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884
吟雙 發表於 2019-2-25 14:28
第三十三章 貓耳金


  瞎子說他和竇大寶本來去屋後出恭,正‘忙活’呢,竇大寶忽然看見有個身影朝著屋子這邊走了過來。

  就算他再實心眼,也知道來的這人‘不地道’。

  冰天雪地,深山老林……大晚上的怎麼會無緣無故跑出個人來?

  他小聲跟瞎子一說,瞎子仔細看了看,也沒見有什麼人,就知道遇到‘好朋友’了。

  於是瞎子趕忙用他師門傳授的法子開了陰陽眼,果然就見一個身材高瘦的人影飄飄忽忽的走了過來。

  瞎子當時就急了。

  竇大寶有點渾不楞,瞎子可是最能審時度勢。

  一看那‘人’的穿戴,他就瞧出個大概,知道這傢伙不是好惹的。

  他和竇大寶是出來解手的,除了一人揣了把防身的傘兵刀,能誅鬼鎮邪的東西一樣都沒帶。

  最關鍵的是,倆人還在那兒蹲著呢,瘦高個兒已經來到跟前了。

  要按照瞎子的作風,那就得低下頭該幹嘛還幹嘛,就裝看不見。

  可竇大寶不會裝,沒等瞎子跟他打招呼,就已經抬著頭和來人對上眼了。

  他就這麼支模楞登的和那人對看了好半天,反倒是那人先開口了。

  那人第一句話是:“你能看得見我?”

  第二句話是:“拉粑粑呢?”

  (我和潘穎聽到這兒都哭笑不得,心說這鬼爺們兒真是有點實在。可接下來瞎子的描述讓我倆差點沒被雷死過去。)

  竇大寶的回答很絕,就那麼瞪著倆眼說:

  “昂,能看見;是拉粑粑呢,你要一起不?”

  這樣的對話誰聽了都得覺得蛋疼。

  偏偏來的這位爺聽完皺起了眉頭,像是冥思苦想了一會兒才又問:

  “就你們倆人?”

  這回不等竇大寶再開口,瞎子就沉聲回答:

  “四個,區區不才,懂些個陰陽風水,屋裡的兩位是龍虎宗的前輩。敢問閣下是哪路神仙?”

  他胡亂抬出龍虎山的名號,本來是想嚇唬對方,讓對方不敢輕舉妄動,沒想到瘦高個兒一聽,居然眼睛一亮:

  “你真的是風水先生?”

  瞎子點頭說是。

  按照他的形容,就是接下來瘦高個兒的反應就算他再回娘胎回一遍爐也絕想不到。

  只見瘦高個兒眼珠一轉,竟然推金山倒玉柱朝他跪了下來。

  聽到這裡,我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

  要知道鬼不同於人的存在,人死了變成鬼,雖然只有三錢重,但行跪拜之禮卻不是尋常人能受的。

  常言道‘人死為大’,老話說‘敬天敬地敬鬼神’!

  哪怕活著的時候是平輩論交的兄弟姐妹,人死後你朝他(她)磕個頭都是合禮數的。反過來鬼要是向活人跪拜懇求,除非你能替他完成心願,否則是要折壽的!

  瞎子早年間走南闖北,哪會不知道這個道理。

  見山中鬼向自己下跪,當時就懵圈了,好半天才回應:

  “能讓我先提上褲子再說嗎?”

  這話說起來讓人哭笑不得,可真要是親身經歷,那是真挺瘮人的。

  這邊兒正撅著腚那什麼呢,面前來一鬼……

  別說竇大寶是個比我更蒙事的陰倌、瞎子專業不對口了,就算張天師再世,你能想像他褲子褪在腿彎,手裡抄著把桃木劍是什麼模樣嗎?

  所以瞎子的這個要求是非常明智的。

  要按瞎子的想法,一提上褲子就得往回跑。

  可偏偏竇大寶是個好奇寶寶,又軟心腸,一邊擦屁股一邊對那人說:

  “你怎麼都小五十了吧?趕緊起來,這麼跪著多寒磣。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我們能幫就幫。”

  瞎子說:當時聽竇大寶說完這話,他氣得都恨不得在他頭頂按一把,讓他坐個‘遍地開花’。

  眼前這鬼爺看上去四十多歲五十不到,可看他那身早在解放前就不怎麼常見的打扮,也能知道他並非尋常的孤魂野鬼,而是在這山林中徘徊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山中老鬼。

  沒口子的應承這山林老鬼的請求,這不是跟閻王爺拜把子,說願意同年同月同日死嗎?

  可接下來‘瘦高個兒’的反應,不但讓瞎子徹底沒了埋怨,反倒是有了幾分欣喜。

  瘦高個兒聽了竇大寶的話,也不矯情,當即就站了起來,雙手抱拳,表情肅穆的說:

  “敝人葉金貴,人送諢號‘金葉子’,懇請二位高賢送我兄弟一程。”

  “金葉子!”

  瞎子猛一愣,不等他開口,竇大寶就在一旁說:

  “原來你只想求個輪回,沒問題,跟我們進屋找禍禍,讓他幫你超度就行了。”

  葉金貴仍是一臉肅穆,搖了搖頭說:

  “我還有幫兄弟,我們的身份比較特殊,即便是龍虎宗的高人也很難用符籙超度。”

  竇大寶還想再說,被瞎子用力在腰上擰了一把。

  瞎子上前兩步,沖葉金貴抱了抱拳,“原來是葉二當家的,久仰大名,幸會幸會。”

  葉金貴眼睛又是一亮,“你認得我?”

  瞎子恢復了淡然,放下手,點點頭說:

  “何止認得,貓耳金的大名可是如雷貫耳啊。”

  葉金貴神色一凜,隨即冷下了臉,有些陰森的說道:

  “你居然知道我的另一個諢號!呵呵,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看兄弟你不像是蠢人呐。”

  瞎子擺手:

  “二當家別誤會,世人都愛財,我劉炳也不例外,我不是君子,‘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那也只是屁話!我可以幫你,不求財,但要求二當家您把三當家的埋骨之地據實相告!”

  葉金貴狐疑起來:

  “你既通曉風水之術,就該知道再好再壞的風水穴位一旦有了正主,就再難易主。我嫂子的墓裡沒有陪葬財帛,你找她做什麼?”

  到了這時,瞎子已經胸有成竹,輕笑一聲說:

  “久聞貓耳金也是深通玄門陰陽的,你我既然都知道三當家的墓裡沒有金銀財帛,那你猜,我想找什麼?”

  葉金貴眉毛一緊:“活屍?”

  瞎子轉身背過臉,淡淡道:

  “話都說明白了,如果答應了,我就回去取羅盤。”

  葉金貴沉著臉向前走了一步。

  竇大寶迎上前一步,警惕的問:“你想幹嘛?”

  葉金貴盯著瞎子看了一會兒,一字一頓的問:

  “你所言當真?”

  瞎子點點頭,斜眼看著他:“不然你以為我們哥幾個為什麼會在這兒?”

  葉金貴眼珠轉了兩轉,問:

  “只拿羅盤?”

  瞎子斜眼看著他不說話。

  葉金貴神情有些黯然的點了點頭,“好,你去吧。”

  不等竇大寶開口,瞎子就朝他一揮手:“大寶,在這兒等我。”

  說完就背著手搖搖晃晃的繞回了木屋……

  “你回來過?”潘穎愕然的問。

  瞎子咧咧嘴,“我回來拿羅盤的時候你正靠著火盆沖盹呢,嘴裡還咬著塊肉!”

  “那葉金貴到底是什麼人?你怎麼認識他的?”

  “葉金貴早就不是人了,我也不認識他。可是‘貓耳金’的大號,那在行內就真的如雷貫耳。”

  潘穎用大拇指在大背頭上順著撓了幾下,不解的問:

  “照你原來的意思,你是不打算答應葉金貴的請求的,後來為什麼又跟著他走了?他嫂子……三當家……那墓裡既沒有金銀財帛,你還問他幹什麼?”

  瞎子拿過酒瓶懟了一口,抹了抹嘴,斜眼看著我說:

  “三當家的墓裡沒有金銀,但卻有某人的老婆!”

  潘穎看看他,又看看我,似有所悟的點點頭,忽然猛地抬眼看向我:

  “什麼意思?我才琢磨過來!葉金貴說什麼……活屍?不是說徐潔她們盜墓被悶在斗裡了嘛,怎麼會和活屍扯上關係?”

  聽瞎子說了這一會兒,我只覺得腦子混亂不堪,和她對視了一會兒,點了點頭,緩緩的說:

  “徐潔可能不是普通人,但……但她是我的女人。”
吟雙 發表於 2019-2-25 14:32
第三十四章 老鱉山


  聽我這麼說,潘穎怔了怔,少有的沒有八卦,扭臉問瞎子:

  “你怎麼認識那個葉金貴的?”

  瞎子乾笑兩聲說:

  “他都死了快一百年了,我怎麼可能認識他。不過說起貓耳金,當地不少人都知道他的傳說。”

  折騰了這一會子,四個人都沒了睡意,就都讓他細說說貓耳金的事。

  瞎子絕不會無緣無故去助人為樂的幫一個鬍子,他答應幫葉金貴,明顯是別有用意。這會兒喝了點酒,一改平時愛故弄玄虛的毛病,跟我們從頭到尾細說起來。

  清末民國初期,正是東北胡匪最猖獗的時期,其中就有這麼一綹鬍子,盤踞在大興安嶺西麓的老鱉山上。

  這一綹鬍子和其他的胡匪不同,別的綹子匪首都是粗野兇惡的人物,老鱉山的大當家卻是一個白面書生。

  這書生的名字無從考證,只說是飽讀詩書,有著狀元之才。因為犯了官府,所以才做了鬍匪。

  雖然是書生出身,狠辣卻一點也不輸其他綹子的魁首。那時候鬍匪各有各的字型大小,這書生因為生的白淨,所以得了個匪號叫做‘白夜叉’,以夜叉自居,可想而知這是怎樣一個人物了。

  白夜叉有個所有男人的通病,就是好色。

  關鍵他和別的男人還不一樣,不單喜歡大姑娘、窯姐兒,還有個特殊的嗜好,那就是喜歡搞別人老婆。

  不光喜歡有夫之婦,還必須得是當著本家男人的面。

  本家男人越是氣惱至極,白夜叉就越是興奮不已。

  按現在的話說,這人就是心理變態。

  照瞎子的說法,這應該和他早年間犯下的官司有關,但同樣也無可考證。

  按照胡匪的慣常編制,老鱉山的鬍子也分四梁八柱。

  四梁分別是頂天、轉角、迎門、狠心;八柱則是稽奇、掛線、懂局、傳號、總催、水相、馬號、帳房。

  顧名思義,四梁八柱就是一股綹子的主要骨幹成員。這些人一玩兒完,整個綹子也就不復存在了。

  老鱉山的綹子之所以有名,不是因為頂天梁白夜叉,而是四梁八柱裡另外兩個特殊人物。

  其中之一就是諢號‘金葉子’的葉金貴。

  葉金貴是老鱉山綹子的二當家,是四梁八柱中的轉角梁,是整個綹子裡除大櫃外最關鍵的人物。

  轉角梁就相當於軍師,卻又和普通意義上的軍師不同。

  因為胡匪常年活動在深山老林裡,所以要成為轉角梁,不光得善於謀略,還要通曉山形地勢、陰陽玄術。能夠推八門,部署胡匪們的行動。

  要是按照外八行來算,轉角梁和陰倌一樣,都屬於神調門。

  葉金貴和別的轉角梁還不一樣,據說除了懂得陰陽風水,他還有一種特殊的本事。

  他能用耳朵聽出金銀財帛的所在。

  每次打家劫舍,無論本家把財物藏的有多隱秘,他只要豎起耳朵一聽,就能把財物找出來!

  憑著這一本事,老鱉山的胡匪每次下山劫掠,都比別的綹子收穫豐盛。

  也正是因為這特殊的本領,才使的老鱉山的綹子被流傳的格外神秘,葉金貴本人更是成為了傳說。

  對於他這本事,民間眾說紛紜。

  流傳最廣的,是說他本身是聽不出金銀在哪兒的,之所以知道金銀藏在哪兒,是因為他養了一隻金絲玉龍貓。

  這小貓只有巴掌那麼大,因為通體雪白,自眼睛中間生出三縷金線貫穿後背至尾部而得名。

  金絲玉龍貓和普通的貓不同之處在於,它喜歡依附金銀而眠,而且對金子有著超乎尋常的感知能力。

  這種邪性的貓相當的懶,除了吃喝就是睡覺。

  葉金貴平常把它養在自己的錢箱子裡,每次下山就把它帶上,並且囑咐隨行的胡匪誰都不許帶金銀。

  這樣一來,到了山下富戶家裡,懶貓因為鬧覺,就會憑著‘天賦異稟’尋找到主家藏匿財物的所在。

  金絲玉龍貓的說法流傳最廣,所以在民間都把葉金貴叫做‘貓耳金’。

  瞎子說到這兒,潘穎和竇大寶都忍不住好奇,問他是不是真有金絲玉龍貓。

  瞎子搖頭,說或許有,但他沒見過。

  相對金絲玉龍貓的傳說,他更相信葉金貴除了懂些陰陽風水,還會些憋寶相靈的法門,能夠通過憋寶術尋找到財物的氣勢所在。

  我點頭,表示也認同他的這種說法。

  因為憋寶牽羊素來有禁忌,不能牽有主的‘羊’,所以葉金貴本人才會對能輕易找到金銀的本事諱莫如深。

  在旁人看來,也就顯得很邪乎,再加上一來二去傳言的人加些佐料,所以才有了耳能聽金、金絲玉龍貓的傳說。

  我讓瞎子接著說。

  瞎子卻話鋒一轉,說老鱉山的綹子之所以出名,除了貓耳金,還因為一個更關鍵的人物。

  這人就是老鱉山的三當家,迎門梁‘琉璃花’。

  因為鬍子打家劫舍都只報字型大小,所以除了比較特別的葉金貴,其他人的真名並不詳盡。

  琉璃花同樣是綽號,真名叫什麼無從考證,之所以比葉金貴還出名,是因為這三當家是個女人。

  潘穎悠然神往的說,原來女人也能當鬍子。

  瞎子翻了個白眼,說你以為鬍子真像電影裡演的,吃香的喝辣的,一個個意氣風發、義字當頭?別扯蛋了,什麼叫土匪?就是土鼈、盜匪!

  誰還能真以為,土匪能義薄雲天?土匪窩裡又怎麼可能‘乾淨’?

  琉璃花的確是女人,不光是女人,據說還是個美女;不光是美女,還很特別。

  潘穎問她特別在哪兒。

  我氣得翻白眼,讓她別打岔。

  裝腔作勢、故弄玄虛本來就是瞎子的‘老本行’,她這一打岔,再把瞎子的臭毛病勾上來,那今晚就不用睡了。

  瞎子點了根煙,接著往下說。

  琉璃花的特別之處在於她的眼睛,她只有一隻眼睛是正常的,另外一隻眼就像是龜裂的鋼化玻璃一樣,看不見東西。

  ‘琉璃花’的綽號,就是從這只‘玻璃眼’上得來的。

  按說這種先天的眼球病變不算多稀罕,任誰長了這麼個眼睛,都不會太好看,甚至說讓人看了覺得瘮的慌。

  但是奇就奇在,琉璃花的眼睛不但不讓人覺得難看,反倒有一種特殊的魅力。

  瞎子說:“據說她的這只玻璃眼不像平常的玻璃眼一樣,眼球底子是死魚色的。而是藍盈盈的,就像波斯貓一樣會發光。特別是和男人幹那回事的時候,這只眼睛裡發出的光就像是能勾魂兒,能把男人迷的神魂顛倒的爽到舅姥姥家去。”

  見他兩眼放光,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我忙咳嗽兩聲,讓他說正題。

  瞎子吸了吸口水,才說:這琉璃花也不是什麼好路數,最早是一個富戶人家的姨太太,據說她男人還是官府當差的。

  這天夜裡白夜叉、葉金貴帶著手下下山打秋風。葉金貴一早踩過點,一進縣城就直接來到了琉璃花家裡。

  前面說過,大當家白夜叉有著特殊嗜好。

  眼看只穿了貼身小衣的琉璃花被從被窩裡拎出來,他哪還能忍得住。

  當即就秉承一貫作風,當著本家男人的面把琉璃花給糟蹋了。

  興許是琉璃花真有什麼‘過人之處’,又或者她男人特殊的官家身份,白夜叉這次格外的瘋狂。

  一通折騰過後,竟然還覺得意猶未盡。

  這時也不知道哪個損陰德的給他出了個主意,說准保大當家的能過癮。

  這邊白夜叉帶著手下押著夫妻倆出了臥房,迎頭碰上剛搜刮完財帛的葉金貴。

  一聽白夜叉想要幹嘛,葉金貴就陰著臉問,這是誰的點子。

  出主意那人站了出來,還有些自鳴得意。

  沒想到葉金貴二話不說,掏出王八盒子,一槍就把這人給斃了。

  葉金貴深知白夜叉的秉性,咬著牙說:大當家要真這麼幹了,咱老鱉山的旗號是響了,可咱綹子的命也就短了。不光短命,而且兄弟們死後怕是還要遭一番報應。

  出主意的人是斃了,可白夜叉早就把那主意給聽進去了,這會兒一肚子邪火正等著發泄,別說他葉金貴了,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攔不住啊。

  不顧葉金貴再三勸阻,硬是讓人把夫妻倆帶到了縣衙門裡。

  一眾土匪把縣老爺和值夜的兵役用槍頂到了大堂上,當著這些人的面把琉璃花按在公案上又是一陣搗鼓。

  琉璃花的男人哪受得住這個氣,沒等他完事就氣得當場吐血死了。

  要說琉璃花也是天生當胡匪的料,自己被壓了裂子(強暴),男人被活活氣死,她居然沒覺得悲傷,反倒像是被禍害爽了,完事後竟直接跟著白夜叉一夥上了老鱉山。

  聽到這兒,竇大寶忍不住插嘴:“這他媽也是個變態啊。”

  瞎子呵呵一笑,說:“你要這麼以為,那就大錯特錯了。你忽略了一點,那就是琉璃花後來的身份。”

  “什麼身份?”竇大寶一時沒反應過來。

  “四梁八柱之一,老鱉山坐第三把交椅的迎門梁!”

  瞎子朝他和潘穎一揚下巴,壓低聲音問:“知道迎門梁是幹什麼的嗎?”
吟雙 發表於 2019-2-25 14:36
第三十五章 過陰眼


  聽瞎子重又提到迎門梁,我心裡沒來由的一緊。

  竇大寶和潘穎對鬍子不瞭解,我對四梁八柱卻是有過耳聞的。

  大櫃頂天,二爺轉角,迎門老三,狠心扒皮,還有八柱,這代表的是不同的人在綹子裡的地位和主要分工。

  迎門梁又叫做炮頭,是真正負責帶頭‘幹活’的,但凡打家劫舍,又或者和其他綹子火拼,都得親自帶著人上。

  迎門梁必須‘管直’(槍法准),百發百中,在和敵人交戰的時候,關鍵時刻能夠掌控大局。

  狠心梁主要是負責內務,執行所謂的家法,是對內嚴苛狠辣。

  迎門梁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狠角色!

  琉璃花是一介女流,不過是個富貴官家的姨太太,怎麼可能坐上這第三把交椅?

  瞎子把什麼是四梁八柱給竇大寶和潘穎解釋了一遍,轉過臉,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琉璃花是想報仇?”我只能想到這麼多。

  瞎子咧了咧嘴,說:

  “青竹蛇兒口,黃蜂尾後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從古至今,有哪個放著富戶人家的太太不做,心甘情願跑去當土匪的?瘋子都不會!如果有,那人一定是白癡。琉璃花不是普通人,卻是個窮苦人,一個窮人巴巴的熬出頭,給有錢人做了姨太太,那就是她全部的‘幸福’了。被這幫鬍子一折騰,別說丈夫沒了,家裡人、街坊鄰里,哪一個又能容得下她?”

  瞎子說她選擇上山入夥,的確是想要報仇。

  一個女人狠起來,不是男人能比的。

  她是想報仇,卻不單單只是想找機會把白夜叉弄死就完事了。

  她想報仇,她要整個老鱉山的綹子萬劫不復!

  瞎子癟著嘴沖我點了點頭,“事實證明,她有這個本事,她做到了,她不是普通人。”

  聽他連著兩次說琉璃花不是普通人,再想想他今晚的過分‘熱心’,我疑惑到了極點。

  不等我問,瞎子就指著自己的眼睛說:

  “她讓白夜叉萬劫不復,讓老鱉山近百十號鬍子在這深山老林裡徘徊了將近一百年,靠的,就是她那只玻璃眼。”

  “玻璃眼?不是說她那只眼睛看不見嗎?”潘穎忍不住問。

  我看著瞎子直嘬牙花子。

  還以為這個貨轉性了,能痛痛快快的把整件事說出來。

  結果倒好,敢情丫從一開始就埋著伏筆呢。

  瞎子再次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說:

  “她的那只眼睛確實看不到尋常的東西,但卻能看到其他人看不見的東西。”

  “你能痛痛快快的嗎?”我是真急了,眼下可不是喝慢酒侃大山的時候。

  瞎子訕訕的笑笑,這才不再墨蹟,說琉璃花不是普通人,是因為她不是一般人家的閨女。

  她的父親應該是懂得憋寶牽羊的羊倌。

  我更狐疑了,說羊倌不是不能結婚生子嘛。

  瞎子點了點頭,說結婚生育的確是憋寶牽羊的最大禁忌。所謂禁忌,是指不能去做某件事,可‘不能’、‘不許’和‘不做’是兩碼事。

  老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憋寶求來富貴後,哪能不想老了以後有妻子作伴,兒女膝下承歡。

  瞎子說他跟我們說的這些,都是早先跟師父來這極北之地的時候,聽師父和一個有道行的陰陽先生說的。

  當時他師父和那個陰陽先生在聽當地人說了老鱉山的傳說後,立刻就斷定,老鱉山的鬍子一夜之間銷聲匿跡,多半就是琉璃花使了手段。

  而琉璃花十成就是憋寶的羊倌觸犯了禁忌後生出的‘禍胎’。

  聽到‘禍胎’兩個字,我忍不住皺了皺眉。

  瞎子嘿嘿一笑,說他不是故意戳我心窩子,要說琉璃花對於某些人來說,真就是實至名歸的禍胎。

  當初跟他師父一起的那個陰陽先生斷定,琉璃花的父親犯了禁忌,即便事先想好了應對的方法,能保住性命,卻也必定會落下殘疾。

  無論先前牽羊得了多少利益,也會在短時間內散盡,直至窮途末路。

  陰陽先生之所以這麼肯定,說到底還是因為琉璃花的那只眼睛。

  那不是普通的玻璃眼,而是有人刻意為之的過陰眼,是通過特殊的法門,在孩子沒有出生前,找陰鬼過陰壽種下的。

  過陰眼的確看不到尋常的事物,但卻能看到陰陽氣勢。

  瞎子解釋說,氣勢本來是無形無質的,但這只是普通人的認知,甚至包括他自己,也無法想像直觀的看到氣勢是一種怎樣的情形。

  但可以肯定,那個陰陽先生的判斷是準確的,如果琉璃花沒有過陰眼,也就不會有後來老鱉山百十號鬍子的悲慘結局。

  我忍不住催瞎子趕緊往下說。

  沒想到這貨卻攤了攤手,說:

  “再往下也沒什麼了,說了你們也未必能聽得懂,畢竟‘風水氣勢能夠改變人的命運’這些話太虛無縹緲了。”

  見我們仨都瞪著他,他捂著嘴咳嗽了兩聲,“好,那我就揀重要的說兩點吧。”

  他說第一,身為轉角梁的葉金貴,在琉璃花一家慘遭巨變當晚,就已經有所預感。

  要知道轉角梁在民間又被稱為‘通算先生’,沒點道行是幹不了的。

  就以當時白夜叉的所作所為來看,他在衙門大堂上做那荒唐事,明顯是衝撞了紫微王氣。

  葉金貴知道這點,卻不能阻止他。

  因為從傳說的細節就能知道,這個白夜叉應該是受過什麼刺激,是個半瘋子。葉金貴阻止不了一個瘋子。

  在那之後,葉金貴沒有對琉璃花迅速顯露出來的狠辣和超凡的槍法功夫感到猜忌懷疑,反倒是比任何人都尊重她這個‘嫂子’,應該是看出了琉璃花不是尋常人。而以他的本事,根本阻止不了琉璃花,他怕了,只能百般討好琉璃花,希望將來她能對自己手下留情。

  按照當地的傳說,在琉璃花上山一年之後,老鱉山的鬍子在她和葉金貴的帶領下,做了一樁在當時算是驚天動地的大買賣。

  兩人帶著全部人馬,同時劫了省城的三家銀號。

  做土匪的也是有自己的規矩和忌諱的,打劫銀號就是胡匪的禁忌之一。

  你可以打家劫舍,可以強搶掠奪,事不關己,職權部門就可以高高掛起。

  可是你一旦動了銀號,那就是掏了官老爺們的錢袋子,官府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你。

  偏偏琉璃花就有這個膽子,而四梁八柱也都像被喂了迷藥一樣,跟著她做了這掉腦袋的買賣!

  說到這裡,瞎子終於揭開了最大的‘謎底’。

  他鼓著眼珠子說:

  “老鱉山的綹子之所以成為傳說,就是因為在打劫了省城的銀號以後,地方官府立刻發兵圍剿老鱉山,可僅僅只是隔了一天,等官兵趕到老鱉山的時候,發現整座山變成了空山!鬍子們生活過的痕跡還在,甚至鍋裡還有燒糊了的燉肉,但所有的鬍子都不見了!”

  “那也不算稀奇啊,鬍子們知道自己捅了馬蜂窩,跑了唄。真要往深山老林裡跑,官兵也發現不了啊。”潘穎說。

  瞎子嗤之以鼻,“你太小看官兵了,知道當時為什麼鬍子橫行嗎?因為兵匪一氣!當官的平時得了鬍子們的好處,自然不會真去剿匪。可一旦決定要滅了哪一股綹子,那就會跟其它綹子的胡匪通氣,一塊兒把要滅的綹子‘包餃子’,那就等於是天羅地網。可只是隔了一天,老鱉山的鬍子就都不見了,就連山上的狗、養的雞鴨,也都不見了。”

  “百十號人都不見了……難不成人間蒸發了?”竇大寶擰著眉毛問。

  瞎子搖頭:“人不是水,不會蒸發。照我師父和那位陰陽先生的推測,在琉璃花上山後的一年裡,她應該利用自己的過陰眼看明瞭山裡的氣勢。她不光有過陰眼,或許還從做羊倌的父親身上繼承了某些本事。

  可以想像,三家銀號有多少金條銀元?那對土匪們來說就是天文數字。在打劫完三家銀號後,所有的土匪都瘋狂了。她應該就是借著這股瘋狂的勁頭,把鬍子們帶到了她事先布好的局裡。”

  “土匪都傻啊?葉金貴不是狗頭軍師嘛,也跟著她走?”竇大寶依舊濃眉緊鎖。

  瞎子呵呵一笑,“畢竟是百年前的事了,具體情況除了當事人誰又能說清楚?可之前你也看見了,我只是說我懂風水,葉金貴就跪下求我幫忙。他在白夜叉闖禍的當晚,就知道要壞菜,可他沒有殺琉璃花,反而那麼尊重她、討好她,是因為什麼?”

  “因為什麼啊?”潘穎問。

  瞎子聳肩:“我哪兒知道?”

  見潘穎橫眉豎眼的抄起一根劈柴,連忙又道:“可以肯定,琉璃花除了有過陰眼,還有其它不為人知的秘密。所以她才能把土匪們帶進事先幫他們準備好的‘絕戶墳’裡。具體是什麼秘密,我是真不知道。”

  他忽然看向我,話鋒一轉說:“不過我想我們很快就能知道真相了。我幫著葉金貴把他帶出來的那幾十號鬼鬍子送進了鬼衙門,讓他們有機會輪回,他沒有食言,在路上已經把琉璃花最後葬身的所在告訴我了。”

  竇大寶撓著頭問:“我從開始就奇怪,你為什麼非要他說出三當家的墓在哪兒?你怎麼能確定小包租婆一定在女土匪的墓裡?”

  瞎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壓著嗓子說:

  “極寒生地火,極陰生至陽。你猜一夜之間埋藏了百十條人命的所在,算不算極陰之地呢?”
吟雙 發表於 2019-2-25 14:39
第三十六章 火鐮溝,灰仙祠


  聽瞎子一說,竇大寶和潘穎同時打了個寒噤。

  我也是心中一凜,極陰地……那豈不是陰鬼邪煞聚集的所在?

  見我神色複雜,瞎子呵呵一笑說:

  “其實就算沒遇上葉金貴,我也有九成的把握找到極陰地。可葉金貴出言懇求,他的忙不幫又不行。”

  “為什麼啊?”潘穎問。

  “因為他是鬍子。”

  潘穎蹙眉:“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明白?總這麼說話你不累啊?”

  瞎子尷尬的撓了撓頭,說:

  “你們認為葉金貴為什麼會來這裡?他那是替他帶的那隊鬼鬍子探路踩點來了。他表面上是向我提出懇求,可如果我不答應,他多半會把那些鬼鬍子帶來禍害我們。所以在他提出要求的時候,就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竇大寶說:“之前去鬼衙門的路上,老葉對咱們挺客氣的啊,他不像是那種不講理的人啊。”

  瞎子冷笑:“你指望鬍子講理,不如指望母豬會爬樹。白夜叉不是東西,可你別忘了把他帶到琉璃花家裡的是誰!再想一想,百十號鬍子不但被琉璃花帶進了絕地,在死後還被困囚在那裡近百年不能脫困。他葉金貴能耐不如琉璃花大,又是怎麼離開那裡的?”

  瞎子難改故弄玄虛的毛病,說的並不明確,聽在耳朵裡卻讓人感到細思極恐。

  這時我也已經明白,瞎子之所以肯答應葉金貴的請求,帶他們去鬼衙門,固然考慮到了不答應的後果,但多半還是想從葉金貴口中套出一些訊息。

  他或許能通過觀天相地的法門找到極陰地,可能夠將百十號鬍子陷入坑殺的所在,又怎麼會那麼簡單讓我們進入?

  這趟來,瞎子可是下了大心思了……

  第二天一早,四人填飽了肚子繼續在瞎子的帶領下趕路。

  想起昨晚的經歷,潘穎忍不住問鬼衙門究竟是什麼,被‘二大王’搶走的又是什麼。

  瞎子說:鬼衙門其實就是山裡頭的古墓,但並非所有上了年頭的古墓都會和幽冥相通成為鬼衙門。

  說到鬼衙門的成因,還得從守墓的石像說起。

  在華夏傳說中,上古時期曾有十二魔神,那虎頭人身的石像,就是其中一位魔神的形象,名為強良。

  十二魔神各自有著不同的神力,強良掌控的乃是天雷地火。

  古代權貴下葬,必定要找風水相士尋找吉穴。

  因為他們生前的喜好和死後的寄望不同,所以墓葬的格局佈設也不盡相同。

  選擇‘強良’為自己守墓的,多是久經殺戮雙手沾滿鮮血的人。這類人自知殺孽深重,沒有太大的奢望,只求避過陽世間的孽債因果,順順利利去輪迴。傳說強良就有這樣的能力。

  一般守墓的強良石像有一雙,頭頂凸起為陽,能夠幫墓主阻擋陽世孽報的天雷。

  頭頂有凹陷的為陰,每當吸收了足夠的月華精氣,半月凹陷中就會亮起陰燈,照亮陽世通往陰間的道路。

  鬼衙門在大興安嶺西端流傳的最廣泛,據說時常有迷路的獵人誤入鬼衙門,混混沌沌的進入幽冥地府,那就再也回不來了。

  說到這兒,瞎子忍不住抹了把腦門子,說從前只是聽說過二大王邪性,昨晚可算是真正見識了。

  都說這傢伙天生怪癖,喜歡獨佔獨得,但凡看中的東西,它就認為那是它的,沒想到這貨竟膽大到連強良陰燈也敢搶,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消受的了。

  我只能乾笑,說能被稱為‘二大王’,哪還能沒幾分脾氣?要不怎麼說,就連顧羊倌這樣的大能都吃了它的虧呢。

  一路攀山越嶺,下午時分,四人翻上一道山梁,瞎子看看天上朦朧的太陽,拿出羅盤對照查看了一陣,忽然抬手指著遠方說:

  “那應該就是老鱉山!”

  我和竇大寶、潘穎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就見遠處有一座形態古怪的大山。

  那山竟像是從中段分成兩個部分,下面嶙峋峭立,毫無規則,就像是河邊的岩石,上半部分則呈拱狀,乍一看可不就像是只趴在石頭上縮頭曬太陽的大王八嘛。

  瞎子收起羅盤,感慨的說:

  “這裡的山勢的確是起了變化,之前雄起的老鱉,現在成了縮頭王八了。”

  “啥意思?”竇大寶奇道。

  瞎子指著老鱉山的方向解釋說:

  “按照周圍的風水地勢推算,之前那應該是一處‘神鱉望月’的格局。在鱉身上翹的一端,本應該有一處老鱉腦袋狀的懸崖。綠林中人佔據了‘神鱉望月’的格局,只要不過分張揚,就能保山寨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興旺。呵呵,到底是白夜叉自作孽不可活,采了琉璃花那朵邪花,敗壞了本應該大好的基業。以至於神鱉斷頭,一眾胡匪萬劫不復。”

  “活該!誰讓他拿人不當人呢!”潘穎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

  瞎子搖了搖頭,讓我們加緊趕路,說今天晚上可沒那麼好過了。

  日落時分,按照瞎子所指的方位,四人來到老鱉山尾部朝向的一個山崗上。

  瞎子凝神朝著山溝裡看了一陣,回過頭說:

  “從現在開始,都跟在我後邊,誰都不准擅自行動。”

  見他神情凝重,我們都點頭。

  跟著瞎子往山下走的時候,竇大寶鬼使神差的問:

  “咱找著鬍子墓,是不是就能找到那些被鬍子劫走的金銀財寶了?”

  瞎子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說:

  “你猜那些鬍子最後是怎麼死的?”

  竇大寶搖頭,“那我哪兒知道。”

  瞎子搭住他肩膀捏了捏,“兄弟,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古人誠不欺我也。”

  我說:“大寶就是好奇心重,不貪心的。”

  瞎子點點頭,忽然回過頭沖我呲牙一笑:

  “可我很貪心,如果有機會,順手牽羊也不是不行,前提是不能搭上小命。”

  “滾蛋!”

  下到山溝裡,瞎子忽然歎了口氣,“禍禍,這趟我們可能白來了。”

  我心裡一咯噔,忙問:“怎麼了?”

  瞎子指著下方一塊狹長的平地,說:

  “按照葉金貴的說法,這裡叫火鐮子溝,那裡是一條連接著地下水脈的河道,山頂的‘神鱉’氣勢就是從這火鐮子溝引上去的。因為連著地火,這條河應該是終年不凍的。可現在老鱉山的氣勢走盡了,地表的水脈變成了死水,凍上了。就算能找到大體方位,不能下去,也是白搭。”

  潘穎問:“在水下?河都凍上了,徐潔是怎麼下去的?”

  瞎子看著我別具深意的說:

  “她本來就是我和禍禍從水下撈出來的,而且又是年前來的,她能做到的,我們做不到。”

  看著一臉疲憊的三人,我咬了咬嘴皮子,說:

  “先找地方過夜吧,明天一早……回。”

  瞎子和竇大寶沉默不語,潘穎想說什麼,被竇大寶拉了一把。

  我勉強笑笑,說:“我已經自私過一回了,不能再任性了。”

  瞎子拍了拍我胳膊,“什麼都別說了,走,到河對岸找個背風的地方紮營。”

  過了河,瞎子正準備拿出羅盤查看,一直隨同我們前來的鬼鴞忽然從空中飛下來,落在了我的肩膀上,偏著腦袋看了我一會兒,展開翅膀朝著一邊的樹林裡飛去。

  見它飛得不緊不慢,我回味了一下它的眼神,心裡一動,招呼瞎子等人跟上去。

  穿過幾棵被風雪壓折的枯樹,看到眼前的景象,四人全都是一愣。

  在距離我們約百十米的一塊高地上,竟有一間殘舊的房子!

  瞎子回過神來,招呼我們過去。

  到了跟前,才發現這房子居然是一座古舊破落的小廟!

  這小廟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建的,只有普通一間民房大小,牆皮早就斑駁不堪,裡面的土石木框都暴露在外。

  瞎子興奮的說:“今晚就在廟裡過夜了。”

  竇大寶擔心的說:“這廟都破成這樣了,能結實嗎?別睡到半夜讓雪給壓倒了。”

  瞎子嘿嘿一笑,眉宇間竟透著幾分神秘,“放心吧,山裡頭再沒有比這廟更結實的房子了。”

  我本來就有些失魂落魄,聽瞎子這麼說,也就沒有猶豫,伸手推開了殘舊卻厚重的廟門。

  回過頭,見鬼鴞停在不遠處的雪松枝頭,在寒風中不為所動,一時間我心裡越發不是滋味。

  想著徐潔眼下處境的同時,不禁也想起了鬼鴞裡寄附的魂魄。

  鬼鴞能指引我們來這裡,說明它的確是通人性的。三白眼一部分魂魄確實被攝入了鬼鴞體內。

  人的魂魄被禁錮在一隻沒有感覺,不用進食的僵屍鳥裡,不會消亡,只能永遠聽從驅使……

  只一想,就讓人心底生寒……

  進到廟裡,看清正中供奉的泥像,我不禁又是一愣。

  因為年代久遠,泥像漆皮脫落,早看不清本來樣貌了。

  只是依稀能看出,那居然是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太太模樣。

  泥像十分的矮小,整體還不到拐杖的三分之二高。

  關鍵這老太的形象十分的怪異,不但矮小,而且下巴頦向前突出,嘴巴尖的有點誇張。雖然整體看上去還算祥和,可既然是老太太,嘴邊為什麼會有鬍鬚似的褶皺呢?

  “耶,這裡面還挺乾淨的,該不會有人打掃過吧?”潘穎忽然說道。

  “是有人打掃過。”瞎子朝我眨眨眼,“灰家的人打掃的。”

  我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灰仙?這裡是灰仙祠!”
吟雙 發表於 2019-2-25 14:48
第三十七章 山鬽子
               註:鬽(ㄇㄟˋ),通「魅」

  東北七十二路野仙、五路邪仙我早在入行的時候就有耳聞。

  和老軍一起在沙河看林場的老獨,更是早先的出馬弟子。

  我雖然沒有見識過真正的仙家,卻也見過孝義的白蛇白靈兒,和偷奸取巧頂著人頭骨妄圖成仙的老黃皮子。

  可儘管如此,我對所謂野仙還是十分的陌生,更想不到會在這深山老林裡見到這麼一座供奉灰仙的廟宇。

  聽我說起‘灰仙祠’,潘穎惶然的瞪大了眼珠子:

  “灰仙?那不就是老……”

  不等她往下說,竇大寶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讓她別瞎說。

  瞎子笑著說:“不用這麼形式化,既然是仙家又怎麼會拘泥這些小節呢?”

  儘管覺得不可思議,我還是從包裡拿出些線香,分給幾人給廟裡供奉的‘灰仙姑’上了香。

  俗話說「遇佛拜佛,見廟燒香」,信不信兩說,禮多人不怪總是常情。

  上完香,我和竇大寶撿來樹枝點起了火。

  四人圍著火堆,拿出攜帶的乾糧烤熱了胡亂吃些。

  雖然疲憊不堪,可潘穎還是難改好奇本性,問是什麼人會在這山溝裡建這麼座灰仙祠。

  瞎子也是賣弄慣了,聽她問便侃侃而談起來。

  大興安嶺自古就多出金礦,素有‘三千里大山鑲金邊’的說法。

  意思就是但凡山下的溝壑裡,都有黃金礦藏。

  正因為如此,自清朝到民國數百年間,基於特殊的歷史背景和政治環境,才有了闖關東的熱潮。

  闖關東最初的目的,為的就是山裡的金礦。

  至於後來金礦被官府和胡匪把持,淘金者只能淪為苦工,那就不提了。

  再富含金礦,金子也不會在地面上。

  想要金子,那就得打金井、掏金窩子。

  當時沒有機械設備,這些全靠人力完成,必須得人背著筐,下到十幾米、幾十米的金井裡去把礦土背出來,然後再利用河道水流淘出裡面的金沙。

  沒有機械設備,同樣沒有安全保障。

  要說有,當時唯一的‘安保措施’就是,在礦區附近造一座灰仙祠。

  老鼠擅長打洞,而且誰又聽說過,老鼠會被自己打的洞壓死的?

  這灰仙,說的就是老鼠。

  想平平安安,那就下金井前多去灰仙祠裡上些供奉,多燒幾炷香,保佑你能平平安安上來,領了工錢回去和老婆孩子團聚。

  灰仙祠當然是淘金的苦工自己出力蓋的,事關生死,哪個敢偷工減料?

  所以灰仙祠比別的山中建築要結實的多。只要不人為破壞,歷經數百年也不會坍塌。

  瞎子說到這兒,忍不住打了個大哈欠,嗓音有些沙啞的說:

  “哥幾個,我真累了,我得先睡了。”

  我點頭:“睡,都睡吧,我守夜。”

  瞎子欲言又止,末了拍了拍我的肩膀,扯過背包墊在腦後躺了下來,沒多會兒就打起了呼嚕。

  再看竇大寶和潘穎,已經靠著腦袋睡著了。

  我對著火堆抽了兩根煙,感覺眼皮發沉,甩了甩脖子,站起身愣愣的看了一會兒‘灰仙姑’,恍恍然的拱起手,又朝著泥像恭恭敬敬的拜了幾拜。

  如果是在平常,我會覺得這很無稽。

  朝著老鼠下拜……

  可現在或許是因為身心疲憊,又或者失落絕望,但凡有一絲可以寄予的希望,我都不會放棄,都願意虔心拜求。

  我求的不再是和我想找的人重逢,只想她無論身在何地……儘量都照顧好自己……

  “禍禍!”

  “嘶……”

  我被突然在耳邊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扭過臉卻見潘穎挨在我身後,滿臉漲紅的看著我。

  “幹嘛?怎麼不睡了?”我小聲問。

  潘穎臉更紅了,往我身邊靠了靠,低下頭小聲說:“我想上茅房。”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大號小號?”

  “有區別嗎?”

  “有啊!小號拿個瓶子就……”

  見潘穎眼神不善的瞪著我,我戛然閉嘴,“我……我是真把你當爺……”

  我忍不住伸手撥了撥她的大背頭。

  潘穎擋開我的手,斜眼看著我低聲說:“你陪我去。”

  我點點頭,走到門口,扒著門縫往外看了看。

  還好,這會兒倒是沒下雪。

  回頭看看瞎子和竇大寶都在呼呼大睡,我彎腰從火堆裡抽出兩根燃燒的樹枝,遞了一根給潘穎。

  “你不跟我去啊?”潘穎訥訥的說。

  “廢話!”我從一旁拿過背包扛在肩上,拉開門讓她先走。

  兩人打著簡易火把來到灰仙祠的一側,我朝屋後努努嘴,“去吧。”

  潘穎一臉糾結的抬眼看了看我,拿著火把繞到屋後去了。

  我轉過頭,倚著廟牆看著遠處的‘河面’。

  良久,忍不住喃喃的說:

  “我就想告訴你,無論怎麼樣,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忽然,一股寒風撲面卷來。

  我感覺就好像被銳利的刀子在臉上割了一刀,不由得吸著氣抬手捂住了臉。

  抬眼看到天空飄落的雪花和在山間呼嘯、近乎有形有質的山風,我不禁心中一凜,倒退幾步拍著牆大聲喊:

  “潘潘!潘潘!好了沒?!”

  連喊幾聲也沒有回應,我一咬牙,快步走過去看向屋後,卻哪裡有潘穎的人影。

  我心一提,快步跑過去,看到地上淺淺的腳印蜿蜒向遠處的樹林,顧不上多想,撒開兩腿沿著腳印追去。

  追了沒多久,我就感覺不對。

  這腳印深一腳淺一腳,間距不等,卻又顯得十分密集……平常人就算趕時間也不會留下這樣的腳印。

  她根本不是怕我聽見動靜刻意走遠,倒像是……像是被人拖著快速的往前跑!

  想到這裡,我更加焦急萬分,火急火燎的追上山崗,卻發現雪地裡的腳印不見了!

  看著前方雪地映照的昏暗山林和逐漸被風雪席捲的蒼茫天地,我不由得雙手抱頭蹲在了地上,幾乎是從嗓子裡嗚咽的喊:

  “潘穎……潘潘……”

  下雪了。

  起風了。

  起白毛風了。

  相傳……能吃人的白毛風……

  雪片不等落下,就被狂風絞成了碎末,在天地間呼嘯盤旋。

  在極短的時間內,風雪就將整個山林遮蔽,無論再怎麼竭盡全力就連五米開外的情形也看不清了……

  這個時候除了一個物種……再不用擔心別的野獸了。

  可如果一個人在這個時候離開了同伴的視線,那何止是九死一生……

  回頭再看,別說分辨方向了,就連灰仙祠的影子也被席捲,看不見了。

  “不行,潘穎是無辜的。我必須帶她回去!”

  我捶著地吼了一聲,剛要起身,忽然就感覺有一隻手從後邊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你在找我啊?”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我驀然回過頭,就見潘穎熟悉的臉龐近在耳畔的看著我。

  “你在找我?”潘穎貼近我輕聲問。

  我大腦一片茫然,下意識的反手勾住她的脖子,把她攏到肩膀上,喘著粗氣說:

  “快回去……起白毛風了……快回去……去灰仙祠……”

  話音未落,就覺得耳際猛然傳來一陣刺痛。

  沒等我來得及反應,旁邊就傳來一聲怒駡:

  “我艸你姥姥!”

  緊跟著就見一個身影淩空撲了過來!

  “禍禍!”

  “徐禍禍!你他媽的快起來!”

  ……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叫喊。

  我感覺大腦一陣發懵,領口一緊,被一股大力拽了起來。

  定神一看,就見兩個包的像粽子一樣的人影站在身邊。

  “大寶!瞎子?”

  我有些恍然:“我剛才怎麼了?”

  “是山鬽子!你讓山鬽子給迷了!”瞎子大叫。

  “潘潘?潘潘呢?!”我反應過來。

  “別管她了!能活一個算一個!”瞎子扯著我瞪眼。
吟雙 發表於 2019-2-25 14:53
第三十八章 雪地里的男屍


  聽瞎子說不管潘穎,我先是一愣,隨即才感覺大腦有些恍惚,像是剛從夢裡醒過來似的。

  “山鬽子……”

  想到百鬼譜上的記載,我猛地一激靈。

  不等我完全緩過來,竇大寶已經揪住了瞎子的衣領,對他怒目而視:

  “你放什麼屁呢?四個人一起來的,誰也不能丟下誰!”

  “好啊,那你自己去找她吧!”

  瞎子同樣向他瞪眼,神情竟十分的猙獰。

  不對!

  我太瞭解瞎子了,無論遇到怎樣的困難,他都絕不會說出這種混帳話。

  眼看兩人爭執起來,我沒有制止竇大寶,緩緩往一邊挪了兩步,朝著瞎子身後看去。

  看清他背後的情形,我不禁炸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的後背上居然趴著一個白色的影子!

  這影子和人一樣,有手有腳,通體雪白,但卻看不出五官。它個頭不高,就和十一二歲的小孩兒一樣,就那麼雙腳離地,緊貼在瞎子的後背上。

  因為白毛風席捲,周圍一片蒼茫雪白,再加上這東西身材矮小,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它。

  然而它是趴在瞎子背上的,瞎子竟似乎也沒有覺察到它的存在。

  我默不作聲的向瞎子靠近,快要挨到他肩膀的時候,猛然大聲念了句法訣,同時掄起戴著棉手套的拳頭在他頭頂錘了一下。

  那影子像是被嚇到了,立刻跳到地上,飛快的隱入了風雪中,不見了蹤影。

  瞎子本來都快和竇大寶動上手了,被我捶的猛一愣,像是剛睡醒似的慢慢轉動眼珠迷茫的看向我。

  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氣,上下打量我一眼,急著問:

  “你沒事吧?潘潘呢?”

  我搖了搖頭,沒說話。

  感覺右耳朵生疼,摘掉手套摸了一把,竟摸了一手血。

  “都把帽子摘了!”我大聲喊了一句。

  這會兒竇大寶和瞎子也都反應過來不對勁了,連忙摘掉了皮帽子。

  我用手指蘸了血,在兩人的前額靈台各自畫了一道符籙,反手給自己也畫了一道。

  “我剛才也讓山鬽子給迷了?”瞎子邊問邊把帽子扣在頭上。

  我點點頭。

  剛才我帶出來的火把掉進雪裡,早尋不見了。

  我急著從包裡掏出手電,把手指伸進嘴裡打了個呼哨。

  在這種極端的環境下,我只能寄望於鬼鴞了。

  但很快我就失望了,這些天每次只要我打響呼哨,鬼鴞都會應聲而來,這次我連著喚了七八次,它都沒有出現。

  “不能再耽擱了,得儘快找到潘穎,她肯定也讓山鬽子給迷了!”

  瞎子急著說了一句,掏出羅盤看了一陣,指了指一個方向,猛地一揮手:

  “去那邊!”

  看的出,他也沒有多大把握。只是憑藉自己的所學,和對山林精怪的瞭解大致猜測。

  可到了眼下的地步,也只能是這樣了。

  我聽說過白毛風的厲害,卻怎麼也沒想到,大自然的威力比我想像的還要猛烈百倍千倍,來的速度竟快到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我更加沒想到,惡名昭著的山鬽子竟會借著風雪出來作祟。

  按照百鬼譜上的記載,山鬽子是長期在山裡徘徊的孤魂野鬼變幻而來的。

  這東西狡猾惡毒,最擅長迷惑人的心智。

  在這深山老林裡,一旦失了本性,就等同是喪失了生機。

  但這麼做,對山鬽子本身卻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它們早已迷失了本性,就只保留了積聚的怨念,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害人……

  三人在風雪中艱難尋覓,漸漸的,每個人的眼中都露出了絕望。

  就在這時,風中驀地飛掠來一個小黑影,在我面前飛旋了一周,緩緩的朝著一個方向飛去。

  “跟著小白!”我心中大喜。

  看樣子,鬼鴞不但不懼風雪,似乎還有超乎尋常的視力,更有著和人一樣的思維。

  先前沒有聽我召喚,不是沒聽見,或許就是先知先覺的找人去了!

  跟著鬼鴞往前跑了一陣,竇大寶忽然“哎呦”一聲,一頭栽倒在了雪地裡。

  我和瞎子忙停下來,轉過頭,就見他上半身已經爬了起來,卻仍跪在那裡。

  見他兩眼通紅,神情複雜古怪,我和瞎子同時走了過去。

  “怎麼了?”瞎子問。

  竇大寶沒回答,像是傻了一樣跪在雪地裡,兩腮抽搐,又像是快要哭出來了。

  我打著手電筒朝他面前被砸出的雪坑看了看,發現雪裡似乎埋藏了什麼東西。

  蹲下身仔細一看,後脊樑頓時一陣冰涼。

  雪裡露出的那黑乎乎的一團,居然是人的頭髮!

  雪下面有人!

  “瞎子,把大寶拉開!”我大聲喊著,伸手便去挖雪。

  竇大寶像是才反應過來,也跟著拼命挖了起來,一邊挖,一邊嘴裡還嗚咽似的“啊啊”叫。

  直到這時我和瞎子才明白,他剛才為什麼會是那種反應了。

  他絆倒以後顯然感覺出壓到了人的身上,而在這狂暴的風雪中,我們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被埋藏的是我們要找的人。

  挖了一陣,雪下那人的半個腦袋露了出來。

  那人是趴在雪裡的,雖然還沒看到她的正臉,我的心卻已經沉到了穀底。

  這種半長不短梳在腦後的大背頭髮型,不是潘穎還是誰……

  竇大寶已經控制不住的哭了起來,更加瘋狂的刨著雪。

  忽然,他往外刨的手帶出一團灰撲撲的東西。

  因為用力猛,那東西一下被他從雪里拉出來甩到了一邊,發出“嘩啦啦”一陣奇怪的聲響。

  這時我也顧不上管那是什麼了,見潘穎大半個身子被刨了出來,伸出雙手抓住她的雙肩,奮力把她往外拉。

  拉了幾下沒拉動,我一咬牙,猛地加大了力氣。

  哪知道這一下用力過大,人是拉出來了,我腳下一個不穩,不由自主的仰面向後倒在了雪裡。

  被拉出的人也跟著撲在了我身上。

  感覺到潘穎身體還有些柔軟,我急忙想要翻身坐起,想著無論如何都要把她救活,如若不然,竇大寶和瞎子都可以回去,我卻只能給被我出於私心帶來的大背頭殉葬了。

  瞎子和竇大寶沖過來,一邊一個一起把潘穎從我身上拉開。

  就在潘穎被拉起離開我胸前的下一刻,我看清了她的臉……

  “我艸!”

  我忍不住驚呼出口,連滾帶爬的從下面鑽了出來。

  竇大寶已經把‘潘穎’拉進懷裡,抱著他不管不顧的大哭。

  我定了定神,走過去想把他懷裡的人拉開,他卻死死抱著不放。

  我急得大叫:“快撒手,他不是潘穎!”

  “啊?”竇大寶一愕。

  我趁機將那人甩到一邊,“看清楚了,這是個男的!是具男屍!”

  剛才那人被拉開的時候我才看清他的臉,這哪是潘穎啊,根本就是一個髮型怪異的乾瘦男人!

  讓我毛骨悚然的是,這人被拉起的時候,我分明看到他臉上帶著一抹古怪的笑!

  “真不是潘潘!”

  竇大寶和瞎子也看清了那人的樣子。

  竇大寶抹了把眼淚鼻涕,從地上爬了起來,走過去仔細看了看那人,回過頭問我:

  “他怎麼在笑?還笑得這麼嚇人,他死沒死啊?”

  “死了!”

  早在看清那人臉色的時候,我就已經肯定他早就死去多時了。

  只是我不明白,這種極端的低溫下,一個人死後不超過一個鐘頭,就得凍得硬邦邦的,怎麼這屍體好像還‘鮮活’著呢?

  瞎子看了看那男屍,忽然瞪圓了眼睛:

  “看他這髮型裝扮,應該不是現代人,難道是……”

  不等說完,他就跑到剛才被竇大寶拽住的那團東西前,蹲下身搗鼓了一陣,驀地回過頭:

  “是銀洋!這傢伙是老鱉山的胡匪!”

  我心一提,仔細查看男屍,看衣衫,果然不是現代人的裝束。

  剛才我還覺得他髮型奇怪,聽瞎子一說才反應過來。

  老鱉山的胡匪出沒時,正是清末和民國交替的時候。男屍前額頭髮短粗,後面卻留著快長及肩膀的‘大背頭’,是因為剪了滿清時留下的辮子!

  瞎子提著那東西走過來,我和竇大寶才看清,那是一個已經分辨不出顏色的包袱。

  瞎子把包袱提在手裡晃了晃,裡面立刻傳出銀洋撞擊的特殊響聲。

  “別管這些了,快去找潘穎!”我急著喊了一句,轉過身,隱隱約約就見鬼鴞在不遠處徘徊,忙招呼兩人繼續追。

  瞎子一邊在後邊跑一邊嘟囔:

  “人一定要找到,這東西就是白得的。這可都是正宗的現大洋,可不能按當時的市值來估價了。”

  我跑的精疲力盡,哪還有工夫跟他討論這個,咬著牙一陣猛追,跑上一個矮崗,遠遠的就見下面的雪窩子裡似乎有個人影。

  我心裡一喜,撒腿就往下跑。

  跑了沒幾步,心卻又提了起來。

  看身形雪窩子裡的那人正是潘穎,她卻不是站在那裡,也沒有朝哪個特定的方向走動,而是在雪地裡繞著圈的跑。

  起初我覺得奇怪,山鬽子迷惑人的目的很單一,就是要人命。

  她如果被迷了,那跑什麼啊?

  仔細一看才發現,她身後居然還跟著一個身影。

  那東西白乎乎的,撒開四足追在她身後,她則揮舞著手臂,誇張的繞著跑圈。

  這種天氣環境下,不光人難以堅持,就連山裡的野獸飛鳥也是承受不住的。

  這個時候還會出現的野獸就只有一種。

  那就是山裡的狼!
吟雙 發表於 2019-2-25 14:56
第三十九章 山洞


  要說狼這種東西,聽上去似乎沒有老虎、豹子兇猛,其實兇狠程度比起虎豹實在不遑多讓。而且狼是群居動物,每次狩獵都是群進群出,有的負責偵查,有些負責伏擊,有些專門搞突襲……

  這樣一個有著嚴密組織的物種,可怕程度可想而知。

  追潘穎的似乎只有一隻狼。

  儘管這樣,我並不覺得輕鬆。

  狼不會無端端脫離群體單獨生活,獨狼一般都是有野心、有實力挑釁狼王地位的,在挑釁失敗以後,被狼群所不容,所以才成為獨狼。

  獨狼不但比普通的狼殘忍兇悍,更是無比的狡猾兇殘……

  事實上這些個想法只是閃電般的在腦子裡閃過,看到潘穎,三人已經各自掏出隨身的傢伙,朝著山窩子裡飛跑了過去。

  竇大寶一邊跑,一邊大聲喊:

  “潘潘,別怕!我們來了!”

  潘穎似乎聽到了喊聲,忽然停了下來。下一秒,一頭栽進了雪窩裡。

  追著她的那只狼立刻毫不猶豫的撲了上去。

  一人一狼這一撲,從我們的角度已經是看不見它們的蹤影了。

  我心中大急,只能扯著嗓子“嗷嗷”的嚎叫,希望能使狼受到驚嚇,不至於第一時間撕裂潘穎的喉嚨。

  剛叫了兩聲,忽然就見一個白色的人形影子從雪窩子裡跳了起來,飛快的跑進了風雪中。

  “是山鬽子!”

  潘穎果然是被山鬽子給迷了,才會跑到這裡來的!

  眼看就要跑到跟前,我緊握著刺馬爪就要撲上去。

  突然,雪窩子裡冒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這傢伙瞪著眼睛朝我看了一陣,一個雀躍跳出雪窩,朝著我迎面跑了過來。

  我先是一愣,等看清這傢伙的樣子,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這披風帶雪的傢伙哪是什麼狼,居然是失蹤了多日的肉鬆!

  瞎子也是一愣,見肉鬆撲進我懷裡,詫異道:

  “這單身狗怎麼在這兒?我特麼還以為是狼呢!”

  感受著肉鬆親暱的廝磨,我百感交集。

  它只是一條土狗,不可能千里迢迢獨自來到這東北山林裡,一定是有人帶它來的。

  能把它帶來這裡,又不曾傷害它的,只能是徐潔了。

  徐潔果然是來了這兒。

  難道老何出事那晚,後來出現在鋪子裡的那個女人身影真是徐潔?

  她沒有上火車?

  她對老何做了什麼?

  老何留下的字條,是不是她撕走的……如果是,目的又是什麼……

  “潘潘!你怎麼樣?”竇大寶把潘穎從雪裡連拖帶抱起來,急著問道。

  “我沒……沒事兒……就是……累……累得慌……”潘穎上氣不接下氣,臉色倒是紅潤的很。

  竇大寶急著說:“快,我背你回去!”

  “等等!”瞎子看向我,“肉鬆怎麼會在這兒?”

  我立刻明白了他這話的意思。

  肉鬆不過是一條狗,就算再聰明,也不可能獨自在這冰天雪地裡生存。

  如今它活蹦亂跳的出現在這兒,那……那徐潔多半也在這附近!

  想到這裡我一陣熱血上湧,摸了摸狗頭,大聲說:

  “肉鬆,快帶我去找徐潔!”

  肉鬆像是聽懂了我的話,撒著歡的朝一個方向跑去。

  竇大寶要背潘穎,我和瞎子同時制止他。

  我跑過去,從另一邊架住潘穎的胳膊,“潘潘,儘量自己走!”

  她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的圈兒,隔著棉襖都能感覺到她身上透出的熱氣,如果停下不動,用不了五分鐘,她就會被凍成冰棍兒了。

  潘穎咬著牙點點頭,被我和竇大寶架著往前走。

  跟著肉鬆走過一個山坳,瞎子篤定的說,先前我們就是從這裡經過的。看來潘穎中招後沒多久,就被肉鬆給盯上,一直跟她到那個雪窩子裡的。

  又走了一陣,肉鬆在一棵雪松前站定,回過頭叫了兩聲,跑進了雪松後。

  趕過去一看,才發現樹後的雪堆裡有一個一尺見方的洞口。

  竇大寶噴著粗氣說:

  “這狗洞只有它能進去,我們進不去啊!”

  “笨蛋,不會動腦子啊?”

  瞎子說了一聲,貓下腰撅著屁股就往洞裡鑽。

  剛拱進去個肩膀,上方的雪就轟然塌陷,把他大半個身子都埋在下面,只剩下兩條腿在外面踢騰。

  我讓竇大寶扶著潘穎,騰出手抓住瞎子的兩個腳脖子,把他像拔蘿蔔似的從雪裡拔了出來。

  人一拉出來,壓著他的雪也跟著塌散開。

  我們這才發現,那‘狗洞’居然是山壁上的一道縫隙,全部顯露出來,勉強能容人側著身進去。

  “你倒是不笨,還是打洞的小行家呢,就是技術稍微差了一點點。”竇大寶調侃瞎子說。

  四人在暴風雪中折騰這一陣子,都已經是強弩之末,當即由瞎子打頭,不管不顧的鑽進了山縫。

  我在外面胡亂撿了些樹枝,最後一個擠了進去。

  看似狹窄的山縫竟然深達十幾米,進去以後,赫然是一個菜窖大小的山洞。

  我把撿來的樹枝堆在一起,拿出幾塊固體燃料生了堆火,這才仔細查看洞裡的情形。

  見肉鬆搖著尾巴走到一塊大石邊,我跟著走過去,看清那後邊藏匿的東西,難抑激動的閉上了眼睛。

  地上散落著一個大的編織袋,和一個洗的發白的帆布包。

  編織袋裡全是麵包、饅頭和肉乾,而那個帆布包,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從徐潔第一次出現在31號,她就一直背著這個包。

  我拿了幾個麵包和一包肉乾回到火堆邊。

  竇大寶接過麵包詫異道:“這麵包還是肉鬆的……哪裡來的?”

  我說:“這些東西應該是徐潔給肉鬆準備的。”

  “徐潔人呢?”

  “吃你的肉鬆包吧!”瞎子瞪了他一眼。

  我撕開一個麵包的包裝,掰了半個喂給肉鬆。

  我咬了一口麵包,搖了搖頭,沒有再多說徐潔的事。

  這小半天雖然有驚無險,但所有人都累了。眼下找到肉鬆,等同確定了徐潔的確來了這兒,到了這個地步,我又何必再一時奢求。

  潘穎好一會兒才歇過來,瞪著眼睛看了我一會兒,撓了撓大背頭,眼裡卻仍是滿滿的疑惑。

  我問她:“還記不記得為什麼會離開灰仙祠?”

  潘穎不答反問:“這麼說不是你帶我走的?”

  細問才知道,她剛方便完,‘我’就過去跟她說,發現要找的人的蹤跡了,其他人已經趕過去,‘我’讓她和我一起跟去。

  那個自然不是真的我,她雖然能詳細的說出經歷過什麼,但從她的描述中,能聽出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了。

  就比如她說自己之所以在雪地裡跑,是因為‘我’和她遇上了狼群,她和‘我’跑散了,是被狼追著跑的。

  聽她這麼說,再聯想當時發現她時的情形,不免讓人覺得好笑。

  但是我們誰都笑不出來。

  我和瞎子、竇大寶,都知道她那時是被山鬽子給迷了,如果不是鬼鴞帶路,我們及時找到她,等她跑的精疲力盡,等待她的就只有死亡。

  聽竇大寶說了我們趕到時看到的情形,潘穎瞪圓了眼睛:

  “追我的不是狼,是肉鬆?”

  我笑笑:“肉鬆不是想追你,當時那只山鬽子應該就爬在你背上,肉鬆是想把它趕開,沒想到卻被它利用了。”

  竇大寶連連咂嘴,“這山鬽子也太邪性了。”

  “嘶……”瞎子忽然吸了口氣。

  “怎麼了?”我問。

  瞎子皺著眉搖了搖頭,“我怎麼感覺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他看向我問:“你看到的山鬽子長什麼樣?”

  “白乎乎的,像個小孩兒,有手有腳,沒有五官。”

  “我靠!”

  瞎子和竇大寶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雙雙瞪大眼睛駭然的看著我。

  我很快意識到瞎子說的不對勁是哪兒不對勁了。

  瞎子找出創可貼,走過來讓我把帽子摘下來。

  我摘下帽子放到火堆邊,偏過頭低聲問:

  “你們見到我的時候,趴在我身後的是什麼東西?”

  瞎子撕開創可貼幫我把受傷的耳朵貼上,坐在我旁邊搖了搖頭,“說不上來,你也別問了。”

  看著他和竇大寶心有餘悸的神情,我點了點頭。

  當時發現潘穎不見,我的情緒在刹那間就崩潰了,一時間萬念俱灰,有種想死的感覺。

  回想起來,那實在不符合我的性格。

  可當我鼓起勇氣,下定決心想著無論如何把潘穎找回來的時候,‘潘穎’卻出現在我身後,讓我再次陷入了短暫的迷茫。

  山鬽子是孤魂野鬼變幻來的,擅長迷惑人,卻不能對人造成直接的傷害。

  可我的耳朵卻是真真切切的被咬破了!

  山鬽子做不到這一點,也就是說,當時在我身後的,除了山鬽子,應該還有別的東西。又或者從一開始迷惑我的,就不是山鬽子。

  這深山老林裡的邪乎東西,實在太多了……

  四人胡亂吃了些東西,圍著火堆橫七豎八的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我似乎聽見肉鬆叫了一聲。

  雖然眼皮沉重,可眼下危機四伏,什麼狀況都可能發生,我還是警惕的強撐眼皮睜開了眼睛。

  恍恍惚惚的,我看到火堆旁站著一個人影。

  肉鬆只叫了一聲就不叫了,所以我也沒怎麼在意,以為是瞎子他們誰被尿憋醒了。

  可保險起見,我還是揉了揉眼睛,借著火光向上去看那人的樣子。

  越往上看,我心越是跟著向上提。

  那的確是個人,而且看身段,還是一個女人,可這衣著單薄的女人絕對不是潘穎。

  等到我看清這人的臉,猛然間就驚呆了!

  這的確是個女人,而且是我熟悉的女人,但她不是潘穎,而是……
吟雙 發表於 2019-2-25 15:02
第四十章 盜洞


  看清這人的樣子,一個名字幾乎就脫口而出。

  可我很快就想到了當下的環境,想到那個人無論如何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裡,所以硬生生把到了嘴邊的名字咽了回去。

  我急著爬起身,可目光和那人只不過錯開了幾秒鐘,等我站起來,她卻已經不見了。

  見瞎子和竇大寶他們還在呼呼大睡,我咬了咬牙,朝著外面追去。

  風雪已經停了,天也已經亮了。

  天地間一片銀裝,哪有半個人影。

  “禍禍!”

  洞裡傳來瞎子的喊聲。

  我應了一聲,以為剛才不過是迷糊間發癔障。

  可是不經意間往雪地上一看,竟發現幾個淺淺的腳印!

  那的確是人的腳印,但只出現在洞口附近,再往遠處就沒有了。

  “不可能是她,我一定是睡眯瞪了。”我喃喃說了一句。

  心想這幾個腳印多半是我們昨晚進來的時候留下的,因為洞口處背風,所以沒被風雪完全掩蓋。

  我就近撿了些樹枝,回到洞裡,瞎子已經醒了,靠在一邊打迷糊。

  我把火堆撥旺,拿了幾個饅頭用樹枝穿了在火上烤。

  瞎子打了個哈哈,坐直身子抻了個懶腰,瞪著眼看了我一會兒,說:

  “你也知道這山裡妖蛾子多,以後注意點,別單獨行動,就算方便,也叫上我。”

  我點點頭。

  竇大寶和潘穎相繼醒來。

  竇大寶接過一個烤饃,掰了一塊兒喂給肉鬆,扭過臉看著我愣怔。

  好一會兒才說:“是小包租婆把它帶來的,它在這兒,也就是說徐潔就在附近。”

  我咬了口饃,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們回去。”

  “然後呢?”潘穎攏了攏大背頭,瞪眼看著我,“等把哥幾個送出去,你一個人再回來?”

  我默然不語。

  從進山後就接連遇險,我夠膽子繼續找下去,卻實在承受不住這些兄弟姐們兒再為了我把自己置身險境了。

  特別是通過昨晚的經歷,我發現有些事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潘穎賴以自保的‘那位’似乎根本沒有跟我們一起來到這裡。

  瞎子一言不發的啃完了一個饃,拿出羅盤低頭查看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咦’一聲,抬起頭,眼睛裡滿是疑惑。

  見他眉頭緊鎖,疑雲深重,我果斷的沉聲說:我們回去,就算要找,也等風雪消融了再來。

  瞎子擺擺手,站起身,像是有什麼解不開的難題,一手捧著羅盤,一隻手背在身後,在有限的空間裡來回走動。

  潘穎最見不得他這副‘神神叨叨’的樣子,卻也看出他不是故弄玄虛,而是在竭力思索,於是只能跟竇大寶低聲念叨。

  “我覺得吧,徐潔把肉鬆帶來,說到底還是放不下禍禍,把肉鬆帶在身邊,也算是有個念想。你看看,她給肉鬆準備的這些吃的,雖然不少,但總會吃完的。肉鬆又不是獵狗,不會打獵,等這些吃完了,怎麼過日子?所以我說,甭管徐潔現在在哪兒,她一定還會到這裡來看肉鬆的。對她來說,看見肉鬆,就等於是看見禍禍了……”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竇大寶翻著白眼打斷她。

  我站起身:“瞎子,不想了,我們回……”

  瞎子猛然轉過身,朝我一揮手,神色嚴肅的說:

  “事到如今,有些事我也不想瞞你了。其實段乘風說,你和徐潔有緣無分,這一次如果能找到她,你們可能也只是見最後一面。”

  我身子猛一震,接著想要說的話一時間哽在了嗓子眼。

  我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背包,從那座神秘的地下廟宇中帶出的泥娃娃,一直都放在包裡,上面還拴著一截斷了的紅繩……

  瞎子走到我面前沉聲說:

  “其實我不是很相信段乘風說的,可無論他說的會不會應驗,到了這個地步,我都不想讓你留下遺憾。”

  “找!”

  潘穎和竇大寶同時站了起來。

  “什麼金算盤、鐵算盤,他說的就一定準啊?等找到徐潔,你就把她倆腿兒打折了關在家裡,我就不信她還能跑了!”潘穎跳過來搭著我的肩膀大聲說。

  “汪!”肉鬆朝著她叫了一聲。

  潘穎朝它瞪眼:“叫屁啊?你不過是他徐禍禍的替代品,你真以為徐潔那麼喜歡你,千里迢迢把你帶到這裡來?”

  “嗚……”

  “誒呦,你還委屈了?你要真是條好狗,就帶我們去把徐潔找出來!”潘穎不依不饒的和肉鬆對峙。

  肉鬆竟像是被她說惱了,又像是無地自容,夾著尾巴顛顛的跑回了藏食物的那塊大石頭後邊去了。

  瞎子咧著嘴看了潘穎一眼,搖了搖頭,搓著下巴說:

  “我總覺得我忽略了一個點,只要想到那一個點,我們應該就能找到徐潔。”

  三人同時看向他,卻也只能是相對無語。

  就在沉默間,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四人同時一愣,順著聲音來到那塊大石後,卻見肉鬆正在用前爪刨著大石下的土。

  瞎子突然“嘶”的吸了口氣,蹲下身把肉鬆趕開,伸手抓了些刨開的土搓了搓,湊到鼻端聞了聞,忽然回過頭大聲說:

  “把電筒給我!”

  接過竇大寶遞來的電筒,他低著頭打著電筒朝角落照看了一陣,猛的站了起來。

  轉過身盯著我看了好一陣才喘著粗氣說:

  “我想到那個點了!”

  “是什麼?”我不由得身子微微顫抖。

  “我記得你說過,徐潔……毛小雨還有個邪門的師父。”

  回想第一次見到毛小雨的經歷,我點了點頭。

  她的確有個喜歡虐待她的師父,那個所謂的師父也不可謂不邪門。

  瞎子點頭說:“師父邪門,徒弟又怎麼會是省油的燈?”

  “什麼意思?”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實在是因為,徐潔給我的感覺就是個最普通不過的女人。

  瞎子習慣性的擺了擺手,“我從一開始就想當然的把徐潔想成一般的活……想成普通女人了。我以為她只是憑藉本能去接近一些事物,但忽略了她也是有傳承的。她可能沒我們想像的那麼簡單。”

  “你老毛病又犯了。”潘穎瞪起眼睛,“說人話!”

  瞎子嘿嘿一笑,搓著手說:

  “按照禍禍的說法,毛小雨的師父可以死後‘重生’,那他肯定很瞭解死人的世界。想想看,除了禍禍這個仵作,還有什麼人和死人接觸的最多呢?”

  “說人話!”這次連竇大寶都受不了了。

  “不好意思,職業習慣。”瞎子尷尬的撓撓頭,“我不確定毛小雨是師從哪一門,唯一確定的一點是……”

  他抬手指了指那塊大石,壓低聲音說:

  “這裡的土被人動過,我懷疑這下面有洞……盜洞!”

  儘管早有了心理準備,聽他這麼說,我還是猛一激靈。

  我們要找的極陰地,是埋葬死人的所在,很可能是百十號鬍子喪生的地方。

  正因為有百十號鬍子喪命在裡面,所以我們都在潛意識裡把極陰地和傳統墓穴區分開了。

  琉璃花再邪,不可能以一個人的力量為胡匪們掘下墓穴。

  我們都自然而然的以為,那應該是一處天然的邪地,只要找到入口管道,就能輕易進去。

  可正像瞎子說的,我們都忽略了一點。

  已經近百年了……

  就算當時沒人殮葬那些鬍子,歷經百年,風雪飄搖、地勢變動、山石傾瀉……

  就算是天然的絕地,在百年後也很可能成為了‘墓葬’。

  瞎子只是風水師,替人選過不計其數的墓穴,卻從沒想過在死者下葬後怎麼才能再進去。

  所以他的一切出發點都是建立在‘相地擇穴’的基礎上,所以昨天才會說我們可能白來了,因為他對下去墓穴缺乏經驗。

  如今思維轉變,再加上他對風水地勢的瞭解,輕易就發現了大石下可能隱藏著秘密!

  潘穎目瞪口呆了片刻,咽了口唾沫說:

  “徐潔真是盜墓的?我們真要下墓?那我們要不要回灰仙祠拿傢伙?”

  瞎子搖頭,“禍禍的包在,我和大寶昨晚醒來發現你們不見了,也都第一時間拿了自己吃飯的傢伙。這盜洞應該是現成的,不需要別的工具了。”

  我點點頭,打量了那塊大石一番,斜著膀子頂了上去,“幫忙,把它弄開!”

  四人齊心協力,數百斤的大石終於被頂到了一邊。

  大石下果然露出一個不到兩尺見方的幽深洞穴。

  肉鬆在洞口聞了聞,抬頭看著我“汪汪”叫了兩聲。

  “是盜洞!看來小包租婆真在下面!”竇大寶眼睛放光的說。

  潘穎也是兩眼放光,朝著瞎子的包看了一眼,吸了口口水說:

  “還有三家銀號的金條和銀洋!”

  我強壓著激動的情緒仔細看了看,轉頭對瞎子說:

  “這不像是近期挖的。”

  瞎子點點頭:

  “或許是因為老鱉山‘寶藏’的傳說,又或者這下面原來就有別的墓葬……這應該是不知道哪路夫子(土夫子,盜墓者的另一稱呼)挖出來的。前人發掘是為財,不代表後人不能進去尋找‘別的東西’。”

  我拿起背包背在身上,撿起幾根短樹枝綁在一起,前端綁了塊固體燃料當做火把,點燃後看著面前的幾人,張了張嘴,卻只點了點頭,俯身鑽進了盜洞……
吟雙 發表於 2019-2-25 15:05
第四十一章 第五個人

  我一手拿著火把,一手握著刺馬爪在頭前開路,瞎子和潘穎連同肉鬆在中間,竇大寶殿后,四人一狗緩緩向前爬。

  瞎子說的沒錯,這的確是個斜向下方的盜洞,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特製的木架支撐,想來是先前打盜洞的人所為,目的是防止洞頂坍塌。

  雖然心裡緊張,可我還是忍不住暗暗感慨,真是一門有一門的絕藝,如果不是親眼見到,普通人是無論如何都想像不到,在這深山凍土下,會有人為打造出這樣絕妙奇巧的工程。

  火把的火勢一直很旺,這讓我們不用擔心呼吸是否暢通。

  可越往前爬我就越是狐疑,看洞裡的土質和支撐的木架,這盜洞至少有十幾年,甚至更久遠。就算被刻意掩蓋封閉,經過那麼長的時間,先前人進出的痕跡也早已不復存在了。

  一路爬來,我都在刻意查看,卻並沒有發現有人新近爬過的痕跡。

  就算徐潔身子小巧,如果是從這裡爬進去的,也不可能不留下半分蹤跡……

  我正想著,忽然,火光閃耀間,我就看見前面似乎有個人影。

  我的心不由的提了起來,大氣也不敢喘的朝著那人影爬去。

  等靠近一些,探出火把看清了那人的樣子,我徹底失望了。

  那確實是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具男人的屍體。

  從穿著來看,這人至少得是八十年代生人了,腳上穿著解放鞋,褲腿掖在襪子裡。

  他的身材十分瘦小,衣著很利索,應該就是打這盜洞的盜墓賊。

  可儘管他瘦小,盜洞的直徑卻有限,他盤腿坐在那裡,幾乎把盜洞堵了三分之二。

  被他這一堵,旁人就不可能在不搬動他的情況下往前去了。

  我低聲對身後的瞎子說:“徐潔不在這兒。”

  瞎子沉默了一會兒說:“如果是在雪地裡,肉鬆可能聞不出味道,可在山洞裡,狗鼻子是不受影響的。徐潔應該在裡邊,但不是從這裡進去的。”

  潘穎應該也看到了男屍,哼唧了兩聲,小聲和竇大寶說著什麼。

  我咬了咬牙,心說已經到這兒了,怎麼都要下去看個究竟。

  我爬過去,想把那屍體移開。

  可是到了跟前,看清屍體的樣子,我頭皮整個都炸了。

  這人的臉上根本就沒有眼睛,大張著的嘴裡也沒有舌頭,甚至沒有牙齒。

  看著他黑洞洞的眼窩和黑洞洞的嘴,我忍不住渾身哆嗦。

  這根本就是一副套著衣服的人皮!

  讓我覺得毛骨悚然的是,說是人皮,他那幾乎能被火光透過的臉上卻帶著痛苦的表情。

  這絕不是有什麼人作妖,故意把一副鼓脹的人皮擺在這裡。

  我可以肯定,這原本就是一個人的屍體。

  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他身體裡的血肉內臟都被掏空了,只留下這麼一副皮囊。

  “把他挪開!”瞎子的聲音也不自覺的發顫。

  他是風水先生,可沒幹過盜墓的行當,難免和我一樣緊張。

  只是他沒有像我一樣看清死屍的樣子。

  我呆了一會兒,咬緊牙關,摒著氣,用刺馬爪在死屍身上捅了一下。

  我沒想破壞它,但只是輕輕一捅,屍體就徹底‘癱’在了地上。看上去就像是氣球被放了氣一樣,只有一堆衣服丟在那裡。

  “我艸,是假人啊!”潘穎小聲說了一句。

  看著前方不遠處似乎寬敞起來,我心說:就當是假人吧,否則回去以後至少得做上一年半載的惡夢。

  我小聲提醒瞎子他們,讓他們避開那堆‘髒衣服’,憋著一口氣繼續往前爬。

  約莫又爬了五六米,前邊果然開闊了些。

  雖然仍是洞穴,卻明顯是天然形成的,足能容人直立起身子。

  瞎子直起腰,挨著我低聲問:

  “剛才那人是怎麼回事?”

  “是死屍,就剩一張皮了。”我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

  瞎子抽了口冷氣,示意我繼續向前。

  我點點頭,微微側著身子,把火把舉在前邊繼續往前走。

  想著那死屍離奇詭異的模樣,心裡越發的不踏實。

  越往前走,空間就越開闊,進來後的壓抑感卻一直沒曾消減。

  轉過一個彎,我回頭看了一眼,低聲說讓大家小心。

  轉過臉往前走了兩步,心卻猛地一抽搐!

  見我停下來,瞎子探著頭往前看了看,低聲問我為什麼不走了。

  我扭動幾乎完全僵硬的脖子,緩緩轉過頭,斜著眼睛看向一旁石壁上火光映出的影子。

  剛才雖然只是匆匆回頭一瞥,可特殊的環境下,緊張的感覺把人的神經自動調節到了最敏感的程度。

  我轉回頭以後猛然反應過來不對勁,我們是四個人,加上一條狗。

  可剛才一瞥間,卻發覺影子的數量似乎不對。

  要知道當人習慣了一定的數量後,對於忽然的增加或者減少是有一定程度的直覺敏感的。

  我轉動眼珠看著石壁,心裡默默的數著:

  “一,二,三…四……五……”

  果然不對!

  在我們行進的隊伍中,多了一個人!

  “怎麼啦?”竇大寶探著腦袋朝我問。

  “沒事兒。”

  我低聲說了一句,深吸了口氣,朝前邁了一步。

  後邊的瞎子剛跟著上前一步,我猛地轉過身,兩個箭步沖到了最後方。

  竇大寶的身後果然還有一個人,可是看清這人的樣子,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人居然就是昨晚我們在雪裡挖出的那具男屍!

  “媽的,是哪個王八蛋!”竇大寶看到自己身後有人,說話都走音了。

  我和那人正面相對,他也沒反應,只是瞪著一雙死魚般毫無光彩的眼睛冷冷的看著我。

  我可以肯定,這的確是一具屍體,一具沒有呼吸的死屍。

  和昨天唯一的區別是,我們把他從雪裡挖出來的時候,他的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現在卻是嘴角下撇,像是很憤怒。

  我驀地想起早上起來在洞外發現的腳印。

  這死鬼……應該是昨天晚上就跟著我們來到了山洞,只是一直在洞外徘徊,沒有進來。等到我們鑽入盜洞,他竟也跟著鑽了進來!

  瞎子也拿著傢伙圍了上來,見男屍只是臉帶怒色的杵在那裡,疑惑的問我這是怎麼回事。

  “是行屍。”我緩緩從包裡掏出一道符籙,念起法訣,將符紙貼在男屍額頭上。

  符籙加身,男屍立刻閉上雙眼貼著洞壁僵硬的滑坐在了地上。

  潘穎早嚇懵了,這會兒才戰戰兢兢的問:

  “他為什麼要跟著我們啊?”

  “你問他。”我斜了瞎子一眼。

  “我哪兒知道啊?”瞎子愕然看著我。

  竇大寶這會兒也反應過來,滿臉糾結的指著他的鼻子,“你拿了他的包袱……你拿人錢,人家本主能不跟著你嗎?”

  “媽的,連命都沒了還惦記著銀子。”瞎子後怕的抹了把冷汗。

  “沒事了,這傢伙不知道死多久了,魂魄早迷失在山林子裡了。變成行屍跟著你,只是因為那些銀子和他在一起那麼些年,氣息和他貫通一體,所以他才本能的追隨他的……包袱。”

  我嘴上安慰著瞎子,心裡卻直犯疑。

  這捨命不捨財的男屍到底是早年間別的山林胡匪,還是老鱉山的鬍子?

  如果是老鱉山的鬍子,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雪地裡,而且還埋的那麼淺……

  我甩了甩頭,告訴自己這趟來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找到‘女騙子’,把想說的話和她說清楚,別的都不要管,更不要費腦筋想這很可能被歲月磨滅了答案的事。

  瞎子摸了摸自己的包,忽然一咬牙,沖屍體說:

  “老子就不還給你!死了還這麼貪錢,陽間的錢你花的出去嗎?”

  我哭笑不得的看了他一眼,隨手從包裡掏出兩張黃紙折了兩個元寶,彎下腰塞在男屍懷裡。直起身推著瞎子的肩膀,示意他往前走。

  瞎子絕不是視財如命的人,就他幫人看風水得到的酬勞,不說是千萬富翁,幾百萬家底總是有的。

  可人和金銀鈔票之間有種很玄妙的聯繫。

  就比如地上有一張一百塊的鈔票,叫花子看見了肯定會撿起來,千萬富翁看到了,也還是會彎腰撿起來。

  這種事沒道理可講。

  四人一狗又往前走了一陣,肉鬆忽然“汪”的叫了一聲。

  我心也跟著猛一蹦,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

  轉過一個夾角,洞穴驟然收縮,又成了一道勉強容人側身通過的夾縫。

  到了這會兒我已經顧不上想別的了,毫不猶豫的就鑽了進去。

  夾縫不長,可等我走出夾縫,整個人都呆立在了當場。

  我怎麼都沒想到,首當其衝映入我眼簾的,居然是一口黑沉沉的大棺材!

  瞎子等人跟著鑽進來,見狀也都愣住了。

  好半天潘穎才顫顫嗦嗦的說:

  “還真是……真是墓室啊?”

  我和瞎子面面相覷,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四四方方的空間約莫有一間房子大小,中間停放著黑漆棺材……這的確是一間人為打造的墓室。

  可是正對棺材的一側,緊貼著牆的位置竟有一張供桌,上面供奉著一個靈牌,香爐、燭臺一應俱全,甚至燭臺上還有燃盡流落的燭淚……

  看佈置,這更像是一個停放新死之人的靈堂,可怎麼會有人在這山腹地下的墓室中設靈堂?
吟雙 發表於 2019-2-25 15:08
第四十二章 衣冠冢,極陰地


  我打量了一下墓室中的情形,徑直走到供桌前。

  借著火光看清靈牌上的字跡,我不由得怔了怔。

  “先夫樊公偉之靈位……”

  轉頭看向停放的棺柩,我心下一陣失望。

  除了我們來時的路,墓室中就再沒有其它出口,徐潔不可能在這裡。

  瞎子從一開始就想錯了,肉鬆到底是只狗,它並不是想告訴我們徐潔在哪兒,只是單純的發現了大石下隱藏著什麼。

  再看瞎子,也是疑惑中帶著失望。

  竇大寶走過來,看了看靈牌,嘀咕說:

  “這個樊公偉是什麼人?”

  瞎子看了我一眼,皺著眉頭拿出羅盤。

  他低頭看了一會兒,忽然“咦”了一聲。

  “怎麼了?”我問。

  瞎子搖了搖頭,沒說話,捧著羅盤在墓室中來回走了幾趟,停在棺材前抬起頭,好半天才開口說:

  “禍禍,這個墓的局勢已經超出我的認知了。我看不出這裡地脈的走向,但我感覺這裡很奇怪。”

  “這就是一間墓室,要說奇怪,就數這供桌最奇怪了。”竇大寶指了指供桌。

  瞎子搖了搖頭,沉吟著沒說話。

  潘穎忽然問:“你們猜,這棺材是怎麼運進來的?”

  竇大寶說:“當然是墓主人的親戚帶人搬進來的,靈牌上寫的是‘先夫’,那就是墓主老婆操辦的唄。”

  潘穎扭臉看著他:“這麼大一口棺材,從哪裡抬進來的?”

  我和竇大寶都是一愣。

  我也開始感覺,這墓室奇怪的不單單只是供桌了。

  人為開鑿的墓室並不大,整間墓室只有我們進來的那個入口。

  可那不過是一個一尺來寬的夾縫,棺材是不可能從那裡抬進來的。

  潘穎圍著棺材繞了一圈,抬眼看著上方自言自語似的說:

  “這裡看著是不大,可是從咱們下來開始到這兒,怎麼也得走了六七十米了吧。入口本來就在山坡上,我們來的時候,路又是斜向下的,也就是說,墓室上面就是一整座山。

  如果是在靠近地面的位置挖這麼一間墓室,不算難事。可咱們現在是在山腹裡,在山腹裡造這麼一間墓室,可不是簡單的工程。除非有別的出入口,否則要從咱來的那條路……”

  “一定有別的出入口。”瞎子忽然打斷她,快步走到進來的夾縫邊仔細看了看。

  回過頭說:“我們進來的根本不是什麼入口,而是土夫子挖出來的盜洞,這縫隙是因為地殼變動自然開裂的,墓主在造墓室的時候,也絕不會在墓裡留下這麼一道縫。”

  竇大寶把手伸進皮帽子底下撓了撓,問:“你倆啥意思?”

  潘穎在他頭上戳了一指頭,“笨啊,意思是這裡肯定還有別的出入口,至少得足夠能把棺材運進來大小。”

  竇大寶被戳的愣了愣,回過神說:

  “就算當初棺材是從別的入口運進來的,可過後人本家准得填上啊。”

  “這是山下面!”潘穎和瞎子異口同聲道。

  聽他倆這麼一說,我心裡更加疑惑。

  按照來路的走向看,我們的確是往山中心走的,也就是說盜墓賊挖出的盜洞到這兒,應該是最短的距離了。

  問題似乎就出在這兒,怎麼會有人把墓室修在這麼深的地方?

  修建這墓室的人,就算是能工巧匠,可那也是人,要修墓室,總得先來到這兒,除非是地老鼠,能從地下打洞,不然怎麼也不可能在這麼深的位置修造墓室。

  地老鼠……

  我腦子裡的某根神經猛地一蹦,緩步走到棺材。

  潘穎湊過來,兩眼放光的說:“你想開棺?”

  “不用開了,已經有人開過了。”

  我指了指棺材的一角,那裡的棺材蓋和棺材明顯有些錯位。

  我不禁想起了進來的時候,見到的那具只剩人皮的盜墓者屍體。

  瞎子這時也想到了某個關鍵,走過來說:

  “這裡四壁和上頂的土石結構都沒有區別,沒有被後來填充過的痕跡。如果有入口,我覺得應該是在下邊。”

  他朝我點點頭,“可能在棺材下面。”

  事到如今,徐潔來過這裡的可能性幾乎已經為零。

  我大腦混亂之餘,也沒有多想,招呼他和竇大寶一起試著把棺材搬開看看。

  哪知道我的手剛一貼上棺材就發覺不對勁。

  這棺材居然是石頭的!

  因為光線昏暗,棺材外又刷了黑漆,一時間竟沒人發覺。

  發現這一點,四人還是各佔據一角,同時用力想把棺材移開,但試了幾次棺材都紋絲不動。

  “就算是石頭的,也不可能咱四個推還一動不動。難不成是假棺材,是實心的?”

  竇大寶擰著眉毛嘟囔了一句,伸手就去掀棺材蓋子。

  本以為他一個人掀不動石棺蓋,我也就沒阻止。

  沒想到他奮力一掀,棺材蓋竟“哐啷”翻到了一邊。

  棺材蓋居然是用輕質的木頭做的!

  棺材蓋一打開,看清棺材裡的情形,四個人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潘穎更是嚇得躲到了竇大寶身後。

  棺材自然是用來殮葬屍體的,棺材裡有人不出意料。

  可我們誰也沒想到,棺材裡的人會是那樣一種詭異的姿態。

  那人居然是上半身立在那裡的,一隻手斜往前伸,像是想要從棺材裡爬出來一樣。

  四人之所以有那麼大的反應,主要是因為這個人和我先前在來路見到的那具盜墓賊的屍體一樣,表情痛苦扭曲,眼窩和嘴裡卻都空洞洞的。

  這居然又是一具被‘掏’的只剩下皮囊的屍體!

  我壯著膽子走上前,舉著火把一照,發現這人的穿著和先前的盜墓賊相似,兩者應該是同伴。

  可兩者的死狀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棺材裡的這個明顯想要爬出來,是誰把棺材蓋上的?

  如果是他的同夥,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我擰了擰眉頭,把這些問題拋諸腦後,再仔細查看棺材裡的情形,感覺更加的不可思議。

  裡面只有盜墓者的屍體,卻好像只有半截,他的下半身好像是被斬斷了,又像是埋在了地下似的。

  在他的前方,竟又是一口小號的棺材。

  約莫只有一米長,棺蓋已經被打開了,裡面居然只有一套衣服和一根有些枯黃了的辮子。

  我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外面的石棺是石槨,裡面的小棺材才是靈柩,這是一個衣冠塚!

  從那套已經被扯亂了的衣服款式來看,那應該是男人的衣服,看面料質地,墓主應該是富戶人家。

  可那辮子又是怎麼回事?

  瞎子緩過來問:“這屍體和你先前看的那具一樣?”

  我點點頭,“可他的下半身……”

  我反應了一下,拿出刺馬爪,在屍體肩上輕輕戳了一下。

  “呼”的一聲,那皮囊屍就像是被戳破的皮球一樣,驟然萎縮,並且向下落去。

  等到屍體完全‘消失’,我和瞎子這才明白他為什麼只有‘半截’身子了。

  石槨裡沒有墊喪被子,只是鋪了一層白布。白布被劃開了一道口,下面竟露出一個洞口,而且洞裡還有臺階。

  看清狀況,我終於反應過來,這石槨根本沒有底,下面竟直接連著通道!

  那盜墓者是站在洞裡的臺階上,想要往上爬出來,所以我們才只看到他半截身子。

  “這下邊通到哪兒?”潘穎畏畏縮縮的問。

  我搖了搖頭,剛想說不管通到哪裡都不能再往下去了。

  兩個盜墓賊死狀實在太邪異了,下面可能有著無法想像的危險。我不能讓我的朋友再跟著冒險了。

  我正要開口,身子忽然不自主的一哆嗦,一種奇異的感覺襲上了心頭。

  我可以肯定,這種感覺不是陰瞳帶來的。

  相似的感覺在牛眼溝的時候似乎曾有過一次。

  按照瞎子的說法,這感覺極有可能是陰骨帶來的。

  “汪!”

  正當我驚疑不定的時候,肉鬆忽然叫了一聲,猛然跳進石槨,順著臺階鑽進了洞裡。

  “肉鬆!回來!”

  我急著喊了一聲,它竟不理不睬。

  看著它反常的舉動我心裡猛一動,難道瞎子先前的猜測是對的,徐潔有可能通過別的路徑到了這下面!

  “別猶豫了,下去吧!”瞎子說。

  竇大寶和潘穎也沖我點點頭。

  潘穎說:“都到了這兒,你要不讓我知道下面有什麼,我保准回去睡不著覺。”

  我咬著牙點了點頭,先把火把伸進洞口照了照,見火光如常,邁腿進了石槨。

  洞裡的臺階是石頭的,下到半截我才發現,石槨為什麼搬不動了。

  那似乎就是一整塊嵌在地上的大石雕琢成的,根本就是不能移動的。

  下到底,還沒來得及看清周圍的狀況就見到肉鬆在那兒不住的上躥下跳,顯得異常興奮。

  瞎子等人先後下來,這時我的火把也已經燃盡,不得不拿出一直不怎麼捨得用的強光手電筒。

  手電筒打亮的那一刻,四人同時低呼起來。

  這下麵竟然是一處足球場似的闊大空間,遠處似乎還隱隱有流水聲傳來。

  瞎子忽然伸出一隻手掌,在面前來回扇動了幾下,把手湊到鼻端聞了聞,咽了口唾沫說:

  “我還真沒見過陰氣這麼重的地方,要是沒猜錯,這裡應該就是極陰地了。”

  “這麼說徐潔就在這兒?!”竇大寶和潘穎同時興奮道。

  我勉強壓制著激動,打著手電筒四下查看。

  瞎子在我肩膀上推了一把,“別看了,跟著我走。”

  說完就邁開大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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