞裡醒過來的時候,我曾看到一個人影站在火堆旁。

  那是一個我所熟識的女人,因為她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裡,所以我只當那是半夢半醒間的錯覺。

  可當我看清屍體的臉以後,我可以確認,那絕不是虛幻的錯覺。

  我見到的那個女人,此刻正安詳的躺在石棺裡,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潘穎聲音發抖的小聲問我:

  “琉璃花在不在裡邊?有……有沒有出口?”

  我大腦混亂到了極點,只是麻木的站在那裡不能給出任何反應。

  瞎子見我狀態反常,也從包裡拿出電筒,打亮了和竇大寶一起順著縫隙朝棺材裡看去。

  下一秒鐘,兩人同時倒吸著冷氣,同時直起腰轉過了頭。

  竇大寶瞪著牛眼,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是季雅雲!她怎麼會在棺材裡?”

  話音未落,大殿裡忽然響起一陣令人頭皮發麻,腦仁發疼的聲音。

  那聲音不大,卻像是用鐵簸箕刮水泥地,又像是一下一下,連續不斷的將人的骨頭掰斷、碾碎,總之是無法形容,卻又說不出的刺耳。

  聽到有響動,瞎子和竇大寶本能的倒退幾步遠離了石棺。

  我仔細分辨了一下聲音傳來的方向,卻因為大殿的空曠,無法在一時間確定聲音的來源。

  不知怎麼,我忽然想起了那道被石板阻斷的老虎石門。

  石板是從地下升起來的,那必須得有一股牽引的動力。

  土匪們沒有現代化的器械設備,不可能打造太複雜的機關。

  那催使石板升起的,應該就是最原始的、直上直下的動力。

  我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和瞎子等人對視一眼,緩緩抬起頭,朝著大殿上方看去……
吟雙 發表於 2019-2-25 15:39
第四十七章 人形巨蛹

  綠色的燈火恍惚不定,這讓原本就昏暗冷清的大殿更增添了幾分妖異的色彩。

  我和瞎子、竇大寶各拿著一把手電,照向大殿上頂。

  當看清頂部的情形時,我渾身的血都涼了。

  電光和黑暗交接的所在,白茫茫的殿頂並非是平滑的。

  仔細看,上面竟浮凸出一張張的人臉!

  雖然不能完全看清楚,可我已經能夠確定,殿頂絕非是天然的石壁,而是一種白色濃稠的絮狀物質。

  那些人臉就包裹在這絮狀物質裡。

  雖然看不出樣貌,但能夠看出,每一張臉都瞪大眼睛,張著大嘴。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被白色的塑膠袋套住了腦袋,竭力想要大口呼吸,最後窒息死亡一樣!

  潘穎臉色煞白,聲音發顫的問:

  “那是雕刻還是什麼?”

  我強忍著心中駭然,艱難的吞了口唾沫,勉強說:

  “是真人……那應該是老鱉山的土匪。”

  “他們……他們是活的……還是死的?”潘穎出於恐懼,下意識的顫聲問道。

  這個問題似乎無稽的很,百年前的胡匪,自然是早就死了的。

  可不知為什麼,她這麼問的時候,我並沒有覺得可笑。

  相反,她問的問題,似乎也是我想問的。

  再看瞎子和竇大寶,神情也都透著迷茫,顯然和我有著相同的疑問。

  瞎子忽然跳下石台,仰頭看著上方,緩緩在殿中走動,嘴巴一開一合,卻沒有發出聲音,像是在默數著什麼。

  半晌,他低下頭,一臉凝重的走了回來,聲音低沉的說道:

  “我現在總算知道,琉璃花是用什麼方法改變山林中的風水氣勢了。上面的人臉一共有七十……應該有七十二張,那些應該就是當年被她帶來這裡的七十二個胡匪。

  七十二是地煞之術,她用地煞聚陰的方法,改變了山林局勢,造就了這極陰的所在。在我們看來可能覺得沒什麼,可對於那些胡匪的陰魂來說,這裡就是無間地獄。”

  我們面面相覷,彼此的眼中除了驚恐,再沒有別的神色。

  先前那種刮人耳膜的怪響還在持續,而且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靠近。

  我已經可以分辨出,這聲音就是來自上方。也終於辨認出,這聲音似乎是某種大型節肢類生物攀爬時和石壁摩擦發出的。

  我猛然想起了那兩個盜墓賊,兩人的屍體都只剩下空洞的皮囊,身體的血肉內臟,甚至連同骨骼都不見了。

  屍體的樣子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有無數隻食肉啃骨的蟲子進入他們的體內,把兩人都給蛀空了!

  蟲子!

  這個並非突然冒出,卻在此時清晰起來的念頭讓我感到遍體生寒。

  我一邊跑上石台,一邊大聲喊:

  “瞎子,大寶……潘潘,快!快一起把棺材蓋打開,我們躲到棺材裡去!”

  可是沒等瞎子等人反應過來,上方就傳來一陣“刺啦……刺啦……”仿佛布匹被撕裂的聲音。

  我趕忙抬頭看去,看清殿頂的情形,一口氣卡在嗓子眼裡,心臟都快停止跳動了。

  原本一體的白色絮狀物正在快速的撕裂,那些被包裹在內的人臉,正逐漸被分割成一個個單獨的人形‘巨蛹’。

  不光如此,那些被倒吊的‘巨蛹’,在被分割出來以後,竟像是成熟的果實一樣,緩緩的向下方垂了下來!

  “啊……”

  我從喉嚨裡低吼著,奮盡全力的想要把石棺的棺蓋推開。

  也不知是不是危機中被逼出了所謂的潛能,原本四個人都移動艱難的棺蓋,竟被我一個人硬生生推開了半尺。

  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石棺中的女屍竟毫無徵兆的,猛然張開了眼睛!

  我和女屍的雙眼對了個正著,看到她的左眼果然有著龜裂的紋路。

  同時也發現,她只是和季雅雲有些相像,一旦睜開眼睛,兩者立時就有了區別。

  季雅雲不可能來這裡,棺材裡的女屍,就是石棺的主人,憋寶人的女兒、老鱉山的三當家、迎門梁琉璃花!

  女屍不光睜開了眼,而且嘴角也漸漸揚了起來,露出一抹怨毒的笑意。

  我頭皮一陣發炸,見瞎子等人想過來幫忙,連忙大聲阻止:

  “別過來!”

  竇大寶大叫:

  “只能往棺材裡躲了,上面好像有只大蟲子!”

  我惶然的再次抬起頭。

  這時那些‘人形巨蛹’已經分裂成數十個,鋪天蓋地的垂落下來。

  即便是打著手電筒,也不能看清楚巨蛹上方到底是怎樣一番情形。

  只是在光亮和黑暗的接駁處,似乎有個巨大的身影在緩緩移動。

  那種讓人聽了骨頭發麻的刮擦聲,正是那怪物發出的!

  而且這時我恍惚間似乎還聽到了鐵鍊被拖動的聲響。

  我當即心中了然,這尚未完全現身的‘怪物’,應該就是阻斷石門的元兇!

  眼看形勢危急,我抱著最後的希望再次往棺材裡看去。

  可這一次,我得到的卻是徹底的絕望。

  棺蓋被移開半尺,我看到的不再只是女屍的上半身。

  我驚悚的發現,女屍的上身和普通人沒有區別,下半身卻被一層銀色的甲殼包裹著,活脫脫像是變異了的黃蜂肚腹。

  而且隨著女屍的笑意越發濃烈,她下身的‘肚腹’中,竟發出了和上方怪物類似的刮擦聲!

  沖上石台的竇大寶也已經看清了棺材裡的狀況,失口驚呼:

  “媽呀,這是什麼玩意兒?!”

  “走!”

  我大吼一聲,再不管石棺裡的東西,拉著他一起跳下石台,向瞎子和潘穎招呼:

  “回到石門裡去!”

  “那裡根本出不去!”潘穎都快哭出來了。

  “快過去!”我左右看了看,跑向一側的一個燈檯,“大寶,瞎子,把燈檯搬過去!”

  燈檯雖然也是石制的,卻因為體積相對小些,倒是不難被搬動。

  只是在搬動燈檯的時候,我發現那看似陰火的綠色火光,竟然有著正常火焰應有的溫度。

  在燃燒的同時,還散發出一種不仔細聞就發覺不了的焦糊味,感覺就像是蟬翼被火燒時發出的那種味道一樣。

  回想進入大殿後發生的變故,我心裡猛地一動,大叫:

  “不要燈油!把燈油倒掉!”

  說著,用力推倒懷抱的燈檯。

  燈油傾倒,所到之處立刻燃起一片綠色的火光。

  我又推倒臨近的另一個燈檯,手腳並用的把兩個燈檯推向石門所在的位置。

  瞎子和竇大寶也有樣學樣,各自把兩個燈檯推了過去。

  我已經來不及觀察上方的情形了,拼了命的把燈檯推到石門邊,奮力扶起擋在石門口。

  “不夠高,根本擋不住整扇門!”瞎子邊扶起燈檯邊咬牙說道。

  “別管了,先堵住門!”

  我幫竇大寶扶起最後一個燈檯,推著他退入石門,將燈檯拖抱向後。

  六個燈檯正好在石門內築起一道一米多高的‘矮牆’。

  那些綠色的燈火本來是十分幽暗的,但燈檯被推倒後,傾倒出的燈油引發了大面積的綠火,將整座大殿映照的如同陰曹地府的閻羅殿一般。

  借著亮光,就見那些‘人形巨蛹’已經垂落到了距離地面不到兩米高的位置。

  更為恐怖的是,有些蛹竟然開始緩緩蠕動起來!

  潘穎的那個問題終於有了答案。

  這些胡匪全都還‘活著’……

  “棺材裡怎麼了?”潘穎問。

  她和瞎子並沒有看到棺材裡的情形。

  “我想我可能知道,琉璃花母親的家傳秘術是什麼了。”

  我一邊說,一邊快速的把棉襖脫了下來,用刺馬爪分割開,堆疊在當做堡壘的燈檯上。

  “是什麼?”

  瞎子一邊問,一邊也想脫棉襖。

  “別脫,先確定正常的火是不是有用再說!”

  我從包裡翻出一個固體燃料,放在燈檯的邊緣,便於需要時能夠迅速點火。

  “到底是什麼秘術?”

  竇大寶和潘穎全都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同時急著向我問道。

  我喘了會兒粗氣,見竇大寶包裡露出個水壺,伸手掏出來,擰開壺蓋灌了一口。

  “咳……咳咳咳……靠,怎麼是酒?”我被嗆得連連咳嗽。

  “酒是用來暖身子的,這壺才是水。”

  竇大寶訥訥的說著,拿出另一個水壺遞給我。

  我擋開他的手,又灌了一大口酒,斜眼看著大殿,低聲說:

  “按照石棺上的記載,韓萬重和琉璃花的母親是在滇南結識的。滇南最出名的是什麼?”

  竇大寶驀地瞪大了牛眼,“滇南蠱術?!”

  “降頭?!”潘穎也是瞪圓了眼睛。

  瞎子深吸了口氣,搖頭,“不是蠱術,不是降頭……是痋術!”
                                                                        
  “痋術?!” (痋,ㄊㄥˊ)

  我點點頭,“痋術和蠱術、降頭,同是滇南三大邪術之一。我對三者只知道個大概,可也知道,其中只有痋術可以將人變成‘蟲子’!”

  “把人變成蟲子?”潘穎悚然打了個寒噤,“你是說……老鱉山的土匪,都被琉璃花變成了蟲子?!”

  我看了一眼殿中倒吊的那些‘蛹’,回過頭看著她不說話。

  潘穎跟著往外看了一眼,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你該不會是想說,這些大號的‘蠶寶寶’會孵化成一樣大的撲棱蛾子吧?”

  “不會……”

  瞎子忽然聲音壓抑的說了一句,抬手指向大殿,“不是撲棱蛾子……”
吟雙 發表於 2019-2-25 15:43
第四十八章 痋人


  順著瞎子手指的方向一看,刹那間三人的呼吸全都停止了。

  此刻那些巨蛹已經下降到了距離地面不到一米的高度,似乎是受到綠火的阻撓,停止了垂落,就那麼一個個的倒懸在那裡。

  雖然不再下落,卻全都開始更加猛烈的蠕動了起來。

  直到這時我才看清,這些巨蛹的梭形尾端,都有一根手腕粗的白色‘繩索’。‘繩索’的一端吊在大殿頂部,另一端卻不是捆束著巨蛹,而像是蠶絲一樣,是由蛹內衍生出來的。

  就在這些吊著巨蛹的白色‘繩索’中間,一個半人半蟲的龐大怪物正在緩緩攀爬下來。

  這怪物的腰部以上,完全和人沒有區別,只是皮膚是金黃色的,而且有著堅硬的金屬質感,就好像貼著本來的皮膚在外面套了一層銅皮金甲似的。

  怪物的腰部以下,則完全是蟲子的形態。

  四條超過兩米的長足反關節的支撐著身體的重量,就像是蜘蛛的爪子一般,順著那些‘繩索’游刃自如的攀援而下。

  而在怪物的小腹部位,更是生出了兩對手臂長短,帶有螯齒的腹足!

  剛才的怪聲已經消逝,只有鐵鍊晃蕩的聲響隨著金甲蟲怪的移動不時傳來。

  一直隱藏在暗處,牽引機關把我們困在大殿裡的傢伙終於現身了。

  可我們誰都無法想像,眼前這半人半蟲,超出所有人認知的怪物究竟是怎樣一種生物,又或者……它到底算不算是生物……

  金甲蟲怪攀爬到巨蛹上方,面朝著石棺的方向看了一陣,猛然轉過頭,仰面發出了狂暴的嘶吼。

  不知道是不是神經過於敏感,我竟感覺它的吼聲中帶著無比的絕望。

  可也正是這嘶吼的聲音,如同是催發某種行動的訊號。

  吼聲中,那些巨蛹蠕動的更加劇烈。

  可或許是被‘蛹’包裹的太過嚴密,儘管蠕動的厲害,蛹內的物體卻仍是難在一時間脫出。

  嘶吼聲歇止,金甲蟲怪經緩緩轉過身,朝著我們這邊爬了過來。

  “媽的,老子出去跟丫拼了!”竇大寶將折疊鎬往潘穎手裡一塞,“你照顧好自己。”

  說完,從包裡拿出殺豬刀就要往外沖。

  我一把將他拽了回來,促聲道:

  “別亂來,痋人……痋人可能有毒。”

  “有毒?”潘穎趕忙捂住了口鼻。

  我遲疑了一下,從包裡翻出幾個一次性口罩,將水壺裡的白酒潑在上面,分給瞎子等人:“戴上它。”

  我並不瞭解痋術,正如我不瞭解降頭、蠱術。

  但回想之前的某些細節,還有在搬動燈檯的時候聞到的焦糊味,大膽猜測:

  燈油的自燃、機關被觸動、巨蛹異變、蟲怪現身……這一切很可能和我們的到來,改變了大殿裡的氣勢有關。

  金甲蟲怪的形象,讓人無法不聯想到生存在山野間又或者舊宅角落的毒蟲,而我們能夠做的防毒措施,也只有這些了。

  隨著金甲蟲怪的靠近,我更加清楚的看到了它的樣子。

  他的上半身的確是一個人的形狀,而且是個男人。

  除了金甲般堅硬質地的皮膚,五官眉眼也和平常人一樣。

  “他長的還不錯。”潘穎忽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啊?”

  我一愣,轉眼看向她。

  潘穎把口罩往下拉了拉,露出鼻子,小心的吸了兩口氣,小聲說:

  “不知道是不是看大寶的毛臉看久了,我覺得這‘大蟲子’長得特眉清目秀。”

  “我的鬍子是遺傳的。”幾天沒刮鬍子的竇大寶翻著白眼說。

  我無語。

  這兩個活寶真特麼是一對兒,心也太大了,這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有心評論長相?

  不過話說回來,即便潘穎不那麼天馬行空,我也已經看出,金甲蟲怪的樣貌的確算是清秀了。

  雖然他的頭髮可能因為特殊原因顯得十分稀疏,而且緊貼著頭皮,但五官眉眼確實都很周正。

  狹長的丹鳳眼、高挺的鼻樑、曲線分明的嘴唇……

  這一切組合在一起,雖然算不上是什麼美男子,卻給人一種溫文爾雅的感覺。

  如果它的眼睛不是血紅色的,皮膚和正常人一樣,再多長點頭髮……說不準第一眼見到它,我會以為這是個斯文的書生。

  書生?

  我腦子裡的某根神經猛一蹦,脫口道:

  “白夜叉!”

  “他是白夜叉!”瞎子幾乎是和我同時開口低呼。

  兩人四目相對,彼此的眼中滿是駭然。

  “他就是白夜叉?!”竇大寶和潘穎齊聲道。

  “一,二,三,四……”

  聽到突如其來數數的聲音,我再次把目光轉向瞎子。

  卻見他像是魔障了似的,站在燈檯後,愣愣的看著大殿內,低聲數著數目。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可我還是示意竇大寶和潘穎別去打擾他。

  我一隻手攥著打火機,另一隻手緊握刺馬爪,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緩緩逼近的金甲蟲怪。

  懾于壓力,竇大寶和潘穎也都緊張的閉上嘴,放緩了呼吸。

  金甲蟲怪在距離石門大約一丈遠的位置停了下來,四條長足緊鉤著‘蠶絲’懸在半空,面無表情的看著這邊。

  “刺啦!”

  一聲布帛撕裂聲音響起,緊跟著,傳來重物跌落的悶響。

  我轉動眼珠,循著聲響看去,立時生出了絕望的感覺。

  有一個巨蛹破了,跌落在地的,是一個和金甲蟲怪相似的半人半蟲怪。

  只是這怪物的‘隱形盔甲’不是金色,而是銀色。

  這只銀甲蟲怪上身也如同真人大小,下肢蟲身卻明顯比金甲蟲怪小了兩號。

  或許是因為剛剛破繭而出,它顯得十分孱弱,趴在地上掙扎了半天也沒能爬起來。

  “刺啦……”

  “嘭!”

  又一個巨蛹撕裂。

  又一隻蟲怪落地。

  可隨著它落地的悶響,同時還傳來“啪”一聲輕響。

  “好像有什麼東西掉出來了。”竇大寶小聲說著,打亮電筒朝著第二個銀甲蟲怪落地的位置照去,“臥槽,是王八盒子(二戰時日軍配備的一種手槍)!”

  “把電筒關了!”我急著把他的手打下來。

  潘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口罩上的酒味給憋的,臉色火紅,露在外面的鼻尖上掛上了一顆大大的汗珠,瞪眼看著我和竇大寶喃喃的說:

  “這真是……真是老鱉山的土匪……”

  我緩了口氣說:“潘潘,別怕……”

  不等我說完,潘穎就猛地一蹦高,雖然壓著嗓子卻是滿眼的興奮:

  “我靠!我居然看到了一百年前的土匪頭子!這些事兒要是說給她們聽,別說那些二貨妞了,嵐嵐也得仰慕我啊!”

  我和竇大寶對著眨巴眼,這貨……這貨是火星來的?

  不得不承認,這個喜歡梳大背頭的假小子已經不能用‘心大’來形容了。

  想到在狄家老宅的經歷,再想想她和狄家的關係。

  我不禁自問:難道狄家後人個個都‘不同凡響’?

  “是七十一!”

  “靠!”

  我冷不丁被這一下大叫嚇得一蹦。

  轉過頭,就見瞎子一手捏著手指,瞪著眼睛不住的搖頭。

  “你咋了?”同樣被嚇到的潘穎不忿的推了他一把。

  瞎子沒回答她,而是摘下包,從包裡掏出了那個從雪中男屍身上得來的包袱。

  他把包袱舉到我們眼前,用力晃了晃。

  包袱裡立時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

  “你幹嘛?”我疑惑的問。

  瞎子一言不發的打開包袱。

  這時我才看清,那是一包白花花的銀洋。

  “這不是賣弄的時候!”一向大咧咧的竇大寶這次也不耐煩了。

  瞎子對石門外的情形視而不見,轉動眼珠看著我們仨,半晌才沉聲說:

  “我知道琉璃花想幹什麼了,我覺得她很可憐。如果她肯多等一年,或者多等半年才開始報仇的計畫,現在她應該已經成功了。”

  我沒說話,只是看著他,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汪……汪汪汪……”

  肉鬆忽然狂吠起來。

  我心猛一哆嗦,和瞎子等人一起轉眼看向大殿。

  “嘭嘭嘭嘭……”

  巨蛹接連落地,更多的銀甲蟲怪破繭而出。

  正當四人渾身汗毛炸起,不知所措的時候,猛然間,大殿的中央傳來一個柔和的女人聲音:

  “相公,我終於等到你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2-25 15:45
第四十九章 蟲禍


  這聲音十分的悅耳,可四人聽在耳中,卻都是渾身劇震。

  順著聲音轉眼看去,就見那石棺裡的女屍已經坐了起來,正面含微笑的看著這邊!

  看清女屍的樣子,潘穎脫口驚呼:

  “她怎麼這麼像雲姨啊?!”

  我無言以對,在我心裡又何嘗沒有相同的疑問?

  一個是溫文淑雅的現代女性,一個是東北山林裡的女土匪頭子,兩者之間相隔了近百年,樣貌又怎麼會如此相似呢?

  女屍像是剛睡醒一樣,顯得十分慵懶,輕柔的說了一句話後,就沒再有下一步的動作,只是神色恬淡的靜靜看著這邊。

  短暫的震驚過後,潘穎反應了過來,聲音發顫的說:

  “她不是雲姨,詐……詐屍了!”

  緊跟著又用不確定的口氣問:“還是琉璃花復活了?”

  “唉……”

  忽然,後方傳來一聲男人悠長的歎息。

  我起初只是覺得奇怪,以為是瞎子或者竇大寶在歎氣,不明白兩人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歎息。

  但是很快我就反應過來不對勁,後背的雞皮疙瘩也跟著炸了起來。

  我們四個都並排站在燈檯後,那在我背後歎氣的又是誰?!

  “幼玲,你這又是何苦呢。”

  身後的聲音再度響起,語氣中充滿了惆悵和感慨。

  瞎子和竇大寶也都聽到了說話聲,身子都猛一哆嗦。

  讓我覺得奇怪的是,膽子最小的潘穎反應卻出奇的平靜,只是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連半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就好像早知道我們身後有人似的。

  我和瞎子、竇大寶同時轉身,赫然就見一個年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我們的後方。

  我看了潘穎一眼,有點反應過來。

  這個中年男人自然不是人,他就是那個一直被我感應到卻不曾露面的‘不速之客’!

  這人一襲青衫,身材偉岸,負手站在那裡,顯得氣度儼然。

  他似乎沒有惡意,反倒是向我們微微點頭致意,最後深深的看了瞎子一眼。

  我驀地反應過來,之前瞎子舉止異常,多半和這個男人有關。

  他是從對岸跟過來的,難道說他是……

  “樊公偉!”我脫口道。

  男人又點了點頭,承認了身份。

  我更加覺得不可思議,對岸墓室的棺槨裡除了一身衣服,就只有一條辮子。

  那明明是一座衣冠塚,樊公偉的陰魂又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更讓人覺得詭異莫名的是,他既然是鬼,為什麼直到他主動現身前,我和竇大寶都不能看到他呢?

  “咯咯咯咯咯……”

  一陣讓人心尖發顫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響起。

  順著聲音看向殿中,我本已經緊繃的神經幾乎就快要崩斷了。

  女屍從棺中坐起、樊公偉的陰魂忽然現身……連番的突變讓我們錯愕不及。

  直到這時,才注意到那些巨蛹已經全都墜落,破繭而出的半人半蟲怪物似乎度過了‘緩衝期’,紛紛舒展長足立起,朝著這邊爬來的同時,兩對生有螯齒的腹足不斷交錯開合,發出刺耳的聲響。

  “全都給我站住!”

  石棺裡的女屍終於再次開口,聲音卻像是寒冰般冷厲。

  早已蠢蠢欲動的金甲蟲怪,以及剛孵出的銀甲蟲怪竟似乎聽從她的號令,立時停止了動作。

  女屍的臉上重又浮起了笑意,“相公,這些就是害死你的那幫鬍子,我已經替你報了仇了。他們的魂魄已經被痋蟲吞噬,他們知道自己是誰,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們見不得光,永遠不能離開這裡,不能輪回轉世,只能留在這裡做爬蟲……永遠。”

  這時我們都已經確定,女屍就是琉璃花。

  她口中的相公,自然是我們身後的陰鬼樊公偉。

  她的聲音依然那般的輕柔悅耳,可聽在耳中,我卻只覺得遍體生寒。

  琉璃花用的果然是痋術。

  知道自己是誰……永遠見不得光的爬蟲……

  這女人的手段也太狠絕了……

  琉璃花眼神流轉,從我們四人身上掃過。

  目光落在潘穎身上,她玻璃花似的左眼竟散發出奇異的淡藍色光彩。

  等轉到瞎子身上,光彩更加強烈起來。

  我隱約有種不妙的感覺,可是看瞎子和潘穎,卻都沒有恐慌的樣子。

  琉璃花盯著他倆看了一會兒,又像是很滿意的點了點頭,“葉金貴總算沒有讓我失望,不枉我饒他一條狗命。”

  我心一沉,她這麼說等於證實了我們先前的猜測,葉金貴被放出去,果然是別有目的的。

  琉璃花忽然動了一下,像是想要從石棺裡爬出來,但只是扭動了一下肩膀,接著竟急切的對樊公偉說:

  “相公,這一男一女是我讓人替你我找的肉身,我現在還沒力氣,你先上身!這兩人都是完璧之身,等我們奪了他們的肉身,我就不髒了,我們就又能在一起了!”

  我猛的一驚,竇大寶卻是直接驚呼出口:

  “靠!原來葉金貴那個王八蛋故意讓我們找來,是要讓他倆奪舍!”

  本以為瞎子會驚怒交集,沒想到他卻只是長長歎了口氣。

  樊公偉同樣歎息一聲,身形一閃便消失不見。

  等我們反應過來,他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大殿裡。

  他走到石棺前,凝視琉璃花片刻,柔聲說道:

  “幼玲,我從來都沒有嫌棄過你。跟我走吧,不要再想著今世了,跟我去輪回,我們來生再續今生緣。”

  琉璃花身子一聳,像是不可置信的和他對視了一陣,才訥訥的說:

  “相公,你這是怎麼了?你知道我的出身……知道我能夠做到的!現在完璧之身已經找到了……我們不用等來生……我還是我……我髒了……可這女孩兒的肉身是乾淨的!”

  樊公偉搖了搖頭,像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琉璃花越發的激動起來,掙扎著想要起身。

  石棺的棺蓋先前只被我們推開了不到一尺,她只有肩部以上露在外面,這一動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妖異。

  可伴隨這妖異情景的,卻是更加讓人毛骨悚然的異響。

  隨著她的動作,棺材裡竟發出了類似金屬刮擦石板的聲音!

  琉璃花猛一愣,下一秒鐘,神情由急切變得悚然起來。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不……不!”

  她猛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雙肩挺動,厚重的棺蓋竟然被頂的翻到了地上。

  琉璃花的身子終於從石棺中探了出來,可隨著她上身挺起的同時,石棺的邊沿出現了四條碩大的蟲足!

  “為什麼會這樣……”

  琉璃花歇斯底里的悲鳴著,肩膀抖動,整個人從棺材裡爬了出來。

  看清她的樣子,我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的上身和正常人一樣,而且身段十分的優美,下半身卻像是巨大的節肢類爬蟲。

  和那些半人半蟲的怪物不同的是,她的腹部沒有腹足,卻在股後生出一個黃蜂肚子一樣的錐形膨脹體,那使她看上去比其它怪物更為驚悚,形象也更加不堪。

  樊公偉像是早料到了這個結果,緩步走上石台,走到了石棺旁。

  他原本的身高大約有一米八,可琉璃花卻是四足攀著石棺邊沿,矗立在石棺上面,以至於他不得不仰面看著琉璃花。

  等琉璃花悲鳴消止,他才緩緩說道:

  “幼玲,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是我的女人。”

  說著,向上抬起了雙手。

  琉璃花似乎已經完全處於失神狀態,又像是習慣性的配合他的動作伏低了身子。

  樊公偉終於觸摸到了她的臉頰,手掌在她臉上輕輕摩挲著,眼睛裡滿是疼惜。

  在他的輕撫下,琉璃花緩緩合上了眼簾,臉上透出貓兒般溫順滿足的神情,眼角卻流出兩行晶瑩的淚水。

  正當我被眼前奇詭的一幕震撼到忘我的時候,樊公偉柔和的神情猛然間變得森然冷厲起來,眼睛也在刹那間變得像是兩汪鮮血。

  “他要幹什麼?”竇大寶脫口驚呼。

  話音未落,就聽樊公偉厲聲道:

  “鬼犯韓幼玲,速隨我去冥府歸案!”

  琉璃花驀地睜開了雙眼,眼神先是震驚,隨即變得不可置信,最終竟露出了絕決的笑意,再次合上了眼簾。

  “鬼犯韓幼玲,速隨我去冥府歸案!鬼犯韓幼玲……速隨我去冥府歸案……”

  樊公偉接連大聲厲喝,雙手也由原本的溫柔撫摸,變成了緊緊掐握住琉璃花的頭顱。

  看他血目似鬼,咬牙切齒的樣子,竟像是想把琉璃花的頭從肩膀上拔下來一般。

  “啊……”

  一聲刺耳的怪叫突如其來的響起。

  我渾身一震,目光轉動間,就見發出怪叫的卻是金甲蟲怪。

  它原本還算俊朗的臉孔此刻變得無比扭曲,讓人看了不寒而慄。

  這叫聲就像是一個訊號,諸多的銀甲蟲怪聽到叫聲,也全都變得躁動不安起來,原先離我們最近的兩個怪物,竟快速的朝著我們爬了過來。

  瞎子忽然大叫:

  “原來他是鬼差!琉璃花是第七十二個地煞,如果被他強行拘走了魂魄,這裡的氣勢就會完全改變……禍禍!我們快離開這裡!”
吟雙 發表於 2019-2-25 15:48
第五十章 鬼差


  眼看蟲怪逼近,不等瞎子說完,我就掏出打火機想要點火。

  “別點!”

  瞎子一把拽住我,扯開那個一直提在手裡的包袱,朝著大殿內用力扔了過去。

  包袱落地,裡面的銀洋頓時都散落出來。

  說也奇怪,銀洋叮噹作響的同時,蟲怪竟停止了動作。

  除了那只金甲蟲怪,其餘的竟都朝著銀洋撲了過去。

  蜂擁到銀洋散落的位置,也不見有進一步的舉動,就只是長足彎曲在身體兩側,孵蛋似的偎在上面。

  那片地面這會兒仍然燃燒著綠火,蟲怪卻不為所動。

  很快,數十隻銀甲蟲怪就像疊羅漢似的,一動不動的堆疊在了那裡。

  綠火被生生壓滅,場面說不出的詭異。

  “這是什麼情況?”竇大寶愕然的問。

  潘穎竟也瞪大眼睛問瞎子:“銀子能對付它們?”

  瞎子搖頭:“這些銀子本來就是屬於這裡的,我們在雪地裡發現的那具屍體,應該也和這銀子一樣屬於這裡,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來到這兒,沒有成為七十二地煞之一。

  也就是因為這樣,琉璃花的佈局出了漏洞,她自己也被痋毒侵蝕,成了局勢的一部分……現在單靠這些銀子,沒有和痋毒、銀子融合的魂魄,就不能保持陰陽氣勢的平衡,維持不了多久的。”

  雖然沒怎麼聽明白他的意思,我還是問他:“過後該怎麼辦?”

  “那就只能點火了……”

  瞎子盯著我的眼睛抿了抿嘴唇,像是欲言又止。

  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緒,一把揪住他棉襖的前襟,“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是。”瞎子頹然的點了點頭,拉下口罩低聲說:

  “我和你一樣,直到現在也不完全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可段乘風全都算到了……他算到我們會瀕臨絕境。我一開始不信,可現在我們真的是無路可退了;他說我們這趟會遇到鬼差,現在鬼差也出現了……”

  “說重點!”

  “重點就是,徐潔是活屍,你是人,陰陽相隔,你們註定不會有結果。徐潔就是明白了這一點,所以才離開。我跟你來到這兒,是想讓你和她見最後一面。對不起兄弟,我盡力了。”

  我僵在原地,一時間再不知該說什麼。

  瞎子已經不是第一次說這趟是我和徐潔最後一次見面了。

  段乘風應該告訴了他很多事,處於某個原因,絕大多數他都在瞞著我。

  可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哥們兒姐們兒因為我瀕臨絕境,我還能說什麼?

  我有什麼資格再說什麼……

  片刻,我鬆開手問他:

  “我們怎麼才能活著離開?”

  瞎子眼珠微微轉動了一下,“不知道,但是段乘風說過,這趟來,你是我們的命星,你活著,我們就能活,你死了,我們都要死。”

  “他還跟你說了什麼?”我無力的問。

  瞎子閃爍的眼神忽然定了下來,神情顯得有些疑惑:“他說這次來你會得到一樣東西,相同的東西你已經有了,但他讓你無論如何都要把那樣東西帶回去……那很重要。”

  “什麼東西?”

  “不知道。”

  “那他媽不是玩人嗎?”我再次狂躁。

  “他沒有玩兒你!”瞎子猛然抬高了聲音,“他為了替你卜算,已經變成癱子了!他還怎麼玩你?!”

  “什麼?”

  “段乘風癱了!”

  段乘風癱了……

  我深吸一口氣,恍然的閉上了眼睛。

  徐禍,你真沒起錯名字。

  姥爺說的沒錯,你就是個禍胎,是大禍害。

  如果不是因為桑嵐找上你這個萬事靠蒙的半吊子陰倌,或許她和季雅雲早就徹底平定了禍患,恢復了正常的生活。

  如果不是因為你,已經金盆洗手的顧羊倌就不會失明。

  如果不是因為你,段乘風應該還是原來的死要錢、鐵算盤……

  “相公!”

  聽到這輕柔的呼喚,我驀地張開了雙眼。

  轉眼間,就見樊公偉已經恢復了原先的模樣。

  在他的身旁,偎依著一個嬌媚恬然的女子,赫然就是琉璃花。

  她看上去已經和普通人一樣了。

  石棺上半人半蟲的琉璃花依然存在,只不過卻像是變成了一尊沒有生息的泥胎。

  樊公偉並沒有對身邊的女子做出親暱的舉動,只是任憑琉璃花依靠著自己。

  他忽然輕輕推開琉璃花,朝著我們這邊拱了拱手,然後直視我說:

  “這位小兄弟,我能再和賤內重逢,全是倚仗你的陽世鬼身。我逆天而行,救了幼玲,卻害你們身陷險境,實在抱歉。公偉無能,不知道該怎麼幫助你們脫困,我只能說,我欠你們的情,有朝一日如有需要,公偉必定赴湯蹈火也會償還。”

  “你是跟著我來的?”我錯愕的問。

  樊公偉點點頭,“實不相瞞,我因為對賤內割捨不下,不肯輪回,如今已經在陰司點卯,做了鬼差。

  幼玲將自己的髮絲和我當年剪下的辮子編織在一起埋葬在靈堂前,目的就是想引我前來,和她一起奪舍重生,再續前緣。

  只是她對陰陽之術知之甚少,我在這山林裡尋覓許久,也無法通過她那些簡單的引魂法門找到這裡。

  慶倖的是,鬼衙門開啟的時候,我恰巧看破了你的陽世鬼身,也大致猜到了你們前來的目的,所以一路跟隨你們來到這極陰地,找到了幼玲。

  我不否認,我無法放下執念。在跨過那人為造就的假忘川、奈何橋時,我曾想過要害你們的性命,獨留兩副完璧肉身,好供我和幼玲再續此生緣分。

  可我也知道,九陰煞體乃是不世出的陽世惡鬼;如果真害了你的性命,我和幼玲也就真要萬劫不復了。

  如今我強行用鬼差法令將幼玲和痋毒混合的魂魄分離,雖然只是不全的殘魂,卻可以讓她重回六道,不至於永遠沉淪。公偉再次拜謝。”

  說著,又雙手拱起,向我們深深鞠了一躬。

  我這時才知道,他並不是從對岸墓室中才開始跟著我們,而是從鬼衙門裡踏入陽世,一路跟著我們來到這裡的。

  鬼差……

  我心裡怦然一動,上前一步問:

  “你……你知不知道徐潔……毛小雨現在在哪兒?”

  樊公偉搖了搖頭,“這一路來,我已經知曉你來的目的,可幽冥鬼差何止千百,我又怎麼能知道一個鬼犯的確切所在?”

  “鬼犯?徐潔是鬼犯?”已經完全恢復了常態的潘穎愕然的插口問道。

  樊公偉點了點頭。

  聽潘穎又開始沒心沒肺的問問題,再看看那些像是靜態畫面似的半人半蟲怪物,我不得不毅然取捨。

  我可能真的再也見不到徐潔了,可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讓瞎子他們陪我一起葬身在這裡。

  我向樊公偉問道:

  “我們該怎麼離開這裡?”

  樊公偉垂下眼簾,無聲的搖了搖頭。

  他身旁的琉璃花一直微閉著眼睛,一臉陶醉幸福的神色。這時忽然睜開了眼,抬手指著大殿的一側,結結巴巴的說:

  “那裡……上去……躲起來……點火……”

  “什麼?”我忍不住皺眉。

  樊公偉歎了口氣說:

  “幼玲的魂魄被痋毒吞噬,我強行將其分離,她受了損傷,記憶有所殘缺……”

  話沒說完,琉璃花突然又指點上方說:

  “冰……有個女孩兒,在冰裡。”

  “女孩兒!”我猛一激靈。

  琉璃花點點頭,鬼身卻驟然恍惚了一下。

  樊公偉身子跟著一顫,急著說:

  “這裡雖是陰宅,卻是陽世,幼玲魂魄損傷,不能再多待了。小兄弟,這個人情我樊公偉欠下了,一日不還清,我絕不再世為人!告辭!”

  說完,伸手攬住琉璃花的腰肢,竟和她一起倏然消失在了大殿裡。

  “我靠,鬼差都是這麼屌的嗎?”竇大寶喃喃的嘀咕了一句,轉眼看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咬了咬牙,推開一個燈檯,“不管旁的了,我們回!”

  四人一狗先後走出石門,卻都看著琉璃花指的方位嘬牙花子。

  那是離我們這邊最近的一個角落,而那只別具一格的金甲蟲怪,就盤踞那裡。

  要到達那個角落,就必須要從金甲蟲怪身邊經過。

  我緊了緊牙關,從背包裡取出陰陽刀,說了聲‘走’,雙手緊握著陰陽刀和刺馬爪,緩步向那邊走去……
吟雙 發表於 2019-2-25 15:50
第五十一章 頭蓋骨


  只往前走了幾步,我就像打了過量的強心針一樣,心撲騰狂跳,全身的血幾乎就要透過腦門沖頂而出。

  因為光線昏暗,先前就只看到這些怪物是半人半蟲的形態。離得近了才發現,它們遠比想像中還要恐怖噁心。

  金甲蟲怪的長足和腹足上全都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剛毛,近看就像是一根根鍍了金色的鋼針一樣。

  上半身和正常人也並不一樣,之所以看似身披金甲,是因為它的上身包括頭臉,長了一層魚鱗般細密的金色鱗片。

  關鍵這些鱗片上還粘附著一層清鼻涕一樣的粘液,所以遠看才像是有著金屬般的光澤。

  蟲怪的身上散發著一股像是腐爛死魚般的腥臭味。

  如果不是口罩被烈酒浸濕,起到了一定的阻隔作用,單是這股子臭味就能把人熏吐了。

  金甲蟲怪並不像那些銀甲蟲怪般安定,血紅的眼睛裡暗紅的眼仁不時閃動著凶光,就好像隨時會發起攻擊,把所有的一切撕碎一樣。

  我壯著膽子一邊斜眼盯著蟲怪的動靜,一邊亦步亦趨的想要從它身邊繞過去。

  就在我和它的肩膀並齊的時候,猛然間,它把頭轉了過來,張開嘴沖我發出一聲狂暴的嘶吼。

  吼聲中,我就看到他嘴裡長了裡外幾層鋸齒般三角形的尖牙。

  不但如此,它的嘴還在繼續擴張,以至於嘴角撕裂到了耳根,從它撕裂的嘴裡,竟又伸出一對蠍子般的螯齒,哢哢作響的朝著我的臉直咬了下來。

  我趕忙閃躲,但這怪物看似龐大笨拙,一發動起來動作卻快的出奇。我連眼睛都還沒來得及眨一下,噴著惡臭的大嘴螯齒就已經來到了面前。

  “去你娘的!”

  隨著一聲叫駡,耳畔傳來金屬刮擦的刺耳聲響。

  原來竇大寶見形勢危急,搶著把折疊鎬塞進了蟲怪的嘴裡。

  那鎬頭是當地人專門用來鑿冰的,鋼口很是堅硬,卻在蟲怪犬齒交錯間,被啃的火星四濺。

  “我頂著,你們快過去!”

  竇大寶高喊著又用力把鎬頭往裡頂了一下。金甲蟲怪竟被他頂的向後退了兩步。

  說來也怪,這鬼東西看似人的模樣,似乎也有著人的情緒,但反應卻像是沒頭腦的爬蟲,鎬頭伸進嘴裡,也不想著吐出來,就只是瘋狂的錯動鋼牙拼命的咬。

  我招呼瞎子和潘穎先走,回過頭卻見精鋼的鎬頭竟然已經被蟲怪咬斷了。

  竇大寶雙手握著鎬把往裡死頂,不知不覺離蟲怪越來越近。

  眼看蟲怪開始舒張腹足,我急忙一個箭步沖上去飛身而起,“大寶,撒手!”

  竇大寶鬆手的同時,我一腳蹬在了鎬把上。

  蟲怪的腦袋被鎬把硬別的扭向一邊,身子也“嘎嘎嘎”的斜剌剌退了好幾步。

  “走!”

  腳一落地,我拉著竇大寶就跑。

  猛然間覺察背後襲來一股勁風,我連忙用力把竇大寶向前甩了出去。

  下一秒鐘,我就覺得後背像是被燒紅的鐵棍猛砸了一棍,差點疼的當場暈過去。

  我踉蹌著撲向前,一站穩腳步就不管不顧的繼續向前跑。

  四個人終於跑到琉璃花指的那個角落,才發現石壁上居然垂著一條牛筋絞制的軟梯。

  先前我們把大殿找了個遍,絕沒有見過這軟梯。想來應該是琉璃花一早安排,軟梯是隨著蟲怪的發動,從上面落下來的。

  琉璃花的目的是要和樊公偉一起奪舍重生,‘重生’後自然不會留在這蟲窩裡。

  看來這軟梯就是她給自己和樊公偉預留的後路。

  如果不是她指點,任憑我們想破腦子也絕想不到,出口會在上面……

  我讓瞎子帶著肉鬆和潘穎他們先上,回過身預備死扛著金甲蟲怪。

  哪知回過頭卻見那怪物還待在原地,偏著頭看著那些堆疊在一起的銀甲蟲怪。

  瞎子邊往上爬邊大聲說:

  “這些鬼東西是用金銀氣勢、陰陽相生相剋的原理煉製出來的,快走!等那些銀子失去銀氣,我們就都走不了了。”

  眼見三人都已經爬上了軟梯,我也顧不上再理會那怪物了,一躍上了軟梯,跟在竇大寶後面快速向上爬。

  大殿看似有三丈來高,很快瞎子就率先爬上了頂端,緊跟著一閃身,竟然消失在了上方。

  我以為他已經進入了出口的通道,爬上去後才發現,那不過是石壁上的一道縫隙。

  石縫長不到兩米,高約一米,深度足夠我們四個藏身,卻也只能供藏身用。

  竇大寶爬進去後急著朝我伸出手,“快上來,那些疊羅漢的傢伙也爬過來了!”

  我趕忙鑽進石縫,扭頭一看,差點沒一頭栽下去。

  那些‘孵銀子’的怪物果然也都開始發動,連同金甲蟲怪一起朝著這邊爬了過來。

  想到琉璃花的話,我趕忙掏出了打火機。

  她說上來以後點火,火點著我們就能出去,可是點哪兒?

  轉眼間,看到上頂的那些白色絮狀物,我心裡猛一動。

  這些絮狀物是巨蛹分割開的時候殘留下來的,下面還垂著幾十條白色的‘繩索’……

  眼見蟲怪已經沿著石壁在向上爬,我哪還顧得上多想,打著打火機就把火頭湊了過去。

  那些絮狀物居然比棉花還容易著,一被點燃,立刻翻著滾兒的蔓延起橘紅色的火焰。

  下方的蟲怪被火光一照,全都驚恐的“吱吱”怪叫著四散奔逃。

  “琉璃花說的對,這些怪物是見不得光的。它們害怕正常的火光、陽光……”瞎子轉眼看向我,艱難的咽了口唾沫,“白夜叉和那些胡匪……永遠要留在這裡做爬蟲。”

  說話間,整個大殿的上頂都像是火燒雲似的燃燒了起來。

  比起遠處,我們附近的火勢要弱的多,這應該也是琉璃花的安排。

  這個女人,為了報仇,為了能再和丈夫在一起,真是費盡了心力了。

  ‘有個女孩兒在冰裡……’

  想到她的話,我心裡再次升起了希望。

  後背的劇痛卻也在此刻開始清晰強烈起來。

  我強忍著痛楚,眯著眼睛在火光中找尋。

  冰……這裡只有火,哪裡有冰……

  “什麼味道?”竇大寶忽然吸溜著鼻子說。

  我仔細聞了聞,心裡一驚:“是桐油!”

  我再次看向燃燒的火焰,那些絮狀物已經快要燃燒殆盡,上方露出的石壁縫隙間卻仍然火勢旺盛。

  “石縫裡藏了油包!”

  得出這個推論,我不自禁的一陣悚然。

  也不知道琉璃花在上面藏了多少桐油,上方又是否和外界連通。如果不通,封閉的大殿裡空氣維持不了多久的。

  “嘩啦啦……”

  一陣金屬的聲響吸引了我的目光。

  順著聲音一看,就見我們這一邊的石壁上,一條拳頭粗細的鐵鍊被拉的緊繃,兀自不斷的顫動著和石壁摩擦發出聲響。

  再仔細一看,原來這就是連在金甲蟲怪身上的那條鐵鍊。

  原來在絮狀物被點燃後,火焰順著垂吊的‘繩索’蔓延了下去。

  那些蟲怪怕極了火,大殿中無處可躲,就只能一窩蜂似的爬向我們來時的那道石門。

  金甲蟲怪一馬當先爬進石門,銀甲蟲怪跟著湧進去,鐵鍊頓時被繃的筆直。

  “這鐵鍊子快被崩斷了!”

  瞎子剛說了一句,鐵鍊就“砰”的一聲響,從中間斷開了。

  緊跟著,就聽斜上方傳來一聲轟然巨響。

  響聲震耳欲聾,以至於我們感覺腳下一陣的顫動。

  “這裡不會塌吧?”竇大寶小聲問。

  話音沒落,石縫上方忽然淅淅瀝瀝的落下一道水流。

  水流一道接一道的垂落下來,很快就在我們面前形成了一道水幕。

  瞎子驚恐的瞪大了眼睛,“上面是河……剛才那是……是尼瑪炸藥!”

  他說到最後,話音已經被水聲掩蓋。

  我們面前的水幕已經變得像是決口的江河,轟然傾瀉下來。

  足足有十分鐘,我們都縮在石縫最深處,抱著腦袋一動也不敢動。

  直到雷鳴般的水聲消減了些,我才勉強抬起頭朝外看去。

  “啪!”

  隨著一聲輕響,一個銀色的物體落在了洞口的石頭上。

  看清那是什麼以後,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差跟著一聲大叫蹦出來了。

  那居然是一塊手錶。

  同樣款式的手錶,我也有一塊,而且就戴在我的手腕上。

  那是我當初送給徐潔的表!

  我不顧瞎子的拉扯,撲過去搶那塊表,手指剛碰到錶帶,一張人臉猛地從面前的水幕中探了出來,正和我近距離打了個照面!

  “啊……”

  我冷不丁被嚇得大叫一聲,顧不上看清那張臉的模樣,揮起手裡的陰陽刀由下而上斜刺向那張臉。

  刀尖從臉的下方刺入,竟沒有受到想像中的阻隔。

  而是一刺進去,那張臉就像被重錘砸爛的泥胎一樣,四分五裂開來。

  是琉璃花!

  我猛地反應過來。

  琉璃花的魂魄在被樊公偉強行分離後,半人半蟲的屍身變成了‘泥胎’。

  巨量的水灌入大殿,泥胎被沖的翻騰起來。

  恰巧在我去撿手錶的時候從下方的水裡冒出來出現在我的眼前。

  “潘潘!”

  竇大寶忽然焦急的喊了一聲。

  不等我扭頭,一隻手突然從我身側伸出,伸向了尚未完全碎裂的泥胎頭頂……

  我怕誤傷這只手的主人,連忙手一翻,把陰陽刀的刀身翻下。

  電光火石間,我就感覺有什麼東西貼在了我的手背上,那東西有些毛糙,卻又有一定的弧度,往我手背上一貼,我立刻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透體而入。

  沒等我看清那是什麼,就被身邊伸出的那只手把我的手臂扯了回來。

  我定神一看,貿然伸手的居然是潘穎。

  “你幹什麼?”我忍不住惱火的瞪了她一眼,卻發現她眼中又露出了那種陌生的熟悉神情。

  但這種眼神只是轉瞬即逝,很快變得好奇中夾帶著疑惑。

  潘穎對著我眨巴眨巴眼,“我幹什麼了?”

  說著,眼皮一垂,忽然“啊”的一聲怪叫,一個趄趔四仰八叉的倒在了竇大寶懷裡。

  我這才想起剛才有什麼東西貼在了手上,低頭一看,頓時身子就是一悚。

  那東西不是貼在我手背上,而是‘套’在了我反轉握刀的拳頭上。

  那居然是一塊白森森的頭蓋骨!
吟雙 發表於 2019-2-25 15:57
第五十二章 一生一死


  看清手上是什麼,我嚇得一哆嗦,就想把那東西甩開。

  瞎子忽然把那頭蓋骨搶了過去,翻來覆去的看了看,又湊到鼻端聞了聞,無端端的點了點頭。

  我問他這是幹什麼。

  他似笑非笑的看著我說:

  “段乘風說讓你帶一樣東西回去,還說這東西你已經有一個了。”

  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狠狠瞪了他一眼,什麼叫我已經有一個了,誰還沒有腦瓜骨啊?

  瞎子壓低聲音說:腦瓜骨人人都有,陰骨可不是輕易得到的。

  我猛一激靈,看看那頭蓋骨,再看看一臉嫌棄的潘穎,這才反應過來。

  原來這頭骨竟是陰骨,怪不得剛才我會覺得寒氣直往骨頭縫裡鑽呢。

  ‘潘穎’剛才忽然出手,應該就是感應到了陰骨的存在。

  我忍不住想起了老何的那個扳指,同樣是陰骨,那扳指也沒這麼涼啊。

  如果陰骨只是一種特殊的死人骨頭,扳指又怎麼會在我身上‘消失’了呢……

  見瞎子珍而重之的把頭蓋骨放進包裡,我沒再多想,轉身撿起了手錶。

  錶盤已經摔的粉碎,指針不再走動,連秒針都不見了。

  看著幾乎沒有修復可能的手錶,我百感交集。

  潘穎湊過來問這手錶是哪兒來的。

  竇大寶拉了她一把,小聲說那是我送給小包租婆的。

  潘穎探著頭看了看錶盤,忽然“咦”了一聲,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指著我腕上的手錶說:

  “兩隻表顯示的時間差不多啊!”

  我一怔,仔細一看,我的手錶指示的時間是一點十九分,女款表的指針恰恰也停在了幾乎相同的位置,只是分針停留在十四分的樣子。

  潘穎歎著氣說:

  “原來已經下午一點了,下午一點不就是十三點,十三點十四分,一三一四,一生一世,這表壞的還真浪漫。”

  看清表上的時間,我哪還管她胡謅八扯,恨不得馬上一頭紮進水幕裡去。

  琉璃花說冰裡有個女孩兒……徐潔的手錶被沖落到這裡,顯示的時間和我的表相差不過五分鐘……也就是說她五分鐘前還在上面,冰裡的女孩兒就是她!

  現在上面起了爆炸,手錶被沖下來了……

  我越想越焦急,瞎子卻在這時一把扯住了我的胳膊,朝我搖了搖頭。

  顯然,他也已經想到了我想到的,擔心我衝動亂來所以才緊抓住我。

  洞口的水幕漸漸變得稀稀落落。

  大殿已經被灌成了一片汪洋,奇怪的是灌下來的水似乎不能留存,水面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

  只一思索我就反應過來,先前傳來的爆炸聲,和金甲蟲怪相連的鐵鍊並沒有直接的關係。

  琉璃花埋藏的炸藥,應該是被上頂燃燒的桐油點燃的。

  金甲蟲怪身上的鐵鍊連通的是我們來時的虎頭石門。

  現在鐵鍊斷了,石門自然也打開了。上方傾瀉下來的水,正通過那扇石門往外流。

  一陣‘稀裡嘩啦’的聲響把我驚醒。

  抬眼一看,就見水流過後,大片的冰塊從上面滑落下來墜進水裡。

  瞎子向外看了看,有些興奮的說:

  要是沒猜錯,上面應該是個積水潭之類的死水域。這又是機關又是炸藥,還把逃出生天的出口開在水潭下邊,絕不是琉璃花能夠做到的。一般鬍子的二當家轉角梁除了作為軍師和陰陽推算,還負責設計山寨的防禦機關。這地宮墓室,多半是葉金貴和琉璃花聯手打造的了。

  潘穎忍不住說:他既然有那麼大本事,至於對琉璃花怕到言聽計從嗎?

  除了竇大寶介面跟她‘討論’,我和瞎子都沒說話。

  潘穎覺得不解,因為她也是女人。

  作為男人,在這次經歷後,可是再不敢得罪女人了。

  把人變成見不得光的蟲子……讓他們死後連下地獄都不能夠……

  單是這份狠辣,就已經讓人聞之喪膽。

  當初琉璃花很可能是向葉金貴顯露了一些手段,令他徹底膽寒,才會對自己唯命是從,就連找到鬼衙門後也不敢違背她交代辦理的事宜。

  現在看來,琉璃花的作風倒真是符合‘迎門梁’的身份,夠狠,夠絕。

  “嘩啦啦……”

  一陣金屬碰撞的聲音傳來,隨著一蓬冰塊的墜落,石縫上面竟落下一條鐵鍊絞制的軟梯。

  我和瞎子對視了一眼,一起小心的探出頭往上看。

  借著手電筒的亮光,就見軟梯是從斜上方的一個石洞內垂下來的。

  看情形,那應該就是琉璃花為自己留的出口了。

  等冰塊又掉落一陣,我對瞎子等人說:

  “隔了這麼多年,也不知道這梯子還結不結實,我先上去探探路。”

  瞎子看了我一會兒,緩緩的說:

  “段乘風說了,這趟你是我們的命星,你如果回不去,我們都得死在這兒。”

  我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探出頭往上看了看,把手錶裝進包裡,沿著軟梯爬了出去。

  我並不相信‘命星’一說,那多半是瞎子擔心我自暴自棄杜撰出來的。

  可他們仨陪著我出生入死到了這個份上,我無論如何都要克制情緒,把私人感情放在兄弟情義之後了。

  沿著軟梯爬進洞內,找到軟梯的固定點,確認了堅固程度,我招呼瞎子他們上來。

  潘穎不改好奇本色,爬上來後,一路沿著濕滑的石洞走,一路問這問那。

  瞎子一一給她解答,最後說:

  鬍子的成分很複雜。能夠獨霸一方的鬍子都是有些來歷和手段的。從這些機關和炸藥的埋藏佈設看來,葉金貴在成為老鱉山的二當家前,很可能當過兵,所以才會爆破的如此精准。至於真相如何,那真是沒有答案了。

  我心緒紛亂,努力想撇開絕望,於是就強迫自己想了一陣,然後提出了一些看法:

  葉金貴不是獨自一個人離開這裡的,以琉璃花對胡匪的仇恨,絕不會隨意放過任何一個。跟著葉金貴離開這裡的二十多號鬼鬍子,在生前應該就已經因為某種原因成為了琉璃花的死忠。造出這樣的地下工程,他們或許也都功不可沒,所以才會被琉璃花‘饒恕’。

  瞎子他們對我的說法都表示認同,但我們不約而同的避開了一個話題。

  那就是,琉璃花是怎麼能夠在短時間內拉攏那些胡匪的。

  迎門梁的狠辣或許只是一方面,但不足以讓野性難馴的胡匪背叛大櫃白夜叉。

  細想起來,一個女人想要在土匪窩裡有一席之地,自己的身體也許才是最大的本錢……

  “我的個老天!”

  走在最前面的瞎子忽然倒吸了口冷氣。

  我和竇大寶、潘穎抬頭一看,也都忍不住低呼了出來。

  被炸出的石洞應該是事先經過一定開鑿的,是斜向上的。

  此刻瞎子打著手電筒,電光照射前方,竟是一片如魔幻般迷離炫目的流光溢彩。

  四人摒著氣跑到跟前,面面相覷,一時間都是震撼無語。

  石洞已經到了盡頭。

  取而代之的,是粗糙到不能再粗糙的石頭階梯。

  延續的通道與其說是路,不如說是被某種力量硬生生分離出來的縫隙。

  那種力量應該就是剛才的爆炸。

  而縫隙的一側是石壁,另一側則在經過一個巨大濕漉的空蕩空間後,出現的深厚冰層。

  瞎子的猜想是對的。

  出口應該就在一個水潭下面,出口被預埋的炸藥炸開,潭下的水灌入地下大殿,便只留下了上方被嚴寒冰凍的冰層。

  在強烈的震動波及下,冰層和石壁更加容易分離,所以才會裂開,顯露出百年前布下的出路。

  手電筒的光束照射在冰上,折射出的光芒讓人目眩神迷。

  竇大寶忍不住感慨的說,他沒有見過極光,但是敢擔保這種折射出的光彩絕對比極光更美。

  主要是……旁人或許能見到極光,卻可能永遠看不到我們當下看到的奇景。

  自從上了石梯,瞎子就和我肩並肩寸步不離。

  我也開始沉默。

  內心的掙扎到了極限。

  徐潔的手錶肯定是被從上面沖下去的,她人呢?

  琉璃花說她在冰裡,會不會因為爆炸,她……

  “啊!!!”

  潘穎忽然尖叫起來。

  “汪汪……汪汪汪……”

  與此同時,肉鬆也狂吠起來。

  “你們幹嘛?”瞎子捂著耳朵回過頭惱火的問道。

  這種環境下女人的尖叫和狗吠被放大了何止十倍,實在太刺耳了。

  然而我卻連捂耳朵的力氣都沒有了。

  轉眼間,我立時就知道潘穎和肉鬆為什麼會突然反應異常了。

  那是因為在我身旁不遠處的冰層裡竟然透出了一個人影!

  一路走來,我們應該很接近地面了。

  就算不打手電,上方也有些許光亮透下來。

  借著這光亮和電筒的光,我輕易就看清了冰層中那人的樣子。

  那是一個女人。

  一個看上去滿臉褶皺,很是蒼老的女人。

  這樣的女人對年輕男人絕沒有魅力可言。

  但我卻徹底僵住了。

  “汪……嗚……”

  肉鬆的叫聲轉為了嗚咽。

  潘穎也在和竇大寶的攙扶下來到了我身邊,指著冰層裡那人訥訥的說:

  “她……她是徐潔?!她怎麼會……會變得這麼老?”

  的確。

  冰裡的女人臉孔雖然陌生,但她五官的輪廓和身上的衣服我再熟悉不過了。

  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這個年紀至少超過五十的女人,就是徐潔!

  ——活屍不能自生元陽,如不能得,成枯骨亦不死。

  這是百鬼譜上關於活屍的記載……

  “徐潔!徐潔……”

  我大聲喊著,掏出身上所有算得上堅硬的物品,奮力砍砸著冰塊。

  徐潔原本閉著的眼睛竟在這時張開了。

  兩人隔著厚厚的冰層四目相對。

  我在短暫的停頓過後,更加瘋狂的敲砸著鐵一般堅硬的冰。

  “禍禍!禍禍……別砸了!”

  竇大寶和瞎子一起從後邊箍住我。

  “你手都裂了……別砸了!”潘穎紅著眼睛沖我大吼。

  徐潔在冰層深處默默的看著我,緊抿著嘴唇,眼角卻落下兩行清淚。

  “她看的到我……那不是冰……那裡有空隙!”

  我反應過來,奮力掙開瞎子和竇大寶,胡亂解下背包,把一直放在包裡的那個泥娃娃拿了出來,對著徐潔用力晃了晃:

  “我什麼都知道了……你回去吧……我不在乎……”

  泥娃娃晃過眼前,我驀地呆立當場。

  好半天,耳畔才傳來瞎子乾澀的聲音:

  “你之前被金甲蟲怪用爪子在後背砸了一下,娃娃……娃娃應該就是那時候被打壞的……禍禍……徐潔早就死了,你別……別……”

  看著手裡腦袋裂成兩半的泥娃娃,我終於忍不住眼淚水奪眶而出。

  “她是我女人……無論她變成什麼樣……我都不會離開她……她不在冰裡……那應該是條被震開的裂縫……”

  我喃喃說著,轉身就要往下跑。

  “你給我站住!”

  瞎子猛地從背後把我撂倒在臺階上。

  “她好像有話說!”潘穎忽然說道。

  我身子一震,轉眼看去,就見徐潔淚眼婆娑的張口說著什麼,但隔著冰層,我根本分辨不出她說的是什麼。

  她似乎也意識到這一點,停頓了一下,忽然把手指伸進嘴裡用力咬破,用自己的血在面前的冰面上寫道:

  我是毛小雨,我不該回來的,忘了我吧。

  最後一個字寫完,她抬手揉了揉淚眼,朝我點了點頭,轉過身,慢慢消失在了冰層深處……

-第五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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