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907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1:49
第十九章 鬼樓

「你想跟我說什麼?」我忍不住微微皺眉。

哪知道顧羊倌緩緩閉上了眼睛,右手開始在面前空無一物的棋盤上挪動起來。

正當我不明所以的時候,他的手忽然在棋盤上划拉了一下,沉聲說道:

「當頭炮!」

我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原來他是在『擺棋』。

此時再看顧羊倌,神情已經和剛才完全不一樣了,雖然閉著眼,但臉上卻透著一股興奮的紅光,儼然是一副『大戰三百回合』的架勢。

小雷告訴我,他這是又犯病了。他只要一犯病,就誰也不認識了。

我不禁覺得奇怪,一發病就和空氣下棋,這能算精神病嗎?

讓我更加疑惑的,還是顧羊倌對我說的那句話。

他說有話要對我說,卻又說『這次沒時間了』。

『這次』是什麼意思?

在之前和醫生的交談中得知,根據病情的不同,多數精神病人還是會有一定的時間有著清醒的意識的,但是這種清醒是很難把握規律的。

聽顧羊倌話里的意思,難道說他能感覺到自己什麼時候犯病?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顧羊倌出現在精神病院不是單純的因為得病。

他以前是幹什麼的?

是憋寶牽羊的羊倌。

沒有超乎常人的心理素質,怎麼能做羊倌?

擁有那樣心理素質的人,又怎麼會輕易受到刺激,變成神經病呢……

直到回到車上,我都還感覺顧羊倌的病來的可疑。

「臧志強都跟你說什麼了?」高戰邊發車邊問我。

我決定先不想顧羊倌的事,因為在我看來,他畢竟和我現在的工作生活沒什麼交集。醫生都認定他是精神病了,我多想又有什麼意思?

我把和臧志強的交談內容對高戰說了一遍。

「降頭?」高戰眉心擰成了疙瘩,「你是說,有人利用王家祖墳下降頭,目的是想害王希真,結果卻被三個倒霉的盜墓賊給撞上了?」

我點點頭。

高戰問:「王希真知道祖墳被下降頭的事?」

我又點了點頭,回想臧志強的敘述,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想法。

高戰卻搶先一步,用帶著疑惑的口吻把我想到的說了出來:

「臧志強說他是受人雇傭,才去挖王家祖墳的,你猜……這個雇傭他的東家會是誰?會不會是……王希真?」

「王希真。」

我幾乎是和他同時說出了這個名字。

僱人去挖自己家的祖墳,這聽上去似乎很無稽。

但王希真如果知道祖墳被下了降頭,為了破解降頭,找人去挖墳,那就不稀奇了。

通過和他的接觸,我感覺這種事他不是做不出來。

我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

什麼他自己走運,倒霉的盜墓賊不但因為貪婪送了命,還扭轉凶勢,替他帶來幾十年好運之類,全都是在撒謊。

多半是『那位師傅』告訴了他破解降頭的法子,他才暗中找到臧志強,花高價讓他們去送死。

正因為如此,事後他才能比警方先一步找到盜墓的人。

當然,這只是我和高戰的猜想,就算當面問,王希真也不會說實話。

哪怕是他肯承認,找人挖自己家的祖墳……這又能定他個什麼罪呢?

只能說,王家祖墳被挖的事,到此勉強算是有了結果。至於降頭云云,已經不屬於警方的追查範圍了。

只是,三個盜墓賊都中了降頭,曹凡貴當場死在了墳里,孔應龍也死了,臧志強為什麼還活著?

難道就因為他瘋了?

還有……在交談的末尾,臧志強說的那番話又是什麼意思呢?

南關街158號,不就是王希真家的那條街?

我拿出手機,打開地圖軟體,輸入了這個地址。

放大之後,就見標記的地方是——鼎海洗浴中心。

我並沒有把臧志強最後說的話告訴高戰。

因為從一開始,臧志強讓我進去的時候,說的是『外八行的人進來』。

這可以理解為,他是把我當做外八行的同道才和我交談。

我隱約有種感覺,對於盜墓的講述,臧志強不過是知道了我警方的身份,為了讓我有個交代,所以才說出來的。

他的目的似乎就是為了最後的兩句話做鋪墊。

『你一個人去』……

『南關街158號,咬死……死死死……死死……』

我點了根煙,仔細回想著臧志強最後說的話。

他說那個地址,還讓我一個人去,去幹什麼呢……

回到縣裡,我又想起鬼哭門的事。

我對高戰說,能不能轉去老屠宰場看看。

高戰奇怪的問我去那裡幹什麼?

我苦笑,說還不是另一份工作惹的禍。反正跟他也算知根知底,沒藏著的必要了。

沒想到高戰的反應竟十分的強烈,甚至是有些興奮的用力一拍方向盤,說:

「真是的,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想到什麼?」我疑惑的看著他。

高戰忽然壓低了聲音說:

「你去屠宰場那邊,是要去鬼樓吧?」

「鬼樓?」

我心裡猛一激靈,難道真有那麼一棟塔樓?

高戰點著頭說:「對,就是鬼樓。不過那棟樓的情況比較特殊,知道平古有這麼個地方的人並不是很多。」

我趕緊讓他詳細說說,鬼樓是怎麼回事。

可是聽他說完,我心裡的疑惑卻更加深了。

每個地方似乎都有一些關於鬼的傳說,或者是一些傳說鬧鬼的地方。

比如國內比較有名的就有朝內81號和封門村等等。

高戰說的鬼樓,就是類似這樣一個存在。

鬼樓的確是一座老建築,但卻不是什麼宮殿寺廟,而是建國前一所學校的教學樓。

抗戰那會兒,平古縣被日軍佔領。

當時學校的校長以為,再殘酷的戰爭,也不會禍及到學校,所以不光讓全體師生留在學校里,還讓附近的許多老百姓進入學校避難。

這位校長在做這個決定的時候,萬萬沒有想到,他對於戰爭的認知實在太流於表面了。

或者說,所謂的戰爭條例,只限於人類戰爭,並不能約束殘暴的禽獸。

很快,日軍搶佔了學校,學校里的師生和躲避戰禍的平民百姓便開始了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

噩夢一直延續到日本鬼子被趕走,可那時原本躲在學校里的中國人,已經一個不剩,全都被用各種殘忍的方式殺害了。

幾百號人慘死在裡面,再加上後來斷斷續續出過幾次邪門的事,這所學校自然而然也就被傳說成為鬧鬼的所在。

關於鬼樓的來歷大致就是這樣,因為年代久遠,很多事情高戰也說不清楚。

聽高戰說完,我腦子裡一下聚集了好些個問號。

我揀了最關鍵的一個問高戰:

「鬼樓是什麼樣的?幾層?」

「就是普通的樓房唄,就兩層。」

「兩層?」

「昂,當時又不像現在,哪哪兒地皮都貴的跟什麼似的,當時的建築水平也跟不上啊。就兩層,不過原來學校的地方挺大的。」

我想了想,又問高戰:

「小鬼子投降以後,又出過什麼怪事啊?」

高戰抽了抽鼻子說:

「我也是早先聽局裡的一個老人說的,說是最早政府是想把學校改成抗戰紀念館,可只是一個晚上的工夫,派進去裝修改建的三十幾號人全都暴斃了。後來類似的事又出過兩回,都差不多一個意思,換湯不換藥。再往早了說,估計就沒人知道了。」

「就這麼個地方,怎麼會保留到現在的?再說了,真要鬧鬼,還那麼嚴重,怎麼沒人知道啊?」

「這學校是當時的一個大商人傾盡家產建的,算是最早的私立學校,這個商人就是後來那個校長。他應該也被小日本給害死了,後來學校不就歸國家了嘛。你應該也知道建國後有陣子亂成什麼樣,越是這種邪門的地方,政府越得藏著掖著,當時那個環境,誰敢提鬼啊怪的?再後來老一輩知道這事的都去世了,這事就更沒人知道了。後來也不是沒人想過推平了蓋別的,可不知道怎麼的,都沒能實施。直到改革開放那會兒,有私人出資,把那塊地買了下來,但是買下來后也沒幹什麼,就一直荒在那兒。我估計那地方是真邪門,所以買地的人才任由它荒在那兒。」

說到這裡,高戰停下車,又拍了下方向盤,笑嘻嘻的對我說:

「我早該想到讓你來看看,要是能看出苗頭,把邪根兒給除了,一是為民除害,再就是你幫鬼樓的主人『變廢為寶』,他不得感謝你嘛,那兄弟你可就搖身一變,成有錢人了。」

「這都哪跟哪兒啊。」我哭笑不得。

高戰嘿嘿一笑,「我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你知道這是誰的產業嗎?」

「誰啊?」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猛地提了一下。

高戰熄了火,轉頭笑著問我:「杜漢鍾,杜老闆,你總該聽過吧?」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1:51
第二十章 初探鬼樓

聽到這個名字,我心裡莫名的一激靈。

在我生活的城市,乃至省里,杜漢鍾都是相當有名的人物。

大企業家、大慈善家、紅頂商人……頭銜多不勝數,是絕對的富商名流。

沒想到這鬼樓竟是屬於他的產業。

高戰說:「其實我要是杜漢鍾,就算鬼樓真鬧鬼,我也得把它買下來。」

「為什麼?」我不解的看著他。

「你不知道,我查過資料,當初捐建這所學校的人,就是杜漢鐘的伯父。也就是學校的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校長。」

我不由得一愣,好半天都沒說話。

不知道為什麼,聽高戰說鬼樓原本就是杜家的產業時,我腦子裡的某根神經像是被狠狠撥了一下。可為什麼會這樣,我也說不清楚。

我和杜漢鍾見過一次,那次是去蓮塘鎮竇大寶家裡做客,先是偶遇了去尋找鬼鯰的野郎中和桑嵐一家。

在幫助野郎中抓到鬼鯰后,杜漢鍾就帶著隨從出現在竇家飯鋪,以二十萬的高價向野郎中買了一小瓶鬼鯰肝油。

那時我才知道,之前和我們爭搶鬼鯰,最終死在倒缸子里的一伙人是杜漢鐘的手下。

鬼鯰肝臟最大的功效就是能剋制屍油帶來的邪煞。

當時桑嵐被人下了屍油,所以野郎中才去找鬼鯰。

在那之前,因為屍油的事,已經死了不少人了。

單是我知道的,就有一男二女三個人七竅流血,跪著死在了酒樓上。

我記得事後聽郭森他們說,那個死在酒樓上的中年男人,貌似就是杜漢鐘的二兒子,好像是叫……杜路明。

現在想來,杜漢鍾想得到鬼鯰的目的和野郎中是相同的。

可讓我想不通的是,那時候他兒子已經死了,他再出高價買鬼鯰肝油,還有什麼意義?

杜家前人傾家蕩產捐建學校,然而學校卻最終變成血流成河,讓人聞之生畏的鬼樓。

多年以後,杜家的人又把鬼樓買了回去,卻空置在那裡不做用途。

我怎麼就覺得這聽上去透著一股子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呢……

兩人下了車,跟著高戰來到屠宰場一側的一條小巷外。

我記得很清楚,這就是昨晚鬼歌女引我來的那條巷子。

走進巷子,我下意識的抬起目光朝前看,然而並沒有看到任何高層建築,更沒有什麼古代的塔樓。

這讓我不禁懷疑昨晚的經歷是一場夢……

快出巷子的時候,高戰指著斜前方說:

「看到沒,就是那兒!被圍牆圍起來的,大體就是當初的學校範圍,那棟樓就是鬼樓!」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我不自覺的擰起了眉頭。

我可以肯定,他指的就是昨晚我和潘穎看到的那棟塔樓的方位。

然而那裡並沒有什麼塔樓,而是一座青磚青瓦的古舊筒子樓。

筒子樓的佔地面積不小,但也不足塔樓底層的二分之一,從側面看去,更像是連在一起的民居。

貼著樓的兩側,都被紅磚的圍牆圍了起來。

高戰告訴我,其實要按照年代和經歷來看,這鬼樓還是很有些歷史意義的,這可能也是一直沒被拆除的原因之一。

圍牆是后加的,目的主要是為了保護老建築。

來到院牆的正門外,大門被一條鏈條鎖鎖著,旁邊的一扇小門卻是半敞著。

高戰問我:「你為什麼突然想到來這兒呢?」

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這會兒我的思緒已經有些混亂,我實在沒辦法將眼前的建築和昨晚看到的塔樓聯繫在一起。

想了一會兒,我說既然來了,那就進去看看吧。

高戰顯得很熱衷,搓著手說他早就想進去看看了,不過鬼樓是杜家的私產,沒有由頭他也不方便進去。

我看了看那個小門,門沒鎖,裡頭多半是有人的。

我奇怪的問高戰,以前沒由頭,現在就有由頭進去了?

高戰又露出那種二道販子似的狡猾笑容,扯了扯胸前的警服,小聲說:

「偶爾也享受一下特權嘛。」

我無語。

兩人走到小門前,高戰朝里喊了一聲:

「有人嗎?」

等了一會兒,裡面沒人回應。

我和他對視一眼,當先走進門,左右看看,並沒有看到人影。

不過,站在院子里,我卻是看清了院子里的情形和鬼樓的全貌。

兩層的民國中式建築,每一層都有將近二十個房間。

因為最初建造的用途是教室,所以多數房間的面積都很大,這一點從房門的間隔距離就能夠判斷出來。

就像高戰說的,鬼樓很具有年代感。

近距離的看清楚外貌,就有一種時空倒退回過去的感覺。

面對鬼樓久了,我似乎能夠聽到課室里傳來朗朗的背書聲,又似乎能想象到在某個時期,課間休息的時候,有的學生在校園中嬉鬧,也有的在二樓走廊,倚著木質的欄杆三三兩兩的交談論討著課題……

「你們是什麼人?!」

身後突然傳來的質問把我和高戰都嚇了一跳。

回過頭,就見一個穿著藍布工作服的乾瘦老頭正對我們怒目相向。

老頭頭髮稀疏花白,身上的工作服很舊,左手拎著一瓶低檔的白酒,右手拎著個塑料袋。

看這身打扮,他應該是看守這裡的人。

從他滿臉的怒色看來,這似乎是個並不怎麼好相處的人。

高戰挺了挺胸,咳嗽了一聲對老頭說:

「老同志,你好,我們是公安局的,正在執行公務。」

「執行公務?」老頭狐疑的打量著我倆。

高戰不慌不忙的點點頭,「這麼說吧,我們是湊巧在附近執行公務,路過這裡,見門開著,覺得奇怪,所以進來看看。」

老頭像是相信了他說的話,神情稍微緩和了些,卻又皺了皺眉粗聲說:

「看完了吧?看完了就趕緊走。」

高戰看了我一眼,轉向老頭露出個討好的笑容:

「大爺,這棟樓看上去挺有年頭了,就您老一個人住在這兒?」

見老頭冷眼看著他不說話,他又上前一步,搓著手厚著臉皮說:

「大爺,這樓挺有點意思的,我們能進去參觀參觀嗎?」

「參觀?」老頭似乎愣了一下。

但隨即嘴角慢慢挑起,露出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詭秘笑意。

我本來以為他這是爆發的前奏,以為下一秒鐘他就會咆哮如雷的趕我們走。

可是萬萬沒想到,老頭竟用一種稍顯古怪的腔調問:

「就你們倆?」

高戰連忙點頭,「就我們倆,您放心,我們就隨便看看,絕不會碰這裡的東西的。」

老頭也點點頭,居然十分慈祥和藹的說:

「看吧,隨便看。」

說完,轉過身,拎著酒和袋子慢慢朝著鬼樓一側走去。

他在轉身的時候,臉上似乎還帶著笑意。

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他忽然轉變態度,並不是因為高戰身上的警服和和善的言語懇求,而是有著別的原因……

「走,看看去?」高戰小聲對我說。

看著老頭乾瘦的背影,我思索了一下,點了點頭。

兩人正想往樓里走,忽然,身後再次傳來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

「瞎溜達什麼呢?」

我和高戰又轉過身。

看清說話這人的模樣,我當場愣住了。

朝我們喊話的又是一個老頭,這老頭身形高大,雖然年紀不小,但頗具立體感的眉眼透著炯炯神采,給人的感覺很有點威猛的架勢。

我怎麼都沒想到,這老頭竟然是我在城河街的房東老陳!

我回過神來問:「陳伯,你怎麼在這兒?」

老陳一瞪眼:「你問我?我不是說了,碑馬上就刻好了,讓你們別亂跑嗎?」

「碑?」我又是一愣。

老陳沖我揮了揮手:「別耽誤我工夫,碑刻好了,趕緊跟我看看去!」

說著,轉過身消失在了小門外。

我反應了一下,拉著高戰就往外走。

就在我們剛要走出門外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八嘎!」

我渾身劇烈一震,猛然回過頭,卻見看守鬼樓的那個老頭站在右側一個房門口,目光森冷的瞪了我們一眼后,邁腿進了屋裡,「砰」的把門關上了。

「八嘎?日本人?」

高戰疑惑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轉頭看著他:「你也聽見了?」

高戰擰了擰眉毛,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這老爺子一口本地口音,又怎麼會是日本人?」

可隨即又瞪著硬幣眼看著我:「你也聽到了?這麼說我沒聽錯?」

我搖搖頭,心裡越發感覺到鬼樓的詭異。

兩個人不會同時聽錯,那老頭的確是用日語罵了一句,像是對我們的突然離開感到不滿,又好像是針對突然出現的老陳。

回想起來,之前有不下三次的詭異經歷都和日本鬼兵有關。第一次見鬼歌女就是在詭秘莫測的日軍俱樂部里。是鬼歌女把我引來這裡的,按照高戰所說,這裡也曾被日軍佔領過。

把這些連貫起來,無論是塔樓還是眼前的鬼樓,和日本鬼子有關也就不足為奇了。

可我想不明白,這才下午兩點,雖然今天的日頭並不怎麼猛烈,可也沒理由大白天有鬼魅出現在陽光底下啊?

難道說那老頭真是日本人?

高戰說:「要不咱去那屋看看那老頭子到底是什麼路數?」

想起老陳剛才那些奇怪的話,我毅然搖頭,邊拉著他走邊說:

「這事兒就這麼過了,你以後千萬別再來這兒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1:59
第二十一章 儲物櫃

高戰邊走邊嘟囔了一句什麼,我沒聽清。

我現在的注意力全在老陳身上,之前我還想著抽時間去找他呢,怎麼他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跟著走了不遠,老陳拐進了一個院門。

跟著走進去,我才有些反應過來。

院子的一側堆放著整堆的石料,不大的廠房裡擺著幾套切割石材的設備,地上滿是石粉石礫。

敢情這裡是石料廠!

先前胖老頭說過,老陳在石料廠上班,平常就住在廠里。

沒想到石料廠就在鬼樓附近。

石料廠似乎並沒有開工,除了老陳,沒看到別的人。

這會兒我也已經明白過來,就算鬼樓的事很少有人知道,但石料廠離得這麼近,總會多少知道些什麼。

老陳忽然出現,說什麼『碑刻好了』,多半只是為了阻止我和高戰進鬼樓。

看來不光鬼樓包藏著秘密,老陳也比我之前想象的還要神秘。

我有太多的疑問想要得到答案了,但是還沒等我開口,老陳就嘟囔了一句:

「怎麼還跟個活人似的。」

我一愣,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剛要問,老陳忽然又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了一句:

「不變成死鬼,怎麼吃陰間飯?」

說完,竟然走進一間屋子,不等我跟進去就「砰」的把門關上了。

我一下懵了,反應過來,上去就用力拍門。

剛拍了沒幾下,門猛然打開了,老陳站在門口,瞪著我問:

「你幹嘛?」

「我……」

和他凌厲的眼神一接觸,我竟忍不住一哆嗦,下意識的倒退了一步。

別看這老頭年紀一大把,可一瞪起眼來,那氣勢還真挺嚇人。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問他:

「你究竟是什麼人?」

老陳又一瞪眼:「你租我房子,我就是你房東!」

我一陣無語,這算是答案嗎?

好像也沒毛病啊。

我一咬牙,和他對視: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城河街為什麼會有31號?

陰陽驛站又是什麼地方?

我為什麼會是驛站老闆?

鬼樓有什麼秘密?

你到底是什麼人?

什麼不變成死鬼怎麼吃陰間飯?」

我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動,一口氣問出了我所能想到的問題。

我調來平古只是為了逃避一段感情的追憶,可我發現自從來了這裡,遭遇的怪事更是接連不斷。

這讓我感覺,像是不知何時起,我就掉進了一個漩渦,來到平古,更像是來到了漩渦的中心,無論怎麼掙扎都逃不出去了。

本來以為我豁出去一口氣問出這麼多問題,至少會有一兩個得到答案。

沒想到老陳的回復卻讓我感到深深的絕望和無奈。

他冷冷的盯著我看了一陣后,皺著眉頭說:

「神經病。房子你愛住不住,房租不退!」

說完,再一次把門關上了。

這一次我徹底無語了,想要再敲門,卻從老陳的態度中看出,就算門打開,我九成也是得不到答案的。

這老東西就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我毫不懷疑他一定知道陰陽驛站的存在,可就是狗咬刺蝟無從下口。

我沒打算再去鬼樓,而是讓高戰直接回局裡。

高戰沒有問我老陳和我的關係,而是興緻勃勃的問我對鬼樓有什麼看法。

我很鄭重的告訴他,雖然除了最後的那聲『八嘎』,我沒感覺到別的,但可以肯定,鬼樓絕對有問題,讓他沒什麼事就別去那裡。

跟他是這麼說,我自己卻對鬼樓的存在疑惑到了極點。

在遭遇了諸多的邪異事件后,我已經沒多少好奇心了,可對於鬼樓的秘密,我必須探查到底。

不光是夜半鬼哭門,開門等同是應承了哭門鬼的請求。

最主要的是,趙奇的生魂還留在另一個未知的世界。

蕭靜對於我來說距離很遙遠,我可以在多數時候忽視她的存在,但趙奇不同,他是我的良師益友,如果沒有我的出現,他最多只會沉浸在思念的痛苦中,總有一天會走出回憶,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生死未卜。

我點了根煙,看著窗外的街景,漸漸變得平靜下來。

我又一次想起了老教授的話:做為一名法醫,我們要做的是追尋答案,而不是要別人告訴我們答案。

好,我不問,我直接去找答案。

無論如何,我都要把我的愛人、我的朋友找回來……

思想一放鬆,身體就變得不爭氣起來。

到了局裡,一下車,我就感覺兩腿酸疼的不能自理。

看看時間也差不多快下班了,我就對高戰說我腿疼,不上去了。

「你不是沒女朋友嗎?擼多了?」高戰笑著調侃我。

我苦笑,擼個毛啊,昨天晚上被鬼歌女夢蝶引著走了二十多里路,作為一個習慣開車出門的人,腿不疼才怪。

換了自己的車,發車前,我習慣性的把今天發生的事理了一遍。

想起臧志強最後說的那兩句話,我遲疑了一下,發動了車子。

按照臧志強說的地址來到南關街158號,發現這地方恰巧和王希真的家分處南關街的兩頭。

我剛看了看『鼎海洗浴中心』的招牌,立刻就有保安過來,問我是不是來洗澡。

我說是。

按照保安的指揮停好車,徑直走進了大堂。

平古縣雖然不大,但小地方或多或少也有一些設施不錯的洗浴場所,鼎海洗浴中心就是這樣一家所在。

臧志強讓我一個人來這裡,並沒有說明讓我來幹什麼,又或者找什麼人。

事實上我也不怎麼關心這件事,一來他說最後那兩句話的時候意識已經明顯有些混亂了,不然也不會說什麼『咬死……死死死』。

再就是在我心裡對外八行並不怎麼敬重。說的再好聽,臧志強也只是個盜墓賊。就算有交託,我也沒有義務去幫他完成。

畢竟我做陰倌,最初只是為了糊口,算不上真正的外八行里人。

我來這裡的原因是——他既然說了,來看一看情況總不費力氣,再就是我真想好好泡個熱水澡,緩解一下身體和精神的雙重疲憊。

「禍禍!」

剛走到前台,就聽有人喊我名字。

回頭一看,就見潘穎和桑嵐、季雅雲正朝這邊走來。

季雅雲她們娘倆倒沒什麼,潘穎的走路姿勢就有點怪了,兩腿外撇成八字,深一腳淺一腳,像是踩著棉花走太空步似的。

不用說,她比我還慘呢。來這兒也是想泡泡澡緩解一下,桑嵐和季雅雲多半是陪著她來的。

「不用說了,你也腿疼了吧?」潘穎呲牙咧嘴的看著我說。

估計她把昨晚的事跟桑嵐她們說了,所以桑嵐和季雅雲也都沒覺得在這兒看見我有多奇怪。

「先生、女士,請問你們一共幾位?」前台接待聲音甜美的問道。

「四個。」潘穎大咧咧的說。

「那請問四位需要什麼樣的套餐?套餐的話我們這裡有……」

估計是見我們臉生,剛才還彬彬有禮的女接待一秒鐘變話嘮,喋喋不休的向我們推薦起各個價位的套餐。

「……如果先生女士經常來的話,可以辦理我們的VIP年卡,不光享受七五折優惠,本店還會在VIP時限內為您免費提供獨立的電子儲物櫃。」

本來我已經有些不耐煩,聽到最後一句話,腦大筋不由得一蹦。

「不辦卡,我們就是來洗澡的……給我加個按腳。」潘穎轉頭問桑嵐她倆,「你們吶?」

桑嵐和季雅雲看了看價目表,最後各自選了個養顏套餐。

女接待轉向我:「先生您呢?」

我想了想,問她:

「VIP的儲物櫃是長期為一個人保留的?」

女接待臉色明顯一喜,連忙點頭,「是啊先生,我們為每一位VIP貴賓提供獨立的電子儲物櫃,在會員有效期限內儲物櫃只歸您一個人使用。密碼是您自己設定的,您完全不用擔心物品丟失。」

「儲物櫃的號碼能自選嗎?」

「能!」女接待忙拿出一張塑封的A4紙,「貼標籤的都是客人選定的,只要沒標籤的您都可以選。比較好的號碼……這個……28號,這個應該還不錯。」

潘穎斜了桑嵐一眼,含糊的說:

「28號不錯啊,跟咱們家門牌一樣。」

我沒有理她,目光快速轉動,很快落在了一個號碼上。

『南關街158號,咬死……死死死……死死……』

『咬死』……

幺四……

14號……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2:18
第二十二章 張喜的怪異舉動

「禍禍,你幹嘛要辦VIP啊?難不成你還想隔三差五的來點兒特殊服務?」潘穎斜睨著我問。

女接待察言觀色,忙說:「小姐,我們這裡是正規場所,只提供正規服務。」

我問了下價格,又問能不能轉讓使用,女接待說可以,我便沒再猶豫,讓她幫我辦一張一年的VIP卡。

女接待因為有提成拿,自然歡喜,快速辦好卡交到我手上,問我選幾號儲物箱。

我想都沒想,隨口說:13號。

女接待一愣,訕訕的說:

「先生您在開玩笑吧,我們沒有13號,13號不吉利。」

我愣了愣,又看看儲物櫃的選擇表,果然沒有13號。

我翻了個白眼,縣城裡的澡堂子怎麼還學這一套,14都有,居然沒13……

看看前面的號碼都沒怎麼剩,我隨口說那就28號吧。

等辦完手續,回過頭就見桑嵐、潘穎和季雅雲三人都表情奇怪的看著我。

見潘穎眼神『猥瑣』,我忙說:

「孫屠子喜歡泡澡堂子,過幾天就是他生日了,我用完送給他當生日禮物。」

我說的是事實,我對泡澡不怎麼感冒,孫祿不一樣。

這傢伙受他爺的影響,從小就是個『澡膩子』,頭幾天還跟我抱怨說宿舍附近的大眾浴池太臟呢。

服務生把我帶到VIP專用的更衣室,讓我先設置儲物櫃的密碼。

我左右看了看,很快就找到了14號儲物櫃。

設完密碼,服務生離開。

我見更衣室里沒人,便徑直來到14號儲物櫃前。

直到這會兒,我疲憊的神經才稍稍繃緊了一些。

臧志強說了這裡的地址后就說『咬死……死死死……』

我一直以為他當時開始神志不清,想咬人。

可回想起來,他說到後來,嘴角不住的抽筋,說話也有些含糊不清。仔細想,他要表達的也有可能是另一種意思。

如果我猜測正確,『咬死』是『幺四』,那『死死死……死死……』……

儲物櫃的電子鎖用的是六位制密碼,臧志強只說了五個『死』,所以我在輸入五個『4』后,下意識的又點了個4。

「滴滴滴!」

提示密碼錯誤。

我皺了皺眉,隨即又重新按了五個4,最後按了下1鍵。

就這樣一直試到『444448』,我眉心已經擰成了疙瘩。

難道是我想錯了?

這儲物櫃不是臧志強的?

我又按了五個4,當我抱著渺茫的希望按下9的按鈕,櫃門『吧嗒』一下,彈開了……

我心跟著向上一提,回過頭朝門口看了看,快速的拉開了櫃門,就見裡面只有一個黑色的帆布背包。

我沒有片刻猶豫,立即把背包拿了出來。

剛關上櫃門,更衣室的門就開了,兩個大款模樣的中年男人邊笑著說著什麼邊走了進來。

雙方相互點了點頭,我假裝活動著身子回到自己的更衣櫃前,把背包塞了進去。

我沒急著看包里有什麼,而是開始脫衣服。

現在雖然肯定臧志強讓我來這裡是為了這個包,可我也還是沒怎麼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理由很簡單,自己的屁股都擦不完,不相干的事我急個什麼勁呢。

再則,雖然說小縣城物價相對便宜,一張VIP卡也不少錢呢。這張卡我真是打算送給孫屠子當生日禮物的,可也得先消費消費。

泡完澡后又蒸了會兒桑拿,換上一次性短褲和藍色的浴袍來到大廳。

見桑嵐她們還沒來,就先去自助餐台拿了些吃食和飲料,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

興許是這兩天身體和精神都太緊繃,這一鬆弛下來,就感覺說不出的睏倦,就著茶水吃了些點心乾果,沒大會兒就躺在沙發里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恍恍惚惚間,突然聽到有人在一旁嘆氣。

我下意識的皺了皺眉,以為是哪個洗完澡湊巧坐在附近,就沒睜眼。

我正想接著睡,忽然就聽有人喊:「禍禍!」

這不是桑嵐她們,而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但這聲音我再熟悉不過了,這分明是張喜在喊我。

我連忙睜開眼,果然就見張喜正坐在對面的沙發上,兩眼直直的看著我。

「喜子,你怎麼出來了?」我連忙坐起身。

雖然明知道張喜一直附身在陰陽刀里,也知道他雖然是鬼,但絕不會害我,可看到他這麼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大廳,我還是下意識的打了個寒噤。

「唉……」

張喜又嘆了口氣,卻仍是沒說話。

我搓了把臉,正想問他有什麼事,突然就感覺周圍不對勁。

剛才我睡著前大廳的人雖不算多,可浴客連同服務員,怎麼也有二三十號人呢。

怎麼這一覺醒來,除了張喜,其他人都不見了呢?

我這是睡過頭,後半夜了?

不可能啊,之前跟桑嵐她們約好了在大廳碰頭,她們走的時候不可能不叫醒我啊。

大廳正中的大液晶屏還亮著,播放的明明是新聞聯播,這又不可能重播,那就是說現在才七點多。

只是人都哪兒去了?

當我疑惑不解的時候,張喜忽然站起身:「禍禍,跟我走吧。」

「去哪兒?」我跟著站了起來。

「去了你就知道了。」

張喜居然又嘆了口氣,然後就轉過身一言不發的向一邊走去。

我更加疑惑,這小子平常不這樣啊,就算做了鬼以後,每次露面都還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怎麼今天像是有著很重的心事似的。

我也顧不上多想,連忙跟著他走。

離開大廳前,我又回頭看了一眼,越發覺得情形有些詭異。

整個大廳不光連一個人影也沒有,而且還安靜的出奇,就連電視機都只有圖像沒有聲音。

「禍禍。」張喜忽然喊了我一聲。

「啊?」

見他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我,我也停了下來。

兩人沉默著對視了好一會兒,張喜眼中竟變得有些霧蒙蒙的。

我剛想問他到底怎麼了,他忽然用力抹了把眼,聲音低沉的對我說:

「兄弟,我真不想帶你去那個地方。」

「去哪兒?」我問,「喜子,你沒事吧?」

「沒事。」張喜搖搖頭,咬了咬嘴皮子像是喃喃自語般的說:「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

說完,竟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這時我已經感覺大大的不對勁了,可還是忍不住跟了上去,想讓他把話說清楚。

哪知拐了個彎,張喜就消失在一扇門外。

我狐疑的走到那扇門前,看清門上的標識,不自覺的皺了皺眉。

這居然是剛才的VIP更衣室。

張喜說不想帶我去那個地方,但是聽口氣卻像是不帶我去又不行。

最後卻把我帶到了這兒?

我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有些滑稽的想法。

難不成我衣服被人偷了?

張喜之所以裝模作樣,目的就是為了惡作劇,要看我沒衣服穿光屁股出門的樣子?

要按這小子一貫的作風,這種事他不是干不出來。

然而我心裡卻也知道,這可能性太小了。

我推開更衣室的門,裡面和大廳一樣,一個人也沒有,張喜也不見了。

這讓我有種後背發涼的感覺,覺得像是一覺醒來,全世界就剩我一個人一樣。

不,還有張喜。

想到張喜的奇怪舉動,我急忙來到儲物櫃前,找到28號,輸入了密碼。

雖然不知道因為什麼,張喜一直附身在陰陽刀里,可他說了那番奇怪的話,把我帶到這裡后就不見了,那多半是又回到了陰陽刀里。

我想把他找出來,告訴他:兄弟,有什麼話就直說,別再跟我玩了,我現在腦子都快被疑問塞滿了,實在玩不起了。

可當儲物櫃的門被拉開的一瞬間,突然,裡面竟傳出一股巨大陰寒的吸力。

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被這吸力吸著不由自主一頭栽向柜子里。

等我再睜開眼,反應過來定神再看,悚然的發現我竟不在更衣室里,而是到了一處四周圍一片蒼茫的所在……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2:44
第二十三章 巨棺

短暫的震驚后,我很快冷靜了下來,開始有點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人是不會掉進柜子里的,柜子里也不可能有這樣詭譎的空間存在。

唯一的解釋就是,不是洗浴中心的人消失了,而是我自身出了狀況。張喜不知道用什麼法子,把我帶到了『另一個世界』。

「這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

四下沒見到張喜,我忍不住犯嘀咕。

同窗三年,我和張喜、孫祿算最鐵,除了特別隱私的事,幾乎沒有不知根知底的。

張喜從來都是直來直去,怎麼這次變得這麼『鬼鬼祟祟』的?

他說他不想帶我去『那個地方』,又好像非帶我去不可的樣子。

『那個地方』就是這裡?

他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雖然狐疑,但我沒有過多的不安,因為我相信張喜,我的生死兄弟絕不會害我。

他把我帶來這裡不會沒有原因,也不會丟下我不管。

果然,就在我這樣想的時候,隱約就見前方透出一抹暗紅色的光暈。

想起以往張喜化身紅燈籠給我引路的情形,我沒有猶豫,徑直朝著亮光的地方走去。

正走著,忽然間,我似乎聽到一旁的霧靄中傳來人說話的聲音。

起初我以為聽錯了,但這個聲音自從傳進耳朵,就一直沒有停頓。

我下意識的停下腳步,斜向一旁走了幾步,豎起耳朵仔細聽。

的確是有人聲,好像是個男人的聲音,嘀嘀咕咕的像是在念咒一樣。

雖然相信張喜不會害我,但他這次的言行舉止的確不同往常,這一刻,疑問終於還是忍不住爆發了出來。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是什麼人在暗處『念咒』?

是張喜帶我來的,難道『念咒』的是他?

如果是,那遠處的紅光又是什麼……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去看看是什麼人躲在暗處『念咒』。

我又朝前方的亮光看了一眼,不再遲疑,順著聲音走進了一旁的霧靄。

走了沒多遠,竟吃驚的發現,前方不遠處居然出現了一間屋子。

又往前走了幾步,靠近些才發現,這的確是間屋子,可我怎麼看,這屋子都顯得有些古怪。只是這裡的光線實在太過昏暗,我根本無法看清屋子的全貌。

「咦?!」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驚訝的低呼。

我猛地回過頭,就見一個穿著紅色籃球隊服的瘦高個兒一臉驚訝的站在我身後。

「喜子?」

我剛喊了一聲,張喜就消失不見了。

緊跟著,在屋子的上方,忽然出現了一盞紅色的燈籠。

我沒有來得及再想張喜在幹什麼,因為當燈籠亮起的那一刻,我整個人都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借著燈籠散發出的紅色光芒,我終於看清了眼前這間屋子的全貌。

長方形的筒子屋,上頂比下方略長,屋子的四面牆全是暗紅色的,被燈火一照,透出一種特殊的光彩。

這他娘的哪是什麼屋子,竟然是一口巨大無比的棺材!

燈籠在巨棺上方緩緩漂浮,似乎也在觀察著這口像房子那麼大的棺材。

我心中的震驚很快就被狐疑和好奇代替。

看張喜剛才的表情,他像是也不知道這裡有這麼一口棺材。

他出現的時候,『念咒』聲並沒有停頓,那『念咒』的人就不是他。

不是他,又是誰?

仔細聽,聲音像是從巨棺裡頭傳出來的!

我忍不住走到跟前,小心翼翼的把耳朵貼在棺材壁上,想要聽清楚裡面是否真的有人,那『人』究竟在叨咕什麼。

可是還沒等我聽仔細,就感覺上方的亮光一閃而逝。

緊接著,就覺得身後恍惚多了一個人。

我急忙轉過頭,就見張喜又出現在我身後,正表情古怪的看著我。

「你丫到底在搞什麼鬼?」我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把揪住他衣服的前襟。

張喜仍是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原本熟悉的眼眸深處隱隱透出一抹陌生的詭異。

我實在按捺不住情緒,正想追問,他忽然開口道:

「禍禍,你的命格真讓人看不透,不過作為兄弟,我現在真替你高興。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害你。」

「你……你狗日的到底想幹嘛?有什麼話不能明說,非要搞得這麼神神叨叨的?」

我鬆開他,下意識的想去摸煙。

張喜忽然說:「你轉過身看看。」

我愣了愣,又看了他一眼,轉身看向巨棺。

巨棺並沒有什麼異樣,可是就在我轉過身的一剎那,張喜突然在我身後快速的說了一句什麼。

沒等我反應過來,就感覺後背被人用力一推,整個人不由自主的向前撲去。

我本能的抬手想要撐住棺材壁,但兩手卻摸了個空,腳下不穩,一下子撲倒在了地上。

一陣恍惚過後,我定下神,抬眼定睛一看,魂兒差點沒嚇出來。

我發現自己竟然是在一間牆壁透著幽暗綠光的『房間』里。

從『房間』狹長的格局來看,這分明就是那口巨棺!

我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張喜個狗日的,竟然把我推到棺材裡頭來了!

我從地上爬起來,回過身,哪還有張喜的影子。

不過就在我轉身的一瞬間,不經意間卻看到『房間』的一角站著一個人。

那人面朝著牆角,背對著我站在那裡,身體微微晃動,嘴裡不住的在念叨著什麼。

我一下想起了剛才聽到的『念咒』聲。

念咒的就是這個人,但是從身形衣著就能看出,這人不可能是張喜。

「你是誰?」我問了一句。

那人沒有回應,還在那裡晃悠著念咒似的念叨。

我心裡疑惑到了極點,忍不住邁步走了過去。

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隨著兩人距離的拉近,我仍然聽不清他念叨的是什麼。

不過隨著靠近,我漸漸有種奇怪的感覺。

這個『念咒』的人雖然不是張喜,可他的背影卻似乎有點熟悉。

我不由得想起了兩個和張喜同樣詭秘的存在——老丁和張安德。

但是很快就自我否定了。

我和老丁、張安德真正接觸的時候並不多,但這兩個老傢伙留給我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

可以說沒有他倆,我的人生不會轉變的如此巨大。

兩人都是上年紀的老頭子,眼前這個念咒的傢伙明顯是個年輕人。

我走到這人身後,和他不到兩步的距離,仍是聽不出他嘴裡說的到底是什麼,卻越發感覺這人我見過。

我喊了兩聲,沒得到回應。

我終於忍不住,伸出手就去扳那人的肩膀。

那人似乎腳底下沒根,輕易就被我扳的轉過了身。

當我看清這人的臉,頭轟的一下,整個人都麻應了。

居然是他!

就在這時,『屋子』外面竟再次傳來張喜的聲音。

他語速飛快的說了句什麼,沒等我聽清隻言片語,我就感覺大腦一陣恍惚,竟然就此喪失了意識。

……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瓮聲瓮氣的聲音傳進了我耳朵里。

「現在可以證明,他和老何、趙奇不一樣了吧。」

接著就聽一個女人疑惑的說:

「你看過老何和趙奇這兒?你腦子裡是不是有屎?還是你有病?」

然後另一個女人的呼聲傳來:「你們兩個在幹嘛?」

感覺身上微微一沉,我再也忍耐不住,緩緩張開了眼睛。

「他醒了!醒了!」

隨著視線的清晰,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毛臉正興奮的咋呼。

「大寶,你嚷嚷什麼呢?」

我皺了皺眉,撐著坐起了身子,就見潘穎站在竇大寶的旁邊,瞪大眼睛一臉吃驚的看著我。

我這才發現,我居然並不是躺在洗浴中心的大廳,而是在病床上。

轉眼看向另一邊,季雅雲正拿著條毛巾愣愣的看著我,臉頰還帶著兩抹莫名的紅暈。

「怎麼回事?」我有點恍惚的問。

潘穎像是回過魂似的,使勁撥楞了兩下大背頭,上前一步瞪著我說:

「你身子骨也太弱了吧,泡個澡都能泡暈過去?還暈了三天?」

「三天……」

這時季雅雲走了過來,把毛巾遞給我,幽幽的說:

「我和嵐嵐、潘潘洗完去大廳找到你的時候,你就躺在沙發里。我們以為你睡著了,就沒叫醒你。等到要走的時候才發現,根本就叫不醒你。只好叫救護車,把你送來這兒。就和上次一樣,醫生檢查不出什麼,你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

上次……

我很快回想起她說的上次是什麼時候了。那還是我和她、和桑嵐剛認識沒多久時發生的事。

但是我心裡清楚,兩次昏迷雖然同樣詭異莫名,但這次和上次絕不相同。

這一次昏迷三天三夜,似乎是張喜一手造成的……

我甩了甩頭,忽然感覺哪裡有些不對。

想到睜開眼前聽到的對話,我問竇大寶:

「你和潘潘剛才說什麼呢?什麼和老何、趙奇不一樣?」

竇大寶抿著嘴把臉偏向一邊,憋著笑沒說話。

潘穎眼珠子一骨碌,看向我身體的某個部位,含糊的說:

「你和老何、趙奇不一樣的是,你昏迷了那裡還有反應。」

我琢磨過味來,差點一口老血噴死這倆憨貨。

兩個二百五,居然掀開被子拿我那兒做驗證……

難怪季雅雲會臉紅呢……

我看了看身上的病號服,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原先的衣服和包呢?」我問潘穎。

「當時你都暈過去了,誰還顧得上管衣服和包啊?除了手機,其它的還在洗浴中心的柜子里吧。」潘穎說。

想到事發時的詭異情形,我忙不迭的翻身下床,「大寶,送我去洗浴中心!」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2:47
第二十四章 藏魂棺

到洗浴中心拿了東西,我順便讓前台幫我把那張VIP卡的持卡人改成孫祿的名字。

工作人員本以為我在他們這兒出了狀況,這次是來『索賠』的,見我不是找后賬的,那還不麻利的把持卡人給改了,並且在值班經理的授意下,還額外多加了半年的年限。

回去的路上我給高戰打電話,沒人接。

我又打給孫祿,孫祿說高隊昨天請了事假,今天沒上班。

孫祿問我怎麼樣了?

我說沒事了,問他局裡有沒有狀況。

孫祿說沒有,末了說他已經幫我跟局裡說明情況了,讓我別急著上班,再在家養兩天。正好大雙也回來了,兩個人輪班,也不差我一個。

想到大雙的事,我暗暗搖了搖頭,也懶得多說什麼,只讓他有狀況就給我打電話。

回到城河街,正往家走,意外的碰見老陳正從家裡出來,手裡提著個大包,看樣子是專程回來拿東西的。

我已經不指望從這怪老頭身上問出什麼了,只是出於禮貌的打了聲招呼就想往家走。

沒想到老陳突然橫跨一步攔在我面前,也不說話,就那麼皺著眉頭上下打量著我,神情似乎有些疑惑。

我對這個老傢伙已經徹底沒了耐心,強壓著脾氣想問他幹什麼。

沒曾想他目光轉到竇大寶身上,眼睛竟明顯一亮,然後居然就沒事人一樣的錯身走了。

我正納悶,忽然就聽他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

「甭管怎麼著,變成鬼就好,變成鬼就能吃鬼食了……大鬍子不錯,大鬍子也能吃……」

「老爺子,您到底什麼意思啊?」我終於忍不住大聲問道。

貌似上次在石料廠的時候,他就說什麼變成鬼才能吃鬼飯。

這次居然又提什麼鬼食鬼飯……

這老東西到底是什麼路數,他想說什麼啊?

老陳像是沒聽見我的話,頭也不回的拎著那個包走了。

「大鬍子怎麼了?大鬍子得罪他了?」竇大寶氣哼哼的說。

「管他呢!」我實在是對這倔老頭子絕望了,甩下一句就回了家。

『昏迷』了三天三夜,都是季雅雲和竇大寶她們輪流照顧我。

為了慶祝我『康復』,季雅雲和桑嵐專門去買了許多菜,當晚在她們家擺了滿滿一大桌。

酒菜上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就問潘穎等人,這幾天有沒有去我家給泥娃娃上香。

潘穎翻著白眼說,我家的備用鑰匙早丟了,我的鑰匙又鎖在浴場柜子里,怎麼上香?

我一聽,連忙拿了個小碗,盛了一碗白飯,又揀了些好菜放在碗里,匆匆跑回家,擺在泥娃娃的面前,然後又點了三炷香插在香爐里,這才回到桑嵐她們家。

我剛坐下,潘穎就斜睨著我問:

「你這樣把一個古曼妞養在家裡真的好嗎?你真希望她能給你帶來好運氣?」

我搖頭:「運氣是自己的,我不會寄托在別人身上,更不會想要靠一個孩子。」

「那你幹嘛這麼緊張她?」

見其他人也都疑惑的看著我,我只好說:「那不是什麼古曼童古曼妞,是靈鬼。」

「靈鬼是什麼鬼?」竇大寶問。

我嘆了口氣,說:「關於陰陽鬼魅,很多事恐怕就連真正的三清道家高人都說不清楚。我只能說靈鬼是一種超乎尋常的存在,就像是初生嬰兒一樣純良,但法力卻高的嚇人。」

「說到底你還是想利用小朋友!」潘穎打斷我說。

我正色說:我絕沒那心思,我緊張小傢伙只是覺得她可憐,想要力所能及的為她做一些事。

桑嵐忽然問我:「你說我『夢遊』是茶茶在作怪,她為什麼要那麼做?」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茶茶是她給靈鬼取得名字。

我想了想,解釋說:「靈鬼算是所有鬼當中最特殊的存在。他們本性善良,法力高深到只要他們不願現身,即便開了鬼眼也看不到他們。

最最特殊的是,靈鬼就和普通的小孩一樣,會慢慢長大,直到衰老,死亡。在這個過程當中,他們和普通人一樣沒有區別,小孩兒喜歡有人陪,靈鬼也一樣。

小傢伙跟著我跑回家,但是又不敢讓我知道她的存在,所以想要找人陪,只能就近找別的同類……」

「等等。」桑嵐打斷我,「什麼叫同類?我又不是鬼。」

「可你身上有鬼的味道。」

「鬼的味道?」

「是小傢伙親口告訴我的。」我指了指她的胸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她知道你是活人,但是你的胸……胸前那塊玉讓她覺得你很親切,所以她才想要你陪她。」

桑嵐本來已經瞪起了眼,聞言把鬼頭玉從領子里掏了出來,盯著玉看了看,竟又鬼使神差的看向季雅雲。

半晌,又轉過頭問我:「那天在市裡的醫院,小姨……小雅說我是鬼,也是因為這塊玉?」

我不置可否的攤了攤手。

桑嵐又問:「茶茶想要我陪她,來我家找我就是了,為什麼要把我帶到你家去?」

我撓了撓頭,說:

「其實小傢伙特別可憐,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來的,就知道她以前是個連體嬰,她來我家以後,就把上次我做的那個泥娃娃當寶貝了,說那是她自己的身體,怎麼都不肯離開那裡邊。她想你陪她,就只好施展法力把你『召喚』過去了。是她幫你開的門……」

「你……你這麼緊張小傢伙,就是因為父愛泛濫?」潘穎問我。

「不是,我沒那麼有愛,也不會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好處,只是……靈鬼說是鬼,卻又和人一樣會生老病死。人死了還能夠輪迴轉世,靈鬼死了……就是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不等其他人開口,我就搶著說:「別問我為什麼會這樣,我真不知道。可一個孩子來到這個世界上,沒爸媽沒別的親人,咱對她好點不是應該的嘛。我還有個想法就是……我好好對她,不藉助她任何法力,說不定她將來可以利用自己的法力進入六道輪迴,下輩子真真正正做一次人呢?」

桑嵐等人聽完,都好一陣沒說話。

事實上那晚弄清小傢伙的身份后,也不知道因為什麼,我就覺得小傢伙特別可憐。

特別是她躲在泥娃娃里,哭著和我『談條件』,說只要不搶她的『身體』,她就什麼都肯乾的時候……

那時候我的心就已經完全軟化了。

或許是從小就沒有父母在身邊的緣故,我特別的感同身受。

如果不是有老爺拉扯照顧我,說不定我早就成了別人給塊米糕就什麼都肯乾的小壞蛋了。

飯快吃完的時候,潘穎忽然湊到我耳邊小聲說:

「禍禍,明天可就是初一了,我已經準備好了,我和大寶陪你一起去!」

「別跟著添亂,你去了誰照顧桑嵐她們娘倆?」我低聲說了一句,一把將她的大背頭推開。

回到家,竇大寶對我說,潘穎已經把鬼哭門的事跟他說了,他留下就是要明天跟我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

我點點頭,讓他先去洗澡,自己繞到櫃檯后坐了下來。

看看櫃檯上的兩個包,我先拿過自己的,拉開拉鎖,把陰陽刀、福禍桃符拿出來擺在桌上。

「喜子,出來,把話給我說清楚。」我沉聲說了一句,習慣性的掏出煙,剛想點上,不經意間看見貨架上的泥娃娃,又把煙放了回去。

等了好半天,陰陽刀和兩枚桃符都沒有反應。

雖然莫名其妙的昏迷了三天,可是一想到昏迷的『原因』和經歷的種種詭事,我還是感到一陣疲憊。

「行,兄弟,不想說就不說吧,反正我相信,一世人兩兄弟,你不會害我就行了。」

說完,我就想把東西收起來。

剛把陰陽刀放回包里,桌上的福字桃符突然自己跳起來翻了個個兒。

我一愣神的工夫,就聽桃符里傳來老丁的聲音:

「別打了別打了!來了……來了!」

我有點懵了,我壓根也沒想對誰使用暴力啊?

不等我反應過來,老丁就嘆了口氣,「唉……有些事不是我們不想說,可事關陰陽,蘊藏太多的天機,說的多了,我們誰都沒好結果。」

我也是剛喝了點酒,聽他口氣為難,就懶懶的說:

「不說就不說吧,該幹嘛幹嘛去吧。」

沒想到老丁卻說:「我說你小子……你到底是運氣好還是怎麼地……你怎麼就和旁人不一樣呢?」

「我就是個普通人,怎麼不一樣了?」

「傻小子,你剛剛逃過了一次大劫啊!不光輕易躲過了宿命劫難,你居然還養了這麼個厲害的小丫頭……你讓我說什麼好呢。唉,什麼都別說了,你現在把另外一個包打開,看看裡面有什麼東西,興許就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厲害的小丫頭?

包?

我回頭朝貨架上的泥娃娃看了一眼,接著把目光轉到另一個黑色的帆布包上。

這個包是臧志強留在儲物櫃里的……

見桃符再沒動靜,我便把它收了起來,順手拿過臧志強的包拉開了拉鎖。

我把手伸進去,第一時間就摸到了一個冷冰冰沉甸甸的東西。

我隨手把那東西拿出來,只看了一眼,整個人就愣住了。

那居然是一個巴掌大小,通體暗紅色的小棺材!

看到小棺材,我不由得就想起了我在徹底喪失意識前,在如夢似幻間見到的那口巨棺。

仔細看,這小棺材的樣子竟和巨棺一模一樣。

我是反著把小棺材拿出來的,輾轉查看間,就感覺另一面似乎有些凹凸不平。

我把棺材翻了過來,就見棺材蓋的一面畫滿了黑色符咒,並且還有幾行浮凸的字。

目光落在最大的三個篆字上。

當我認清這三個字,頓時如遭電噬般通體劇震。

這三個字赫然是——藏魂棺!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2:50
第二十五章 藏陰先生

說實話,我一直沒拿臧志強當回事,認為他即便有傳承,說到底也還是個盜墓賊。

出於對精神病人的本能恐懼,和對精神病院的排斥心理,那天從市裡回來的路上我就告訴自己,臧志強的事已經過去了,我不會再和他有交集;顧羊倌莫名其妙說的那番話,我也沒放在心上。

總之,我過我的生活,我不會再去精神病院見兩者中的任何人,因為那除了會讓我感覺不適以外毫無意義。

可是當我看清小棺材上的三個字,這個想法完全被抹煞了。

我不光是想要再見到臧志強,甚至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刻見到他!

我想問他,關於他那一門的傳說,到底是不是真的……

發丘印,摸金符,護身不護鬼吹燈;

窨子棺,青銅槨,八字不硬勿近前;

豎葬坑,匣子墳,搬山卸嶺繞著走;

赤衣凶,笑面屍,鬼笑莫如聽鬼哭。

這四句話,可以說是對盜墓這個行當最清楚的劃分和對門中禁忌的總結了。

搬山、卸嶺、摸金、發丘,算是盜墓中四個最大的派系,也是相對廣為人知的四門。

無論是搬山道人、卸嶺力士,還是摸金校尉、發丘天官,每一門都有著數不清的傳說,每一個傳說都讓人毛骨悚然驚心動魄。

然而,我卻聽劉瞎子說過,在盜墓這一行里,除了這四門,還有一個更加古老神秘、不為人知的存在,那就是藏陰先生。

按照瞎子的說法,嚴格算來,藏陰先生算是他們風水行當的一個分支。

相比普通的風水先生,藏陰先生更專長於觀陰勢、選陰宅。

當初剛開始聽瞎子這麼說的時候,我很不以為然。

要說搬山、摸金、發丘還算是各有獨門絕學,這藏陰先生卻算是怎麼回事?

本來幹的是幫人選陰宅的行當,結果倒好,反過來干起了挖墳的勾當,這難道算是賊起飛智?

可聽完瞎子後面的介紹,我對藏陰先生的看法完全改變了。感覺相比搬山卸嶺、摸金髮丘,藏陰一脈才是最為神秘莫測的存在。

和其它派系的盜墓者一樣,藏陰先生同樣具有尋龍探穴觀形望勢的本領,而且獨門技藝更為高明。

不同的是,在找到墓穴后,其它派系多是用洛陽鏟、鷹嘴鉤、通冥地眼這類工具來查探墓中的狀況。

然而對於探墓,藏陰先生則另有一種堪稱邪異的本事,那就是在墓沒有挖開前,自己先進到墳墓里去察看裡面的狀況!

我當時就武斷的說這存粹扯蛋,多半是盜墓的毛賊故弄玄虛的把戲。

可瞎子卻信誓旦旦的說,這絕不是坊間流言,而是真實存在。

因為他師父年輕的時候就結交過一位藏陰先生,並且親眼見證過藏陰先生的這樣本事。

我當時一聽就來了興趣,讓瞎子趕緊說說經過。

瞎子說他師父那一次的經歷純屬偶然,也是他師父畢生唯一一次下斗盜墓的經歷。

瞎子師父當初決定『盜墓』,原因就是機緣巧合下認識了那位藏陰先生。他對傳說中藏陰先生親探地穴的本領感到萬分好奇,想要驗證一下藏陰一門是否真有那樣玄妙的本領,所以才有了後來的一番詭事。

要說起來瞎子師父遇到那位藏陰先生的經過很有點意思。

瞎子師父的風水術自不用說,能教出瞎子這樣『出類拔萃』的徒弟,足以說明老爺子是有大能耐的人。

但是在某個人們生活還不怎麼富裕的時期,多數人的生活標準還都在溫飽上,老百姓又有幾個有閑心看風水的?

相比較起來,看相算命就更加平民化了。

說白了就是……那時靠看風水不能混飯吃。

瞎子的師父為了糊口,就只有在市集上擺攤替人看相算命。

這一天瞎子師父在集上擺攤,到了中午飯點,就去找熟悉的小賣部倒了杯熱水,拿出從家裡帶的烙餅鹹菜準備吃飯。

剛用烙餅把鹹菜卷上,忽然來了一個婦女,二話不說就給了瞎子師父一塊錢,讓他幫自己算一卦。

一看有生意上門,瞎子師父忙把餅放下,端起架子,眯起眼睛仔細看這婦女。

瞎子除了精通風水,看相也是有幾分眼力的。但據他自己說,他看相的本事連他師父的一半都沒學到。

瞎子很少有謙虛的時候,由此可見,瞎子師父在這方面的造詣之深。當時擺攤算命是迫於無奈,但絕不是矇事的。

瞎子師父只朝這婦女的臉看了一眼,眉毛立時就擰了起來。

這女人約莫三四十歲,樣貌中上,生得圓潤,臉上的肉卻偏偏掩藏不住高削的顴骨,明明是一張圓臉,卻總給人一種尖嘴猴腮的感覺。

在面相學上來說,這叫做富中藏賤,是極少有的異相。(按照瞎子的話說,有這種面相的人就是再富貴也過不安生,而且這不安生還都是自找的。)

再看這女人的中停,眉心舒展過度,似丹鳳非丹鳳的眸子里就跟開著兩朵桃花似的透著風流,不走不喘,雙頰兀自帶著兩抹潮潤胭脂紅……

瞎子師父當時就看出,這女子何止不是個安分女子,分明前不久才和男人做完那回事。

更讓瞎子師父吃驚的是這女人的眉毛,眉心朝上,眉尾向下,眉短不及目,眉形似哭臉……這女人竟然生就了一對弓喪眉。

生有弓喪眉的人心思歹毒,可是會害人命的!

瞎子師父又朝這婦女右眼的夫妻宮看了一眼,見她眼角生了一顆米粒大的膿包,心裡已經大致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你想算什麼?」

瞎子師父問了一句,先把那一塊錢收了起來。

婦女說:「我家那口子去外地出差,明天回來,不知道怎麼的,我這心裡邊老覺得不安生,總擔心他出事,你幫我算算他這兩天不會有啥事吧?」

瞎子師父暗暗冷笑一聲:擔心?擔心你娘的腿兒,你怕是巴不得他死在外邊呢吧!

心裡這麼想,嘴上卻問女人要了她男人的生辰八字。

裝模作樣的算了一陣后,瞎子師父長嘆了口氣,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先生,你快說說,俺那口子咋回事啊?」婦女看似驚慌的問,兩眼卻是直放光。

又是一副裝模作樣后,瞎子師父才告訴她,她男人不光時運不濟,而且不出三日就會有血光之災,多半是要性命不保。

婦女一聽,眼睛更加亮了,嘴上卻慌張的問瞎子師父有什麼法子可以破解。

瞎子師父也不廢話,從包里拿出一個花布縫的小口袋,對婦女說等她男人回來,就把這荷包交給他,千萬要他隨身攜帶,只要荷包不離身,他便能逢凶化吉。

婦女趕忙想要接布袋,瞎子師父卻說:

剛才那只是卦錢,這錦繡荷包里有他親自畫的平安符籙,更有開過光的避禍石珠,是要另收費的。

婦女問多少錢。

瞎子師父有恃無恐的說:十塊。

要知道那年頭,國營廠子里的工人一個月工資才四五十塊,那都算是高的了。十塊錢省著用都夠一個普通家庭一個月的伙食費了。

可那婦女只是愣了一下,就拿出十塊錢給了瞎子師父,搶也似的奪過布袋急匆匆的走了。

只是在臨走前回過頭朝著瞎子師父狠狠瞪了一眼。

婦女走後,瞎子師父愣了會兒神,搖頭嘆息了一聲,餅也不吃了,就想提前收攤去買米面回家。

可就在這時,忽然就聽一個聲音冷冷的說:

「你看出來了卻不管,這和親手殺人有什麼區別。」

瞎子師父心裡一驚,抬頭一看,就見一個身材矮小卻一臉英氣的老人正在一旁冷眼看著自己。

看清這人的面向,瞎子師父又吃了一驚。

但隨即抽了抽鼻子,同樣冷淡的說:

「看出來的事多了,都該我管嗎?要是那樣,我是不是該把你這位土裡刨食的主直接扭送公安局?」

老人徑直走到他面前,和他冷眼相對:

「外八行刨食靠的是手藝,藏陰探穴發的是死人財沒錯,但至少對得起祖師爺。你呢?為了十一塊錢,明知道那娘們兒憋著要害人,你卻不管?你還敢給祖師爺上香嗎?」

「藏陰探穴!」

瞎子師父猛然瞪圓了雙眼,「你是藏陰先生?」

老人點點頭,「你倒是有點見識。」

可隨即又厲聲問:

「我只問一句,你明知道事主明著是問吉,實則是卜凶,你收了這『買兇錢』,花的安心嗎?」

瞎子師父當時就被問的啞口無言,無地自容的抱頭蹲在了地上。

要說他是真看出來了,那女的弓喪眉稍起了凶煞,的確是有著殺人的心思。

夫妻宮生瘡流膿,說明她要害的還是自己的男人。

可自己就是混口飯吃,家裡上有老下有小……這事實在是管不了,也不敢管啊。

那藏陰先生見狀,一把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沉聲說:

「你要還有半分良心,就趕緊跟著我走!」

說完,就快步朝著婦女離去的方向走去。

瞎子師父隔著口袋攥著那十一塊錢,攥的手汗都出來了,最後一咬牙,扛起包,抓起卷了鹹菜的烙餅,一邊大口啃著,一邊朝著藏陰先生追去。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2:53
第二十六章 藏陰探穴

瞎子師父追上那藏陰先生,兩人一同跟著那個婦女來到城南,看著婦女進了一家院子。

兩人繞到屋后,尋摸到一扇窗戶底下,就聽裡面傳來一個粗聲粗氣的男人聲音:

「算過了嗎?結果怎麼樣?」

「算過了,一準兒成,那死鬼活不過今天晚上!」女人喜不自勝的說。

裡面拉著窗帘,瞎子師父看不到屋裡的情形,只在外面聽了一會兒,冷汗就下來了。

這女人果然是要夥同奸夫害自己的丈夫,找自己算卦,明著是問吉,實際上是想知道害人的伎倆能不能成功。自己收了她那十一塊錢,可是名副其實的買兇錢了。

而且這女人還對瞎子師父撒了謊,那就是她男人根本不是明天回來,而是今晚從外地回來,女人和奸夫的計劃就是,在回家的路上開車把他撞死。

一陣悉悉索索過後,屋裡傳來女人放蕩的淫叫聲……

瞎子師父回過神來,心裡說不出的氣憤,天底下怎麼會有如此歹毒的女人,為了和奸夫長期媾和,竟要謀害親夫!

瞎子師父義憤難平,決定要阻止這場凶事,可思來想去,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救人。

別說那時候沒有手機了,就算有手機,就算能找到那女人丈夫的號碼,告訴他他老婆要害他,他能信嘛。

於是瞎子師父只好問那藏陰先生有什麼打算。

藏陰先生冷笑一聲,說蒼天有眼,惡有惡報,讓他什麼都不必做,只管看這對狗男女的下場就是。

說完之後,四下看看,走到后牆的一個磚垛旁,扒開幾塊磚,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布包藏了進去,然後拉著瞎子師父就走。

瞎子師父走出幾步,回頭朝磚垛看了一眼,心裡隱約就有種莫名的詭異感覺……

當晚瞎子師父請藏陰先生去飯館吃了頓酒,眼看快到時間了,瞎子師父就問要不要去長途車站,攔下那女人的丈夫。

藏陰先生一擺手,說不用,讓他只管跟著去看好戲就是。

藏陰先生掏出懷錶看了看時間,竟拿捏起一個古怪的手勢,眼帘低垂,快速的念了幾句咒語似的怪話,然後起身就往外走。

瞎子師父趕忙結了賬,跟著他來到那對男女約定下手的十字路口。

當時的老百姓沒什麼夜生活,何況又是小縣城,夜裡十點來鍾,街上已經沒什麼人了。

就在這夜深人靜的十字街口,黑暗中卻突兀的停著一輛發著火卻沒開大燈的平頭大卡車。

瞎子師父當時還很年輕,看到像是食人猛獸般隱匿在暗處的卡車,心臟就是一陣狂跳。

他不是沒見過死人,可看見死人和親眼看著殺人完全是兩個概念。

兩人躲在暗處等了沒多會兒,瞎子師父就看見橫街的街頭走來一個提著老舊旅行包的中年男人。

瞎子師父猜到這可能就是那對男女想要謀害的對象,就想過去阻攔他向前。

藏陰先生卻一把拉住他,指著相反的方向讓他看。

瞎子師父轉眼一看,腦大筋就是一跳。

此刻街尾竟也出現了一個男人身影,這人像是喝醉了酒,正步伐踉蹌的朝著這邊走來。

這醉鬼的步子雖然有些不穩,但速度卻明顯比街頭來的那人要快。

轉眼間,醉鬼來到了十字路口。

瞎子師父剛看清他的穿著,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臉,就聽一聲發動機的嘶吼,暗處的卡車猛然發動,直衝過去,把醉鬼卷進了車頭底下。

卡車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然而當發動機再一次爆鳴過後,竟只往前挪了一米多,便沒了動靜。

也就在這個時候,瞎子師父就見車底下有個東西朝著這邊飛了過來,同時感覺似乎有幾滴溫熱的液體灑在了自己臉上。

那東西就落在離兩人不到兩米遠的地方,骨碌著滾了兩滾就不動了。

瞎子師父定神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居然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讓瞎子師父頭皮發麻的是,這人頭不是別人,居然就是那個找自己算卦的婦女!

只是不知這婦女為什麼剪了頭髮,還穿著男人的衣服像個醉鬼般步態踉蹌的來了這兒……

瞎子師父下意識的看向那藏陰先生。

藏陰先生只是對著人頭冷笑一聲,拉著他便走。

等兩人走遠,瞎子師父回過頭看,卡車還是一動不動的停在那裡,四周圍被驚醒的人們卻已經三三兩兩的圍了過去……

兩人再次來到那婦女的家,藏陰先生扒開磚垛,找出那個布包收了起來。

這時瞎子師父終於忍不住問:

「老先生,你這包里可是藏魂棺?」

瞎子師父雖然年輕,但學藝期間卻沒少聽恩師講說一些玄門軼事,早在得知老人是藏陰先生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到了一樣東西,那就是藏魂棺。

那藏陰先生也不隱瞞,點頭說是,這就是藏魂棺。

想到那個婦女最後的慘狀,瞎子師父一陣後背發涼。

他已經隱約想到了其中的關竅,可仍是小心的問:

「那女人會去那兒,還剪了頭髮,是老先生您在作法?」

藏陰先生點頭,沉聲說:

「那對男女心思太過惡毒,不除去他們,將來他們還會害其他人,不如一次除根,替良善的人免除一個禍患。」

藏陰先生雖然沒有明說,可瞎子師父也已經明白,是這老人念咒作法,把那女人的魂魄攝入藏魂棺,讓她變得像行屍走肉,不光自己剪了頭髮,還跑去做了自己丈夫的替死鬼。

至於奸夫在撞人後為什麼沒有逃走,那多半也是藏陰先生施了手段了。

傳說藏魂棺是藏陰先生獨有的法器,藏陰先生可以利用藏魂棺將活人的魂魄攝入其中,讓人變得麻木不仁……沒想到這傳說竟是真的。

既然藏魂棺真能藏魂,那關於藏陰先生的另一個傳說……

想到關於藏魂棺的傳說,瞎子師父心直口快的問了出來:

「老先生,都說藏陰先生能夠藏陰探穴,您老真有這奇巧的手段嗎?」

藏陰先生竟也不做隱瞞,點點頭說確有其事。

接著微微一笑,對瞎子師父說:

「相見即是緣分,你我既然投緣,我也就不瞞你了。我來這裡其實是為了一座墓葬中的兩樣東西,我正好缺個幫手,你如果對藏陰探穴有興趣,可以和我一起去。當然,我也不會讓你白出力,除了我要的那兩樣東西,墓中冥器隨你選取。」

瞎子師父當時想都沒想,就一口答應了下來。

他之所以答應絕不是因為想要發邪財,而是實在對藏魂棺充滿了好奇,想知道傳說中的藏陰探穴是否真那麼神乎其神。

隔了一天,瞎子師父收拾利落,帶著藏陰先生事先交給他的倒斗家什,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了距家四十裡外的攬月山邊。

等了沒多久,就見那藏陰先生背對著西下的夕陽施施然來到跟前。

兩人一同進了山,在荒山野林間走了大概有一個時辰,藏陰先生就指著半山的一個方位說:

「就是那裡了,我先下去探明狀況,等我出來就可以行事了。」

說完,就當先朝著那個地方走去。

這個時候,瞎子師父已經好奇到了極點,趕忙寸步不離的跟上去,想要看看藏陰探穴是何等的神奇。

剛開始還沒什麼,可是快要走到半山的時候,他就開始覺得不對勁。

雖然藏陰先生本就不高,可兩人是從下往上走,老人在前面,頭尖子也差不多和自己平齊。

怎麼走著走著,老人好像變矮了?

又往前走了幾步,瞎子師父越發覺得不對頭,老人比剛才似乎又矮了不少。

心裡想著,瞎子師父就下意識的朝老人的腳下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瞎子師父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這會兒天已經完全黑了,借著月光,就見那藏陰先生腰以下的身子,竟都已經埋進了地下,只有上半截露在外面。

更加詭異的是,老人竟埋入山裡的下半身似乎不受阻礙,竟然還在往前走!

只是山是斜坡向上,隨著他的前進,露在外面的身子便越來越深入地下……

「是這裡了,你且稍等。」藏陰先生突然回頭說了一句。

瞎子師父猛一激靈,下意識的倒退了兩步,不是他膽子小,實在是眼前的情形太過聳人聽聞了。

這會兒那藏陰先生脖子以下已經完全『埋』在了地下,轉過來的,就只有一顆腦袋!

藏陰先生見到他的反應,似乎很有些得意,嘿嘿一笑便轉過頭繼續向前。

直到藏陰先生徹底走入地下,又過了好半天,瞎子師父才反應過來。

他第一時間就跑到藏陰先生消失的地方,用手去刨那裡的土。

只刨了兩下他就停住了,山不是假的,自己也決計沒有做夢,老人就這麼直接走到地下去了……

瞎子師父腦子混亂了好一陣,才恢復了思考能力。

他當時就想,人是絕對不能走進土裡的,能走進土裡的就一定不是人。

可要說剛才的藏陰先生是陰鬼又或者是生魂離體,卻也說不通,要知道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是不能長時間見天光的,而藏陰先生卻是在太陽落山前在夕陽的照耀下到來的……

正當瞎子師父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他的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詭笑:

「嘿嘿嘿嘿……」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2:55
第二十七章 魂分陰陽

聽到背後傳來的笑聲,瞎子師父嚇得猛一哆嗦,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轉過頭,就見一個老人正站在斜後方不遠處,一臉戲謔笑嘻嘻的看著自己,卻正是自己親眼看著走入地下的藏陰先生!

瞎子師父反應過來,爬起身急著想要上前詢問,可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問。

藏陰先生呵呵一笑,說自己已經探明了墓葬中的情形,給瞎子師父重新指了個方位,讓他先按照所指的位置往下挖,事後自會把藏陰探穴的玄機告訴他。

聽他這麼說,瞎子師父也沒有再問,當即就拿出帶來的工具挖了起來。

只挖了一米多深,就見到一個兩尺見方,斜向下的洞穴。

藏陰先生笑著說,這洞穴是當時修造墓葬的工匠為了怕被坑殺,預留的逃生暗道。

瞎子師父更覺得驚奇,跟著藏陰先生鑽進洞內,越發覺得匪夷所思。

這墓穴極其龐大,而且結構十分的複雜,顯然是古代王公貴族的墓葬。

然而藏陰先生竟像是對墓中的一切都十分的熟悉,帶著瞎子師父徑直向前,勝似閑庭信步。

這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他真的已經到過墓中,探明了墓穴中的情形。

可是活人又怎麼能深入地底呢……

兩人順利的來到了主墓地宮,藏陰先生指出自己要的東西,讓他包好收起,然後又指著其餘陪葬,讓他儘管拿取,只是莫要太貪心。

瞎子師父當即搖頭,說這趟來只是想見識藏陰探穴的手段,自己並非盜門中人,絕不會拿陪葬的物品。

這倒不是口是心非,而是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規矩,瞎子師父是風水相師,不是倒斗人,如果壞了規矩,不說遭天譴,卻是違背了師門教誨,對不起老恩師的栽培。

藏陰先生似乎對他的表現很滿意,點了點頭,剛想說什麼,臉色忽然猛地一變,急著對瞎子師父說道:

「不好,趕緊走!快出去!」

事實上不用他說,瞎子師父也感覺到大事不妙。

他學的本來就是風水之術,對風聲氣勢的變化最敏感。

當他按照藏陰先生的吩咐拿起那兩樣東西的時候,就隱約感覺到有些不怎麼對勁。只是他此刻內心全部被好奇佔據,沒有往深了想。

沒曾想只是說話間的工夫,他就感覺墓中氣勢起了巨大的變化。

瞎子師父見藏陰先生年邁,就想去拉他先走。

藏陰先生卻急吼吼道:

「你管我作甚?我還能死在這裡么?快走!」

瞎子師父一愣,隨即想起,他既然有藏陰探穴的本領,又怎麼會死在地下?

於是再不猶豫,轉過身就沿著來時的路往外跑。

這一路跑就開始感覺地面震動起來,墓頂也不斷有砂石落下。

「老先生,快點,這裡要塌了!」

瞎子師父是真急了,暗罵自己也是鬼迷心竅了,這老人要的那兩樣東西,根本就是用來鎮墓的器物,東西一挪位,墓葬地宮哪能不坍塌。

瞎子師父拚命跑到洞口,想要回頭招呼藏陰先生,猛然間卻聽上方傳來一個急促的聲音:

「把手給我!」

瞎子師父渾身一激靈,抬頭一看,洞外正有一人伸著手,滿臉焦急的看著自己。

讓瞎子師父絕想不到的是,這人居然就是那個藏陰先生!

眼見地動山搖,瞎子師父也顧不上多想,趕忙抓住他的手,腳下使力往外爬。

剛爬出墓穴,就聽身後傳來一聲轟然巨響。

回頭再看,墓穴已然坍塌,原先的洞口已經被死死封住。

瞎子師父一陣后怕,但很快又滿心疑惑起來。

藏陰先生一直跟在自己身後,怎麼一下子就到了外邊?

那藏陰先生似乎看出了他的疑問,吁了口氣,抹了把額頭的汗,笑道:

「小兄弟,你不用太過驚訝,其實我老頭子一直都在外面,和你一起下到斗里的,不過是我分出的魂魄罷了。」

「分出的魂魄?」

藏陰先生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說:

「小兄弟雖然拮据,但不貪戀墓中的金銀財帛,老頭子實在佩服的緊。走,我們去山外找家飯館,邊喝酒邊說。小兄弟既然想知道藏陰探穴的玄機,老頭子定然知無不言。」

兩人出山後,那藏陰先生果然沒有食言,在一家飯館的角落中,拿出那個布包,打開來給瞎子師父看。

布包里的竟是一個巴掌大的小棺材,棺材蓋上赫然刻著三個字——藏魂棺!

兩人一邊喝酒,藏陰先生一邊把藏陰探穴的秘密說了出來。

眾所周知,人有三魂七魄,一個人如果沒了魂魄,那便是死了,離體的魂魄也就成了陰鬼。

這似乎是尋常老百姓都明白的事,可藏陰一脈對於魂魄的認知和掌握,卻比任何一脈玄門都要來的劍走偏鋒。

簡單來說就是,尋常人總是下意識的認為,三魂七魄是緊密聯繫在一起,如果分隔開來就會禍及性命。

可藏陰一脈卻認為,三魂七魄也有陰陽之分,將其中分屬陰陽的魂魄搭配,是可以在短時間內獨立存在的。

藏陰先生之所以具有藏陰探穴的本領,就是用特殊的方法將部分魂魄分離出身體,進入墓穴中探查狀況。

之前兩人在山中快要到達目的地的時候,藏陰先生就已經施展了法門,將魂魄分離出體。

瞎子師父跟從的,就是他分出的魂魄,而他本人早已經趁瞎子師父不注意,躲到了暗處。

藏陰先生之所以能做到這一點,說到底倚仗的就是師門傳承的藏魂棺。

藏魂棺配合藏陰一脈的不同法訣,不但能夠將人的魂魄分離出體,還可以將生人、陰鬼的魂魄攝入其中。

比如那對姦夫淫婦,就是藏陰先生施法,將兩人掌管清明的魂魄攝入了藏魂棺,再用旁的法門驅使兩人做出一些並非出自本意的行為。

瞎子師父聽得直冒冷汗,直說沒想到世間竟然還有如此奇術。心裡卻想如果用這邪異的法門謀財害命,豈非是輕而易舉且不露痕迹?

藏陰先生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大笑著說:

小兄弟也是玄門中人,怎會不知這其中的禁忌?如果真的倚仗藏魂棺為所欲為,豈有不遭天譴的道理?

藏魂棺雖然妙用無比,可一旦拿來做傷天害理之事,這藏魂棺便會成為藏陰先生的地獄,不但會反噬其主,還會令藏陰先生在死後永世不得超生!

接著,那藏陰先生又借著酒勁,對瞎子師父說了許多關於藏魂棺的奧妙用法。

其中讓瞎子師父最為震驚的就是,如果將人的生魂收入棺內一定時日,就可遮掩生魂的生氣。

人魂不死,卻在陰鬼看來毫無生機。

也就是說,把一個人的生魂收入藏魂棺里一段時間,生魂仍是生魂,在陰鬼看來卻已是陰魂。

即便生魂回到本主體內,在陰鬼眼中,這人也還是死鬼、是自己的同類。

不但在陰鬼眼裡如是,而且這被藏魂棺遮掩了生氣的『活鬼』,還有個最大的特點,就是能夠吃鬼食生存!

在見識過藏陰探穴的玄妙后,瞎子師父對他說的這些深信不疑,連連感嘆玄門深似海,自己不過是岸邊拾余的渺小之輩。

最後瞎子師父問這藏陰先生:

老先生為什麼這麼信任我,把這些個堪稱玄機的事告訴我?

藏陰先生哈哈一笑,說:

「玄機又不是天機,沒有泄露一說。藏魂棺只屬於藏陰一脈,如果不是一脈傳承,即便得到藏魂棺也是沒有任何用處地,除非……」

「除非什麼?」瞎子師父忍不住問。

「嘿嘿,其實除了藏陰門中人,也不是沒人能夠使用藏魂棺,只是老頭子活了這把年紀,還從來沒見過那能夠運用這藏魂棺的陽世惡鬼,想來那也只是傳說罷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2-27 12:57
第二十八章 陽世惡鬼

陽世惡鬼!

我像是睡夢中被人用鐵鎚狠狠砸中了胸口,猛然驚醒過來。

覺得手心冰涼,低頭看到手裡的小棺材,才漸漸感覺自己回到了現實。

當時聽瞎子說起他師父的經歷時,我雖然覺得玄妙,可還半信半疑。

沒想到世上竟然真有藏魂棺的存在。

我突然想起昏迷前那段如夢似幻的經歷。

當時張喜把我帶到了一個未知的空間,如果不是突然聽到『念咒』聲,我一定會徑直走向那團紅色的光亮。

偏偏是那『念咒』聲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以至於我最終見到了那口巨棺。

對於巨棺的存在,張喜似乎也很意外,可他在棺頂徘徊了一陣后,就莫名其妙的把我推進了棺材里。

而在巨棺里,我意外的見到一個人。

那人不是旁人,而是我面前櫃檯上這個背包的主人,那個瘋了的盜墓賊臧志強!

包是臧志強的,藏魂棺多半也是屬於他的。

他竟然是藏陰一脈的傳人,是藏陰先生!

藏魂棺……

我正翻來覆去的看著手裡的小棺材,竇大寶從後邊走了進來,「哎,我洗好了,到你了。」

「你等等!」

我連忙沖他招手,「你過來看看。」

「咋啦?」竇大寶走了過來。

我把小棺材托到他眼前,還沒等我開口,他就驀地瞪圓了眼睛:

「我靠,這棺材里有人!」

雖然早有了心理準備,可我還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過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問:

「你能不能看出來裡面是什麼人?」

對於竇大寶的眼睛,我一直極具好奇。

他似乎不是單純的陰陽眼,而是天生能看到許多超出陰陽眼、甚至是鬼眼探視外的存在。

就比如在朱安斌家那次,他竟然能看到書櫃里有兩個『人』!

而這一次,他只是看了小棺材一眼,居然就又說棺材里有人……

竇大寶愣了愣說:

「我……我就是感覺這裡頭有人……」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擺了擺手說:

「你等會兒!」

說完,抖著一身的肥肉跑向後邊,『噔噔噔』跑上了樓。

不大會兒就又跑了下來,跑到櫃檯前,把右手懸在了小棺材的上方。

看到他手裡扣著一塊黃橙橙的東西,我不由的一愣,仔細一看眼珠子差點掉到腳背上。

他手裡扣著的居然是後街鋪子里,老何的那塊八卦鏡!

我已經知道老何可能是三清正宗,他掛在鋪子里的八卦鏡是由道門心尖血開光的寶器,可怎麼都沒想到竇大寶會將它帶在身上。

讓我更加想不到的是……

竇大寶右手扣著八卦鏡照向小棺材,左手掌卻直立在面前,像是和尚施禮般的口中念道:

「佛道非一家,天地乃相連,三界六道靈,助我目通天!」

說著,左手一旋,用手指在我面前的茶杯里蘸了茶水飛快的彈向自己的眼中,隨即瞪圓眼睛看向了八卦鏡!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當茶水彈入他眼睛的時候,我似乎看見他眼眸深處竟閃過兩點星芒!

我反應過來,下意識的跟著看向鏡子里,卻只看到鏡中倒映出的小棺材。

我正狐疑不定,卻聽竇大寶突然『咦』了一聲:

「是個男人!樣子很猥瑣,相當猥瑣……」

他一邊變換角度看著鏡子,一邊神神叨叨的形容著某人的樣子。

我聽的腦門直冒冷汗。

聽形容,他說的分明就是臧志強。

然而我可以肯定,他百分之百是沒見過那個盜墓賊的……

這麼說我在昏迷前的那段經歷是真的。

的確是張喜把我帶到了那個未知的『世界』,把我推進了藏魂棺里,而在那裡,我還見到一個人……

這藏魂棺里有著臧志強的魂魄!

我醒悟過來,出於本能的恐懼,甩手將小棺材丟在櫃檯上。

「咋啦?」竇大寶急著放下手問。

我緩了好一會兒,腦子才稍微冷靜了些,抬眼看向他:

「你……你居然能看見……看見棺材里的人?」

竇大寶『噢』了一聲,「我前段時間回家,又去找我師父,想來想去,還是把那個什麼……那次朱安斌家的事跟她說了。師父說,我的眼睛還有發揮的餘地,不過要藉助一些法器。我…我見這鏡子掛在店裡全是灰,就乾脆拿下來擦乾淨放包里了。我也是頭一回按照師父教的法子看……我真的看到棺材里有人!」

「你師父……」我喃喃道,那個寡婦……

竇大寶撓了撓頭,隔著櫃檯按了按我的肩膀:

「禍禍,先別管這小棺材里是什麼鳥了,我聽潘潘說,那個哭門鬼是趙奇找來的?明天就是初一了,我已經準備好了,明天我跟你一塊兒去,不管旁的,得趕緊把老趙弄回來。他是咱老哥,總不能讓他老是半死不活的躺在那兒吧?」

「好啊。」我恍然的點了點頭。

「那就這麼定了,我先睡去了哈,你趕緊洗澡,也早點睡。」

「好……」

等到竇大寶上了樓,我還坐在櫃檯后發愣。

過了好半天,我才勉強理清了一些思緒。

臧志強連同孔應龍、曹凡貴去挖王家祖墳;

三人都中了降頭;

曹凡貴當場死在了墓里,孔應龍事後發作,死在了審訊室里;

按說臧志強也會死,卻只是瘋了,而我在精神病院見到他的時候,他卻清醒的敘述出了盜墓的過程,並且還報給我一個地址和某些線索;

按照這些線索,我找到了他的包,在他包里找到了傳說中的藏魂棺;

就在同一天,張喜舉止反常,把我帶到了那個未知的地方,卻意外的發現藏魂棺,並且把我推了進去…而我在棺材里又見到一個臧志強……

撇開旁的不說,瞎子曾說過:

活人的生魂在藏魂棺里待過一定的時間,就會被掩藏生氣,成為陰鬼眼中的同類。

我昏迷了三天。

如果這三天我的生魂都在藏魂棺里,那我豈不是沒了生氣,成了真正的『鬼』?

不知怎麼地,我一下想起了房東老陳,想起了他前後說的那些怪話。

『怎麼還跟個活人似的?』

『不變成死鬼,怎麼吃陰間飯?』

……

『甭管怎麼著,變成鬼就好,變成鬼就能吃鬼食了……』

如果關於藏魂棺的傳說都是真實的,那麼臧志強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他下斗前把魂魄分離,將分離的一部分魂魄藏在了小棺材里?

雖然不了解降頭如何邪異,但是按照竇大寶的說法,這點似乎已經證實了。

臧志強到現在還沒死,本人進了精神病院,『另一部分』卻在藏魂棺里,他是因為魂魄不齊所以才沒有降頭髮作,才能活到現在。

而我被張喜推進藏魂棺,『昏迷』了三天,我身上的活人氣息都被遮掩了……

我變成了『鬼』,我可以吃陰間飯了?

怎麼吃?

吃香?還是啃元寶蠟燭?

我又想了好一陣,直想的腦漿子疼,用力甩了甩腦袋,就想拋開一切洗澡睡覺。

可當我站起身,卻不經意間看到了貨架上的泥娃娃,腦子裡頓時靈光一閃。

我點了三根香,插在泥娃娃面前的香爐里。

不大會兒,就見泥娃娃裡面透出一個小小的身影。

我猶豫了一下,咬了咬牙,用試探的口氣向『泥娃娃』問道:

「茶茶,我現在是人是鬼?」

靈鬼茶茶正小心翼翼的想去吸面前的香火,聞言嘎嘎一笑,說:

「叔叔,你今天回來就不一樣了呢,叔叔……」

「閉嘴!叫哥哥!」我忙不迭打斷她。憑什麼管桑嵐叫姐姐,到我這裡就成叔叔了?

雖然只是一問一答,我也已經有了答案。

靈鬼對陰陽的感知力幾乎等同鬼仙,小東西這麼說,等於是證實了我的猜想。

之前所謂的『陽世惡鬼』,只不過是命格,而在『昏迷』了三天後,我已經真正變成陰鬼眼中的同類了!

或許是腦子太亂,又或者是我缺少和小孩子打交道的經驗,盯著泥娃娃看了一陣,我感覺無話可說,就說:

「茶茶……吃完香早點睡,你保佑自己下輩子投胎做人就好了。我……我也去洗澡睡覺了哈。」

說完,收起櫃檯上的一應事物就想往後走。

誰知剛邁出兩步,忽然就聽泥娃娃里傳來茶茶的聲音:

「那個大鬍子叔叔不一樣。他的身體里……有一個老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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