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895
吟雙 發表於 2019-2-26 11:47
第三十一章 陰兵?


白茫茫的霧氣中忽然傳來這一嗓子叫好聲,我差點一屁股坐地上。

二爺屯的村民知道內情,不可能跑來看戲。

就算有個別好奇心重的偷偷跑來,這麼大的霧,他們也看不清船上的情形,更不會貿貿然喝彩。

今晚真正的觀眾終於來了……

我斜眼朝著岸上看去,隱約就見迷霧中似乎聚集了大片黑沉沉的人影,粗眼一看,至少得有上百人。

我暗暗吃驚,這又不是七月十五鬼門關開,哪來這麼多孤魂野鬼?

難道說這些都是過路的陰兵?

看來老何說的沒錯,今晚二爺屯的確有禍事降臨。

我勉強收斂心神,正想接著往下唱,桑嵐忽然走了過來。

她怎麼『上台』了?還沒輪到她出場呢。

桑嵐走到我面前,不開唱也不說話,就那麼直愣愣的看著我,眼睛透著迷茫,就好像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一樣。

我和她對視了一陣,漸漸感覺不對勁。

她的眼眸依舊很明亮,但是眼神完全變了。

按說就算一個人上了妝,也無非是改變眼角眼線,可她給我的感覺是……眼前的女人,根本就不是桑嵐!

我正驚疑不定,突然間感覺心口一陣發悶,氣短的幾乎要暈過去。

這種感覺早就不是第一次了,這意味著桑嵐真的出事了……

我強忍著胸口的難受,想要抓住桑嵐,質問她是誰。

可沒等我伸手,她的臉上忽然露出痛苦的表情,緊接著身子一晃,朝著地上軟去。

我連忙抱住她,不等查探她的狀況,我就被一種奇異的感覺牽引,轉眼看向岸上。

這一看不要緊,我魂兒差點沒嚇出來。

一個穿著青衣的窈窕身影,正飄忽的走上岸,朝著迷霧深處走去。

這個背影我太熟悉了,她不是旁人,居然就是桑嵐!

我忙又回過頭探了探桑嵐的脈搏,她竟已經沒了脈息。

一瞬間我渾身的血都涼了。

我懷抱的的確是桑嵐,走進迷霧中的也是桑嵐。

只不過走進霧裡的是桑嵐的魂魄,而在我懷中的,只是她漸漸變涼的身子。

「照顧桑嵐!」

我再顧不上唱什麼戲了,放下桑嵐,大喊了一聲,拔腳就往岸上追。

等到上了岸,她卻已經完全消失在了迷霧裡。

我不管不顧的衝進霧中,沒跑幾步,渾身的雞皮疙瘩就都炸開了。

在船上的時候,只是隱約看到迷霧中似乎包藏著不少的身影。這一走進霧中才發現,岸上烏壓壓全都站滿了『人』!

這何止是過百了,最起碼得有三四百、四五百的樣子。

這些『人』肩膀挨著肩膀,一個個表情迷醉的盯著河面的方向。

這讓我有種錯覺,就好像是小時候跟著姥爺去趕集,和一大堆人擠在一起看馬戲班一樣。

可不湊巧的很,我第一眼見到的『人』,就讓我把此刻和那時的情形區分開了。

這『人』穿著分不清顏色的粗布褲褂,同樣是一臉迷醉的看著河面。

可是他的臉上滿是血污,昏暗中看上去要多瘮人有多瘮人。

更讓人驚悚的是,當我看清他全貌時才發現,他的另外半邊臉連同半拉腦殼都沒了,他就只有半邊血糊糊的臉!

這他媽哪是什麼過路的陰兵啊,分明是被子彈掀了腦殼的死鬼!

我忽然想到,平古崗離這裡只有不到三公里,莫非這幾百號死鬼都是從那裡過來的?

真要是這樣,也就難怪平古崗會那麼邪性了。

「禍禍,你幹啥呢?咋不唱了……呃……」

我被一個粗憨的聲音嚇了一跳,回過頭又是嚇得猛一哆嗦。

不知何時,我的身後竟然多了兩個穿著古代衙差衣服的黑臉大漢,還有一個樣貌怪異的小鬼……

我靠!

我猛地反應過來,這哪是什麼衙差和小鬼,根本就是裝扮成王朝馬漢的孫祿、竇大寶,還有扮成油流鬼的趙奇!

剛才說話的是孫祿,他話只說了一半,就和竇大寶、趙奇一起瞪著眼睛,滿臉悚然的看著前方。

很顯然,三人是追著我上岸的,同樣也都看到了那些特殊的『觀眾』。

想到不知所蹤的桑嵐,我沒敢耽擱,把情況說了一遍,就讓他們回去照顧桑嵐的肉身,然後我再去把桑嵐的魂魄追回來。

竇大寶忽然說:「我們都在這兒,那這些傢伙在看什麼看的這麼著迷啊?」

我一愣,這才和三人一起扭頭看向河面。

當看清狀況以後,四個人同時呆住了。

除了桑嵐倒在船頭,保持著剛才被我放下的姿勢以外,包公和王朝馬漢還在那裡端著架勢唱著呢。

靠近船艙的位置倚著一個人,依稀就是趙奇扮的油流鬼!

好半天,孫祿才僵硬的轉過脖子,瞪著眼睛小聲問:

「我們都在這兒,船上唱戲的是誰?」

他不提唱戲我還真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一說唱戲,再看船上的『包龍圖』端正慷慨的架勢,我大概有點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

我低聲問趙奇:「還記得上回火葬場的事嗎?」

趙奇點了點頭,「你是說這次和那次一樣,我們是魂兒出來了?可身子……」

「先不管這裡了,趕緊去把桑嵐找回來!」我打斷他說。

我們幾個裡頭,也就孫屠子能荒腔走板的唱上兩句,其餘人哪會唱戲。

現在『我』都能唱的跟專業演員似的,那多半是玉玲瓏在履行承諾,用『唱戲』來抵付店錢了。

雖然不明白她是怎麼做到的,也只能隨之去了。

二爺屯的事本來就和桑嵐半毛錢關係沒有,她真要是因為這場鬼戲出點什麼事,我也就別『回去』了。

「這幫傢伙好像死了很久了。」竇大寶邊走邊嘀咕。

我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隨著深入到『群眾』當中,我們都已經發現,這些痴迷看戲的觀眾從衣著來看,最『年輕』的也得死了幾十年了。更有的還穿著青衣馬褂,腦袋後頭梳著長長的辮子,那至少也得是清朝末年的人。

我開始相信二爺屯的傳說,相信兩百年前這裡真的有陰兵路過。

或許正是因為當年陰兵將領的那句『這村西之地何來平骨墳崗』,才造就了今日聚集了諸多遊魂野鬼的平古陰地……

「桑嵐去哪兒了?」趙奇問。

我說:「不知道,只能憑著感覺找了。」

「又是感覺?就好像上次你在四平崗監獄後頭找到她一樣?我怎麼覺得你們兩個之間好像有心電感應似的?」趙奇的語氣好奇中帶著幾分低落。

我知道他是想到了多年尋覓未果的蕭靜,只能是暗暗嘆了口氣。

我何嘗不覺得我和桑嵐之間的感應來的怪異,那或許是因為當初我幫她分擔了子母火煞的凶煞,又或者是我倆之間配了陽世陰婚……總之儘管這種感應很玄妙,我卻一直不認為這是什麼好事。

「麻痹的。」孫祿突然停下來小聲罵了一句。

我愣了愣,順著他的目光一看,太陽穴猛地一蹦。

為了避免和看戲的『群眾』過於親密接觸,我們是沿著河岸往西走的。

一路走來,看戲的都是些普通打扮的孤魂野鬼。

可就在正前方不遠處,竟然出現了一隊帶著驢耳朵帽的二戰日本兵!

「又是日本鬼兵!」我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二爺屯的事不對勁,現在看來,還真是有人在搗鬼……

「現在怎麼辦?」竇大寶小聲問。

「還能怎麼辦,過去弄死丫的!」孫屠子凶性大發,猛地把隨身的腰刀抽了出來。

刀一抽出來,我們都愣了。

我們現在都是一身唱戲的打扮,他和竇大寶配的腰刀都是道具,我之前看過,那刀根本就是木頭做的。

可是現在孫祿抽出來的,居然是一把閃著寒光的真傢伙!

見我們都看他,孫祿自己也反應過來了,看著刀呆了呆,茫然的問:

「這不是木頭的嗎?怎麼變真傢伙了?」

我只能是跟他干對眼,刀一直是他帶著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別人哪能知道?

竇大寶忙不迭的把自己的刀也抽了出來,卻失望的發現:「我的還是木頭的。」

疑惑間,我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在魏老四家的情形。

當時魏老四在我耳朵邊喘氣,我看不見他,就捏了法印胡亂去打。

結果卻像是打到了某樣金屬器物。

過後就聽魏老四在廚房裡對某人說,如果不是有祖師爺保佑,他的老命都要被我交代了。

魏老四是劊子手的傳承,孫祿是『屠夫的傳承』,難不成他的木刀變真刀,也和傳承有關?

真要說起來,劊子手的三位祖師爺裡,樊噲和張飛還真是屠夫的祖師。

「他們好像看不見我們。」趙奇低聲說。

見他眼睛通紅的盯著日本鬼兵,我知道他是被挑到了那根敏感神經,忙拉住他的胳膊說:

「這些鬼不是看不見我們,只是光顧著看戲,顧不上看別的。都別衝動,我們現在可沒有肉身,小鬼子的槍子一樣能要我們的命。」

趙奇推開我的手,咬著牙說: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找桑嵐,我不會想別的。」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繞過去?」竇大寶問。

我讓孫祿先把他的大刀收起來,想了想說:

「如果這些日本鬼子是專門押送這些孤魂野鬼的,另外一頭還有外圍肯定也有鬼兵把守。與其繞過去,不如就這麼從他們臉前頭走過去。」

「直接走過去?」

我點頭,「嗯,直接走過去。咱們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可真是寶貝,這幫狗東西也和別的鬼一樣,看的入迷了。我們就從他們臉前頭過去。」

竇大寶點點頭,「偷偷的進村,開槍地不要……」
吟雙 發表於 2019-2-26 11:49
第三十二章 下陰曹


儘管說的輕鬆,可真正行動起來,每個人手心裡都捏著把汗。

再次遭遇日本鬼兵和前兩次都不同,無論是和沈晴一起老樓探秘,還是跟趙奇去到醫院地下的監獄水牢,那都是連同肉身整個進去的。

陰間的武器能損傷人的元陽,卻不能要人的命,可眼下的情形卻不同。

四個人的身體還留在船上,被一種神秘力量主導著唱大戲。雖然還不能確定我們現在是以什麼形式存在,可想來也和生魂離體差不多。

要是驚動了小鬼子,挨上一槍又或者被懟上一刺刀,能不能有命回去可就難說了。

四人緊閉著嘴大氣也不敢出,貓著腰悄無聲息的往前走。

我不了解二戰時期日本兵的編製單位,可這些日本鬼兵的數量真不少,起碼有三四十個。

好在他們都看戲看的入迷,有的把槍斜背在身後,有的刺刀朝下拄在地上,全都弔兒郎當卻滿臉痴獃的看著河面上的戲船,並沒有發現我們的存在。

近距離感受著刺刀傳來的寒意,我似乎能聞到一股子血腥的味道。

我忍不住心裡暗罵:『驢艹的小鬼子,你們能聽懂個毛啊。就你們這狗操行,也就配看看藝伎跳脫衣舞!』

眼看就快走過日本鬼兵面前了,我無意間朝鬼兵隊伍裡看了一眼,猛然一下子就驚呆了。

我看見有兩小股日本兵分開站成兩排,雖然也看著戲船,但都端著步槍,立正站的挺直。

就在這兩隊日本兵守衛的中心位置,一個穿著呢子軍裝,腳上套著高筒馬靴的日本軍官大咧咧的坐在一把行軍椅上,正搖頭晃腦的看戲。

讓我震驚的並不是這個日本軍官,而是在行軍椅的旁邊,蜷縮著一個瘦削的女人!

這女人穿著九十年代流行的衣服,並沒有看向戲台,而是雙手抱膝,就像只可憐的小貓一樣蹲在那裡。

我一眼就認出,這女人居然是趙奇一直朝思暮想苦苦找尋的蕭靜!

我下意識扭過頭,就見趙奇也已經停了下來,正獃獃的看著那個女人。

我咬了咬牙,退後一步,拉了趙奇一把,把嘴貼在他耳邊說:

「你們先過去,我去想法子把蕭靜帶走。」

沒想到趙奇一把揪住我,收回目光,紅著眼睛向我搖了搖頭,然後推著我往前走。

等遠離了日本鬼兵,孫祿才問我:

「日本鬼子里怎麼會有個中國女人?看樣子還是現代人?」

我沒回答他,想了想,低聲對趙奇說:

「你們都在這裡等著,我從後邊繞過去……我一定把蕭靜帶回去。」

「不!」

趙奇拉住我,合上眼睛緩緩搖了搖頭,兩行男兒淚順著他剛毅的臉頰蜿蜒流落。

他猛地睜開眼,抬手抹了把眼睛,「那個日本軍官官階很高,如果現在去救小靜,一定會驚動日本鬼子。我們……我們先去救桑嵐……」

「可蕭靜她……」

不等我說完,就感覺他攥著我胳膊的手猛一用力。

他虎目含淚的看著我,一字一頓的說:

「活人要緊!」

我身子劇烈一震,剎那間心裡湧起一股說不出的苦澀滋味。

比起我這個半吊子陰倌,趙奇更是一個普通人。

在經歷過十多年的苦苦尋覓後,得知心愛的人早在當初就被奪舍,他就已經絕望的認為,蕭靜已經死了。

即便段乘風再怎麼說蕭靜命不該絕,可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死了十二年的愛人能夠起死回生!就連我都不信!

我相信如果不是桑嵐出事在先,趙奇一定會不顧一切的衝上去,就算是拼了命也會把蕭靜帶回屬於我們的那個世界。

然而這個時候他卻比知道內情的我更加理智,他能夠竭力剋制自己的情感,反過來告訴我孰輕孰重……

「走!」

我咬著牙說了一句,最後朝那些日本鬼兵看了一眼,心裡暗暗發誓,等找到桑嵐以後,就算不能在這一次把蕭靜帶回去,也一定要想法子弄清日本鬼兵的真相,把蕭靜完整無缺的帶回我們的世界。

我決定這麼做,不單只是為了趙奇,還因為我已經變得不像以前那麼聽天由命了。

就算所有人都說我和某人無緣,我也一定要把她找回來……

四人在迷霧籠罩的樹林中沉默的穿行。

孫祿終於忍不住問我:

「這麼大的霧……你確定這方向對嗎?」

「不完全確定,我只能憑感覺,桑嵐應該是在這個方向。」

竇大寶說:「小美女怎麼就這麼多災多難呢?我們一起唱戲,為什麼偏偏她一個人出了狀況?」

我搖了搖頭,沒說話。

如果說以前發生在季雅雲身上的種種怪事,現在勉強能夠以『凌家的宿命』和凌紅的瘋狂來解釋。

在繼屍油招惹來的子母凶煞以後,桑嵐經歷的種種災禍則讓人完全摸不著頭緒。

似乎有什麼人一直在暗中算計她,而且我感覺惦記她的好像還不只一撥人。

可誰又會這麼煞費心思的算計一個女學生呢?

難道就只是因為她長相漂亮?

「我們走了多久了?」趙奇忽熱問。

「從離開那幫日本鬼子開始算,得有二十多分鐘了吧。」孫祿說。

趙奇說:「按照每小時五到六公里的時速來算,那我們差不多走了兩公里多了。要是按照現實中的方向,這個位置應該是哪裡?」

「平古崗。」我脫口說。

可是話一出口,我心裡的疑雲就更加深重了。

按照瞎子的說法,局勢扭轉,陰地和陽地對調,那應該是所有的陰魂都從平古崗遷移到二爺屯才對。

幾百號孤魂野鬼的的確確是到了二爺屯附近,桑嵐為什麼反倒跑到這裡來了?

「我艹!」孫祿突然停下腳步,手指著前方疑惑的說:「這裡怎麼會有一座廟?」

我猛一激靈,連忙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迷霧中果然隱約透露出一角古代建築的房檐,仔細一看,依稀就是一座廟宇。

「是上次那間廟!」趙奇看向我。

我艱難的咽了口唾沫,點了點頭。

我也已經認出來了,這『廟宇』竟然就是我和趙奇那次在火葬場,通過陰陽門到達的那一座。

看到這『廟宇』,我不禁又想起那張黑白照片。

這作為照片背景的廟宇,到底是什麼所在?

感覺心口更加悶疼,我也顧不上多想了。

正要往前走,忽然就感覺周身被一蓬紅光籠罩了起來。

「我擦!哪來的燈籠?」孫祿和竇大寶同時瞪大眼睛看著頭頂。

抬頭見一盞紅燈籠漂浮在半空,我忍不住笑了,「屠子,你猜這燈籠是誰?」

不等孫祿反應過來,就聽燈籠發出一陣嬉笑:

「你讓他個憨貨猜,除非食堂大媽的手不抖了,丫才能猜的出來。」

「卧槽!喜子!」孫祿差點沒當場飆淚。

「屠子你個憨貨,眼窩子還是這麼淺。」張喜的聲音也有些酸楚,卻又勉強笑著說:「這下成了,咱們禍祿喜三兄弟又聚齊了。」

「這他媽能叫聚齊嗎?你都……都成死鬼了。」孫祿抹了把眼睛。

「嘿嘿,有區別嗎?」張喜笑道,聲音忽然變得嚴肅起來,「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時間有限,趕緊跟著『包大人』去救人!」

「包你妹!」我笑罵,心裡卻踏實了不少。

因為事發突然,我根本沒帶任何法器,紅燈現,張喜到,等同是陰陽刀又到了我手上。這下就是再遇上日本鬼兵,也算有放手一搏的資本了。

「走!」我豪情萬丈的大聲說道。抬起官袍的前襟,當先朝『廟宇』走去。

等到了『廟』門口,卻見大門緊閉,裡外一片死氣沉沉。

「禍禍……禍禍……」

一向膽大的孫屠子拉了拉我,聲音竟有些發顫。

「怎麼了?」我轉眼問。

孫祿眼睛上翻,抬手朝上方指了指。

我跟著抬頭一看,頓時渾身猛一哆嗦。

上次和趙奇來到這廟前,我還沒來得及看清這是什麼地方,門頭匾額上的字跡就已經詭異的消失了。

這一次匾額上的字卻沒有消失。

借著燈籠的亮光,就見匾上赫然有著四個蒼勁雄厚的金漆大字——森羅寶殿!
吟雙 發表於 2019-2-26 11:52
第三十三章 踹閻王門


看著『森羅寶殿』四個大字,四人全都呆住了。

好一會兒,竇大寶才『咕嚕』吞了口唾沫,小聲說:

「咱們都死了?」

「別瞎說,咱們又沒幹過虧心事,哪個像早死的?」孫祿嘴上說著,卻是用力抹了把汗。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誒」了一聲,轉向我上下看了看,眼神變得有些古怪:

「咱不會是真到了陰曹地府了吧?你們想,咱演的是『探陰山』,說的是包公下陰曹找閻王爺要人的故事。要是禍禍的感覺准,桑嵐真在這兒……那不是真要包龍圖怒闖森羅殿,和閻王爺當堂對峙,鍘了判官才能把她帶回去?」

「都別胡扯了,這裡根本不是什麼森羅寶殿。」我篤定的說。

「你怎麼肯定這裡不是森羅殿?」孫祿問。

我笑笑:「你見過有人在森羅殿前合影留念,然後還把照片帶回去的嗎?」

剛看到匾額上的字時,我也懵了。可這會兒卻已經想明白了一些事。

第一,就像孫屠子說的,我們沒做過虧心事,不可能因為幫村民唱了一齣鬼戲就見了閻王。

第二,桑嵐這個『極品倒霉蛋』更是無辜被牽扯進來,不會無緣無故被勾魂到了森羅殿。

最關鍵的就是第三點,這裡曾是那張黑白照片的背景!

不能否認,有一些道行高深的陰陽先生是能夠通過一些方法在陰陽兩界間往來,可哪個聽說過有誰帶著照相機去陰間拍照的?

而且還是老款的機械式照相機?

一直沒開口的趙奇忽然說:

「上次在火葬場,徐……某人就用兩具無頭屍造了個假的鬼門關。照我看,這森羅殿九成也是假的。」

我點點頭,抬眼看向空中的紅燈籠。

燈籠里傳來張喜的聲音:

「嘿嘿,我現在是不是很紅啊?」

我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了。

陰陽刀作為燈籠出現,一直都是紅色和綠色兩種狀態。

回想起來,在去到牛眼溝這類陰地陰宅的時候,燈籠都是綠色的。而上次穿過人為的『陰陽門』,去到所謂陰間的時候,燈籠卻是紅色的。

照這樣看,燈籠的顏色應該有著一定的含義。

幽冥鬼火是綠的,這個就不必說了。

紅色或許有著更深層的寓意,但最基本的一層意味很可能是……所到之處並不是什麼『正經的陰間』。

我把話跟趙奇等人一解釋,孫祿把手搭在腰刀上說:

「那還等什麼,進去救人吧!」

我點點頭,伸手就去推門。

那對開的大門竟真是十分厚重,我一下愣是沒推開。

「靠邊站,靠邊站,開路這種事哪是你包大人幹的,當然要王朝馬漢來了。」

孫祿嘴裡說著,抬手把我往後一撥拉,猛地一腳狠狠踹在門上。

我心裡這個汗啊,這小子真不愧是屠夫世家……就算面前的森羅殿是假的,也不能這麼毫無顧忌的踹『閻王門』啊。

還別說,他這一腳下去,還真把門踹開了一條兩尺來寬的縫隙。

門被踹開,他緊跟著就把腦袋探了進去。

隨即我就聽見,他從喉嚨裡發出「呃」的一聲。

我擔心他出事,一把將他拽了回來。

卻見孫屠子的黑臉變得像是抹了一層麵粉一樣煞白煞白的,嘴唇哆嗦了好幾下才壓著嗓子說:

「裡頭真有閻羅王!」

我心裡一咯噔,卻沒多說,抬手用力又把門推開一些,邁步走了進去。

看清門后的情形,我猛地打了個寒噤。

這居然真是一座闊大的殿堂。

大殿的四角高懸著幽綠的鬼火,飄忽幽異的綠火照耀下,隱約就見兩側盤踞著數不清面目猙獰姿態迥異的鬼魅。

而在大殿正中的高台上,龍書案后赫然坐著一個頭戴高冠,身穿黑色袍服的黑臉『巨人』!

這巨人單是坐著都接近兩米高,顎下續著長須,一雙眼睛就像是銅鈴一樣透露著炯炯凶光,正一瞬不瞬的盯著我!

我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強作鎮定的邁步向前。

趙奇等人也都跟著走了進來。

孫屠子到底膽大,又和我是過命的兄弟,進來後立刻就緊走兩步趕到我前頭,手搭在刀柄上一言不發的往前走。

看他挺胸凸肚的姿態,再看側後方同樣一臉戒備的竇大寶,還真有點王朝馬漢護著包龍圖出行的架勢。

趙奇眯著眼往兩邊看了看,趕上前一步低聲說:

「是假的,兩邊的小鬼都是壁畫。」

我轉頭仔細看了看,果然就見那些丑怪兇惡的鬼卒都是畫在牆上的。

只不過畫這些鬼的人筆法精妙,畫的是形神兼備。

再加上殿中綠火搖曳昏暗,乍一看那些鬼卒還真像是要從牆裡爬出來似的!

見竇大寶似乎想說什麼,我忙沖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雖然幾乎能完全確定這閻王殿是西貝貨,可這到底還是一處詭異之極的所在。

剛才孫屠子踹閻王門就夠冒失了,還是要多加小心的好。

四人亦步亦趨的走到高台前,孫祿盯著上面盤坐的『閻羅王』看了看,回過頭來咬牙切齒的說:

「也是假的,是他娘的塑像!」

「別冒失。」我低聲對他說。

我仰頭仔細看了看高高在上的『閻王』,發現那果然是一尊巨大的雕塑。

只是這塑像不光雕琢的惟妙惟肖,而且上漆鍍色更是精妙,以至於不湊近了仔細看,還真以為這是威嚴凜然的閻羅真身。

趙奇四下看了看,拉了我一把,偏過頭朝一個方向努了努嘴。

我順著他所指的方位一看,才發現高坐法台的閻王塑像並非是在大殿盡頭。

塑像背後是一堵獨立的高牆,這堵牆的後方,似乎還有著一定的空間。

我朝孫祿使了個眼色,四人放輕步伐,繞過高台從左側往後面走去。

在經過高台的時候,我突然有種被人暗中窺視的感覺!

我倏地停下腳步,猛然轉頭順著感應看去。就見原本瞪視前方的閻王塑像,那雙拳頭般大的黑眼珠子不知何時竟轉了過來,斜向下看著我。

「怎麼了?」趙奇低聲問。

我略一分神,趕緊抬手指向塑像的腦袋。

再一看,卻見塑像還是原來的樣子,兩眼直視前方,沒有任何的變化。

而那種被偷窺的感覺也在此刻消失了。

「什麼情況?」竇大寶轉頭看了看塑像。

「你沒看出什麼?」我問他。

竇大寶搖頭,「沒有。」

我眼珠快速的轉動了兩下,又看了一眼閻王像,低聲囑咐:

「都小心點。」

「後面有扇門!」孫祿回過頭來說。

我加快步伐走了過去,果然就見牆後有一道門。

孫祿一手握著刀柄,一手就要去推門,趙奇突然說:「等等。」

他朝那門上下看了看,說:

「你們不覺得這裡的布局有點奇怪嗎?」

「是有些奇怪。」我說。

我已經看出來了,這扇門並不是開在後牆上的,而是迎著我們,開在正面的一堵窄牆上。

說是窄牆,其實也有兩米多寬,和前面閻王像背靠的那堵牆呈『丁』字形,似乎是將閻王像後面的空間從中一分為二,分隔成了兩個相對獨立的空間。

「右邊會不會也有一扇門?」趙奇低聲問:「要不要分頭行動,我走右邊?」

見孫祿和竇大寶也都看著我,我遲疑了一下,搖頭,「別分開,一起走。屠子,開門!」

「砰!」

話音一落,孫祿立馬抬腳踹開了那扇門。

我見他不改莽撞,搖著頭把他拉到身後,「你走後邊,別再亂來了!」

我探頭進去往門裡看了看,這居然是一條通向後方的通道。

我再次回頭叮囑眾人小心,抬起官袍的前襟邁步走進門,沿著通道向前走去。

通道很短,約莫只有十多米,到了盡頭,側面竟又有一扇門。

和之前不同,這扇同樣古樸的木門上,竟然貼著一道黑色的符籙!

我可以肯定,這絕不是道家的符籙,黑色的符紙、暗紅色的符文,整張符都透著一股妖異。

我抬頭看了看懸浮在頭頂的紅燈籠,雖然張喜沒出聲,我卻估算出時間緊迫,我們沒有太多時間思索猶豫了。

我猛一咬牙,一把將黑符扯了下來,幾下便撕的粉碎。

然後比孫祿更加暴力的抬腳踹向木門。

「砰!」

木門被踹的大開,沒等我看清門內的情形,就感覺一陣凜冽的陰風撲面而來。

我被這陰風吹的睜不開眼,本能的拿捏法印朝著身前推去。

「敕殺!」

「啊……」

聽到一聲女人的慘叫,我趕忙睜開眼。

卻發現這竟是一間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間,一個女人正仰面倒在房間一角的地上,手捂心口,面容痛苦的扭曲著。

「桑嵐!」

我大吃一驚,連忙跑了過去,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桑嵐嘴角帶血,似乎竭力想要睜開眼,卻只能是掙扎在半開半合之間。

「我艹他媽的……」

我心裡這個悔啊……我怎麼就不能看仔細了再出手?

她現在介於生魂和陰鬼之間,我這一下打下去……

就算能活著回去,恐怕她最少也得修養個一年半載才能恢復了!

「走!回去!」我轉過身,朝著趙奇等人咆哮道。

我懷抱桑嵐,跟著趙奇他們開始全力以赴的往回跑。

趙奇和竇大寶先後跑出『森羅殿』,我正想跟著往外跑,懷裡的桑嵐忽然睜大了眼睛看著我。

她的眼裡竟又透出那種迷茫的神情:「你……你是誰?」

我猛地一愣,停下腳步,低頭仔細看她的臉。

兩人目光一對,我驀然瞪圓了眼:

「你不是桑嵐!你是……」

話沒說完,面前的大門突然「砰」的一聲,猛然合攏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2-26 11:55
第三十四章 邪鬼


孫祿跑上前想把門拉開,用儘力氣憋的臉紅脖子粗,大門卻紋絲不動。

「別費力氣了!」我低聲說了一句。

大門絕不會無緣無故合上,如果能憑人力打開,趙奇和竇大寶在外面早就把門踹開了。

我看看懷抱著的女人,眼神轉冷,心裡湧起一股殺機。

女人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殺意,猛地掙脫我的懷抱,以一種異常飄忽的姿態快速的退到離我三丈開外的位置。

「桑嵐沒事了?」孫祿喘著粗氣問,「她幹嘛躲著我們?」

「她不是桑嵐。」

「不是桑嵐?可她的樣子……你這麼一說,她好像和桑嵐長得是有點區別,她的下巴也太尖了吧?」

我舔了舔腮幫子,想說出這女人的名字,但是想到她的經歷和她現在的存在形態,硬是把那兩個字咽了回去,只說:

「她是邪鬼。」

「邪鬼?」孫祿往我身邊靠了靠,「我不知道邪鬼是什麼鬼,可她為什麼和桑嵐長得這麼像?而且還被關在這裡?」

「因為她想奪桑嵐的舍。」我冷冷的說。

「你在說什麼?」女人疑惑的看著我,眼中滿是茫然,「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們是什麼人?」

孫祿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小聲對我說:

「我怎麼看她一點都不像是會害人的樣子?」

「那是因為她不完整,等她完整了,你就會覺得這個女人死一萬次都不多。」

想到這個女人的過往和她那個皮匠父親的所作所為,我沒再猶豫,緩緩抬起右手展開了手掌。

懸浮在半空的紅燈籠立刻化作一道紅光飛到我手中,變回了陰陽刀。

女人明顯一哆嗦,臉上露出駭然的表情,急著又往後退了幾步,驚惶的問:

「你想幹什麼?」

「我艹!禍禍,你的樣子……」

不等孫祿說完,我就介面道:「我知道,像鬼一樣嘛。」

孫祿咽了口唾沫,「雖然我不明白這是什麼狀況,可既然你和喜子都想幹死這個娘們兒,那她就一定是真該死了。」

說著,也把腰刀抽了出來。

我心知時間有限,就想上前結果了這個如今和桑嵐有七分相似的女人。

可剛往前邁了一步,就悚然的瞪大了眼睛。

與此同時,我身邊的孫祿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氣。

兩人同時發現,女人背後的牆上,那些張牙舞爪惡行惡相的鬼卒壁畫當中,竟然有一隻紅眼長舌的惡鬼動了!

它血紅的眼珠子先是快速的閃動了幾下,緊接著,竟從壁畫里探出了崢嶸的鬼頭和兩隻枯瘦的鬼爪子。

女人出於對陰陽刀的恐懼,還在慢慢往後退,全然不知道牆壁中探身出來的惡鬼就在自己身後,一尺多長血淋淋的長舌,幾乎就要垂到她的頭頂上了!

「小心後面!」

孫祿反應過來,出於本能的提醒她。

女人腳下一頓,似乎從我們的表情中看出了什麼。

可不等她回頭,那隻惡鬼就猛地合攏了虛張的鬼爪,死死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事出突然,我下意識的忘記了女人真正的身份,只以為是惡鬼想要害死桑嵐,手一揮,就將陰陽刀朝著那惡鬼甩了過去。

惡鬼像是知道陰陽刀的厲害,猛然向後一縮,鬼爪卻仍舊掐著『桑嵐』。

不等陰陽刀飛至,它竟然將『桑嵐』拖進了牆裡!

陰陽刀倏地變成了燈籠,借著紅色的光芒,就見那片牆上多出一片空白。

那隻惡鬼的畫像連同『桑嵐』竟然就這麼消失了……

我和孫祿對視一眼,都是滿臉驚愕。

燈籠重又漂浮到我上方,張喜急切的說:

「不管她了,時間不多了,快去找桑嵐!」

我反應過來,轉頭看向正中的閻王像。

塑像背景牆後的空間被一分為二,假桑嵐是從左邊找到的,那右邊……

我拔腳朝右側跑去,孫屠子提著刀緊跟在我身邊。

跑到牆后,果然就見右邊也有一扇門。

我想也不想,抬腳就踹。

門輕易被踹開,裡面同樣是一條十多米的通道。

沿著通道跑到底,果然又有一扇門,只不過僅僅只是一扇門,上面並沒有貼符籙。

「砰!」

不等我動作,孫祿就狠狠一腳踹在門上。

門被踹開的同時,門後傳來「啊」的一聲慘叫。

門扇彈開,就見桑嵐四仰八叉的躺在門后,兩手捂著鼻子,兩眼淚汪汪的斜看著我倆。

我愣了愣,剛想數落孫屠子兩句,沒想到丫居然用力一推我肩膀,擰著眉毛對我訓斥:

「都說讓你別莽撞了,你是來救人的,不是來殺人的,踹門前就不能先問問裡面有沒有人?」

我一陣氣結,也顧不上跟他掰扯了,拉起桑嵐就往外跑。

「我鼻子都被你碰扁了!」桑嵐邊跟著跑邊用指甲掐我手背。

「禍禍,門打不開怎麼辦?」孫祿邊跑邊問。

我抬眼看了看頭頂的燈籠,剛想問張喜有沒有辦法把門打開,忽然,身後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暴喝:

「何人膽敢在本王殿上放肆!」

我渾身一震,和桑嵐、孫祿一起停住了腳步。

我擰了擰有些發僵的脖子,緩緩轉過身,看清狀況,又忍不住猛地一哆嗦。

高高在上的閻王塑像,竟然活了,正微微前傾著身子,低著頭瞪著巨大的凶眼怒視著我們。

「這……這裡是什麼地方?這是什麼人?」桑嵐挨到我身旁,聲音發顫的問。

我鎮定下來,抬眼和殿上閻王對視,冷冷的說:

「這裡是森羅殿,殿上坐的,當然是閻王爺啊。」

那巨大的閻王似乎對我的反應感到很驚訝,眼珠微微一動,開口道:

「你是何人?既然知道本王是閻羅,竟然不拜?」

我冷笑一聲,把桑嵐拉到身後,抖了抖身上的戲服,「看打扮你還猜不出我是誰?包龍圖拜天地、拜天子,你聽說過我會拜閻王嗎?」

閻王沒再說話,只是冷眼和我對視。

如果換了以前,就算想到這森羅寶殿和閻王都是假的,我也會被這副場面嚇得魂不附體。

可在看過鬼靈術後,我已經知道眼前這恐怖的閻王多半是利用邪法幻化出來的虛影。

而且在看到日本鬼兵的時候我就隱約有種感覺,製造二爺屯種種怪事和主導這場禍事的幕後主使,已經不是頭一次和我交鋒了。

眼前威風八面的閻王爺,更有可能是我的『老熟人』!

閻王瞪著巨眼和我對視了一陣後,忽然目光一凜,「原來又是你小子!」

聽他變了聲音,我猛一激靈,脫口道:

「你是老陰!」

『閻王』沒有回應。

我剛想再說什麼,仔細一看,卻發現假閻王居然又變成了雕塑。

「屠子,走!」

我本能的覺察不妙,忙招呼孫祿離開。

可不等三人轉身,四角的鬼火猛地縮小成了豆大的火苗。

巨大的閻王像和兩邊的壁畫頓時都隱入了黑暗中。

「你照顧好桑嵐,不用管我!」孫祿把大刀橫在身前,沉聲說道。

他這絕不是想裝13,事實是,孫屠子只要有刀在手,基本上就沒他怕的東西。

「別停,走!喜子,能不能想辦法把門打開。」

我剛說了一句,四周忽然傳來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凄厲的鬼嚎聲在空曠的大殿中環繞不絕,直讓人聽得心肝發顫。

我勉強收斂心神,催促孫祿快走。

可走出沒幾步,四面八方的黑暗中竟同時鑽出數不清的惡鬼。

這些惡鬼和先前壁畫中的鬼卒形象幾乎相同,黑漆漆的身體枯瘦如柴,有的長舌拖地,有的滿口獠牙犬齒,瞪著一雙雙血紅的眼睛慢慢朝著我們爬了過來。

「來的好!老子正手癢呢,就用你們這些小鬼開刀!」孫屠子凶性大發。

我忙說:「別亂來,這是幻象!」

「它們不是真的!」桑嵐幾乎是和我同時開口。

我一怔,有些詫異的轉眼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佩戴陰瞳久了,還是被種了陰骨的緣故,我對陰魂的感應漸漸成為了一種本能。

我能感覺出,雖然大殿裡冒出這些個惡鬼,可陰氣並沒有增加,所以斷定這些鬼都是幻象。

桑嵐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大學生,她怎麼知道這些惡鬼不是真的?

這一看不要緊,看清她的樣子,我的頭皮猛一麻,差點一把將她甩開。

她似乎還是原來的樣子,只是原本的俏臉竟然變得猙獰了起來,更讓人感覺驚悚的是,她的眼睛深處竟透出兩點詭異的紅光!

「你看我幹什麼?快走啊!」桑嵐拽了我一把。

我甩了甩頭,也顧不上想她為什麼會有這種變化了,拉著她跟孫祿肩並肩,亦步亦趨的向著大門的方向走。

「你確定它們是假的?」

眼看面前的惡鬼靠近,孫祿到底還是有些發怵。

「是假的,不過還是小心點。」

通過和老陰的幾次短兵交接,我已經發現他和水牢里的鬼和尚無道一樣,都是又陰又狠的角色,絕不會只是弄些幻象出來嚇唬我們這麼簡單。

「艹丫的!」惡鬼來到跟前,孫祿還是本能的大罵著砍了一刀。

刀光閃過,被砍到的兩隻惡鬼頓時無聲的消散無蹤。

「真是假的!」孫祿轉過頭興奮的看向我。

猛然間,他瞪圓了眼睛,舉刀朝我身後一指:「小心!」

感覺背後突然多了一股陰風,我猛地將桑嵐甩開,來不及回頭,左手捏起法印,身子一側,右手反手迎著陰風抓了過去。

我本來只是想抵擋一下再做應變,沒想到一抓之下竟然抓住一團毛茸茸的東西。

這未知的邪物沖勢強悍,我一把抓住哪敢撒手。

我緊緊抓著這東西,伸直胳膊不讓它靠近,等回過身看清邪物的樣子,差點沒嚇得一嗓子喊出來。

所謂的邪物,竟然是一隻滿臉爛肉的女鬼,我手裡抓著的,居然是她的頭髮!

這女鬼像是被潑過硫酸一樣,滿臉都是腐蝕的窟窿,有些地方都能看到白森森的骨頭了。

女鬼應該是從角落裡飛撲過來,被我抓著頭髮撐在一臂之外,卻仍是身子懸空,張牙舞爪的想要撲過來。

她血紅的眼睛就那麼死死的盯著我,眼中透露著無比的怨毒,就像是恨不得要把我活吃了一樣……

看清女鬼的眼睛,我猛然想起另一次兇險的經歷,脫口驚呼:「原來是你!」
吟雙 發表於 2019-2-26 11:58
第三十五章 迷失


女鬼這種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的怨毒目光,我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第一次到二爺屯,在化妝鏡里見到的那個白影,就和她此刻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樣。

只不過那時她和于二爺一樣,穿著戲服,上著妝,沒有現在這麼恐怖罷了。

關鍵是……這個女鬼我還『認識』。

不光認識,她的臉之所以變得這麼醜陋可怖,可以說是我一手造成的。

當時我剛知道老何是渡鬼人,第一次替他開鋪子,就遇到一個送不走的死鬼。

後來尋根究底,才發現他竟然是被自己的表弟王宇害死的。

而王宇害死他的原因是……他撞破了自己和表嫂的奸情。

王宇雖然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可是不光性格扭曲,還因為學了一些邪法,囂張狂妄到了目中無人的地步。甚至後來還把和自己有私情的表嫂推下了樓。

之後他被判無期,在四平崗監獄服刑,卻又和某些人裡應外合,妄圖變成屍煞脫離牢獄。

當時和他合謀的,除了已經變成鬼鴞的三白眼,還有一個更加陰險狠辣的白衣女鬼。

我幾乎被白衣女鬼給害死,危急關頭只好咬破舌尖,將舌尖血噴了她一臉才得以脫身。

而我的舌尖血似乎比破書中記載的普通人的舌尖血更具威力,竟直接將她的臉給灼燒腐蝕的不成樣子。

眼前的這個女鬼,就是當初那個白衣女鬼。

她的鬼臉被我給毀了容,就算有幸能夠輪迴,來生也必定醜的不堪入目,也就難怪她恨我恨到骨子裡了。

現在可以肯定,二爺屯之前發生的怪事,包括武丑的死,都是老陰等人暗中搞的鬼。

白衣女鬼是對方的主要幫凶,又和我有化解不了的仇怨,那就不存在猶豫姑息一說了。

我想立即用陰陽刀結果了她,可手掌還沒攤開,突然就見一道寒光在面前閃過。

緊接著我就感覺抓著女鬼的手猛一輕。

定神一看,就見手上只剩下女鬼的頭顱,而且鬼頭還在快速的淡化消失。

再看孫祿正站在一旁,把他那把大刀扛在肩上,朝我揚了揚下巴。

敢情他見我這邊形勢不妙,直接用砍刀把女鬼的頭給砍下來了。

「靠,你是屠夫還是劊子手啊?」我趕忙把女鬼的腦袋扔掉。

隨著女鬼的消散,那些虛幻的惡鬼也都消失了蹤影。

看來這女鬼的道行也不淺,諸多的惡鬼都是她一個人幻化出來的。

如果她不是急於想要我的命,而是躲在暗中伺機而動,保不齊我們就會吃大虧。

「嘭!」

隨著一聲悶響,原本緊閉的大門竟然在此刻打開了。

竇大寶和趙奇沖了進來,趙奇急著問:「你們沒事吧?」

「剛才門怎麼打不開?」竇大寶問。

我顧不上解釋,招呼眾人快走。

五人跑出『森羅寶殿』,一路跟著紅燈籠拼了命的狂奔。

忽然,帶路的紅燈猛地一拐,朝著另一個方向飛了過去。

「喜子,你幹嘛?這不是我們來的那條路!」孫祿大聲朝著燈籠喊。

聲音未落,正前方猛然傳來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

分辨出這是什麼動靜,我驚出了一身冷汗。

「是日本鬼兵!」趙奇低聲說。

「跑!跟著燈籠跑!」我急著拽了孫祿一把。

這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響,分明是拉槍栓的聲音。

那些日本兵押著幾百號遊魂野鬼,竟然朝著這邊來了,還和我們碰了個正著!

果然,下一秒迷霧中就傳來日本兵喊話的聲音。

「你們先走,我墊後,小鬼子敢追來,老子砍翻一個算一個!」孫祿低聲說。

「你神劇看多了,別廢話,跑!」

我心裡已經想到一種可能,那些日本兵雖然是鬼,但卻應該是被老陰等人控制,去二爺屯並非是單純的看鬼戲,而是有著某種目的。

看戲看到現在才回來,他們很可能也和我們一樣,所剩的時間不多了。

為了完成任務,他們未必就會來追趕我們這些未曾謀面的三兩隻小貓。

跟著紅燈跑了大概的五六分鐘,原本濃重的迷霧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淡化。

隨著視野逐漸清晰,我仔細辨認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發覺這裡的地勢依稀和現實中的平古崗有些相似。

跑過一個土崗,面前竟出現一條河。

河岸邊停靠著一艘船,居然就是我們臨時用來唱鬼戲的那條船!

「快上船!」

紅燈里傳出張喜的聲音。

「快!上船,都上船!」

雖然不明白戲船為什麼會在這裡,可我對張喜是絕對的信任。

招呼孫祿和竇大寶上了船,我突然就覺得哪裡不對勁。

猛然轉過頭,就見趙奇站在距離岸邊二十多米的位置,朝著這邊招了招手,轉身鑽進了來時的樹林。

「你瘋了?!」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用意,眼睛登時就紅了。

趙奇蒼涼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兄弟,別管我!我受不了了,就算死,我也不會再丟下小靜!」

「我艹!」

我急著要去追,卻聽張喜急切的說道:

「沒時間了,屠子,把他弄上船!」

「徐禍……」離我最近的桑嵐一把拉住我。

也不知道她哪兒來的力氣,竟把我拽的一個趄趔,腳下一滑單腿跪在了地上。

「上船!」

孫祿和竇大寶跳上案,一邊一個架著我的胳膊,咬著牙硬把我往船上拖。

在我被拖離岸邊的那一刻,半空的紅燈籠驀然失去了蹤影。

與此同時,我也失去了意識……

感覺臉上傳來几絲涼意,我猛然睜開眼,翻身坐了起來。定了定神,才發現自己身在甲板上,身上還穿著戲服。

感覺腿上壓著什麼東西,低頭一看,就見桑嵐把頭枕在我腿上,似乎還在睡熟。

「桑嵐……桑嵐?」

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臉,有點分不清之前發生的一切是夢境還是現實。

桑嵐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兩下,緩緩睜開了眼睛,有些迷惑的看了我一陣,夢囈般的問:

「戲唱完了嗎?」

「呃……天亮了?」

「哈欠……」

我看了看先後醒來的竇大寶和孫祿,轉眼看向一邊。

船艙旁,于二爺還端坐在那裡,懷裡抱著三弦,保持著拉弦的姿勢。

高戰和瞎子就站在他旁邊,三人都是滿眼血絲定定的看著這邊。

天已經亮了,天空飄起了細雨。

我朝岸上看了一眼,反應過來,急著扶起桑嵐,轉眼四下找尋,「趙奇!趙奇呢?」

「這兒呢!」

轉過身,見孫祿正把趙奇的上半身抱在膝蓋上。

「還有呼吸,心率緩慢但很穩……可是怎麼也叫不醒。」孫祿抬眼看向我。

竇大寶同樣看著我,喃喃的說:

「他留在那邊了……」

瞎子走到我身邊,搭住我的肩膀按了按,聲音沙啞的說:

「我以前就說過,他不能太靠近某些事的。」

我仰面看著天空,任憑雨水打在臉上。良久才抹了把臉,勉強問瞎子:

「怎麼把船開到這裡來了?」

「咳咳……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地,就跟做夢似的,一小覺醒過來,船就到了平古崗了。」負責開船的高戰有些恍惚的說,「小趙……小趙怎麼了?」

「他……」

我無力的搖了搖頭,最後朝岸上看了一眼,頹然的說:

「開船,回去吧……」

……

「你說什麼?我沒聽明白,趙奇怎麼了?」郭森走到我面前,瞪著眼睛問。

見他神色不善,高戰連忙上前拉住他。

郭森一把將他甩開,仰頭看了看天,轉眼盯著我沉聲說:

「你這陣子沒在局裡,你不知道……前段時間的一起突發案件中,趙奇判斷失誤,開槍誤傷了人質。事後做心理檢查,醫生說……他可能患了抑鬱症……」

他猛然一把揪住我的領子,沖我大吼:

「我知道他的事!也知道你的另一個職業!可這些都不是你把他丟下的理由!」

「老郭……老郭!」

高戰急著上前想把他拉開,卻被他再次甩到一邊。

郭森紅著眼瞪了我好一陣,緩緩鬆開手,扶著額頭搖了搖頭,「對不起……」

「沒關係,他還活著,我一定會把他帶回來,一定不會讓他迷失在另一個世界……」
吟雙 發表於 2019-2-26 12:20
第三十六章 陽間客


城河街31號,房間里一片肅然。

良久,孫祿輕咳一聲,勉強說:

「是不是把趙隊從『那邊』帶回來,他就不用當『植物』了?」

瞎子見我不說話,吸了口煙,點點頭,「理論上是。」

「老何現在也是『植物』,他難道也能活過來?」竇大寶問。

見一屋子人都看著我,我只好說:

「老何的狀況我說不清楚,但是趙奇只要還有氣,就說明他的生魂還在,只要他不被某些人控制和傷害,應該就能回來。」

又是一陣沉默過後,桑嵐居然先開口了,「二爺屯沒事了?」

我說:「應該沒事了。」

「根本就是有妖人搗鬼,目的是要平古崗的那些孤魂野鬼還有日本鬼兵害死二爺屯的村民。」瞎子的臉色少有的冷狠。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孫祿吃驚的問。

我說:「老陰一夥的路數和野郎中有點像,不能說同出一門,多半也是鬼道旁支。三清正道的基礎是天地罡氣,鬼道的基礎是陰煞邪氣。老陰那伙人這麼做,目的應該是為了聚集煞氣,施展某種邪術。

現在想來,那伙妖人搞那麼多事,最終的目的是想利用二爺屯的村民對白二爺的迷信,誘導他們唱這齣鬼戲。而唱鬼戲的目的,就是把平古崗的那些遊魂野鬼引來看戲。」

潘穎搖著大背頭說:

「你越說我越糊塗了,唱鬼戲不是老何提出來的嘛,怎麼又成了妖人的陰謀了?」

瞎子回答她說:「我也是聽大寶他們說了整個經過後才分析出來的。顧名思義,鬼戲是唱給鬼聽的,戲一開鑼,平古崗的陰魂鬼魅都會趕到二爺屯看戲。他們本來和二爺屯分居陰陽,互不相干,看完戲就應該會回去。

可是,那些日本鬼兵一定不會讓他們把戲看完。按照村長他們原先的想法,戲台是搭在二爺屯村頭的,孤魂野鬼要看戲,就一定會過河。等到戲唱一半,日本鬼兵……或者乾脆說他們背後的妖人搞些手段,讓戲唱不下去,到時候二爺屯的村民可就遭殃了。」

我介面說:「幾百號鬼凶性大發,二爺屯不被屠村才怪,到時候這些凶鬼連帶二爺屯的新死鬼再回到平古崗,卻發現到了『森羅殿』,老陰他們就能不費吹灰之力的達到目的了。」

瞎子表情古怪的看著我說:

「估計連你都沒想到,你找來的那位角兒幾乎都是神一般的存在,你們四個魂兒跑去救人,她一個人就能利用你們四個的肉身唱了一場精彩絕倫的大戲,不光那些孤魂野鬼看的著了迷,就連日本鬼子都忘記自己是來幹什麼的了。結果整個計劃就這麼泡湯了。」

我點了點頭。

船從平古崗開回來的時候,瞎子就跟我說,在船開去平古崗前,包公一直領著王朝馬漢和流油鬼在船上唱戲。高戰說他以前最不愛聽戲,結果看我們幾個唱,都忘了自己是去幹什麼的了。

跟著熬了一夜的于二爺,更是拉著我不肯撒手,非要問我是哪位梨園前輩的傳授。

現在想來,能幫二爺屯度過這場危難,功勞最大的倒是那位神秘的玉玲瓏、玉老闆了。

瞎子撓了撓頭,說:

「要說老陰那伙人是真毒,可有一點我始終想不明白,你們幾個一起唱戲,為什麼單單桑嵐一個人出事了?難道就是為了配合『包公下陰曹救柳金嬋』的劇情?」

我看了桑嵐一眼,說:

「她先被帶走是必然的,如果她不被帶走,估計二爺屯的事也沒這麼容易擺平。」

「你什麼意思?」潘穎走過來沖我瞪眼,「敢情你從一開始就是想拿我們家嵐嵐當誘餌?」

「我可沒這麼想,這麼說吧,她這次出事其實是好事。」

「徐禍,能把話說清楚嗎?別讓我擔心行嗎?」季雅雲終於也忍不住了。

我點點頭,「就像你們先前說的,桑嵐來平古前,應該就已經出狀況了。如果沒有這次的事,任憑誰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她究竟是惹了誰。」

桑嵐怔了怔,蹙眉道:

「為什麼你們都說我先前出狀況了?我明明沒感覺有什麼啊?」

潘穎也皺起了眉頭,卻是沖她:

「還嘴硬,之前你白天一天一天睡不醒,一到晚上就變成小騷貨……」

「潘潘!能不能管住你那張嘴?」桑嵐紅著臉跺腳。

孫祿揉了揉鼻子說:

「其實吧,我們在找到桑嵐之前,先找到的是一個和桑嵐長得很像很像的女人,不,不是人,禍禍說她是什麼……邪鬼。」

桑嵐徑直走到我面前,瞪著我問:「什麼邪鬼?什麼叫和我長得很像?」

「有一個人你一定不會忘記。」

我點了根煙,淺淺抽了一口,看著她的眼睛說:「章萍。」

「章萍?」

桑嵐和潘穎同時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對,就是章萍。她的父親是個二皮匠,她想方設法的讓人把她的屍體運回家鄉,目的就是為了連同她父親……」

想到這對父女的所作所為,我一陣沉默。

狠狠抽了兩口煙才接著說:

「她先是變成了活屍,然後又死了一次。最後變成了邪鬼。邪鬼不同於一般的鬼,雖然不算多兇狠,但卻有一些獨有的特性。其中之一就是能在人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奪舍。別的鬼奪舍最多也就是變成活屍,而邪鬼奪舍,卻意味著真正意義上的重生,或者說是變成被奪舍的人。」

潘穎問:「你的意思是嵐嵐之前會發騷……會性情大變,是被章萍的鬼魂附身了?」

我竭力組織了一下語言才勉強解釋說:

「如果真被邪鬼附體,那桑嵐現在就已經不存在了。之前附在她身上的,是邪鬼分化出來的一股靈念。能夠分化出靈念是邪鬼的主要特性之一。

所謂的靈念,就相當於……一個人的主導思想。被靈念加身,就算再高明的陰陽先生也是看不出來的。

靈念附著在想要奪舍的人身上,會慢慢和被奪舍的人意念融合,隨著融合的加深,邪鬼會一步一步融入被奪舍者的身體,直到完全代替這個人。

這麼說吧,如果不是章萍本身就喜歡過夜生活,和桑嵐的生活習慣反差太大,你們也不可能發現桑嵐出了狀況。那樣的話她就真的……」

我朝桑嵐聳了聳肩,做了個玩完的手勢。

「麻痹的,章萍那個騷貨,死了還害人,真不要臉。」潘穎憤憤的罵了一句。

「我和章萍沒仇沒怨,她為什麼要找上我?」桑嵐氣得渾身哆嗦。

「你不是說過嘛,你和她可是你們學校的兩大校花,要奪舍總得找個好的,總不能找潘潘這樣的假小子不是?」

「哎……徐禍禍,你找死呢?」潘穎衝過來就要和我『拚命』。

竇大寶攔住她,轉過頭問我:

「可你還是沒說清楚,桑嵐為什麼會被弄到閻王殿去啊?」

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除了能分化靈念奪舍於無形外,邪鬼還有另外一些邪門的特性。修鍊旁門左道的妖人,如果能收服一隻邪鬼,那等於是得了寶貝。

按照我的推測,當時在岸邊『看戲』的不光是那些日本鬼兵,真正負責指揮的多半是那個白衣女鬼。可能由於她本身是鬼的原因,看出桑嵐有被邪鬼附身的跡象,所以才會把任務交給日本鬼子,自己先帶桑嵐去『閻王殿』領功了。」

「要這麼看來,嵐嵐這次還真是因禍得福了。」季雅雲拉起桑嵐的手說。

桑嵐定定的看了我一會兒,問:

「現在趙隊長也出事了,你打算怎麼辦?」

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等唄。」潘穎忽然說道,「連著幾次破壞了那伙妖人的計劃,就算他不去找老陰他們,對方恐怕也會找他報仇啊。更何況對方或許已經猜到,這個能連續幾次輕易闖入他們陣局的陰倌法醫,不是普通人。」

我愣了愣,抬眼看向潘穎,卻見她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厲。

……

「老闆,醒醒。」

「嘶……」

聽到一聲獨特的呼喚,我猛然睜開了眼睛。

一個年輕靚麗的倩影將一杯茶放在我面前的櫃檯上,款款的退後一步,有些好奇的打量著我。

我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穿著,再看看屋裡的陳設,一下反應過來。

我端起茶杯篦了篦茶葉喝了一口。

茶是熱的……這又是來了那座亦真亦幻的陰陽驛站了……

我和眼前的佳人對視一眼,放下茶杯,靠進椅子裡懷抱雙手仔細打量她。

「季……小雅?」

小雅點點頭,臉似乎微微有些發紅,「老闆,你沒什麼吧?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

「你……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我忍不住問。

「老闆……」

「我是說,你真想不起來我叫什麼名字?」

小雅神情疑惑的看著我:「你不是說過,你叫徐福安嗎?」

我愣了愣,反應過來一拍腦門。

貌似我上次來這裡的時候,的確告訴那個黑衣人我叫徐福安,沒想到這個年輕版的季雅雲記性還真好。

我窩在椅子里仔細想了想,卻怎麼都想不起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甚至連什麼時候睡著、睡在哪裡都想不起來。

我又喝了口茶,問小雅:

「那個玉玲瓏呢?還在樓上嗎?」

「沒啊,她昨天已經退房走了。」

「走了……那……」

我正想問那個神秘的黑衣人還在不在,忽然就聽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請問……屋裡有人嗎?」一個男人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問道。

小雅面色一整,緩步走到櫃檯後,站到我身邊,「進來!」

大門被推開,一個男人搖搖晃晃的走了進來。

男人身材高瘦,臉色慘白的像是一張白紙,走起路來跌跌撞撞,像是喝醉了,又像是生了大病,站都站不穩一樣。

男人走到櫃檯前,看了看小雅,轉眼看向我,似乎愣了愣,隨即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艱難的說:

「先生,我能在這裡住一晚嗎?」

我本來還想不管三七二十一,享受一下做客店老闆的滋味,可是看到進來這人的樣子,我整個人都懵了。

我像木偶似的僵在那裡好半天,才試探著問:「大雙?你怎麼來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2-26 12:55
第三十七章 驛站迷離


我怎麼都沒想到,第二次來到陰陽驛站,還沒弄清這裡的秘密,竟然又迎來了一位住店的客人。

這人居然還是熟人,是和我在同一個警局工作實習的准法醫邊耀雙!

大雙像是沒聽到我的問話,又像是十分的睏倦疲憊,只是扶著額頭軟弱無力的說:

「我很累,能讓我在這裡住一晚嗎?」

「你怎麼了?」

我起身想過去幫他檢查。

旁邊卻有一隻手拉住了我。

小雅朝我微微搖了搖頭,對大雙說:

「住店可以,但是要付店錢。」

「好,我給……」

大雙說著就去口袋裡摸,可是摸遍全身也沒摸出什麼。

我忍不住皺眉:「小雅,他不舒服,先讓我替他檢查一下。」

小雅看了我一眼,「他只要睡一覺就好了。」

「那就趕緊給他開間房,讓他去休息!」我急躁道。

回想起來,戲班武丑死的當晚,大雙就好像很不舒服,難道他病了?

小雅猶豫了一下,對大雙說:

「急著住,那就先住下,店錢先欠著吧。」

「廢什麼話!趕緊帶路!」

我真有點火了,季雅雲平常挺知書達理的,怎麼年輕的時候這麼死板?

小雅微微蹙了蹙眉,卻也沒說什麼,反倒是快步走到樓梯口,回過頭來對大雙說:「上去吧!」

我想扶大雙上樓,卻被她攔住:「老闆,我們不能輕易上去的。」

我想發火,可看著她熟悉而又陌生的眸子里一片純凈,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他……安排他住幾號房?」

「他只要上去就行了。」小雅疑惑的看了我一眼。

看著大雙步伐沉重的上了樓,我用力捏了捏眉心,走到櫃檯後,端起茶杯一口喝乾了茶水。

小雅接過茶杯輕聲說:

「我再去幫你倒一杯。」

「不用了。」我指了指對面的紅木沙發,「你先坐下,我有話要問你。」

小雅又疑惑的看了看我,點點頭,順從的走到沙發旁坐了下來。

雖然她的姿勢很優雅,但因為旗袍的款式特殊性,我還是被一片雪白晃的有些眼暈。

我擰著眉頭糾結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整理出我認為的重點。

「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問。

「驛站。」

「我是誰?」

「你是這裡的老闆啊!」小雅頓了頓,補充說:「徐福安。」

「你是誰?」

「小雅。」

「你大名叫什麼?」

「我沒有大名。」

沒有大名……

我思維又有些短路。

我能感覺的出,小雅沒有說謊。

她對我的態度簡直恭順的像是奴隸對待主人,我相信她絕不會刻意向我隱瞞什麼。

可這間驛站到底是什麼鬼?

我為什麼會來這裡,而且還莫名其妙的成了這裡的老闆?

還有……一個人的年紀不可能改變,面前的小雅到底是不是季雅雲?

我攥起拳頭,用指關節一下下的敲著發疼的腦袋。

片刻,我抬起頭朝樓梯看了看,問小雅:

「大雙……剛才那人是什麼情況?」

小雅眼波緩緩流動,似乎不理解我為什麼會這麼問,不過還是說:

「我們這裡只是負責接待過路客人,只要他們肯付店錢,就能住在這裡。不問身份、不管來歷……這是老闆你定下的規矩。」

「又是規矩……」

我感覺頭都快炸了。

「砰砰砰!」

敲門聲再次傳來,顯得有些沉重。

不等小雅起身,我就煩躁道:

「又是誰?進來!」

小雅也沒顯得詫異,就像是我這麼粗暴很正常一樣,只是攏著旗袍站起身,快步走到了我身旁,雙手交疊在小腹前端莊的站在那裡。

大門再次被推開,這次進來的是個身材偉岸,穿著黑西裝、白襯衫的中年男人。

這人看年紀大概四十左右,雖然穿著得體的西服,卻長得粗眉大眼,外加身形挺拔,給人一種十分彪悍的感覺。

他右邊的眉骨處有一道長約十厘米的刀疤,這讓他原本還算周正的面孔顯得有些猙獰。

這人慢斯條理的走進來,並沒有直接看向我,而是背著手,抬眼打量著房間里的陳設,目光在樓梯口停留了一下,最後才轉了過來。

他先是看向小雅,眼睛猛地一亮。停頓了超過半分鐘,才像是回過神來,轉眼看向我,神情顯得微微有些局促。

兩人四目相對,他忽然眉毛一聳,「咦」了一聲。

作為一名法醫,我對自己的觀察力還是有一定自信的,我應該沒見過這張刀疤臉。

可為什麼他的眼睛會讓我覺得有些熟悉呢?

我腦筋快速的轉動了一下,還是決定先遵守小雅說的『規矩』。

眼下的遭遇實在太離奇,能夠解答我疑惑的,似乎只有身邊的小雅。

不管來人是誰,先打發他住下,然後再竭儘可能的把心裡的疑問通過小雅分析清楚。

刀疤臉目光奇特的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突然嘴角上挑,微笑著朝我點了點頭。

讓我摸不清頭腦的是,他居然朝我眨了眨眼,眼中透出一抹只有熟人間才會互相暗示的狡黠意味。

「住店?」

我現在一心只想向小雅問清楚狀況,顧不上想他這眼色是什麼意思。

刀疤臉面帶笑意的搖了搖頭,抿了抿嘴,居然說:

「不,我就是來看看。」

說完,竟向我微微點了點頭,然後一轉身,背著手顛顛兒的走了出去。

愕然的同時,我無意間留意到一個細節。

他背著的左手虛握成拳狀。在他出門的那一刻,屋裡的亮光和外面的昏暗交錯,我似乎看到他拳頭的虎口處閃出一點綠光。

讓我更不可思議的是,刀疤臉走出去后,居然轉過身,很有禮貌的把大門給關上了……

我愣了好半天,才轉頭看向小雅:

「什……什麼意思?什麼叫『就是來看看』?」

小雅似乎也是一愣,然後用理所當然的口氣說:

「看看就看看唄。」

「這裡是想來就能來的?」我更摸不著頭腦。

小雅眼珠轉了轉,似乎明白了我問題的重點,輕聲說:

「老闆,你是不是還沒睡醒?來這裡的人,有什麼目的、住不住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能不能付得起店錢,還有……他們是怎麼來的!」

「怎麼來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不自覺的又想起刀疤臉左手中閃過的那一點綠光。

那好像是……一隻眼睛……一隻綠色的眼睛!

我被這個忽然冒出來的想法嚇得一哆嗦。

仔細回想,那的確不像是翡翠之類透出的光芒,那點一閃而過的綠光,似乎有著生命的靈動!

「再幫你倒杯茶?」

「啊?」

我恍惚了一下,見小雅還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著我。

想到剛才的話題,我忍不住問她:

「你記不記得,你是怎麼來的?」

「我是怎麼來的……」

小雅的目光漸漸變得迷茫起來,有些渙散的神光突然聚攏,驚愕的看向我:「徐禍?!」

「嗡……嗡……」

聽到手機震動的聲音,我猛然睜開眼。

坐起身定了定神,才看清自己是坐在床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嗡……嗡……嗡……」

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探身拿過手機,見是孫祿打來的,咽了口唾沫點了接聽。

「喂,禍禍!」

「這才幾點?這麼早,什麼事啊?」我習慣性的看了看錶,7點一刻。

「跟你說一聲,我現在在醫院,大雙病了,我得幫著照應著點,沒什麼事上午就不回局裡了。」

「大雙?病了?」

想到『夢中』的遭遇,我一下從床上彈了起來,「他怎麼了?你們在哪家醫院?」……

掛了電話,我愣了好一會兒才低頭往自己身上看了看。

「不是說裸睡更容易達到深度睡眠嘛……怎麼還會這樣……」

我穿好衣服,胡亂洗漱一下,背上包出了門。

路過28號門口,見大門關著,剛想過去敲門,門一開,季雅雲出現在門口……
吟雙 發表於 2019-2-26 14:11
第三十八章 老墳中的屍體


「徐禍,我有件事想跟你說。」季雅雲訥訥的說。

看著她迷茫的表情我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我說你想知道的也是我想弄清楚的,不過現在我有點事,等回來以後再說吧。

季雅雲點頭,只是看我的眼神顯得有些古怪……

縣中心醫院的病房裡,我拿起病歷卡看了看,疑惑的問孫祿:

「他怎麼會貧血的?」

孫祿一攤手,「我哪兒知道,早上起來本來是一塊上班的,結果剛下樓,他就暈倒了,醫生就說他貧血。我們來實習的時候你也看過他的體檢報告了,他應該沒別的毛病啊。」

我走到病床前,看了看架子上的點滴瓶,再看看熟睡的大雙,臉色蒼白的沒有丁點兒血色。

我又想到了昨晚的情形,越發覺得這裡面有古怪。

從季雅雲兩次的反應來看,關於陰陽驛站,絕不是我一個人的臆想夢幻。

可如果真的有那樣一間驛站,也是給某些『特殊客人』暫住的,大雙不過是個實習生,怎麼會跑去那裡呢?

我回想了一下武丑死的那天,大雙的異常表現,忽然想到一個細節。

那天他轉身的時候,我似乎看到他的脖子裡有個紅色的印子。

我走到床頭,彎下腰仔細查看大雙的脖子,果然就見他右耳下方,有個一片印記。

只不過印記不是紅色,而是淺淺的白色。

雖然印記已經不怎麼明顯,可我還是分辨出那是怎麼造成的了,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印記由兩條曲線組成一個貝殼狀,曲線不是實線,而是由米粒大的點組成的,這分明就是被人用牙齒咬的。

根據『點』的大小來判斷,這應該是女人的傑作。

大雙有女朋友,兩人同住在宿舍,青年男女在一起,激情時分難免會控制不住的撓幾下……咬一口……

看來是我神經過敏了。

可大雙為什麼會去驛站?

我剛要直起身,無意間往大雙的領口內看了一眼,頓時就是一愣。

見大雙睡的很沉,我遲疑了一下,伸手解開了他病號服前襟的兩粒扣子。

看清他胸口的情形,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他的左心口上,居然有十幾條狹長交錯的傷口,其中一條像是才造成不久,還透著血色,沒有完全癒合。

孫祿湊過來仔細看了看,眉毛也擰了起來。

我把他拉到一邊,小聲問他:

「你也看見了,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嗎?」

孫祿搖頭,「我哪兒知道?好像是用刀片兒割的,看傷口癒合痕迹,應該是隔幾天就割一刀……難道是自殘?」

我想了想,剛要開口,忽然感覺背後似乎有雙眼睛正盯著這邊。

回過頭,隱約就見到一張臉從病房門的探視窗外一閃而過。

我下意識的快步走了過去,拉開門,卻見一個護士推著小推車站在門口,看樣子正準備推門進來。

「加藥。」護士不冷不熱的說。

我忙把她讓進來,走出去左右看了看,卻沒見到有什麼可疑的人。

等護士加完藥離開,我剛想再跟孫祿說什麼,高戰忽然打電話給我,說有案子,讓我趕緊回局裡。

掛了電話,我也顧不上再說什麼了,讓孫祿留下照顧大雙,匆匆趕回了局裡。

拿了化驗箱跟著上了警車,我問同車的肖陽知不知道是什麼案子。

肖陽說她也是剛到局裡,不了解狀況,就聽說好像是下面的派出所在沙河林場發現死了人。

我猛一激靈。

沙河林場說是歸市林業局管,可是位置卻偏靠平古縣,治安主要歸林場東派出所管轄。

老軍和老獨現在就在林場看林子,可別是這倆老爺子出什麼事了……

我拿出手機打給老軍,連著打了好幾個都沒人接。

我越發急了,一個勁催開車的警察快點開。

我不得不承認,徐潔的離開讓我感覺從未有過的孤單。

趙奇為了愛人留在了那個我不熟悉的『世界』,更加觸動了我內心深處那根竭力想要忽略的神經。

就像趙奇『臨走』前說的……『我快要受不了了』。是的,我快要受不了了。任何一個我所在意的人再發生意外,都可能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警車停在林場邊,看著熟悉的木屋,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肖陽看我不大對勁,小心的問我:「徐主任,你沒事吧?」

「沒事。」我勉強說了一句,拉開車門走了下去。

「徐禍!」

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喚,我渾身猛地一震,下意識的轉過頭。一個身材高大的老人和一個矮小駝背的老人正和幾名警察站在一起,帶著些許疑惑的看著我。

見兩個老爺子平安無恙,我眼淚差點沒下來。

「軍叔,獨叔!」我趕忙走了過去。

「你咋來了?」老軍上下打量著我問。

我直了直腰,讓警服更顯得筆挺些,「軍叔,獨叔,我提前畢業了,現在在平古縣公安局上班。」

「好,好……好孩子!」老軍激動的聲音都有些發顫,老獨的獨目中也綻放出欣慰的神采。

我問老軍:「怎麼不接我電話啊?」

「手機在屋裡呢,我沒帶。」老軍說的理直氣壯。

我也生不起他的氣,見幾個臉生的警察站在一邊,就伸出手和他們握了握。

高戰走過來,給我和肖陽介紹說,其中一個年老的警察是林場東派出所的耿所長,其他幾位也都是派出所的民警。

耿所長朝我點點頭,說:「我先說明一下具體情況吧。今天早上,這位老先生來所裡報案,說在林場北邊發現有死人。」

他邊說邊指了指老軍,示意是他報的案,「我已經在外圍看過了現場,的確有一名……一名男性死者。」

我聽他略微有些猶豫,不禁覺得奇怪,就說讓他直接帶我們去現場。

「我跟你們一起去吧。」老獨忽然說。

他獨目朝我瞟了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出了人命案,我也不好跟他多說什麼,只能讓他和老軍一起去現場。

聽老軍邊走邊說我才知道,原來他和老獨一早起來,想去看看昨晚下的套子有沒有套到野兔之類的野味,結果卻發現林場北邊的一座老墳被人掘開了。不光棺材露了出來,裡邊還有一個新死的人。

到了林場北邊,看到現場我才知道耿所長剛才為什麼會猶豫。

就像老軍說的,的確有一座墳被刨開了,不單露出了棺材,而且棺材蓋也被打開了,敞開的棺材里,竟臉朝下趴著一個死人,死人的身下還有一具腐朽的骸骨。

準確的說,這應該是兩名死者,只不過其中一個是墳墓的主人罷了。

「嘔……」

肖陽雖然不是第一次出警,但看到墳墓中的情形還是乾嘔了幾下。

這真不怪她,現實中的墓葬可不是盜墓電影裡演的那樣,真要是形容,就只能說除了恐怖就是噁心。

這座被刨開的墳墓應該是有些年代了,就規模看,墳墓的主人顯然在當時是有一定身份的。

棺材的用料十分的紮實,所以幾乎沒怎麼腐朽。棺材蓋敞在一邊,棺材裡頭積蓄著散發著濃烈惡臭的屍水,死者就面朝下趴在屍水裡、趴在墓主人骸骨的上面。

法證老鍾指了指旁邊地上的兩把鐵鍬和一把鐵鎬,皺著眉頭說:

「死者應該是一名盜墓賊。」

我想了想,說:「能一夜之間把墳挖到這個地步,盜墓賊至少有兩到三個人。」

高戰回頭下命令:「馬上在方圓兩公里範圍內進行搜索!」

我和老鍾對視了一眼,彼此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現場很輕易就能認定大致狀況,不需要太細緻的勘驗,我們要做的,就是把死者從棺材裡抬出來。儘管老鍾幹了將近二十年的法證,面對這種情形也難免會覺得不適。

我戴上口罩,又從化驗箱里拿出一副長過臂彎的膠皮手套,見老鍾也已經穿戴好,就想往墳坑裡跳。

一路上都沒開口的老獨忽然拉住我,口氣焦急的說:

「不能就這麼下去,太危險了。」

「獨叔,這就是個死人,估計是打開棺材的時候被屍氣熏暈,一頭扎在屍水裡淹死了,沒什麼危險。」

「不行!」老毒拉著我不放,跺著腳說:「你聽叔的,這墳太邪,不能下去。」

我忍不住微微皺眉。

老實說我是真不想下去,可縣級公安局法醫和法證少的可憐,偏巧孫屠子和大雙還都不在,讓肖陽下去是想都別想,那就只能是我和老鐘下去抬屍體了。

我把老獨拉到一邊,語重心長的跟他解釋,說這是我的工作,我只是和同事下去把死者抬上來,不會有什麼危險。

老獨皺了皺眉,卻說要跟我一起下去。

我哪能同意,好說歹說他才肯答應留在上面,又反覆說這墳邪的很,叮囑我一定要小心。

我敷衍著答應了一句,又和老鍾對望了一眼,便順著墳坑的一側跳了下去。

哪知道腳剛落地,就聽上面的肖陽驚呼:「徐禍!師父!你們快上來!快上來!」

我一頭霧水的看向她,卻見她滿臉驚恐的看著下面,急得兩腳直跺。

「怎麼了?」老鍾皺著眉頭問。

肖陽欲言又止了幾次,終於還是驚惶的說:「我看見……看見屍體動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2-26 14:13
第三十九章 法醫的極限


聽肖陽一說,我渾身就是一激靈。

我這才想起來,老獨並不是普通的老人,他以前是東北拉杆子出馬的弟子。正所謂南茅山北出馬,他可是有些門道的。

他一個勁的說這老墳邪,現在肖陽又說看到屍體動,難不成這墳真有古怪?

「你瞎說什麼呢?」

老鍾可沒想那麼多,他同樣被肖陽的話嚇了一跳,朝棺材裡看了一眼,直接對肖陽開訓了。

我轉回頭,又盯著棺材里的屍體看了一會兒,並沒有看出什麼異樣,屍體也沒有自己動。

我開始懷疑,肖陽是因為害怕所以看花眼了。

不過我還是沒敢直接動手,想了想,讓高戰把盜墓賊留下的鐵鎬遞給我。

我接過鐵鎬,屏住呼吸,把鎬伸進棺材,想把屍體勾起來先看看到底是什麼狀況。

哪知道就在鎬頭即將碰到死屍肩膀的時候,死屍猛然抖動了一下!

「我艹!」

上面的高戰猛地倒吸了口涼氣。

很顯然,死屍的這一下抖動,包括他在內不少人都看見了。

再看老鍾,臉已經白了,後背貼在墓壁上身子直發顫。

「老鍾,你先上去!」

我強咬著牙說了一句,頭皮卻也是一陣陣的發炸。

「沒個人幫忙,你一個人也不能把屍體抬出去。」老鍾倒是忠於職守。

「你先上去,我先看看情況再說。」我堅持的說。

我已經感覺到了死屍的古怪,老鍾到底是五十多了,真要出了狀況,他在下面不但幫不上忙,反而會成為累贅。

老鐘沒再堅持,高戰和另一個警察伸出手把他拉了上去。

我緊盯著面朝下的屍體,仔細感受著胸前佩戴的陰瞳,卻捕捉不到任何感應。

我心裡犯疑,壯了壯膽子,再次把鐵鎬伸了過去。

這一次直到鎬頭勾住屍體的肩膀,屍體也沒再有動靜。

我強忍著惡臭,雙手攥緊了鎬把,就想把死屍翻過來。

哪知道我卯足力氣往後一拉,超過一半的力道卻都落了空。

屍體竟比想象的要輕的多,我才使上力,死屍就被翻了過來。

這麼一閃勁,我腳下不穩,不由自主的踉蹌著往後倒,直到後背貼在土壁上。

我根本就沒來得及看清屍體的狀況,就聽上面的人已經炸了窩了。

「徐禍,快出來!」老軍和老獨扯著嗓子喊。

「快!把徐主任拉上來!」高戰也急著大吼。

這個時候即便我不去看棺材裡的情形,也知道大事不妙了。

因為,我已經聽到棺材裡傳出一陣活物躥動的聲音,同時還伴隨著「吱吱」的叫聲!

我顧不上往棺材里看,轉過身就想往外爬。

可盜墓賊挖墳,目的就是為了取墓中的陪葬品,挖的時候就只顧著怎麼方便下手怎麼來,根本就沒考慮過快速的撤出去。

墓坑超過兩米深,下面也沒有多餘的空間能夠助跑,墓壁直上直下,哪是那麼容易上去的。

我勉強扒拉著往上爬了兩步就滑了下來,眼看高戰等人跑過來,我心裡卻更加發緊。

「小心後邊!」老獨突然嘶啞大喊。

我等不及高戰趕到,急忙轉過身。

看清身後的情形,我整個人都麻了……

棺材裡竟躥出四五隻大老鼠!

這些老鼠每隻都超過半尺長,像是受到了驚嚇,躥出來后順著棺材的邊沿「吱吱」叫著四下逃竄。

有一隻老鼠竟然慌不擇路的跳下棺材,直朝著我跑了過來!

我發誓,我不算是膽小的人,可這一刻我實在是苦膽都快嚇破了。

或許有人會說,老鼠有什麼可怕的?

可事實是這些老鼠每一隻都超過半尺長,渾身濕漉漉的,顯然是才從屍水中爬出來!

別說老鼠會不會因為受驚咬人了,就是被它們泡透了屍水的毛皮蹭到身上,估計也沒幾個人能受得了!

眼見令人作嘔的大老鼠就快來到我腳下,我卻無處可躲,這一刻我真恨不得變成猴子又或者長出翅膀飛出去,遠遠的逃離這該死的老墳坑。

可就在下一秒鐘,變故再次發生了。

就在老鼠離我的腳不到一尺的時候,猛然間就見棺材上方黑影閃動,竟同時有七八條黑色的怪蛇揚起了身子!

這些蛇每一條都有手腕粗細,通體漆黑,背上卻生了一條金線貫穿頭尾。

更讓人覺得恐怖的是,這些蛇的腦袋都是扁平的,而且蛇頭上沒有眼睛!

我的身子徹底僵住了,不能動也不敢動!

天知道這些沒眼怪蛇是依靠什麼來尋找捕捉獵物的……

「吱吱吱……」

就在我幾乎絕望的時候,所有怪蛇同時動了。蛇身一彈,像是箭一般的各自撲向了獵物!

讓我驚詫不已的是,這些沒眼怪蛇對目標的捕捉竟是出奇的精準。

讓我慶幸的是,我並沒有成為它們捕食的目標,或者說……暫時不是。

讓我頭皮幾乎炸裂、神經幾乎崩斷的是,蛇和老鼠的數量存在一定的差距,所以有兩條怪蛇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逃向我這邊的那隻老鼠。

當那隻倒霉的老鼠自以為就要逃出生天的時候,卻被兩條蛇尖利的牙齒同時咬住了腦袋和屁股。

避免了和老鼠的『親密接觸』,我並沒有感到慶幸,相反的,我有一種想死的衝動。

怪蛇同樣是從棺材里鑽出來的,蛇身同樣沾滿了屍水。

兩條怪蛇替我解了燃眉之急,在避免我和該死的老鼠接觸到的同時,也將屍水灑在了我的身上,甚至是臉上……

「用力!」

頭頂上方傳來高戰便秘般的聲音,緊跟著我就覺得後脖領子和肩膀一緊,像是被幾隻手同時抓住了白大褂連同裡面的衣服,甚至是抓住了我的皮肉。

不等我喊疼,人已經被拉到了墳坑外邊……

我仰面躺在地上,兩眼望天,腦子裡完全是一片空白,只是本能的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高戰蹲到我身邊,同樣粗喘著,伸手替我摘掉口罩,又用口罩在我臉上仔細擦著。

我只覺得頭臉和身體像是剛被水洗過一樣,也分不清是屍水還是冷汗了,只能是癱瘓般的任憑他幫忙擦拭。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在高戰等人的扶持下勉強坐了起來。

「孩兒……你沒咋的吧?」

老獨獨眼通紅,一隻手扶著膝蓋,一隻手想要過來扶我的胳膊,卻又像是怕嚇到我,手停在我身前直哆嗦。

老軍也是身子發顫,緊抿的嘴唇直抖。

看著兩個因為擔心我而激動不已的老爺子,我像是連著打了兩支強心針,心頭髮熱,身子發緊,咬著牙從地上爬了起來。

「嘔……」

「嘔……」

「嘔……」

墳坑邊上早就吐成一片了,我精神恍惚,也分不清哪是局裡的人,哪是派出所的民警。唯一認出的是肖陽,不過她好像已經暈過去了……

「獨叔,軍叔,我沒事兒。」

我扶著老獨,拉著老軍來到一邊,竭力表現的沒有受多大影響。

又替老軍順了順心口,我才重新深一腳淺一腳的回到墳坑邊。

高戰看看我,伸出胳膊把我架住。

我勉強探頭往墳坑裡看去,只一眼,我就不嫌那些刑警、民警心理承受力差了。

因為……我也吐了……

老鼠已經被怪蛇吃的一乾二淨。

那些怪蛇似乎並沒有出來的意思,而是盤踞在棺材內的屍水中,揚著醜陋的蛇頭「嘶嘶」的吐著信子。

最讓人胃裡翻騰的,不是剛才那些噁心的老鼠,也不是怪蛇,而是那具盜墓賊的屍體。

死屍被我用鎬頭拽的翻了過來,側著身靠在棺材板上,小半邊身子泡在屍水裡。

我終於知道屍體為什麼會那麼輕、那麼的不受力了。

因為死屍的正面連同衣服在內被啃噬了將近一多半!

不光胸骨腹腔內的內臟被啃沒了,就連臉也只剩下骨頭了……

「我艹你大爺!」

一個歇斯底里的聲音猛然在我身後響起。

我已經麻木的不知道做出反應了。

高戰沒有吐,但神經也早已繃緊到了極限。

聽到叫罵,本能的掏出配槍,將槍口抵住了那人的腦門。

「高隊!」

我總算是還有一分清醒,趕忙撥開他握槍的手。

可當我看到破口大罵的這人,看清他的樣子,看到他眉骨上面那條超過十公分的刀疤,我整個人瞬間就石化了。

這人居然就是昨晚在『夢中』,去陰陽驛站轉了一圈,卻沒有入住的『刀疤臉』……
吟雙 發表於 2019-2-26 14:19
第四十章 店錢

「你們是什麼人?」高戰反應過來,厲聲向刀疤臉質問道。

我這才看清,來人不止刀疤臉一個,另外還有兩個穿黑西裝的魁梧男子,和一名穿著得體套裙,戴著黑框眼鏡的年輕女人。

「你們是怎麼進來的?」見刀疤臉沒回應,高戰徹底火了。

命案現場還沒勘察完畢,卻有不相干的人被放了進來,而且還一下來了四個,這讓他這個刑警隊長臉往哪兒擱啊。

其實這也不能怪外圍的警員疏忽,一來沙河林場本來就很少有人來,再則從一開始案子就沒被定性兇殺,還有就是大部分警員都去搜尋盜墓賊的同夥了,留下的又因為看到墓中的情形吐的昏天黑地,也就難免有閑雜人等溜進來了。

刀疤臉似乎比高戰還要惱怒,國字臉漲得通紅,眼中滿是冷狠陰沉,眉骨上的那道刀疤更是像條有毒的赤色蜈蚣一樣隨著臉部肌肉的抖動『蠕動不已』。

「這是我家的祖墳,我為什麼不能來?」刀疤臉終於回應了高戰。

「你家祖墳?」高戰一愣。

這時那個秘書模樣的女人走上前,把一張名片遞給高戰,「你好警官,這位是王希真王先生,我叫丁麗珍,是王先生的秘書。」

高戰接過名片看了看,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麼,表情變得有些糾結,朝挖開的墳墓看了一眼,回過頭問王希真:「這墳裡埋的是……」

「是我王家的一位先人。」王希真的情緒也緩和了些,面色卻依舊陰沉的像是要下雨一樣。

這真不能怪他,任是誰家的祖墳被刨成這樣,都免不了大發雷霆,他能保持克制,已經很不容易了。

看著他陰冷的側臉,我心裡有種形容不出的古怪感覺。

『夢裡』的人居然在現實中出現了?

既然現實中真有『刀疤臉』這麼個人,那就更加證明了陰陽驛站的存在。

可是更多的疑惑也隨之而來,這個叫王希真的傢伙看上去有些身份地位,他又怎麼會去到那間神秘驛站的?

王希真深吸了口氣,緩緩轉過身想要說什麼,不經意間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明顯愣了愣,「怎麼是你?」

他往我身上打量了一下,眉宇間露出了深深的疑問:

「你不是……你居然是警察?」

我強忍著心裡的疑惑,朝他點點頭,說:

「現場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個人對你先人的遭遇表示憤慨,不過請你不要妨礙警方的工作。」

王希真又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帶著那三名男女走到了一邊。

我脫掉手套,胡亂抹了把臉,對高戰說:

「向上級叫增援吧。」

誰都沒想到,本來以為是簡單的盜墓案,採證過程中卻出現這種意外的驚險,作為縣級單位的一名法醫官,這種情況已經不是我能力範圍內能夠處理的了。

高戰打完電話,我也已經合上了化驗箱。

我直接跟他說,我現在不能再繼續工作了,必須回去好好洗個澡。

高戰表示理解,說他留下等市局的支援,讓我先回去。

王希真忽然對身邊的秘書說了句什麼,然後走到我面前說:

「徐……我是應該稱呼您徐警官,還是徐先生?」

「徐禍,縣公安局法醫。」我更加奇怪,「你知道我姓徐?」

王希真忽然笑了,「我們這是第三次見面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聽人……聽一些『好朋友』叫你徐先生。」

「第三次見面?」

「呵呵,我就知道你一定不記得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後街,那天晚上徐先生在看鋪子,而我當時的樣子並不怎麼體面。」

我又愣了,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好半天,猛然想起了一個人,脫口道:

「你是那天晚上被人砍的血葫蘆?」

見王希真笑著點頭,我徹底懵了。

記得去年某個初一的晚上,我按照慣例在十一點以後開鋪子超度亡魂,那晚不但接待了曾想用屍油對桑嵐達到難以啟齒目的的韓國留學生李青元,而且還意外的經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驚險。

當晚去鋪子里的第一個『客人』不是鬼,而是一個被人砍的像是血葫蘆似的男人。

因為那晚桑嵐和潘穎也在鋪子裡,為了她倆和自身的安全,我不得不替血葫蘆打發了追砍他的人。

隔了這麼久,我幾乎都把這件事忘了,卻沒想到我不光又見到了『血葫蘆』,而且還連著見到他兩次。

一次是在『夢裡』,另一次卻是在案發現場……

王希真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我,說:

「留個電話吧,今天大家都沒時間,過後我想我們有很多話要聊一聊。」

我看了看名片,點點頭,留了我的手機號碼。

我又跟老軍和老獨絮叨了幾句,然後搭局裡的車離開了林場。

回到家,我足足洗了一個鐘頭,才覺得身上沒那股子味兒了。

洗完澡躺到床上,感覺整個人虛的就跟煮過頭的麵條似的,軟趴趴的沒一點支撐,沒多久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的,我竟又來到了那間驛站,只是這次不是在櫃檯後醒來,而是在古樓的外面。

我盯著上方『陰陽驛站』的招牌定定的看了一會兒,帶著滿心的疑惑推開了大門。

和前兩次不同,這一次我並沒有見到小雅。

整個一樓空空蕩蕩的,似乎整間驛站就只有我一個人似的。

連著幾天堆積起來的疑問再次湧上了心尖。

這究竟是什麼所在?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年輕的小雅是真正存在還是我的臆想?

最最關鍵的是……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而且還莫名其妙的成為了驛站的老闆?

我紛亂的腦子裡忽然跳出一個讓自己感覺有些荒誕的問題……

作為驛站的『老闆』,至今為止我已經接待了四個客人。

除去今天見到的王希真,另外三個按照次序分別是那個神秘的蒙面黑衣人,超脫鬼靈的鬼戲子玉玲瓏,還有大雙。

既然是驛站,那住店就得給店錢。

王希真只是來看了看,並沒有住店;大雙沒有付店錢,小雅同意他欠債;玉玲瓏幫忙唱了一出鬼戲,抵做店錢;那個黑衣人卻是說,他早就付足了住店的錢。

大雙和王希真是活人,玉玲瓏是鬼,黑衣人是什麼?是人還是鬼?

如果是鬼,他用什麼付店錢?冥幣?

最主要的是……錢呢?

身為老闆,我到現在連一張鈔票,一錠銀子,一個大子兒都沒見到,那還算個屁的老闆?

難道黑衣人付的店錢,都被年輕版的季雅雲給貪污了?她不像是女財迷啊?

『錢哪兒去了』——這雖然是個極度無聊的問題,卻憑著一股子獨特的邪門魅力將我的疑惑暫時轉為了好奇。

前兩次都是來去匆匆,難辨真幻,我都還沒好好看過這間驛站呢。

這次小雅不在,我為什麼不仔細查看一下,這神秘的古樓里都有什麼、住店的都是些什麼人呢?

想到這裡,我沒再猶豫,站在櫃檯前四下看了看,見正中樓梯的兩旁分別有一扇紅木屏風,便徑直走了過去。

我沒有選擇困難症,反正都要看一遍,就直接就近繞過了右邊的屏風。

我本來以為,按照古建築的格局,屏風後會是一條走廊。沒想到繞過屏風,迎面卻是一扇門。

我想都沒想,伸手就去推門,有些意外的,竟一下就推開了。

看到門後的情形,我一下就傻眼了。

這並不是什麼神秘的所在,相反,我對門後的一切還是相當熟悉的。

這裡根本就是桑嵐和季雅雲臨時租住的家,城河街28號的一樓!

難不成驛站是和28號連著的?

要這樣說來,左邊的屏風後面肯定也有一扇門連著我家了?

結合我和小雅的情況,這似乎是在情理之中,可一棟古樓里的兩扇門,分別連著兩戶人家,怎麼就讓人覺得難以描述的古怪呢?

房間裡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人。

我記得我回來的時候,28號就沒動靜,大概季雅雲她們出去買東西去了。

我沒有窺探女人隱私的想法,卻忍不住好奇,想要確認一下28號是否真的和驛站相連接。

我走進門裡,四下看了看,確定這就是季雅雲她們家的一樓。

28號的一樓和驛站的一樓連著,那二樓是不是也和驛站的二樓連著?

帶著疑問,我躡手躡腳的上了二樓,發現這裡和以前來的時候沒有區別。

一個門廳,兩個房間,一間關著門,另一間的門半開著,那是桑嵐和潘穎的房間。

除此之外,並沒有多出別的門戶。

看來是我多想了,或者說,我根本就沒有真正來到陰陽驛站,只不過是在做夢,因為熟悉28號的情況,所以夢境才會這麼清晰。

我正想下樓,沒曾想旁邊衛生間的門忽然打開了。

隨著一股水汽香風撲面而來,就見一個白花花的身影從門裡走了出來。

「我嘞個去!」

我忍不住驚呼出口。

從裡面出來的竟然是桑嵐!

她明顯剛洗完澡,渾身一絲不掛,身上還沾著些許水珠,正拿著塊大毛巾,偏著頭擦頭髮呢。

「意外!」

我本能的想要逃跑,可剛往樓下跑了幾步,猛然反應過來。

桑嵐出來的時候我正好和她打了個照面,按理說她這個樣子被我撞見,早該喊出聲了,為什麼會沒有動靜呢?

難道嚇懵了?

我忐忑的偷偷轉過頭,看清身後的狀況,不由得猛一哆嗦。

桑嵐此刻就站在樓梯口,一邊擦著頭髮,一邊卻瞪著杏核眼,直勾勾的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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