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897
吟雙 發表於 2019-2-26 10:42
第二十一章 鬼喘氣


「你說那人是魏老四?他死了?」高戰不可置信的轉眼看了我一眼。

「可不咋地,應該是過完年最冷的那幾天死的,被發現的時候屍體都凍的硬邦邦的了。」張村長又抽出根煙,用先前的煙屁對上,吧嗒吧嗒引著火。

他看著高戰微微皺眉,「你們咋想起問他來了?」

說話間,一眼瞥見我手裡的冥幣,臉色頓時一變,「難道他……」

不等他說完,我就站起身說:

「方便帶我們去魏老四家看看嗎?」

張村長見我收起冥幣,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有些惶恐的站起身,猶豫了一下才說:

「我去拿鑰匙。」

跟著張村長來到村尾的一座小院,就發現就算是在農村,這也是少有的上了年頭的破房子了。

「這個魏老四大名叫什麼啊?他就沒個親戚啥的?」孫祿問。

張村長邊拿鑰匙開門邊說:

「他是早些年從外鄉來的,戶籍登記的就叫魏老四。這老頭脾氣很怪,基本上不怎麼跟村裡人來往,平常也就我能跟他聊上幾句,沒聽說過他有什麼親人。」

說到這裡,張村長猶豫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打開院門後打著手電筒走到牆邊推上了電閘。

趁村長開屋門的工夫,孫祿小聲問我:

「你說,那老爺子要真是魏老四,他找你的目的是什麼?」

「現在還不知道。」我搖了搖頭。

不知道為什麼,一邁進這院子,我就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這感覺並非來自陰瞳或者陰骨,而像是一種發自心底的寒意。

我依稀記得,這種特殊的感覺我曾經有過一回,但是怎麼都想不起來那是什麼情形下感受到的。

「要說起來,上了年紀的人就怕身邊沒個照看的。魏老四走了以後,村裡幾個老人怕他回魂兒的時候沒地方落腳,就給他在家裡設了個靈堂,等過了七七再把靈堂撤了,也算是對得起這老哥哥了。」

張村長嘴裡說著,伸手到門背後拉亮了燈。

白熾燈下,果然就見屋子裡被佈置成了簡陋的靈堂。

「不會真這麼邪吧?」高戰倒抽了一口冷氣。

看到供桌上的遺照,我也是渾身一激靈。

那張黑白照片裡的人,赫然就是之前在飯館裡見過的老人!

我想了想,從桌上拿了三炷香,點燃後朝著魏老四的遺照躬身拜了下去。

同時按照鬼靈術上的記載,默念起了超度陰魂的法訣。

等到我把香插進香爐,突然就聽包括高戰在內的三人同時「啊」的一聲驚呼!

我下意識的回過頭,就見孫祿朝我使眼色,示意我往供桌上看。

我轉眼一看,頭皮就是一陣發炸。

照片裡的魏老四居然不見了!

當初桑嵐在董家莊被人配陰婚,我就見過類似的情形,事後證明那個『新郎』從照片裡不見了蹤影,並非是被超度輪迴,而是邪祟弄鬼。

眼下魏老四的照片也變成了空白,難道他也是邪門妖人,又或者本身就是什麼邪祟?

「禍禍,香!」孫祿朝供桌上努了努嘴。

我朝香爐裡一看,心裡又是一驚。

我剛點的三炷香居然齊刷刷從中間斷成了兩截!

「走,快走!」

張村長臉色煞白,急著把我們幾個往外推,「這一準兒是白二爺降罪,把老魏的陰魂給拘走了!你們快走,以後再也別管我們二爺屯的事了!」

被他推進院子裡,我越發驚疑不定。

村子裡的這些怪事,難道真是白二爺降罪?

可白二爺的故事到底只是個傳說,就算真有這回事,這都不知道過了多少年了,那個白二也應該早就位列白家仙班了。

真要是因為生祠的事和村民斤斤計較,搞了這一出又一出,甚至到了殺生、拘魂的地步,那他就不是仙兒,而是妖了!

「呼哧……呼哧……」

我正心煩意亂,突然就覺得有人在我耳邊大喘氣。

我以為是孫屠子,伸手就想把他推開,可一推卻推了個空。

我愣了一下,下一秒鐘,渾身的汗毛都戧起來了。

孫祿和高戰他們都在我的右邊,而且離我最近的孫祿也還隔著兩步的距離。

那在我耳朵邊上喘氣的是誰?

「呼哧……呼哧……」

喘氣聲再次從耳側傳來。

這一次我聽得清清楚楚,的確是有人在我旁邊大口大口的喘氣。

剛才是右邊,而現在,喘氣聲是在我的左耳邊。

鬼喘氣!

當這三個字閃現在我腦海裡的時候,我渾身猛一哆嗦。

陰陽行當裡有句老話,叫做『寧與之血殺,不與之呼吸相聞』。

意思是寧可和厲鬼正面衝突浴血搏殺,也不要和鬼魅近距離接觸。

鬼是不會呼吸的,鬼喘氣目的是要吸引活人轉頭,只要一轉頭,肩膀上的陽火就會熄滅,鬼魅就會趁虛而入……

我深吸了口氣,目不斜視的沉聲說:

「不管你是不是魏老四,既然把我引來這裡,有什麼話就現身出來說清楚。再這麼鬼鬼祟祟,別怪我不客氣!」

「徐禍,你跟誰說話呢?」高戰忍不住問。

我擺擺手,示意他別出聲。

「呼哧……呼哧……呼哧……」

喘氣聲還在耳邊繼續,除此之外,對方再沒有別的反應。

「真正的仙家不會這麼裝神弄鬼。我最後警告你一次,馬上現身!」我抬高聲音,又厲聲說了一遍。

高戰表情更加疑惑,眉頭也皺了起來,開口又想說話,卻被孫祿拉到一邊,朝他和張村長搖了搖頭,示意兩人別出聲。

「我們這麼多人,哪兒有鬼……他這是不是神經過敏了?」高戰還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連著說了兩遍,都沒有得到回應,我也忍不住暴躁起來。

左手一扣,按照鬼靈術中的記載捏了打鬼的法印,反手朝著喘氣聲傳來的位置打去。

「敕殺!」

隨著一聲『敕殺』,我就感覺手背砸在了一件硬物上,雖然並沒有感覺到有多疼,但耳邊卻傳來一下金鐵交擊的聲音,同時似乎有道青光在眼角閃了一下。

金鐵聲消失以後,喘氣聲也不再傳來。

我活動了一下手指,反手從包裡拿出一把竹刀,緩緩的轉過身,卻見身旁身後什麼也沒有。

「我靠,剛才那是什麼情況?」高戰瞪著硬幣眼喃喃的問。

我皺了皺眉,看著孫祿問:

「剛才你看見我身邊有什麼了嗎?」

孫祿搖頭,「沒看見,不過你揮手的時候,我看見你手上冒出一串火星子,綠色的。」

高戰咽了口唾沫,「我也看見了。」

張村長眼睛惶恐的轉動了兩下,小心的問我:

「這位同志,你難道懂道術?」

我搖了搖頭,剛想含糊其辭的把這事蓋過去,忽然,院子的一側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都是你出的餿主意,你個老東西,不是說他只要空著手,就不能把我怎麼樣嗎?要不是祖師爺庇護,我這條老命就沒了!」

乍一聽院角突然傳出說話聲,我們幾個連同張村長都是渾身一悚。

張村長本來就略顯蒼白的臉更是沒了血色,「是魏老四?!」

我和孫祿、高戰互相看了一眼,心裡也都詭異莫名。

我們也都聽出來了,這個聲音就是先前飯館裡那個怪老頭的聲音,只是此刻多了幾分憤怒。

順著聲音傳來的方位看去,就見院子的一角有一間相對低矮的平房,聲音應該就是從平房裡傳出來的。

那聲音只是惱火的質問了一聲,便沒了動靜,也沒有傳來回應。

「有意思!」

莫名其妙的折騰了這一陣子,我心裡積壓的疑問全都被躁狂代替,冷著臉說了一句,將竹刀在指間打了個旋,緩步朝著那間平房走了過去。
吟雙 發表於 2019-2-26 10:44
第二十二章 魏老四


推開平房的門,打開燈,我不禁擰起了眉頭。

這就是一間廚房,灶台都是磚壘泥砌的,雖然有些灰塵,但可以看出,之前的主人把這裡收拾的十分整潔俐落。

屋子裡沒人……

連個鬼影也沒有。

腦子裡冒出這麼一句,我忍不住笑了。

以前靠著幾頁破書矇事,那時候就以為自己相當牛逼了,起碼比一些假道士、假和尚有本事。

可是在讀過百鬼譜、學了鬼靈術以後才發現,關於陰陽,遠比我想像的要神秘叵測。

我現在開了鬼眼,可並不能看到所有的不同於陽間的存在。

竇大寶的眼睛夠神奇了,可是他也有看不見的東西……

我只能是說,凡人看待陰陽,就和古人、甚至是現代人看待宇宙一樣,永遠都是坐井觀天。

孫祿把頭探進門看了看,也是皺眉,粗著嗓子沖屋裡說:

「魏老爺子,我們家禍禍都已經來了,有什麼話你就不能出來說?你都大把年紀了,就不能敞亮點?」

孫屠子一向直來直去,我心裡有火,也就沒攔著他。

等了一會兒,也不見有回應,再看高戰已經糾結的都不行了。

我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冷冷的說:

「既然不肯露面,那就算了。奉勸你一句,陰陽殊途,既然走了,就別在陽世徘徊,否則……」

我沒再繼續往下說,轉過身就要走。

高戰忽然拉了我一把,抬手朝屋裡指了指,小聲說:

「你看那兒。」

我看了他一眼,扭過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不由得就是一愣。

他指的是牆角的一個老舊的碗櫃,乍一看沒什麼稀奇,可仔細一看,碗櫃的一個櫃腳底下,竟壓著一張紅通通的鈔票。

孫祿也看見了,大咧咧的走進廚房,走到碗櫃邊,低頭看了看,抬頭看向我:

「又一張死人錢。」

我點點頭,剛想說管他娘個蛋,老子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種故弄玄虛,既然某人裝神弄鬼,我才懶得在這兒耗時間。

可是不知道怎麼,我腦子裡忽然就蹦出一個模糊的想法。

從再次來到二爺屯,除了進這院子以後那種難以形容的感覺以外,我好像忽略了某個細節。

那個細節貌似對於整件事無關緊要,卻又是解答一些疑問的關鍵。

「我到底忽略了什麼?」我喃喃自問。

「禍禍,這兩張錢可不一樣啊。」孫祿忽然說了一句。

「啊?」

「這張面額大,先前那張是一百的,這個好像是……一億的。」

孫祿嘴裡說著,人已經蹲下身捏住那張冥幣的一角,想把它拽出來。

扯了兩下沒拽動,索性用肩膀頂住碗櫃,『嘿』的一聲把碗櫃頂了起來。

「臥槽!」孫祿驀地轉眼看向我,「這下麵有個洞!」

我猛一激靈,剛才那個模糊的想法似乎一下更清晰了些。

我甩掉剛點的煙,走到碗櫃旁,沖孫祿一揚下巴,兩人合力把碗櫃抬到了一旁。

果然就見碗櫃下有一個兩尺見方的洞口。

我也顧不上多想了,回頭沖張村長伸出手,「手電筒給我。」

張村長這會兒早六神無主了,聞言忙手忙腳亂的把手電筒遞給我。

我打著手電筒往地洞裡照了照,抬起頭想了想,腦筋兒又是一蹦。

見高戰和張村長都看著我,我也沒多說,遲疑了一下,說:「我下去看看。」

孫祿抿了抿嘴,「我跟你一起下去。」

這會兒我已經隱約有了些眉目,也就沒堅持反對。

把竹刀往他手裡一塞,又打著電筒往下照了照,轉過身順著洞裡的扶梯下到了洞裡。

孫祿跟著下來,嘴裡嘟囔著說:

「看來這魏老四不簡單啊,普通人哪有在家裡造密室的。」

「這不是密室……」

「不是密室,難道是地窖?現在還有人挖地窖嗎……」

孫祿邊說邊從扶梯上跳下來,回頭順著電光一看,頓時沒了聲音。

竹制的扶梯吱呀響起,高戰也跟著下來了。

看清地洞裡的情形,愣了愣說:

「這……這是祠堂?不像啊?要供奉先人的話,也不該是在地窖裡偷偷摸摸的供奉啊?還有這畫像……要是供奉祖宗,那也不能是三個男人啊?」

我呼了口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如他所說,與其說這是一個地洞、地窖,倒不如說是一座小型的祠堂來的貼切。

四面牆用青磚壘的整整齊齊方方正正,南牆邊一條長案,上面雖無供品,卻有香爐燭台。

長案後面,牆上並排掛著三幅畫像。

畫像中各有一人,其中兩人都是長發粗鬢的鄉野大漢,第三個卻是戴著垂耳官帽,身穿古代官服的男子。

高戰之所以說這裡是祠堂,主要還是因為條案上,香爐的後邊,有一個形態古樸的架子。

很多宗族祠堂裡都有類似的木架,是用來展示一些有宗族紀念價值的物品。

可是眼前供桌上的木架,形態卻有些特異。

木架高約半尺,長度超過半米,兩端各有一個向上的半環形托起。

架子是空的,我卻已經依稀想到,架子上原先供奉的是什麼……

「香爐下麵好像壓著張紙,不會又是死人錢吧?」孫祿探著頭看了看說。

我抿了抿嘴,一言不發的走到長案旁。

確實,香爐下的確壓著一張紙,紙上還有紅色的毛筆字跡。

我抬起香爐,把那張紙抽出來,看了看上面的字,差點就要罵街。

紙上寫了八個字:

此地危險,速去平骨。

我之所以有這種反應,是因為我認出,這張紙就和後街三十一號的本子是同一種紙質。

這就是從本子上撕下來的那張紙!

而紙上的字跡,就是老何的筆跡!

這根本就是那晚老何寫畫過後,被人從本子上撕走的那一張……

「此地危險,速去平骨……什麼意思?」高戰把目光從紙上轉向我。

我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轉動眼睛,把這地下祠堂環顧了一遍。

轉眼間,見張村長趴在上方的洞口往下看。

我走過去,朝著他問:

「魏老四以前是幹什麼的?」

這村裡的頭把交椅貌似知道的不少,而且從一開始就隱瞞著什麼。

張村長抿了抿嘴皮子說:

「我算看出來了,你們三位不是普通的警官。我……我直說吧,我跟老魏聊過,他……他乾爹和師父是劊子手,就是以前砍人頭的那種……劊子手。」

張村長表情一陣糾結,接著說道:

「你們……你們也看出來了,這裡是真邪性。這裡原先是白二爺的祠堂,誰敢占白二爺的家啊?可是政策下來,誰也沒辦法啊!也就……也就先前的老何家不忌諱……後來轉手給魏老四……結果魏老四到老都無人送終。」

「在魏老四之前,這裡原先的主人姓何?」

「嗯。」張村長點頭。

我又問:「記得是哪個把屋子賣給魏老四的嗎?」

張村長又在上面點了點頭,「你要問別的我或許記不住,可這個我保准記得沒錯。這院子原先的主人……也就是把院子賣給魏老四的,是何家的一個遠親。他叫何尚生,就……就……何尚生……和尚……生……你們應該能理解我為什麼記得這事兒吧?」

「何尚生!」

我舔了舔腮幫子,是真差不多要罵人了。

之前我就覺得哪兒不對勁。

現在聽張村長一說,要再反應不過來那我就是傻子了。

這裡原本就是老何家的宅子!

我真恨不得跑去療養院把變成植物人的老何搖醒,問他:這他媽到底怎麼回事啊?你個老東西都快死透了,怎麼還這麼作妖啊?

「何尚生……」高戰喃喃說了一句,抬眼看著供桌後的畫像問:「這三位,難道都是原來房子主人的祖先?」

「不是。」

我搖搖頭,走到供桌旁,依次指著畫像說:

「樊噲;張飛;魏徵。」

不等高戰和孫祿發問,我又一指供桌上的木架:

「這三位爺是被古代劊子手供奉的祖師,要是沒猜錯,魏老四就是劊子手的傳承,這架子上,原本供奉的是一把砍頭刀!」
吟雙 發表於 2019-2-26 10:51
第二十三章 鬼唱戲


「刀哪兒去了?」

高戰本來只是隨口一問,我聽在耳中卻猛地打了個寒噤。

我終於想到,進到這院子裡後的那種奇怪感覺是在什麼時候出現過了。

記得我那個所謂的父親,曾留給我一張黑白照片和一把銅鑰匙。他的屍體卻在火化的前一天莫名其妙的失蹤了。

那一次我和趙奇通過焚屍爐,到達了『另一個世界』,不光在那裡見到了照片中的『廟宇』,還看到徐榮華正揮舞著一把砍頭刀,正在把那些陰魂的頭砍下來。

也就是在那時,我有過類似心底生寒的感覺。

那件事更詭奇的是,原本好端端的照片,上面的三個人也都被砍了頭,背景的廟宇不見了……

徐榮華拿的那把砍頭刀,會不會就是原本供奉在這裡的那一把呢?

我被這個突然冒出的念頭嚇了一跳,同時對今晚發生的事更加狐疑。

聽魏老四的口氣,他像是故意引我來這裡的,而且在飯館的時候,他還說過,是另外一個人讓他去找我的。

這個讓他找我的人會是誰呢?

「此地危險,速去平骨……」

我又看了看那頁紙,忽然生出一個近乎荒誕的想法。

那晚在鋪子裡拿走這張紙的或許不是旁人,而是老何自己。

他似乎在躲避著某個危機,而遠在牛眼溝的野郎中,已經因為類似的危機而喪命。

老何先是給我留了訊息,卻發現某人已經找到了他…找到了鋪子裡,所以他又把寫下的字條撕了,並且帶到了這裡。

就應變能力而言,這老財迷、老狐狸似乎比野郎中更勝一籌啊……

想到這個可能,我大聲問:

「老何,是不是你?」

「老何?」孫祿看向我,「是那個你先前租房的房東?」

我點點頭,又抬高聲音喊了一聲:「何尚生!出來!」

「唉……」

牆角忽然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

我心裡猛地一動,果然是老何的聲音。

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卻不見有人影。

我沒有糾結老何在哪兒,就想直接問出心裡的疑問。

沒想到不等我開口,老何的聲音就再次傳來:

「二爺屯就要大禍臨頭了,你救救他們吧。」

我不由得眉頭一緊:「大禍臨頭?什麼意思?」

「唉……我時間不多,不能跟你多說。你自己去找村裡的老人,打聽一下二爺屯的由來吧。我只能告訴你,二爺屯本來早在兩百年前就不應該存在了。兩百年前的那場禍事並沒有了結,又要再次降臨在這村子裡了,而且就在後天晚上。如果你不肯幫他們,到時候所有村民都會死。」

「兩百年前的禍事?」我眼皮猛一跳,「你是說陰兵借道?」

「你已經知道了?」

老何似乎有點意外,但很快就接著說:

「就算是陰兵借道吧,總歸對這個村子來說,是滅頂之災,也是宿命。」

「我能怎麼幫他們?」我心裡疑惑到了極點,卻記得老何說他時間不多,只好先問重點。

如果真像他說的那樣,或許可以提前讓村子裡的人離開。

可這件事連我自己都不怎麼相信,村裡的人能信嗎?

老何說:「唱一場鬼戲,替二爺屯的村民消除這場災劫。」

「鬼戲?」我鬆了口氣,「村長和戲班的班主已經安排好了。」

「不行,這場戲不能由普通的戲班來唱!」

「什麼叫普通的戲班不能唱?」

「這場災劫源自陰間,如果由陽間的戲子來唱,非但不能消災渡劫,反而會適得其反。」

「照你的意思,我還得去找個鬼戲班兒來唱?」我忍不住皺眉。

這老傢夥玩神秘也就算了,可這未免也太扯淡了吧?

活人不能唱,我到哪兒給他找鬼戲子去?

我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到那個角落,近距離內仍然看不到人影,就連陰瞳也沒有反應。

「你唱!」老何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嚇了一跳,聽聲音,好像是從牆後邊傳來的!

「我唱?」我更加覺得荒誕,我特麼哪會唱戲啊。

我反手在那面牆上敲了敲,沒聽到空洞的聲音。

這是在地下,不存在獨立一面牆的情形。

如果沒有別的密室空間,那這面牆後面就應該是堅實的土地。

地下……

我猛然想起那次在後街鋪子裡,和潘穎共同到過的那間廟宇。

那廟宇後來不見了,感覺就像是……像是會在地下移動一樣。

難道那座廟『搬』到了這裡?

不等我多想,老何的聲音又再響起:

「你是陽世惡鬼,由你來唱這場戲最適合不過。可單單你一個人還是不行,還得找另外一個人幫你。」

「找誰?」

老何這次頓了頓,才語調有點鬼祟的說:

「找和你配了陽世陰婚的那個……桑嵐!」

「桑嵐?」

我反應了一下,猛地想起,老何應該從來沒見過桑嵐。

他是怎麼知道桑嵐,又怎麼知道我和桑嵐被配了陰婚的?

想到廟中那些泥娃娃,我終於忍不住朝著牆上踢了一腳:

「老東西,你給我出來把話說清楚!徐潔……小雨現在在哪兒?」

老何嘆息道:「唉,你和那孩子有緣無分,忘了吧。」

「什麼叫有緣無分?有沒有緣分老子說了算!出來!你給我滾出來!」

我又朝著牆上連踢了幾腳,卻再沒得到回應。

「禍禍!」

孫祿從後邊抱住我把我拉開。

「徐禍!」

高戰也按住我的肩膀,狐疑的盯著我問:

「你剛才跟誰說話呢?」

我一愣,「你們沒聽見?」

孫祿搖了搖頭,「有鬼也不是沖我們來的,我們怎麼可能聽見?」

再看高戰,看著我的眼神已經有點像是在看精神病人了。

我緩了口氣,又看了一眼供桌後的畫像,忽然就感覺,進到院子裡後那股發自心底的寒意在這一瞬間消失不見了。

直覺告訴我,老何…還有魏老四,應該已經不在這裡了……

出了地洞,張村長看我的眼神整個就不對了。

「您不是員警?是有道行的陰陽先生?」他小心的問我。

剛才和老何的一番對話我還沒消化完,只能說:

「我是法醫……是員警。」

好在高戰見機快,知道我在避諱什麼,岔開話題問:

「魏老四是劊子手?現在哪還有劊子手這個行業啊?」

「劊子手是一種行業沒錯,但也是一種特殊的傳承。」我吐了口氣,「時候不早了,我們先回去吧。」

我實在需要一些時間,來把老何的話理一理。

「嗡……嗡……」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起來。

我掏出來看了眼螢幕,忍不住皺了皺眉,點了接聽鍵把聽筒湊到耳邊。

不等我開口,裡面就傳來潘穎的哭喊聲:

「禍禍!禍禍!你快點回來,家裡出事了!」

我猛一激靈,可別是桑嵐她們娘倆又出狀況了。

「別慌,慢慢說,出什麼事了?」

「你快回來吧,嵐嵐……嵐嵐和雲姨被鬼上身了……」

「什麼?兩個人都被鬼上身了?」

我是真急眼了,掛了電話就往外跑。

高戰和孫祿聽了個大概,高戰雖然狐疑,可還是和孫祿一起跟著上了車。

一路風急火燎的回到城河街,還沒下車高戰就直嘬牙花子,「咱局裡的宿舍再簡陋,不是也比這兒強嘛,你幹嘛非得住在這鬼地方?」

我哪還顧得上跟他多說,跳下車,邊往家跑邊把手指伸進嘴裡打了聲呼哨。

見鬼鴞飛掠下來,我大喊:

「快回去!」

這些天我已經確定,鬼鴞確實能聽懂人話,而且似乎對於陰間來客,有著一定程度的威懾力。

可是還沒等鬼鴞飛進家門,隱約就見七八個飄忽的身影從門裡跑出來,沿著河沿跑的不見了蹤影。

剛跑到家門口,我就愣住了。

倒不是說感覺到了多重的陰氣,而是還沒進門,我就聽到屋子裡有人在唱戲!

「怎麼著……你家裡還有女眷?這大半夜的……怎麼還唱上了?」跟來的高戰一臉不解的問我。

「我家沒女眷,有也只會唱歌劇。」

我反應過來,擰了擰脖子,從包裡拿出一把竹刀,兩步走到家門口,推開半掩的大門走了進去。

「我靠!」

看清屋裡的情形,孫祿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高戰同樣也瞪圓了硬幣眼,一臉驚奇的看著櫃檯上方。

屋裡沒開燈,卻點著牛油蠟。

搖曳的燭火中,一個穿著白衣服,身姿曼妙的女人正站在櫃檯上面邊拿捏架勢邊唱著戲文。

雖然場面顯得十分詭異,可我還是不由得呆了呆。

這女人一顰一動間眼波流轉似水,風姿韻味有種能夠讓人癡迷的魅力。

我沒有聽戲的愛好,可還是聽出,她不光聲音悅耳,唱的也是字正腔圓飽含情感。

這女人穿的是現代普通的衣褲,卻讓人感覺她就是戲中人……

孫祿目瞪口呆了一會兒,合攏嘴巴抿了抿,說:

「這……這桑大美女唱的可真不賴。」

潘穎一臉眼淚鼻涕的仰面癱坐在櫃檯後的籐椅裡,像是嚇懵逼似的一動也不敢動。

我看了她一眼,沒發現有什麼異狀,轉眼又看向季雅雲。

卻見她就站在先前我藏無頭女鬼的角落,面朝著牆,低著頭披散著長發踮著腳尖直晃悠……
吟雙 發表於 2019-2-26 10:54
第二十四章 玉玲瓏


「能神形符合說明你有些道行,既然這樣,你就應該明白天是天、地是地,陰陽殊途的道理。」

我沉聲對兀自還在櫃檯上咿呀唱戲的『桑嵐』說了一句,徑直走到角落,扳住季雅雲的肩膀,用力把她轉了過來。

看清她的眼神面孔,我先是身子一哆嗦,隨即一股怒火直衝頭頂。

她的樣子似乎沒改變,但神態目光已經完全變了。

她的眼睛裡透露著一種用言語都不足以形容的淫邪,再配上猥瑣的表情,恨不得讓人看一眼就想給她幾個大嘴巴子。

更主要的是,我看出她眼中透露出的,是專屬於男人對女人心懷不軌的光芒。

讓我怒不可遏的是,在季雅雲被我扳的轉過身以後,她的兩隻手還在胸前,做著難以描述的動作……

「媽的,老子的大本營你也敢闖?不想活了!」

我怒火衝冠,右手捏了個法印,猛地將食指戳在季雅雲額頭正中。

「啊……」

季雅雲張口發出一聲男人的慘叫。

「還不滾出來!」

我大聲喝叱了一句,翻手換了個法印,右手五指在季雅雲臉前虛抓了一把。

慘叫聲中,一個身材矮小,容貌猥瑣的男鬼硬生生被我從季雅雲身體裡拽了出來。

「我靠!」高戰突然低呼了一聲。

我正怒不可遏,哪還顧得上管他怎麼了,左手竹刀反轉,就想結果了這個色鬼。

「公子,手下留情啊。」一個動人的聲音突然制止道。

我皺了皺眉,一手抓著那色鬼,轉眼看向櫃檯上的『桑嵐』,手裡竹刀朝她一指:

「同樣是陰鬼犯生人,你有什麼資格替他求情?」

『桑嵐』竟沒有絲毫驚慌,反倒是雙手扣握在一起,向著我施了個古代女子才用的萬福,然後才幽幽的說:

「公子不要誤會,奴家只不過湊巧經過,見這裡陰氣深重,似有鬼魅作祟,所以才來相助這位小姐,並沒有害人之意。」

我眼珠轉了轉,想到剛才進門前那些個鬼魅已經逃走,不由得有些信了她的話,可心裡還是感覺疑惑:

「你現在還附在她身上,讓我怎麼相信你?」

「我之所以還沒有離去,就是不想公子誤會我有害人之意。公子剛才說過,我既附在這位小姐身上,我倆神形合一,如我不開口,公子可能否看出異狀?」

我一怔,心說還真是這個理。

她能附在活人身上完全不露痕跡,那她豈不是……

我想了想,朝她點點頭,「既然是這樣,那就多謝你了,你報上大名,我回頭燒些紙錢給你當是答謝。」

『桑嵐』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奴家只是個卑賤的戲子,沒有什麼大名,活著的時候倒是有個藝名,叫做玉玲瓏。」

「玉玲瓏?你是那個程家班的花旦……玉玲瓏?!」孫祿忽然有些詫異的問。

『桑嵐』點點頭,「正是奴家,沒想到這位公子這般年輕,竟也聽過奴家的賤名。」

孫祿有些訕訕的說:

「我都是聽我爺說的,他愛聽戲,我也跟著聽了幾段。」

『桑嵐』又微微點頭,轉向我,指了指被我抓著的色鬼說:

「徐公子,奴家不求回報,但求公子饒他一命吧。」

我冷下臉說:「他和你不一樣,這種下流的貨色我為什麼要饒了他?」

『桑嵐』的臉忽然沒來由的紅了紅,偏過臉輕聲說:

「他不是惡鬼,也並非心有邪念。公子大能,你仔細看清他的樣子,就知奴家所言不假。」

我愣了愣,揪過色鬼上下打量他。

這一看才發現,這傢夥看上去居然是個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只是猥瑣的樣子和表面年齡實在不怎麼符合。

我眯起眼睛,又仔細看了看他,見他額間鬢角隱隱散發一絲若有若無的綠光,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是個青頭,瞎了你的狗眼,討便宜討到我家裡來了。」我忍俊不禁的罵了一句,把他拎到門口甩了出去,「滾,下次再敢來,老子騸了你!」

回過頭,就見『桑嵐』的臉比剛才更紅了,她竟朝我嗔了一眼,說:

「公子慈悲,他日這青頭小鬼必定會回報公子。公子,奴家因在陽間有些事務要辦,所以要在此暫住幾日,事先告知公子,還請海涵見諒。」

我又是一愣,「這裡只有我一個人,不方便給你住。」

『桑嵐』微微搖了搖頭,似乎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說:

「公子不要誤會,奴家說的暫住,是指公子家隔壁的行館,不會攪擾到公子的。」

「隔壁?」我下意識的朝『她』看了一眼,再次警惕起來。

我隔壁可就是桑嵐她們家了。

這女鬼說的像是那麼回事,可誰知道她來這裡有什麼居心。

現在她還要住到桑嵐家裡,那可怎麼都不成。

我剛要開口,『桑嵐』卻搶先說:

「看來公子還是誤會了,奴家指的隔壁,是指三十號的行館,並非這位小姐的家宅。」

話音剛落,就見桑嵐身子一震,一個身穿古裝的絕美女鬼閃現在了櫃檯旁邊。

「我靠!」高戰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我呆了呆,才反應過來這女鬼是玉玲瓏的真身。

「公子,玲瓏叨擾了。」

玉玲瓏又盈盈施了個萬福,最後看了我一眼,然後就在我眼前消失不見了蹤影。

「小姨……潘潘?」

桑嵐像是剛睡醒似的,迷糊的喊了兩聲,等到揉了揉眼睛,看清自己的狀況,「啊」的一聲尖叫,腳下一慌,大頭朝下從櫃檯上栽了下來。

我連忙伸手把她抱住,低頭看看她的臉再沒別的異狀,才把她放在地上。

再看季雅雲,除了也有點犯迷糊,也沒別的狀況了。

「三十號?城河街哪來的三十號?」

想起玉玲瓏剛才的話,我走到門外,朝左邊看了看,卻只看到這棟樓和桑嵐她們家中間那一塊荒草蔓延的空地。

「嵐嵐,雲姨……你們沒事實在太好了。」

直到這會兒潘穎才回魂似的哭出聲來。

我愣了愣,回過頭,就見高戰目瞪口呆的站在那兒。

「高哥,剛才你全都看見了?」我狐疑的問。

高戰合上嘴用力咽了口唾沫,「看……看見了。」

「你是老員警了,怎麼會看見的……」

我不解的喃喃說了一句,忽然聞到一股子淡淡的熟悉的香味。

貌似剛才一進來就有這味道,只是事發突然,我沒留意。

轉眼間,就見潘穎一隻手抹眼淚,另一隻手卻藏在身後。

我走到櫃檯後,垂眼看著她,「拿出來!」

「拿……拿什麼?」潘穎眼神閃縮的把臉扭向一邊。

「拿出來!」我加重聲音又說了一句。

她這才猶猶豫豫的把右手從背後伸了出來,慢慢攤開了手掌。

看著她手心裡攥著的半截香頭和幾道折成三角形的黃符,我差點沒氣得吐血。

我緩了好一會兒才點著頭問:

「犀香和往生符是你從大寶那兒拿的?」

潘穎低著頭點了點。

「我臨出門前,你想跟我說什麼?」

「我想跟你說……你要是沒空,我就幫你開店……」潘穎越說聲音越低,大背頭也快鑽到櫃檯底下去了。

「我說哪來這麼多鬼,敢情是你招來的!潘神鞭,你這也太胡鬧了……怪不得連你祖宗都不肯保佑你了!」

我氣得直搖頭,可拿這個貨也實在沒轍。

孫祿問我:「剛才為什麼要放那個男的走?」

我咧咧嘴,「那小子是個青頭鬼……挺悲催的。」

「什麼是青頭鬼?」潘穎忍不住問。

「就是和……和大寶、瞎子一樣,做了鬼還是處男。」我有點忍不住想笑。

「世界上真有鬼……」

高戰喃喃說了一句,忽然轉向我,「那你在魏老四家裡,是真看見鬼了?」

「你們也見鬼了?」潘穎抬起頭看著我,見我瞪眼,一下從椅子裡彈起來,躲到桑嵐身後去了。

我坐進籐椅,給高戰和孫祿遞了根煙,自己也點了一根。

我連著抽了好幾口才說:

「高哥,二爺屯的傳說可能是真的。」

「你是說……當初真有白二這個人,是……是刺蝟仙?」

我搖搖頭,猶豫著說:

「這種東西沒法考證,不去管他。我是說,兩百年前,二爺屯可能真的發生過陰兵借道的事。」

想到老何說的話,我一咬牙,抬眼和高戰對視:

「在魏老四家的祠堂裡,一個熟人告訴我,兩百年前的事是真的。兩百年後……就是後天晚上,歷史會重演,整個村子的人都會死。」

「整個村子的人都會死?」高戰不禁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只能點點頭,想了想,硬著頭皮說:

「回到老問題上,戲班子的人為什麼會唱『白全堂』?那戶村民家的大黑又是怎麼死的?」

高戰深深吸了口煙,眯起眼睛說:

「如果是真的,那該怎麼辦?讓全村人撤離?」

我搖了搖頭,現在我也算是員警。

我們都知道,那根本不現實。

別說能不能說動村民離開了,這事一說出去,我和他的警服都不用穿了。

「那個熟人跟我說,要避過這場災劫,就得在後天晚上在村子裡唱一齣鬼戲。」

說到鬼戲,我下意識的看向桑嵐,卻見燭光中,她又用那種直勾勾的眼神正看著我。
吟雙 發表於 2019-2-26 10:57
第二十五章 陰陽驛站


和桑嵐眼神一對,我腦大筋沒來由的一蹦。

剛才的事似乎有點不對勁啊。

我代替老何超度橫死鬼也有段時間了。

我漸漸發現,因為某種原因滯留在陽間的陰魂,大多數並不是獨立存在的,而是相互間或多或少也有著聯繫。

以前他們去後街的鋪子,都是沖著『何居士』。這段時間以來,我代替老何開鋪子,在某個特定的『圈子』裡,也算是小有名氣了。

鬼也不是沒腦子,不管因為什麼留在陽間,最終都還是想去輪迴轉世的,他們又怎麼肯輕易得罪我這個『臨時渡鬼人』呢?還一來就來那麼一大幫子……

見幾人都看著我,我沒繼續想下去,當即就把老何的交代說了出來。

「普通的戲班子不能唱鬼戲,難道要找鬼戲班?去哪裡找?」潘穎已經以驚人的速度固態萌發了。

我瞪了她一眼,轉而看著桑嵐,好半天才說:

「老何說讓你唱。」

「我?」桑嵐錯愕的看著我,「我哪會唱戲啊?」

「你剛才不是唱的挺好嘛。」孫祿調侃說。

桑嵐一愣,隨即連連搖頭,「那不是一回事,我剛才是被……被……」

潘穎眼珠一轉,搭住她肩膀說:

「就算不被那什麼,咱們也還是能登台表演的。唱戲而已,又沒說一定要唱傳統劇目對不對?咱的專業就是歌劇,歌劇是什麼?歌劇就是洋鬼子的大戲。要知道藝術是沒有國界的,同樣是唱戲,我們可以唱《茶花女》、《阿依達》,再不就唱你最拿手的《蝴蝶夫人》……」

「潘潘,你夠了!」桑嵐眼睛翻的都只剩下眼白了。

我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就差沒噴出來了。

這個大背頭,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本事絕對算是她的『超能力』了。

在村子裡唱歌劇……

我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出桑嵐穿著寬袍大袖的戲服站在戲台上飆女高音的畫面,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

見桑嵐瞪我,我連忙擺手說沒什麼,時間不早了,都先回去休息吧。

見季雅雲對剛才的事還有點心有餘悸,我指著潘穎對她說:

「晚上你們倆就把她看好,她只要不作妖,保准你們沒事。」

高戰臨走時鄭重的跟我說:

今晚發生的事很大程度上改變了我對某些事物的看法。雖然我對你那個熟人說的話還有所保留,但關乎到一村子人的性命,那就不能馬虎。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無論如何都要唱這齣戲。

送走所有人,我坐在藤椅裡發獃。

撇開老何、魏老四、老陳這些人的神秘不去想,這鬼戲可怎麼唱啊?

鬼靈術中的記載不可謂不深入,可也沒教人怎麼唱戲啊……

「老闆……老闆?」

聽到有人叫『老闆』,我抬起頭,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

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到自身的所在不禁有些疑惑:

「我怎麼睡在這兒了?」

我居然趴在櫃檯上睡著了?

「老闆?」

想到恍惚間聽到的那個聲音,我抬頭一看,頓時驚呆了。

我所在的房間,竟然比原來大了三倍還多,而且原本顯得空蕩的位置,多了許多先前並沒有的古樸傢具。

更讓我目瞪口呆的是,在我的面前,站著一個風姿綽約的美貌女子。

女子十分的年輕,最多不過二十二三歲,肌膚賽雪,面帶桃紅,真可以說是艷麗無雙了。

更讓我怦然心動的是,她穿著一件寶藍色雞心領的緞面旗袍,將她凹凸有致的美好身材彰顯到了極致。

「老闆,你醒了?」美女把一杯茶放在我面前,微笑著朝我點了點頭。

「老闆?」

我一時間頭腦發懵,完全搞不清狀況。

這屋子絕不是我先前的一樓。

面前這個女人艷麗中帶著端莊,也不像是某種會所裡的『工作人員』。

她為什麼叫我老闆?

還有……

她的樣子為什麼這麼眼熟呢?

感覺口有點乾,我端起桌上的蓋碗茶杯篦了篦湛清碧綠的茶葉,喝了一小口。

一股濃郁香結的暖流直透肺腑。

茶是熱的……這不像是在做夢啊?

我放下茶杯,站起身,想活動一下手腳,確認自己是不是在夢境中。

起身才發現,櫃檯比先前要長了許多,也新了許多,而我剛才坐的,並不是原來的藤椅,而是一把紅木的圈椅。

見那女子眼波流轉的看著我身上,我順勢一看,頓時又是一愣。

月白長衫、白棉襪、千層底……

我身上穿的,居然是我從狄家大院帶回來的那一身民國時的衣服。

「你是誰?」

我越看越覺得眼前的美女眼熟,我一定見過她,可怎麼都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美女一怔,眼中剎那間露出些許迷茫,可隨即臉上泛起紅暈,有些羞澀的垂下眼說:

「老闆又在跟小雅玩笑了。」

「小雅?」我猛一愣,兩步來到櫃檯外面,瞪大眼睛上下打量著她,「你是……你是季雅雲?」

我終於想起她為什麼眼熟了,這眉眼五官…這身段……活脫脫就是季雅雲的翻版,只是年齡比先前小了將近十歲的樣子。

「季雅雲?」

自稱小雅的女人眼中又再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從她現在的表情來看,我完全能夠確定,她就是季雅雲。

只是她為什麼變年輕了呢?

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什麼地方?」我環顧四周喃喃的問出口。

小雅掠了下額前垂落的髮絲,看著我輕聲說:

「這裡是行館,是驛站啊。」

「驛站?行館?!」

聽到『行館』兩個字,我心裡猛然一動。

貌似不久前才有人跟我提過這個幾乎已經被現代人捨棄不用的了稱謂。

轉眼看到對開式的大門,我又疑惑的看了一眼小雅,撩起長衫的前襟邁步走到門口,拉開門走了出去。

門一打開,我就傻眼了。

借著屋裡透出的燈光,就見門口是一條現代城市裡不多見的石板路,隔著路卻是一條寬闊的黑壓壓的河道。

再往遠處、又或者道路的兩端,都是一片蒼茫霧靄,目光不能所及。

我勉強鎮定了一下心神,往外邁出幾步,回過頭再看,然後整個人就徹底僵住了。

在我身後,竟然是一棟三層高的古樓,一樓正門的上方,懸著一面原木匾額,上面赫然寫著四個墨黑蒼勁的大字:

陰陽驛站!

好半天,我才艱難的咽了口唾沫,把手伸到腰裡狠狠擰了一把。

「嘶……」

生疼,這不是做夢?

驛站,行館……

我猛地想起跟我提到『行館』這一稱謂的,應該是那個附在桑嵐身上的女戲子玉玲瓏。

她說她會暫住幾日,就住在城河街三十號的行館,難道說……

我左右看了看,提起前襟就往右邊跑。

跑了十幾步,卻見前方左右都是一片霧茫茫的。

好像這裡就只有那一棟孤零零的古樓!

這不是城河街,如果是……我家呢?

桑嵐她們家呢?

我帶著滿心疑惑往回走。

快走到古樓外的時候,心裡忽然一激靈,抬手把尾指伸進嘴裡,仰天打了個唿哨。

一個小小的黑影從迷茫中展翅飛來,撲稜稜落在了我的肩膀上,瞪著滴溜溜綠寶石的小眼睛側目看著我。

鬼鴞在,那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陽世?還是陰間?

我是怎麼來到這兒的?

回到古樓外,小雅正站在門口,雙手相握垂在身前,有些疑惑的看著我。

見她穿著單薄,我就示意她進屋。

坐回櫃檯後,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盯著小雅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問:

「小……小雅,你大名叫什麼?」

小雅又用那種茫然的眼神看了看我,然後搖了搖頭,「不知道。」

「那我是誰?」

「你是這裡的老闆啊。」

「我叫什麼名字?」我越發好奇。

小雅愣愣的看了我一會兒,又搖頭,「我從來沒聽老闆你說過自己的名字。」

我用力搓了把腦門兒,想了想,又問她:

「你知道桑嵐是誰嗎?」

「桑嵐?」小雅掠了一下髮絲,喃喃的說:「這個名字好像有些熟悉,她來我們這裡住過嗎?」

「她……」

我完全無語了。

這個小雅的一舉一動一個眼神,絕對就是季雅雲。

她怎麼就忽然變得年輕,還穿著旗袍……跟我一起來到這兒了呢?

「砰砰砰!」

外面突然傳來三下沉悶的敲門聲。

剛才還有些不知所措的小雅立刻像變了個人似的沉下臉,幾步走到櫃檯後站在我身側,沉聲說:

「進來吧。」

大門被從外面推開,一個黑衣人緩步走了進來。

我一看這人就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這人身材中等,從頭到腳一身黑,誇張的是臉上還用一塊黑布蒙著三分之二的臉,只有一對陰森的眼睛露在外面,乍一看就跟電影里的夜行人似的。

這人身後背著一個狹長的布包,進門後一句話也不說,悄無聲息的就往裡走。

「你是什麼人?」我忍不住問。

那人腳下一停,緩緩轉過身看向我。

讓我沒想到的是,兩人四目相對,他的身子竟明顯劇烈的震動了一下,原本冷森陰鶩的眼睛裡居然透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吟雙 發表於 2019-2-26 10:59
第二十六章 規矩


黑衣人的眼神我並不熟悉,卻很奇怪他的反應。

我剛想問他是誰,他卻先開口問:「你是這裡的老闆?」

聽他口氣古怪,我忍不住皺了皺眉,「是。」

「你叫什麼名字?」黑衣人又問。

我眉頭皺的更緊,剛想報出名字然後問他是誰,心裡突然一動,冷冷的說:

「徐福安。」

「徐…福…安!」

黑衣人喃喃重複了一遍,剎那間,眼中流露出複雜難明的神色。

他似乎想走回來,可是只轉了下身,就停止了動作,聲音也變得平淡無波,「你們的規矩改了?」

「沒有。」回答他的是小雅。

「那是我給的店錢不夠?」黑衣人抬高了聲音。

「夠!」

小雅同樣抬高了聲音,「不過我要提醒你,在這裡,老闆可以隨時改規矩,他可以隨時讓你離開!」

我有些驚訝,季雅雲雖然關鍵時候會展露出堅強的一面,卻從來沒有過這種態度。

她這話說到最後,分明已經帶有威脅的意味了。

黑衣人沒再說什麼,又看了我一眼,轉身沿著木質的樓梯上了樓。

「他是什麼人?」我忍不住問小雅。

「他是這裡的住客啊。」小雅的聲音恢復了溫柔。

「住客?這麼拽?他叫什麼名字?是幹什麼的啊?」我問。

小雅詫異的看了我一會兒,才說:

「老闆,你不是真想改規矩吧?」

「規矩?什麼規矩?」

「這裡的規矩是:不管是陰間客還是陽間客,不論是什麼身份,只要付出足夠的店錢,就可以住在這裡。」

隨著一個悅耳動人的聲音傳來,一個穿著古裝身姿曼妙的女子走了進來。

我心裡猛一激靈,這女子不是別人,居然是玉玲瓏。

小雅似乎對她的到來並不感到意外,淡淡的問:「住店?」

玉玲瓏點了點頭。

小雅說:「你既然知道規矩,那就先付店錢吧。」

玉玲瓏有些為難的看向我,「公子,奴家身無所長,只會唱戲,能不能為公子唱上一曲抵做店資啊?」

「這個……」

我下意識的看向小雅。

到了這會兒,我已經完全處於懵逼狀態了。雖然不明狀況,可身邊這個年輕版的季雅雲看樣子是這裡的『老員工』了,這種事還是徵求她的意見比較好。

「在這裡老闆說了算,你說可以就可以。」小雅低垂著眼簾說。

「我說什麼都行?那我……」

看著她俏麗清純的臉蛋,我硬生生把後半截輕佻的話咽了回去。

像這種出於男人本能的玩笑還是少開的好,更何況她還是『熟人』。

我想了想,對玉玲瓏說:「你剛幫過我的忙,就不用付店錢了。」

玉玲瓏點點頭,款步走到樓梯口,忽然轉過身來,眼波流轉的看著我說:

「公子真不需要我幫忙唱戲?」

我一愣,『幫忙唱戲』?

看著她似乎另有所指的眼神,我猛然反應過來,趕忙起身,「既然是這樣,那要是方便的話,能不能請……請玉老闆後天晚上幫我唱一齣戲?」

玉玲瓏微微一笑,轉過身邊往樓上走邊說:

「公子相邀,必定應允。只是奴家到底是陰魂,如去別處登臺,還煩請公子引路。」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上方,再想想今晚發生的事,我有點分不清這到底是現實還是虛幻。

如果眼前這一切都是真實的,那未免有點過於詭異了。

最讓我不解的是,老何才告訴我要唱鬼戲,那麼巧桑嵐就被一個鬼戲子給附了身?

而且回想玉玲瓏的眼神話語,分明是在刻意提示我…她可以幫我們唱這齣鬼戲。

她到底是哪兒來的?

還有這陰陽驛站……

想到還在驛站裡,我就想回頭向小雅問個清楚,好歹她也算熟人不是。

哪知道剛一轉身,就感覺一個柔軟的身軀迎面撞進了我懷裡。

這人身子搖搖晃晃跟站不穩似的。

我把她扶住,然後向後退了兩步。

看清她的樣子,頓時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看穿著,她是小雅。

可是她的樣貌卻比先前大了許多,完全變成了我熟悉的季雅雲的樣子。

她同樣錯愕的看了我一陣,才有點不確定的小聲喊了一聲:

「徐禍?」

我剛想答應,可還沒來得及張嘴,就覺得大腦一陣恍惚。

等到清醒過來,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躺在二樓的床上。

我坐起身,看著窗外透進來的陽光,回想著剛才的每一個細節。

「真是做夢?」

我用力搓了搓臉,甩了甩脖子,想要下床。

可是一掀開被子,我就再一次驚呆了。

月白長衫、白棉襪、千層底……

我身上穿的赫然就是夢裡的那套衣服!

「真特麼見鬼了!」

好半天,我才喃喃說了一句。

想到夢裡的情形和昨晚玉玲瓏離開前說的話,我忙不迭的跳下床,連衣服也顧不上換,飛快的跑下樓,衝出家門,跑到了28號和31號之間的那片空地上。

這就是一片空地,除了叢生的雜草,沒有半點建築物的痕跡。

我正發獃,突然就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小夥子,你沒事吧?」

轉過頭,我又是一愣。

之前見過的那個住在老陳隔壁的胖老頭,正站在河沿上,一臉小心的看著這邊。

在他的腳邊,還跟著一條模樣醜乎乎的胖狗。

「大爺……遛彎呢?」我勉強打招呼。

胖老頭左右看看,背著手走了過來,上下打量我一眼,低聲問:

「小夥子,你沒什麼吧?」

我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有點局促的說:「沒什麼啊。」

胖老頭斜了我一眼,聲音更低:

「還嘴硬,你看你這一身,像是沒什麼嗎?小夥子,別怪我沒提醒你,早點把你那房子退了吧,再便宜也不能租啊。那房子……那房子不乾淨!」

「怎麼……怎麼就不乾淨了?」

我下意識的想去掏煙,卻發現這衣服連個兜也沒有。

胖老頭似乎也看出我的意圖和窘迫了,擺了擺手說:

「我就是看你還年輕,不想你被禍害,所以我才跟你說。你租的那套房子,這些年倒是沒怎麼斷過人。可你那天跟我說了,你租的不是三十號,是三十一號!」

「這……這有區別嗎?」我實在想不通他是什麼意思。

胖老頭一瞪眼:

「我說你這小年輕的也不糊塗啊,怎麼就說不明白呢?你看看,這條街總共才幾棟房子啊?我們這都是雙號,哪來的31號啊?」

見我愣怔,胖老頭往前湊了湊,小聲說:

「孩子,聽我一句,快搬家吧。我不是什麼老迷信,可有些事說不清楚!我就跟你直說吧,以前租你這房的人,他們都知道那是30號,所以他們都沒事兒。可是在……在大概二十……反正是二十多年前,有一個和你差不多年紀的小夥子來這裡租房,他就跟我說,他租的是31號!我當時就奇怪,我就問他,我們這兒哪有31號啊?可他非說他租的就是31號。當時我也沒覺得怎麼樣,可能就是小年輕的糊塗,門牌什麼的都無所謂。可是沒過幾天,他就出事了!」

「二十多年前?」

胖老頭似乎很不滿意我打斷他,猛一擺手說:

「那已經很長時間了…你當時跟我說你租的是31號的時候,我才想起那件事。可我也想起了另一件事……」

他忽然又左右看了看,又往前湊了半步,幾乎是貼著我耳邊說:

「那個老陳不對頭,聽你提31號我才想起來,上次那個說是租31號的年輕人在的時候,老陳就這樣;這都二十多年了,他的樣子……一點沒變!」

我聽的心裡有些發毛,耳朵根直發癢,本能的往後仰了仰身子,「什麼叫樣子沒變?」

「你傻啊?二十多年了!那時候,我還是棒小夥子呢!你想啊,現在我這樣,過二十年,我還能是這樣嗎?那時候我都該死了!還有,我跟你說,當初那個小夥子住進來的時候,剛開始沒什麼事,可是沒過幾天,我就看見他……他就換了身衣服,就和你現在身上穿的一模一樣!我跟你說……他那個……」

話說到這裡,胖老頭突然打住了,連著往後退了幾步,卻往前探著頭盯著我的臉。

「大爺……」

「你……你是他?你回來了?!」

胖老頭本來就不大的眼睛忽然瞪得像兩顆核桃一樣,腳底下連連往後退。

我看得心驚肉跳,「大爺,你別摔著了!」

「禍禍!」

聽到喊聲,我下意識的轉過頭,就見潘穎穿著睡衣,頭髮跟鳥窩似的朝這邊跑來。

我擔心胖老頭出事,急著扭過臉招呼:「大爺……」

可轉過臉卻發現,胖老頭竟然不見了!

只有那條長相醜怪的胖狗,無精打採的趴在我剛看見胖老頭時的那片河沿邊上……

潘穎跑過來,一把拽住我的袖子就往回跑:

「快快快!雲姨出事了!」

我正驚疑不定,聞言腦袋嗡一下就炸了。

又出事了?

跟著跑進二十八號,跑上樓,徑直來到其中一間臥房。

桑嵐迎面拉住我,「你來了……你快看我小姨……」

她忽然退後了一步,上下看了看我,「你怎麼穿成這樣啊?」

「先別說了,你小姨呢?」

「小姨她……」

順著桑嵐的目光看去,我當場呆若木雞。

衣櫃的穿衣鏡旁,一個穿著寶藍色雞心領旗袍,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正站在那裡,一臉茫然的看著我……
吟雙 發表於 2019-2-26 11:31
第二十七章 開鑼人死


看著季雅雲盤起的頭髮和熨帖的旗袍,我不由得想起了那個怪夢。

她這身打扮,就和『小雅』一模一樣。

我走到她面前,見她還在失神,我試著輕聲喊了一聲:

「小雅?」

「誒,老闆。」

季雅雲幾乎是下意識的回應了一句,這才恍然的抬起頭看向我,一下瞪圓了眼睛。

「徐禍,你在幹嘛?小姨又被鬼纏身了,她又換了鬼衣服了,你快點幫幫她啊!」桑嵐走過來急著說。

接著又對季雅雲說:「小姨,你別怕,趕緊先把這身死人衣服脫下來。」

說著,伸手就去解旗袍的扣子。

我默許的點點頭,朝旁邊退了兩步。

季雅雲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趕忙抓住她的手,「嵐嵐,你冷靜點,這衣服是我的,是我前幾天才在網上買的。」

「你買的?」桑嵐的動作頓時僵住了。

潘穎咽了口唾沫說:「雲姨,女人愛美可以理解,可你沒理由睡覺還穿成這個樣子啊?」

眼看美女脫衣是看不成了,我只好摸了摸鼻子,問三人這是怎麼回事。

聽桑嵐和潘穎一說才知道,季雅雲平常有早起的習慣,可是今天破天荒的睡起了懶覺。

桑嵐和潘穎起來,見她還沒起床,以為她不舒服,就去她房間查看。

結果一開門,就見她盤著頭,穿著旗袍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甚至腳上還穿著一雙黑色的高跟鞋。

我和桑嵐她們娘倆剛認識的時候,就因為燒鬼衣的事鬧的焦頭爛額,所以桑嵐自然而然的就以為季雅雲又重蹈覆轍,被鬼給纏上了。

我想了想,對桑嵐說:

「你和潘潘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話想單獨跟你小姨談談。」

等兩人出去,我關上房門,回過頭,看著眼前有著成熟韻味的麗人,頓時感覺氣氛有些不同尋常,忙又把門鎖打開。

沉默了一會兒,反倒是季雅雲走過來問我:

「徐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反問:「你記不記得之前發生過什麼?」

季雅雲眸子裡像是蒙上了一層迷霧,恍然的搖了搖頭: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不知道怎麼,我就到了一間古代的房間裡……我好像還見到你了。」

「你叫我什麼?」

「老……」

季雅雲只說了一個字就停頓下來,看著我的眼睛裡疑雲更深。

「我可能跟你做的是同一個夢。」

我退後兩步,朝自己身上比劃了比劃,乾笑兩聲說:「你也看到了,我的情況和你差不多。」

季雅雲朝我身上看了看,喃喃道:「怎麼會這樣……那真的是做夢嗎?」

我攤了攤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看著她俏麗的面孔,想到小雅青春靚麗的容顏,我忍不住脫口感慨:

「你年輕的時候真漂亮。」

季雅雲愣了一下,緊接著蹙起了眉頭。

「我是說……這個夢我也解釋不清楚……」

不等我說完,她就往前邁了兩大步,走到我面前,把一隻腳的高跟鞋在地板上蹭啊蹭,瞪眼看著我說:

「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老了?不漂亮了?」

「啊?不是……我是想跟你說昨天……」

「出去!我要換衣服了!」

「砰!」

房門在身後被重重關上。

我哭笑不得。

女人……你關心的重點到底在哪裡?

桑嵐和潘穎迎了上來。

桑嵐問我:「小姨怎麼樣了?」

我只好說:「她真沒事。」

潘穎上下看著我問:「你怎麼又把這身衣服穿上了?」

我只能又攤攤手:「就是因為這個我才說她沒事啊,我早上醒來也這樣!」

三人各懷心事的下了樓。

不大會兒,換了平常衣服的季雅雲也走了下來。

潘穎問我:「剛才你在外邊對著空氣說什麼呢?」

我一愣,「你沒看到那個胖老頭?」

「哪個胖老頭?」

「就是……住老陳隔壁那個。」

潘穎搖頭,「我出去的時候,就看見你一個人站在那兒擠眉弄眼。」

季雅雲忽然問我:「你說的是12號的黃老先生?」

我想了想,點點頭。

季雅雲說:「前兩天你去上班的時候,他被家裡人送去醫院了,好像說是高血壓犯了,他應該還沒回來吧。」

「他在醫院?那剛才跟我說話的是誰?」我喃喃說了一句。

難不成他是一大早專門趕回來遛那條胖狗的?

我隔著窗戶往外看了看,河沿邊,那條胖狗已經不見了……

「既然雲姨沒事,那我們開始計劃下一步的行動吧。」潘穎抱著肩膀走到我面前,一副老謀深算運籌帷幄的樣子,「明天晚上的鬼戲該怎麼唱?」

「關你屁事!」

我白了她一眼,跟季雅雲她倆打了聲招呼就往回走。

走到兩棟房子中間,看著那片空地,再看看我那棟孤零零的小樓,不禁又想起了胖老頭的話。

同樣一棟樓,作為30號來租就沒事,反過來當成31號來租就會有事?

『你是他?你回來了?』……

胖老頭消失前驚恐的表情猶在眼前。

二十幾年前,曾有人租過31號,那個人也曾穿著我如今這身月白長袍出現在這片空地前。

他是誰?

他出事了……出了什麼事?

我忽然不自覺的想起了那張作為遺物的黑白照片……

回到家,換了衣服,我給竇大寶打了個電話,讓他明天一早帶著五寶傘過來一趟,順便從鋪子裡帶些東西。

傍晚季雅雲她們做好飯,讓我過去吃。

桑嵐又問我她小姨的事,說今天晚上她和潘穎決定陪小姨一起睡。

我和季雅雲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回想起來,夢醒前,季雅雲明顯已經清醒過來了,而且認出了我。可對於之前發生了什麼,她卻懵懂不知。

估計她也和我一樣,恍然覺出那不是普通的夢,但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人解釋說明。

「嗡……嗡……」

我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螢幕,皺著眉頭接了起來。

「喂,我是高戰,二爺屯又出事了……」

掛了電話,我起身就往外走。

……

剛到二爺屯的村口,我就有點發懵。

「怎麼市局的人也來了?」

我下了車,正看著幾輛警車的車牌發愣,大雙跑了過來,一邊擦汗一邊拉著我往戲台的方向走,「徐哥,快過去吧,出大事了,市裡都來人了。」

「市裡來人有什麼奇怪的……」我見他臉色白的嚇人,滿頭滿臉都是豆大的汗珠子,感覺有點不對頭,「你怎麼出這麼多汗啊?不舒服啊?」

「沒……沒有!」大雙搖了搖頭,低著頭快步往前走,「趕緊的吧!」

來到昨天的戲棚外,大雙身子猛一搖晃,停下腳步說:

「徐哥,我還是實習的,我幫不上忙……就不進去了。」

「你沒事吧?」我狐疑的看著他。

「沒事,沒事!」大雙搖著頭,轉過身,腳步有些虛浮的走向一邊。

就在他轉身的瞬間,我似乎看到他一邊的脖子裡有兩排紅色的印記。

我剛想叫住他,就聽戲棚裡有人喊:

「徐禍!進來!」

順著聲音看到幾張熟悉的面孔,我也顧不上再想旁的,急忙走了過去。

「郭隊、趙隊,你們來了。」

我朝郭森和趙奇點了點頭,狐疑的看向裡邊的棚子,只一眼,頓時就明白他們為什麼會在這兒了。

見孫祿站在一旁,我沖他使個眼色,讓他一起過去。

剛走進裡面的戲棚,背對著我的一個白大褂就說:

「師弟,我是該說你點兒背啊,還是該說這是你背叛老娘的報應?」

我走到馬麗身邊,邊戴手套邊心虛的說:

「麗姐,不用這樣吧,我不是都跟你解釋了……」

「甭廢話!趕緊幹活!」

「您不是都看過了嘛……」

不等我說完,馬麗就沖我獅吼:

「誰是這兒的現管?我們是剛好路過附近,就近接警過來的!」

我沒再說什麼,示意孫祿打開化驗箱,拿出工具上前仔細檢視那具像刺蝟般的屍體……

將近一個鐘頭後,馬麗把我拉到一邊,摘下手套口罩,瞪著我問:

「死亡時間就不用說了,死因是什麼?」

我摘下口罩:

「死者身上有十六處貫穿傷,直接導致斃命的是從左胸穿入,後背透出的一根……一根木棍。」

馬麗看著我點點頭,把手套和口罩猛地往我懷裡一甩:「行了行了,老娘最近夠煩了,你來了就自己處理吧。」

說完,竟轉過身快步走了出去。

「我記得咱這師姐以前沒這麼暴躁啊?」孫祿扛了扛我的肩膀問。

我恍然的搖了搖頭,「估計正巧大姨媽來了吧。」

「瞎說什麼呢?」郭森從一旁走了過來。

也不知道是燈光的問題還是怎麼的,我就覺得他的臉比以前更黑了。

郭森說:「我們剛在附近出完警,接到中心的指示就趕過來了。局裡還有工作,這邊你們自己處理吧。」

說著,抬腳就往外走。

走了兩步,回過頭指著趙奇說:「趙奇你留下,跟老高一起處理這邊的事。」

說完,居然一溜小跑出去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喃喃道:「老郭怎麼也這麼暴躁啊?」

「醫學院大體損毀的案子上面壓的緊,他壓力不大才怪!」趙奇上前一步說。

我看著趙奇眨巴眨巴眼:

「那麗姐呢?她不是一向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嗎?」

趙奇沒來由的翻了個白眼,含糊的說:「換了別人的事行,老郭挨批,她心情好才見鬼了。」

孫祿湊過來說:「誒,趙隊,你這話信息量很大啊,難道馬師姐和『黑面探』有苟且?」

「咳咳……」

一旁的高戰咳嗽了兩聲,上前一步搭住趙奇的肩膀低聲對我說:

「你們都熟,就不用我介紹了。二爺屯的事不一般,我已經向上面做了選擇性彙報,趙奇會和我們一起跟進這個案子。」

我點了點頭。

下級部門遇到疑難案件申請上級援助本來就是正常程式。

二爺屯的事我和他說起來就是三言五語,真要處理起來,上面支著的那口黑鍋不知道有多大呢。

我朝隔壁戲棚裡那個被十多根白蠟杆子插著支在那兒的死屍看了一眼,低聲問高戰:什麼情況?

高戰看著我一字一頓的說:村長親家對昨天的事不滿意,非要今天重唱一齣,一開鑼,人死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2-26 11:34
第二十八章 觀形望氣


聽高戰說才知道,原來和張村長家結親的那家人,在縣裡也是有些『身份』的。大喜的日子,戲班鬧了這麼一出,女方家裡自然不能善罷甘休。

男方理虧,為息事寧人,張村長不得不臨時又加了六萬六的彩禮,並答應讓戲班重唱一齣熱鬧的劇目來沖沖晦氣。

哪知道剛開鑼,後台就出了人命。

一個已經扮上妝了的武丑龍套,硬生生被十六根連鳥都戳不死的白蠟杆子木槍頭的道具花槍給戳成了一個血淋淋的『大刺蝟』!

陰倌和法醫兩種職業,我更傾向於後者。

所以在法證採證完現場證據,屍體被送回局裡後,我就對高戰說,我和孫祿回局裡化驗。

臨上車前不見大雙,正想去找,孫祿朝我揚了揚手機,說大雙給他發信息,說他身體不舒服,先回宿舍了。

我也沒多想,直接回了局裡。

雖然死者的死狀怪異,但在法醫實驗室裡,我和孫祿只能盡職盡守的做自己的本職工作。

淩晨一點,我在驗屍報告上簽了字。

我把驗屍報告遞給孫祿,讓他等高戰回來後交上去,然後徑直回了城河街。

先是泡了碗面,吃完後洗澡上床。

翻來覆去的折騰了一會兒,我拿過手機,打開微信,點開那個熟悉的泥娃娃頭像。

過了好一會兒,才按下語音,沙啞的低聲說:

「我累了,要睡了,我等你。」

……

第二天上午,竇大寶開車趕到。

讓我沒想到的是,副駕駛的門一開,先下車的卻是劉瞎子。

我迎上去,問他怎麼來了。

瞎子託了托招牌墨鏡,仰天打著哈哈說,他本來約了大寶今天涮羊肉,聽說我這邊有狀況,正巧他最近難得清閑,所以就跟過來看看。

他說的輕描淡寫,我心裡卻暖洋洋的。

風水劉雖然不比死要錢段乘風,可在省城也是重金難請的高人,只是聽說我這裡有事,就一早跟著趕過來,我都感動的不好意思再笑話他是老處男了。

瞎子走到河邊,抻著胳膊做了幾下擴胸,突然猛地轉過頭,一把扯下墨鏡,盯著一個方向。

順著他的目光一看,就見他盯著的是老陳家。

想到老陳的種種古怪表現,我走上前小聲問他:「看出有什麼古怪沒?」

瞎子沒回答,好半天才轉過頭看了看我,重又把墨鏡戴上,然後說了句聽上去很玄的話:

「看出什麼又怎麼樣?就算能看透天地人三界,怎奈你活在人間,該面對和承受的,能逃脫嗎?」

我怔了怔,點頭,「一般老處男都會因為精蟲上腦變得比一般人超脫。」

「你大爺!」瞎子少有的臉紅了一下。

竇大寶和潘穎絕對是絕配的『一塊二』,倆人到了一塊兒,說的那些話題儘管在別人聽起來天馬行空到不行,可當事人卻都興緻勃發。

直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潘穎才撇下竇大寶,把大背頭使勁往我跟前湊,一本正經的跟我討論晚上的戲碼該怎麼唱。

要按她的個性,無論如何都會湊這個熱鬧。

好在這大背頭雖然不著調,但對朋友卻是百分百真誠。桑嵐一說她小姨昨晚剛出狀況,獨自在家她不放心,潘穎立刻就收起了所有好奇,主動說留在家裡。

桑嵐不無擔憂的對我說:「表演我不怯場,可我真不會唱戲啊,怎麼辦?」

「沒事,我來安排。」

我說了一句,從一旁拿過竇大寶帶來的五寶傘走了出去。

來到28號和31號中間的空地,想到前晚的那個怪夢,我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從我和季雅雲醒來後的狀態看,那絕不單單隻是個夢。可因為夢境的詭異,我還是不能確定夢中遭遇的真實性。

桑嵐雖然答應幫忙唱這齣戲,可她根本不會唱戲。

而在這個時候,恰巧來了一個專業人士——玉玲瓏。

直覺連同怪夢中的一切都告訴我,這絕不是巧合。

可這看似『巧合』的背後,究竟又隱藏著什麼呢?

玉玲瓏真的就在附近,真就會跟我們一起去二爺屯唱這出關係重大的鬼戲嗎……

我走到空地的正前方,遲疑了一下,撐起了五寶傘。

五寶傘本來是野郎中的傍身法器,鬼靈術中並沒有記載五寶傘的運用法門。

但從我第一眼閱讀鬼靈術開始,就發現了鬼靈術的玄妙所在。

那就是但凡是法器,即便不懂運用法門,也能夠運用鬼靈術,獨辟出它的特殊用途。

玉玲瓏不是一般的鬼,她能附在桑嵐身上和她神形合一,那她至少得和狄金蓮一樣是鬼靈,甚至是超越狄金蓮,是另一種幾乎超脫陰間掌控的存在。

可陰陽界有一個無法更改的定律。

『超脫』和『幾乎超脫』,仍是兩種不同的概念。

現在還是白天,想要帶著玉玲瓏去別的地方,並且讓她自身不受損傷,那就必須得施用一些法門。

所以我決定用最簡單的法子驗證『夢境』的真實,還有鬼靈術的神奇。

那就是……用鬼靈術結合五寶傘,在白天帶她去二爺屯。

前提是……玉玲瓏還在附近。

我右手撐著傘,左手捏起法印,閉上眼,開始默念鬼靈法訣。

最初我並不能完全靜下心,可念了兩遍後,漸漸心無旁騖。

等第三遍念完,隱約就見一個窈窕的身影來到我閉合的視線內。

我雖然看不清她的面孔,可還是根據身形判斷出了她的身份。

想到前晚的約定,我忙說:「勞煩玉老闆了。」

「公子不必多禮。」玉玲瓏動人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緊接著,我右手猛一顫。

睜開眼再開,五寶傘竟自動合攏了。

……

下午三點,再次來到二爺屯。

還沒下車,瞎子就皺著眉頭不斷的扭著脖子,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我問他:「看出什麼了?」

瞎子眉頭皺得更緊,「就是因為什麼都看不出來,才覺得不安生呢。要說風水這東西,就是一種『活』的氣勢,可這裡的氣勢就像是……像是凝固了一樣。我以前沒見過這種狀況。」

他又凝神朝窗外看了一會兒,語氣沉重的說:

「在風水行當裡,最主要的一樣就是望氣,無論一片地域是凶是吉,都不會脫離天干地支的規律。

氣色明亮則興;氣色黯淡則敗落;呈金玉之色主大富;紫氣東來主大貴;如果氣勢如烏墨,則必有大禍。

我雖然看不出這裡的形勢,可是能看出這裡的氣勢黑暗到了我前所未見的程度。禍禍,這次的事……不好處理啊。」

我點點頭,按下一側的按鈕,緩緩放下貼了膜的車窗,「你把墨鏡摘了,會不會沒那麼黑了?」

見瞎子發懵,竇大寶哈哈大笑。

桑嵐也忍不住朝我肩上用力推了一把。

我倒不是存心開瞎子的玩笑,主要是不想還沒幹什麼呢就先自己弄的緊張兮兮的。

對於瞎子的專業,我比誰都更深信不疑。

而且在鬼靈術裡,也有關於觀形望氣之說,雖然出發點和風水學說不同,但也基本符合瞎子關於望氣的說法。

瞎子曾跟我說過,風水行當裡所謂的望氣,其實指的是一種風水師獨有的感應。

瞎子還說過,有些風水師學藝不精,可為了達到名利雙收的目的,不惜用特殊的方法替自己種下陰骨,那樣就能真正『實質性』的看到氣勢的存在。

貌似我現在身上就有一塊陰骨,可除了在牛眼溝的特殊經歷外,還真沒有體驗過『觀形望氣』到底是怎樣一種神奇的感受……

高戰一邊抹汗一邊迎了過來,有些氣急敗壞的對我說:

「今晚上的戲可能唱不成了,我和趙奇好說歹說,戲班老闆就只答應把家當借出來,人是一個都不肯出!」

我皺了皺眉,問:「趙奇呢?」

「他還在縣裡的旅館,跟戲班老闆蘑菇呢!不過我估計不會有結果,那個肖老闆現在還懵著呢,等回過神來,不追著咱警方破案就算好的了!」

「村長那邊都說好了嗎?」我問。

高戰連連手背拍手心,「他那邊是說好了,可沒用啊,戲班子不出人,誰敲鑼拉弦啊?」

我一聽也犯難起來,沒有樂師和龍套,難不成就玉玲瓏一個人……一個鬼在臺上乾唱?

雖然她唱戲很好聽,可我怎麼想都覺得,那畫面有點不像話呢?

我正糾結呢,忽然就聽耳邊傳來一個動人的聲音:

「公子,若在此地開鑼,必有人亡,還煩請公子另選地方好讓奴家登臺。」

「什麼?另選地方?」

我頭皮一陣發炸。

登臺唱戲的人都找不到,怎麼又要重搭戲台了呢?

這都什麼時候了……

「徐禍!」

「啊?」

聽到有人叫我,我下意識的轉過頭。卻見桑嵐雙手抱在胸前,一隻手扶著額頭,柳眉深蹙,一副難受不堪的樣子。

我連忙走過去,「你怎麼了?」

「我不舒服……喘不上氣……」

桑嵐一把扶住我的肩膀,擰著眉頭四下看了看,目光最後停留在一個方向,「你帶我去那邊透透氣……」
吟雙 發表於 2019-2-26 11:39
第二十九章 探陰山


「不唱了!不管了,我現在送你去醫院!」我是真毛躁了。

只能說作為一個普通人,我的承受力也是有底線的。

二爺屯的事雖然詭秘,可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更加像是一場鬧劇。

這一切的起因,似乎就只是村長公子娶老婆,大肆鋪張的擺宴席、唱大戲引發的。

我最初來這裡是因為工作,卻因為一張刻意送到我面前的冥幣,又把我帶回這裡,聽了老何一番沒頭沒尾的話,就勞師動眾的一通忙活。

我圖什麼啊?

我特麼又不是奧特曼,也沒把紅褲衩穿外邊的習慣……

見我鬧情緒,桑嵐扶著我的手在我胳膊上輕輕捏了一下:

「別這樣,我沒事,就是有點胸悶,你扶我到河邊緩緩就好了。不是說昨天已經有人死了嘛,你也不想村子裡的人再有事啊。」

我皺著眉點了點頭,邊扶著她往河邊走邊勉強調侃說:

「又胸悶啊?左邊悶還是右邊悶?」

桑嵐橫了我一眼,沒搭理我。

說實話,或許由於我的專業需要絕對的細緻嚴謹,所以我的性格並不算是衝動型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從剛才一下車,我就有種很壓抑的感覺。

我想像不出瞎子說的『氣勢凝固』是一種怎樣的情形,可事實是這種壓抑讓我覺得胸口發悶,有些喘不上氣。總之……十分的不好受。

來到河邊,桑嵐抽回扶著我的手,望著河面連著深呼吸了幾下。

看著水面粼粼的波光,感受著迎面而來的微風,我感覺心緒舒緩了許多。

「只不過是隔著一條河,氣勢怎麼會完全不同?」瞎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河邊,手捧羅盤,看著對岸喃喃說道。

「什麼?」我下意識的問。

瞎子搖頭,「說了你也不懂。能不能想法子去河對岸看看?」

我知道他這麼說絕不是藏私,而是因為隔行如隔山,有些隔路的東西,真不是隻言片語能解釋清楚的。

我回過頭,正巧見高戰和張村長朝這邊走來。

張村長已經聽高戰說過,『警方』找了專人替他們唱今晚的鬼戲,所以顯得格外殷勤。

我也沒跟他廢話,直接問他,有沒有法子送我們去對岸看看。

張村長忙說好,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過了大概十幾分鐘,就見一條船從不遠處的河灣後『突突突』的開了過來。

等船開到跟前,瞎子第一個跳了上去。

「我們也上去看看吧。」桑嵐對我說。

見她眼裡閃動著新奇,我不禁有些好笑。

她是典型的城裡娃娃,到了鄉下看什麼都新鮮。

我心想反正趙奇還沒回來,唱戲的事一時半會兒也定不下來,就說:

「對岸的風景看上去挺不錯,那就一起過去看看吧。」

幾人一起上了船,馬達開動,才一離開岸邊,我就覺得比剛才更舒服了一些。

再看桑嵐,也是一副如沐春風的舒爽模樣。

等船開到對岸,我耳邊忽然傳來玉玲瓏的聲音:

「就是這裡了。」

我看了高戰和村長一眼,往旁邊走了幾步,低聲對著五寶傘問:

「玉老闆,您說什麼?」

「就在這裡唱!」玉玲瓏輕聲回應。

「這裡?你是說在這邊岸上搭台?」

「不,不上岸,不用搭台,就在船上唱!」

「船上?」我有點懵了。

這條船看上去應該是用來打撈浮萍清理河道的,比一般打魚的小船大點,可最多也就能載十幾二十個人,在這上面唱戲,那不是扯淡嗎?

我剛想再說,瞎子忽然大聲說:

「就是這裡了!」

沒等我抬頭,瞎子已經來到了跟前,小聲對我說:

「禍禍,老何可真沒跟你開玩笑,這兒的地勢風聲我總算是看清楚了。旁的不多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裡有了陰陽逆轉的趨勢,一旦局勢反轉,陽局中的活人活物都得出渣子!」

我說:「你慢點說,說清楚。」

瞎子搖了搖頭,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跟我解釋,過了一會兒,忽然指著岸上的一個方向低聲說:

「那邊是什麼地方你知道嗎?」

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說:「是平古崗。」

瞎子點頭,「以前我就跟你說過,平古崗是煞氣聚集的陰地。二爺屯離平古崗不到三公里,這裡的人卻相安無事,知道為什麼嗎?」

「你就別那麼多話佐料了。」

「嘖……我是想說,地勢風聲必須得陰陽平衡,平古崗是陰地,那反過來說,二爺屯就是陽地。別的不多說,現在我就告訴你,這裡現在已經開始有了陰陽對調的跡象,陽地和陰地對調意味著什麼?你應該知道,陰地是給什麼『人』住的吧?」

我腦袋一陣陣的發懵,勉強理了理思緒,問他:

「你說『就是這裡』是什麼意思?」

瞎子指了指腳下的甲板說:

「古代行軍布陣有陣眼,風水局勢也有中心點。這麼說吧,風水局勢的『陣眼』就相當於一個轉軸。哪怕是乾坤顛倒,這個陣眼是不會變的,待在這個陣眼上的人和物都不會受到影響。換個你比較容易理解的說法就是……這個陣眼,就相當於生死關、陰陽門!」

陰陽門?

我好像在哪裡聽過……

想到關鍵,我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我的確聽過陰陽門一說,不但聽過,而且還通過這扇『門』去到了區別於現實的『世界』。

那次是在市裡的火葬場,徐榮華的屍體失蹤,一眾死鬼回魂搬運停屍房裡的屍身。為了查明『鬼搬屍』的真相,我和趙奇一起通過焚屍爐,到達了一個神秘的所在。

等到兩人『回來』,才發現那個焚屍爐裡有一對沒腦袋的男女屍體,脖子頂在一起組成一個拱門的形狀。

後來老何告訴我,那應該是徐榮華的陰魂在作祟,那兩具屍體組成的『門』就是陰陽門!

簡言之,陰陽門就是連接陰陽兩界的通道,為什麼這裡會出現陰陽門?

要真是瞎子說的那樣,又是怎樣一種力量能夠將陰地和陽地對調?

陽地變陰地,二爺屯的村民真的會死嗎?

如果是真的,那又是什麼力量能夠使整個村子消亡?

對岸傳來的汽車剎車聲打斷了我的思緒,一輛大吉普停在岸邊,趙奇和孫祿先後從車上下來。

緊跟著又下來一個看上去五十來歲的老頭,居然是戲班子的于二爺。

「你們怎麼上那邊去了?」趙奇朝著這邊喊問。

我嫌隔得太遠,拿出手機給他打了過去。

電話接通,我問:「戲班子肯來人演出了?」

「來了,就一位。」趙奇拿著電話看了一眼于二爺,壓低聲音說:

「戲班子死了人,其他演員誰還敢來?我嘴皮子都磨破了,就請來這麼一位于……于老闆。」

我心說他一個人來有什麼用,又不用他登臺。

掛了電話,我讓人把船開回去。

上岸以後我把要在船上唱戲的想法一說,趙奇還沒開口,於二爺就詫異的看著我說:

「我記得你是員警,怎麼你也懂陰陽玄門嗎?」

于二爺這麼問,我並沒有覺得意外。

戲曲行當同樣是華夏最古老的行當之一,也是諸多行業裡規矩最多的行當之一。像這種傳承了老規矩的老人,未必就精通陰陽,但多少也會懂一些外門的東西。

張村長就說過,唱鬼戲就是于二爺的提議,時間也是他定的。這就證明於二爺多少是懂些門道的。

事情都到這個份上了,我也只好點頭承認,「我除了是法醫,還是個陰倌。」

于二爺似乎天生性子淡然,聞言只是點了點頭。

「就來這麼一位老闆,連個敲鑼打板的都沒有,這戲怎麼唱啊?」竇大寶問出了我最犯難的問題。

于二爺淡淡瞥了他一眼,「沒有鑼鼓點,就不能唱戲了?」

他轉向我說:「你說在船上唱,可如果是在船上唱,那戲碼就很有限了。」

「探陰山。」

聽到玉玲瓏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想都沒想就脫口說:

「唱探陰山!」

「探陰山?」于二爺眉頭皺了起來,「我唱不了啊!」

「不用你唱,你幫著給我們的演員指導指導,上上妝就行了。」我也顧不得跟他客氣了。

於二爺目光在我們幾個身上逐一掃過,最後停在竇大寶身上,「小兄弟是梨園後輩?」

竇大寶愣了一下,搖頭,「我可不會唱戲。」

「你不會唱戲?」于二爺轉頭看著我,「那誰演包公?」

「她!」我指了指桑嵐,手指頭卻一下子僵在了半空。

這不對啊!

我雖然不怎麼懂唱戲,可也知道『探陰山』這齣戲又叫『鍘判官』、『包公下陰曹』。

說的是民女柳金嬋被惡人殺害,未婚夫被屈打成招定為兇手,包龍圖下陰曹闖十殿和閻王辨理,平反冤案的故事。

這是包公戲,桑嵐怎麼唱?

讓她反串老生唱包黑炭?

就算她勉強扮上包公的妝,玉玲瓏同樣是個嬌滴滴的女鬼,能唱出老生的調調嗎?

我正發懵,忽然就聽玉玲瓏吃吃笑道:

「公子既是分踏陰陽的惡鬼之身,這探陰山斷冤案的包大人舍你其誰?」
吟雙 發表於 2019-2-26 11:44
第三十章 鬼戲


聽說我要演包公,所有人都眼睛溜圓的看著我。

我咬了咬牙,硬著頭皮說:

「就這麼定了!」

到了這會兒,我已經徹底變成懵逼樹上的懵逼果了。

無論二爺屯是否真正存在危機,我都只想儘快把這場『鬧劇』結束。

一直到傍晚,我都在捧著手機翻看網上找來的『劇情』。

孫祿因為他爺爺愛看戲,所以沒事也喜歡聽幾段,就在一邊跟桑嵐和竇大寶他們講『探陰山』的故事。

在村長家吃了晚飯,飯後我又拉著竇大寶去村尾魏老四家裡看了看,他也看不出地下祠堂裡有什麼玄機。

我試著呼喚老何,但卻沒有再得到回應。

先前的戲棚因為死了人不能用,於二爺只好在高戰和趙奇的陪同下去裡邊拿了戲服和化妝的家什到村長家替我們裝扮。

於二爺把東西都放置妥當,回頭看著我說:

「你這身形還算挺拔,就是長相有點太斯文了。不過由我親自給你勾臉,應該不成問題。」

說到這裡,他深深嘆了口氣,「唉,你們……算了,不說了。這也是勉為其難的事,相信你們雖然年輕,也不會故意糟蹋老祖宗留下的寶貝。」

我的臉一陣發燙。

我雖然不怎麼聽戲,但是對國粹也素來崇仰,絕對沒有半點褻瀆的意思。

只是趕鴨子上架,不上也得上了,只能盡量用認真的態度來彌補對曲藝藝術的不恭了。

於二爺讓我坐到鏡子前,拿起油彩水粉熟練的幫我勾臉上妝。

不大會兒的工夫,鏡子里就出現一個頭頂明月的黑臉包公。

看著鏡子里的『包公』,我不禁又想起第一次來二爺屯的時候,在化妝鏡裡看到的那個身影。

在得知於二爺本身是男人,又聽村長說了二爺屯的由來後,我曾猜測,鏡子里的那個『演員』會不會是白二爺?

但是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就算二爺屯曾經真的得到過白二爺的庇佑,但那也是兩百年前的事了。

再說了,既然是仙家,又怎麼會害人?還在鏡子里用那種怨毒的眼神看我?就好像我和他有不共戴天的大仇似的。

不知道為什麼,單看眼神,我似乎感覺我好像在哪裡見過那『人』,可關乎陰陽我接觸過的人和鬼還是有一定限度的,我怎麼都想不起來,我究竟什麼時候見過相似的目光眼神。

這個一閃即逝的詭異身影在我腦子裡揮之不去,特別是結合慘死的看家狗大黑和那個死狀詭異的武丑龍套。

這一切都讓我隱約覺得,二爺屯的禍事或許並非是『天意』,而是『人禍』……

轉眼間,在于二爺的妙手下,桑嵐從一個現代時髦女性變成了戲中的美嬌娘。

兩人相互對看,我不知道她怎麼想,反正我是覺得怪怪的,想笑也笑不出來。

于二爺休息了一下,問:

「哪兩個唱王朝馬漢,又是誰唱油流鬼和顏查散?」

所有人都被問愣了。

包公有了,民女苦主也有了,可兩個人還是不能唱一齣戲啊?

我一手拉著竇大寶,一把拽過想躲的孫祿,直接拎到于二爺面前:

「王朝馬漢。」

我又想去揪瞎子,瞎子卻說:

「我不能上,我要專註心思看風水走勢。」

我看向高戰,不等他開口,我自己先搖了搖頭。

他那張大餅上擺了兩個硬幣的臉實在太出戲了。

我只好把目光轉到趙奇身上,「顏查散可以不需要,可油流鬼必須要有。」

顏查散和油流鬼都是探陰山這齣戲裡的角色。

顏查散是被害民女柳金嬋的未婚夫,是苦主之一,倒是不怎麼重要。

油流鬼大致就是作為一個遊手好閒的小鬼,在包拯和閻王對峙的時候,人品大爆發,出面指正判官為徇私私自篡改生死簿。算是整齣戲裡最不可或缺的一個龍套。

趙奇比郭森靈活,卻也不像高戰那麼油滑,當即也不扭捏,乾脆的點頭答應了。

等到替所有人化好妝,幫著穿戴好戲服,于二爺已經累得滿頭大汗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兩口,又歇了一會兒,從懷裡掏出塊懷錶看了看時間,起身說:

「時候差不多了,走吧。」

說完從桌上拿起一個小鑼和一把三弦兒當先向外走去。

來到村頭河邊,張村長跑過來擦著汗說:

「村裡沒……沒人肯開船。」

沒人覺得意外。

村民早就傳開了,今晚開鑼唱的是鬼戲,是演給鬼看的。

要換了平時,說不定還會有人貪稀罕跟著瞅兩眼。

可二爺屯連著出怪事,還死了人,今晚別說湊熱鬧了,早就各回各家,關上燈躲被窩裡去了。

開船的也是普通的村民,連公務員都算不上,哪肯跟著?

高戰咧嘴一笑說:

「我會開船,我來吧,也算我出份力。」

船到了對岸白天看好的位置,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裡都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倒是于二爺,邊調著三弦邊用調侃的口氣說:

「爺們兒好歹也是個角兒,今天親自給你們拉弦敲鑼,也不知道是你們好修行啊,還是我上輩子造了孽。」

我們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只有瞎子一臉凝重的捧著羅盤比對觀望。

眼看就快十一點了,於二爺讓我們準備開鑼。

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卻突然起了大霧!

這霧來的極快,就好像忽然一下從地下冒出來似的,短短幾分鐘,就將河面和兩岸都籠罩在一片蒼茫中。

即便是我們幾個身在船上,也只能借著高挑在船頭的兩盞大燈勉強看清楚彼此的樣子。

瞎子的臉色變得鐵青,從包裡拿出尋龍尺,咬了咬牙說:

「這一起霧,我就等於是被廢了武功了……我盡量幫你們盯著吧。

高隊長,等會兒我要是喊跑,你就甭管三七二十一,發動船直接往東開。

這趟的事比我想象的嚴重多了,真要控制不住局面,也只能先保住咱自己的命了。」

沒等高戰答話,于二爺就厲聲大喝:

「胡扯!鬼戲一旦開鑼,就不能停,如果不能唱完,就算村民原本沒事,也會因此遭殃!到時候就是我們害了他們了!」

見瞎子緊抿著嘴唇看向我,我朝他點點頭,「聽二爺的。」

瞎子也朝我點了點頭,卻沒再說什麼。

「時候差不多了,都準備好了嗎?準備好了就開鑼!」于二爺問。

我剛想說準備好了,突然想起一件事,忙說:

「等一下!」

我快步走到一邊,拿起五寶傘,撐開了擺好,兩手合十朝著傘邊拜邊念叨:

「玉老闆,今晚就全靠你了,過後我一定會多燒些元寶蠟燭答謝您……」

開玩笑,光顧著惡補戲目和化妝了,差點把真正的角兒給忘了。

沒有玉玲瓏,那還唱個毛啊?

我自覺說的夠誠摯了,可玉玲瓏卻出奇的沒有任何回應。

我的心開始一點一點的往下沉。

這個玉玲瓏本身就來的奇怪,我把希望全寄托在她身上,是不是太莽撞了……

「時間到了,開鑼!」于二爺大聲說了一句。

我心一橫,咬著牙走到船頭,擺了個不倫不類的架勢。

鑼聲一響,緊跟著就是單調的過門。

我緊張的腦血管都快爆開了,只是豎著耳朵聽于二爺拉弦,等著掐點兒開唱。

忽然,我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貼上了我的後背。

沒有絲毫的寒意,也沒有過多的感受,感覺就像是一大張紙被風吹的黏在了背上似的。

不等我分心想那是什麼,就先一步調整了一下步伐姿勢。

這似乎是個很自然的動作,我卻在這一刻錯愕不已。

這似乎是我自主的動作,可我卻明顯感覺,這不是我單獨完成的,而像是有個人完全貼合在我身後,和我一起完成了這個看似簡單的動作。

單一的樂聲微微阻滯了一下,我好像聽到于二爺『咦』了一聲。

我顧不上多想,聽到過門拉完,上前一步,張口便唱:

「都只為那柳金蟬屈死可慘,錯判了顏查散年幼兒男。我且到望鄉台親自查看,又只見小鬼卒大鬼判,押定了屈死的亡魂項戴鐵鏈,悲慘慘慘悲悲,陰風繞吹得我透骨寒……

一陣陣陰風起甚是悲慘,那就是受罪處名叫陰山。柳金蟬一定在那廂受難,包拯我今要入虎穴龍潭。叫王朝和馬漢忙催前趲!」

一段唱完,我一挺胸:

「王朝馬漢何在?且隨我去陰司找那閻王一辨!」

「卑職在!」

孫祿和竇大寶裝扮的王朝馬漢斜跨著腰刀走上前來。

見兩人有板有眼,我覺得好笑,可隱約又覺得哪裡不對勁。

不等我想出是哪裡不對,忽然間就聽迷霧中有人大喊了一聲: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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