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手術直播間 作者:真熊初墨(連載中)

   
Babcorn 2019-2-23 17:18:0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17 1287817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1 01:34
1552 慫貨(盟主雲飄影丶加更5)

    「沒事。」蘇雲目光透過額前黑髮,看向鄭仁,聲音有些發飄。

    「嗯?」鄭仁的眼睛眯了起來。

    「算了。」蘇雲垂頭喪氣的說到:「老潘主任檢查身體,肺子上發現東西了。」

    一股熱血湧上鄭仁的頭頂,瞬間耳邊響起一陣嗡嗡的聲音。

    心跳聲像是遠古巨人擂動戰鼓一般,在耳邊咚咚咚的響起。

    世界變的蒼白,本來鮮活的顏色剎那褪去,只剩下一片茫茫。

    一個念頭在鄭仁腦海裡出現,卻和老潘主任沒有關係。

    血流動力學的異常引發搏動性耳鳴。

    不是因為頸動脈瘤、頸動脈狹窄、動靜脈瘻及頸椎病時增生的環椎橫突壓迫頸內靜脈等疾病導致的搏動性耳鳴。

    而是因為血壓瞬間升高,心輸出量增高以及血管劇烈收縮,使流向顱內、耳蝸內的供血血流動力學發生變化,從而產生血管雜音,傳至耳蝸即引起這種變化。

    血壓有180毫米汞柱了麼?都要從頭頂呲出去了吧。

    這些無意義的想法在鄭仁腦海裡飄蕩,他每次想到有關於肺癌的影像資料的時候,都會覺得耳鳴聲變的巨大,不由自主的產生躲避的想法。

    似乎只有一瞬間,似乎踏過無數歲月。

    不知過了多久,兩隻手撫摸在臉頰上,溫暖而親切。

    「鄭仁!」

    「啊?」鄭仁被這聲音從一片迷茫的異次元叫了出來,他恍惚的看了一眼。

    謝伊人站在面前,而自己則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椅子上。

    「沒事,沒事,你別這樣。」謝伊人輕輕撫摸鄭仁的臉頰,柔聲說道。

    「哦,沒事。」鄭仁點了點頭,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有淚水飛濺出來。

    「還沒定診呢。」蘇雲忍不住說了一句,但聲音也略有哽咽,下面懟鄭仁的話也說不下去了。

    「走,回海城。」謝伊人拉住鄭仁的手,堅定的說到。

    鄭仁有些害怕。

    老潘主任雖然不在身邊,可是想起來他在海城還在為急診發揮著餘熱,每次都會笑他這麼大歲數了,還不回家抱孫子享福去。

    然而知道老潘主任肺子上長了東西……那大概率是肺癌了,蘇雲這貨看胸片肯定不會看錯,鄭仁心中產生一種畏懼。

    他不敢看,不敢聽,也不敢想。

    回想起來老潘主任咳嗽的樣子,估計應該已經侵犯到主氣道了。不到1個月前回海城的時候,他還沒事兒。進展這麼快,是小細胞肺癌麼?

    67%的小細胞肺癌患者確診時有明顯的肺外轉移病灶,而僅有33%的侷限期患者病變侷限於胸腔的單一放射野內。

    又有數據自然而然的出現在鄭仁的腦海裡,他下意識的向後躲了躲。

    謝伊人沒拉動鄭仁,詫異的看著他坐在椅子上,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淚流滿面,想要縮到牆角。

    「回去看看,可能不是呢。」謝伊人輕輕抹去鄭仁臉上的淚水。

    「慫貨。」蘇雲道:「趕緊的,抓緊時間回去,看看能手術,直接就做了。」

    謝伊人瞪了蘇雲一眼,輕言細語的說到:「去看看,想哭的話在車上哭,好不好。」

    鄭仁很迷茫,小聲道:「上次回去還沒什麼事兒啊。」

    「走。」謝伊人也不和鄭仁多說什麼,此時不管說什麼都沒用。她用力把鄭仁從椅子上拉起來,十指環扣,拉著鄭仁就走。

    柳澤偉見鄭仁、蘇雲、常悅說走就走,想問患者怎麼辦。但轉念一想,生生忍住沒問出口。

    有自己和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在,患者不會有問題。那面,看樣子是很重要的人生病了。

    肺癌麼?鄭老闆應該能做手術吧。

    但願沒什麼事兒。

    剛才看到鄭老闆的臉「刷」的一下子慘白慘白的,柳澤偉被嚇了一跳。

    鄭老闆平時像是一座山似的,根本不見有什麼情緒波動。

    沒想到他這種石頭,也有失控的時候。

    想著,眼前一行人已經消失在視野裡。

    ……

    謝伊人左手握著方向盤,右手握著鄭仁冰冷的手。蘇雲和常悅坐在後面,在翻看手機。

    沃爾沃要行駛出帝都的時候,蘇雲輕輕嘆了口氣,想要收起手機。

    「片子發過來了?」鄭仁忽然問道。

    他的聲音嘶啞,聲帶因為血壓、激素的劇烈變化出現攣縮的情況還沒有好轉。

    蘇雲默默的看著窗外。

    「我看一眼。」鄭仁沉沉的說到。

    蘇雲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把手機遞給鄭仁。

    圖像很清晰,都不用放大,映入眼簾就能看到左肺下葉,一個直徑5cm左右的佔位性病變。

    鄭仁鬆開謝伊人的手,感覺到她微微向前伸了一下,應該是還想握住自己的手。

    他輕輕拍了拍謝伊人的手背,示意自己沒事。

    手機換到左手,右手點開圖像,鄭仁開始閱片。

    圖像放大,縮小,看的極為仔細。

    本來鄭仁閱片就很認真,這次是老潘主任的片子,他更像是要鑽進手機的影像裡一樣,一幀一幀的看著。

    傳過來的圖像並不多,海城那面傳給蘇雲的是最典型的6張影像,有肺窗、縱膈窗各3張。

    鄭仁反覆看了將近一個小時。

    車裡少有的沉默,謝伊人一直踩著限速在開,歸心似箭。

    「蘇雲。」鄭仁覺得自己聲音還是不對,咳嗽了兩聲,又說到:「蘇雲,問那面要全部圖像。」

    「……」蘇雲張嘴就想懟鄭仁,但直接忍住了。

    大哥,全部圖像,光是傳輸,要多久!

    手機也就是內存夠高,幾百、上千張影像下載下來……關鍵是蘇雲認為沒有意義。

    很典型的肺癌,影像上顯示左肺下葉的陰影周圍有毛刺,重建後隱約能看到腫瘤血管。

    周圍還有兩處疑似轉移的點,估計鄭仁心裡不甘,還是想拚命證明一下那不是腫瘤轉移。

    如果單純的肺癌……

    MD!5cm,也足夠大了。

    馬上做手術的話,術後5年的存活率不超過30%。即便手術由自己和鄭仁一起做,蘇雲心裡想到。

    ……

    ……

    註:生活不可能像你想像的那麼好,也不會像你想像的那麼糟。我覺得人的脆弱和堅強都超乎想像。這句話是誰說的,已經記不清楚了,也沒去查。

    鄭老闆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就是個慫貨。

    馮旭輝、苗主任再到老潘主任。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1 01:34
1553 野生的(盟主東明--興業聯合加更5)

    「蘇雲……」鄭仁聲音嘶啞的越來越厲害,勉強說了兩個字,就頓住了。

    「嗯?」

    「你……問問老潘主任,最近有什麼病。」鄭仁壓低了聲音說到。

    雖然距離不遠,蘇雲也很努力才聽到鄭仁說的是什麼。

    「有懷疑?」蘇雲詫異的問道。

    鄭仁無力的做了一個手勢。

    蘇雲感覺鄭仁像是一隻困獸一樣,想要和未名的對手戰鬥。

    只是結局已經確定,不管他再怎麼努力,都會丟盔棄甲,潰不成軍。越多的努力,就會受到越多的傷害。

    蘇雲微微搖了搖頭。

    即便在南川鎮,蘇雲也沒在鄭仁身上感受到這種絕望的氣息。

    「我來問吧。」常悅道。

    蘇雲點了點頭,隨後把頭靠到車窗上,看著外面不斷向後飛馳的樹影,漸漸的入了神。

    掙扎是沒有用的,他開始模擬手術。

    切肺葉,還是切肺段,這是現在要想的。

    要是沒有那兩個疑似轉移的點,可以切肺段,這樣術後能保留左肺下葉。

    經過手術,肺功能損傷也只有15-20%左右,甚至手術做的更精細一點,還能保存更多的肺功能。

    可是那兩個疑似的轉移灶存在,讓術式出現了變化。

    蘇雲覺得很難確定,但要是保守起見,至少要切一個肺葉才行。

    鄭仁會怎麼想?這貨或許會想要做射頻消融來解決吧。

    靠近邊緣,倒也比較適合。術後還要吃靶向藥,要做基因檢測。

    蘇雲覺得腦子要炸開。

    手機連續不斷的嗡嗡作響,片子在一張張的傳進來。

    「鄭總,他們說從抗震救災回來後,老潘主任的身體就不是很好。但當時大家也都沒注意,認為是長時間疲憊導致的,歇半個月、一個月就好了。畢竟歲數那麼大了,折騰的時間還有點長。」

    鄭仁沉默的聽著,常悅試圖多說點話,讓氣氛緩和一下。

    「回來後,老潘主任感冒了兩次。第一次檢查,發現有肺炎,口服的藥物治療,效果不好,想要靜點頭孢曲松。但皮試過敏,老潘主任脾氣也倔,就算了。」

    「過敏?」

    「嗯。」

    「怎麼判斷的?老潘主任應該沒有過敏史。」鄭仁道。

    他記得有一次吃飯的時候,討論起來喝酒影響靜點抗生素的時候,老潘主任說過這件事兒。

    「我問一下。」常悅道。

    很快,她說到:「當時起了很多皮疹,最後就……」

    「皮疹?是壞死性丘疹麼?中心壞死,像是火山的那種……咳咳咳。」鄭仁說的很急,聲音最後嘶啞到消失,氣道痙攣,隨後劇烈咳嗽。

    鄭仁想起了昨晚看到老潘主任額頭的「青春痘」,心裡猛然燃起希望。

    「壞死性丘疹?」蘇雲怔了一下。

    身為心胸外科出身的他,對肺癌的各種治病機理不說瞭若指掌,但也沒什麼好含糊的。

    難道說不是肺癌?

    那不可能,蘇雲雖然不願意相信,但影像學的表現就是這樣,根本沒什麼含糊的。

    鄭仁這貨就是個慫貨!蘇雲想到。

    他在逃避,在琢磨是其他疾病,好不用去面對。

    就像知道消息後,他直接失神,和很多患者家屬一樣,臉色慘白的短暫失憶。

    這貨……蘇雲嘆了口氣。

    「他們說不知道。」常悅用微信問了兩句後回答道。

    「讓人去找主任,馬上看看。主要……是在胸前,有沒有壞死……性丘疹。」鄭仁斷斷續續的說到。

    「哦。」常悅也不問為什麼,馬上去詢問。

    這是一名下級醫生應該有的屬性,先執行,最後定診有什麼問題,等平靜下來再提出意見。

    沃爾沃XC60沉默的行駛在高速公路上。

    越往北走,車越少,速度也在超速的邊緣浮動著。

    「鄭總!有!」常悅忽然說到。

    「我看看照片。」鄭仁道。

    「……」常悅馬上把鄭仁的意思告訴那面。

    這時候,沒人去管老潘主任高興不高興,就算是鄭仁要老虎的鬚子,也要拔下來兩根。

    很快,照片發了過來。

    常悅把手機交給鄭仁。

    果然,老潘主任的額面部、前胸可見多發丘疹。有的還沒變成壞死性的丘疹,有的則像是鄭仁描述的那樣,有「火山症」。

    蘇雲詫異,難道鄭仁真的猜到了真相?

    不是肺癌?不能夠啊,影像學上的特徵,簡直不要太明顯。

    「老闆,什麼病?」蘇雲試探的問道。

    「初步懷疑是抗震救災的時候太過於疲勞……常悅,問問老潘主任,抗震救災的時候,是不是和南方人在一起了。吃了什麼特殊的東西!」

    這次常悅直接把電話打給老潘主任,也沒了上下級之間的那種畏懼,而像是詢問患者一樣,情緒焦急,態度很不好。

    要換成是和患者家屬溝通、交流的話,怕是這時候雙方都不會很愉快。

    但這種方式最為直接。

    果然,鄭仁的猜測再一次中的!

    老潘主任在抗震救災的時候,遇到了天南省的120急救車隊,一起工作了4天。

    最後分手的時候,那面請老潘主任吃了一次老鼠。

    「鄭總,是老鼠……那玩意能吃麼?」常悅覺得有些噁心。

    「問,是不是野生的中華竹鼠。」

    答案是肯定的。

    「蘇雲,胸科誰水平夠?曹國振水平怎麼樣?」鄭仁直接問道,但沒等蘇雲回答,他便自言自語的說到:「不著急,不著急,回去後再說。」

    聲音越來越輕,像是自己安慰自己一樣。

    要是沒之前的那些舉動,蘇雲肯定認為鄭仁這是癔症了,都是幻想出來的病情。

    可是這貨應該是猜到了什麼。

    中華竹鼠?

    簡稱竹鼠,又名竹根鼠、竹根豬、竹狸、芒狸、竹鼬、茅根鼠、芭茅鼠。

    很多地兒都已經人工飼養,當成是一種美食。

    竹鼠的肉味鮮美,低脂肪,高蛋白,含有多種維生素及人體所需的鐵、鋅營養物質。

    可是……蘇雲腦海裡開始尋找相關的信息。

    只是他找了一圈,到最後也沒有發現中華竹鼠與肺癌之間的聯繫。

    是自己知識面不夠麼?

    第一次,蘇雲有了一種深入骨髓的無力感。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1 01:34
1554 肯定顯擺野外求生技巧(盟主小小515加更4)

    「肯定是過秦嶺的時候,吃的野生竹鼠。」鄭仁聲音略帶少許的興奮。

    「竹鼠?什麼意思?帶著什麼傳染病毒?」蘇雲馬上問道。

    「中華竹鼠多棲於山坡,在秦嶺地區常棲於海拔1000m以上的中山闊葉林、針葉闊葉混交林帶,林下多生有竹類植物,或直接棲於竹林。」鄭仁像是機器一樣說著腦海裡存檔的記憶。

    藉著說這個的時候,蘇雲能感受到鄭仁的情緒迅速的恢復平靜,只是那種欣喜,他沒有故意的掩飾。

    沒有必要。

    他只是在讓自己冷靜下來,降低體內的激素水平。

    「問你什麼病呢,怎麼跟聽不懂話一樣。」蘇雲鄙夷道。

    「馬爾尼菲籃狀菌,原名馬爾尼菲青黴菌,是一種條件致病性真菌。」鄭仁緩緩的說到,目視前方,充滿了自信。

    氣場充足,這次連蘇雲都不說話了。

    「它是法國的Capponi 博士於1956 年從越南中華竹鼠中分離出的一種真菌,為條件致病菌,是目前發現的唯一的溫度依賴雙相性真菌。

    馬爾尼菲籃狀菌可引起深部真菌感染,免疫功能低下的患者極其容易感染。」

    「……」常悅臉色微微一變,小聲問道:「老潘主任該不會是得了艾滋吧。」

    「一般情況下,是艾滋病患者容易得病。」鄭仁笑了笑,「但普通人,也能被致病。考慮可能是主任折騰了一圈,十幾天睡不好覺,身體免疫功能極差,最後……他肯定喝了一頓大酒!」

    「喂,別什麼事兒都往喝酒上賴。」蘇雲不滿,「你不喝就不喝,又沒人逼著你喝。」

    「嘿。」鄭仁撓了撓頭。

    手指,冰涼。

    他剛要下意識的搓搓手指,一隻小手伸了過來。

    溫暖,乾燥,似乎永遠守護在自己身邊,不曾離去。

    握著謝伊人的手,鄭仁覺得心變的很穩,很穩。

    一種戰無不勝的感覺,充斥在心中。

    狗屁的肺癌,不可能!他很用力的想到。

    「過秦嶺,最後戰友分開,大喝一頓也是正常。」鄭仁嘿嘿一笑,道:「主任麼,你也知道,肯定會喝多。這輩子天南地北的,估計再也見不到了。」

    「你的話太多了。」蘇雲道。

    「免疫力低下的正常人,也可以感染馬爾尼菲籃狀菌。最主要體現在肺部,看著就跟腫瘤一樣一樣的,而且為了排查是否是腫瘤,都要靜點一段時間抗生素。」

    「是有誤診病例?」蘇雲問道。

    「真懷疑你心胸外科明日之星的稱號,是誰瞎說出來的。」鄭仁心情大好,順口懟了蘇雲一句。

    「……」

    「誤診病例不多,但是有。打開一看,找不到腫瘤,直接就傻逼了。」鄭仁笑道:「這些誤診病例,在做手術之前都要考慮一遍的。」

    蘇雲心裡不服氣,可是馬爾尼菲籃狀菌這種見鬼的東西自己是真不知道。

    但是也不能由著性子去反駁。

    專業的東西,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要是憑情緒反駁的話,最後只會更丟臉。又不是女人吵架,學術上的東西,還是要講究邏輯的。

    最重要的是涉及到老潘主任,蘇雲也渴望著鄭仁的診斷是正確的。

    「該病的傳播途徑目前尚不明確,可能途徑為經皮膚破損、消化道或吸入分生孢子,接觸竹鼠糞便或暴露於雨季疫源地土壤中的馬爾尼菲藍狀分生孢子被認為是最主要的傳播途徑。」

    「主任肯定特麼的顯擺自己那套野外求生的技巧,現在當兵和他年輕時候當兵能一樣麼?他又不是特種兵,有范天水的身體?淨特麼的胡鬧,一個醫療兵,也不看自己多大歲數了!」鄭仁情緒略有些激動,開始嘮叨起老潘主任。

    「老闆,你這信誓旦旦的,不是自己騙自己吧。」蘇雲有些擔心,但他也沒隱瞞。鄭仁的表情和語氣以及身上散發出來氣場告訴他,肯定不會有問題。

    所以這種事兒,還是直接問出來的好一些。

    「不會的。」鄭仁長吁了一口氣,道:「回去後,給主任做個檢查就可以了。」

    「查什麼?局部活檢?」蘇雲問道。

    「對皮膚皮損進行取材培養、利用氣管鏡對肺內病灶進行活檢,留取肺泡灌洗液進行病原學檢查。」

    鄭仁說完,握著謝伊人的手輕輕的鬆了一下,整個人都如釋重負的靠到了車子的靠背上。

    蘇雲沒說話,而是登陸一個外文網站開始搜索有關於馬爾尼菲籃狀菌的信息。

    就像是鄭仁說的那樣,老潘主任的症狀以及體徵、影像學檢查都極為類似。

    蘇雲這才想起來,傳來的所有影像資料鄭仁還沒看。

    這就可以了麼?

    「老闆……」

    「噓……」蘇雲剛一說話,謝伊人就轉過頭小聲的制止。

    「睡著了?」蘇雲詫異。

    謝伊人微笑,點了點頭,馬上回頭專心開車。

    一隻手在鄭仁的手心裡,只剩一隻手握著方向盤,再不看路……

    作死沒這麼作的。

    蘇雲瞥了一眼,見鄭仁睡的很香,嘴角有一絲微笑,像是個孩子。

    「慫貨折騰累了。」蘇雲搖了搖頭。

    ……

    ……

    幾個小時後,進入海城市區,謝伊人把鄭仁叫醒。

    「我睡著了?」鄭仁愕然發現自己竟然睡了一大覺。

    好像在前線回來,幾天幾夜沒睡的時候,也不如剛剛睡的那麼香甜。

    「老闆,到海城了,準備幹活吧。」蘇雲道:「主任的感染灶比較靠邊,我估計呼吸內科不敢用氣管鏡取活檢。」

    「嗯,沒事,我來。」鄭仁自信滿滿的說到。

    「你這也行?」

    「作為一名術者,必須完美無瑕。」鄭仁心情明顯特別好,說出這句話,讓蘇雲無言以對。

    這貨有什麼是不行的麼?蘇雲心裡想到。

    反正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發現。自己似乎應該更努力一些才是,協和的病歷庫,好像也沒看完。

    找時間,應該去再看看了。

    「老闆,回去後,我請一段時間假。」蘇雲心裡想著病歷庫的事情,也不掩飾的直接說道。

    「不行。」鄭仁道。

    「……」

    「手術可以不做,但項目的事情還是要你跟的。這種和人打交道的事情,我不行。」

    「你什麼行?」蘇雲鄙夷的問道。

    「和人打交道的話,麻醉之後,我就可以了。」鄭仁笑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1 01:34
1555 虛驚一場(掌門是小草君啊加更)

    沃爾沃XC60在海城市一院急診大樓門前停下,鄭仁下車,一股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

    王總站在大門口,白服的衣角有星星點點的血跡,看樣子不久前剛經歷了一場急診大搶救。

    他張開雙臂,面帶微笑。

    鄭仁來不及回味急診大樓帶給他的回憶,和王總擁抱了一下,問到:「主任呢?」

    「在點滴。」王總很慎重,問到:「鄭老闆,真沒事兒?」

    「嗯,看片子是這樣。」鄭仁急匆匆說到。

    「……」王總無語。

    自己看的片子和鄭老闆看的片子,是一張片子麼?

    那麼明顯的肺部佔位性病變,惡性腫瘤可能性極大的片子,鄭老闆竟然認為沒什麼事兒?

    「點的什麼?」鄭仁問到。

    「抗生素,現在主任發熱,血象高。」王總道。

    鄭仁點了點頭,輕車熟路的直奔急診科主任辦公室走去。

    「在這面還習慣麼?」蘇雲摟住王總的肩膀,笑著問道。

    「還好,雲哥兒,片子你看了麼?」王總小聲問蘇雲。

    「看了,很典型的惡性病變。但老闆堅持說是馬爾尼菲籃狀菌感染,還確定主任是抗震救災回來,路過秦嶺的時候吃了野生竹鼠受的感染。」蘇雲也不掩飾,實話實說。

    「呃……」王總喉嚨裡發出一個很古怪的聲音。

    「怎麼?」蘇雲的手臂微微一緊。

    「聽老潘主任說,和天南省的120急救車一起出的秦嶺,真是吃過野生竹鼠,還是他親手下套抓的。」王總有些詫異。

    可是馬爾尼菲籃狀菌是個什麼鬼?王總一臉懵逼。

    完全沒聽說過。

    蘇雲笑了,估計是真的,而不是憑空臆造出來的。雖然有關於馬爾尼菲籃狀菌,自己在手機上已經查找到。但是聽王總說老潘主任有鄭仁說過的經歷,一下子就放心了。

    「雲哥兒,你是胸外的,感覺……」

    「前兩天,老闆把你們胃腸外科的手術給停了。」蘇雲把話題扯到另外一個方向。

    不過王總馬上知道蘇雲說的是什麼意思。

    自己,就別否認鄭老闆的診斷了。自家的手術,鄭老闆說停就停。什麼人能停手術?不光診斷要準備,還要有江湖地位。

    MD!那可是停急診手術,王總一下子來了興致。

    「什麼病?」王總好奇的問到。

    「腸梗阻。」蘇雲笑眯眯的說到。

    王總頓時沉默下去。

    腸梗阻?!難起來可是真難。

    「誰做的?最後是粘成一坨的那種腸梗阻麼?」王總問道。

    在他看來,粘成一坨的腸梗阻,就已經是天級難度的腸梗阻了。

    「診斷腸梗阻,最後被老闆給叫停了。老闆說考慮是首先作用在平滑肌,而不是骨骼肌的重症肌無力。後來做了新斯的明試驗,證實了這一點。

    手術麼,是我做的,23分鐘切下來胸腺,我就問你服不服。」蘇雲笑嘻嘻的說到。

    重症肌無力……王總一下子就傻了。

    估計是片子很典型的那種,要不然科裡面層層閱片,根本不會出現誤診的問題。

    看王總的表情,蘇雲猜到了他心裡在想什麼,道:「你敢停老馮的手術麼?」

    「……」

    王總覺得自己剛一見面,又遭受到了一連串的暴擊。

    鄭老闆直接停馮教授的手術,似乎自己來海城才幾個月的時間,怎麼都想像不到那是自家醫院了呢?

    「別沮喪麼。」蘇雲笑道:「馬爾尼菲籃狀菌,我一點印象都沒有。找傳染病學的人問過才知道,後來那面傳給我幾篇個案報導,我去雲端又查了一下才知道。所以說麼,老闆說什麼,我能質疑一下,你豎著耳朵聽就是了。」

    王總馬上把該死的重症肌無力和腸梗阻拋棄,不再去想,專心於老潘主任的病情。

    「真的不是?」他還是不敢相信。

    「誰知道,不知道你,反正我是信了。」蘇雲跟著鄭仁走進主任辦公室。

    鄭仁坐在床頭,看著老潘主任,道:「主任。」

    老潘主任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見是鄭仁,有氣無力的問到:「你怎麼回來了?」

    「真是,有問題也不早說,自己在這兒遭罪。」鄭仁沒有回答老潘主任的問話,而是張口就抱怨道。

    就像是在外地工作的兒子,抱怨父母的神情一模一樣。

    「沒事,就是感冒。」老潘主任咳嗽了兩聲,說到。

    「什麼感冒,別瞎說。」鄭仁不高興的說到:「額頭、胸前,壞死性斑丘疹,自己不知道啊,還在這兒硬撐。王總,去開一盒伏立康唑。」

    說著,鄭仁頓了一下,喊住王總,道:「還是直接靜點大弗康吧。」

    「直接上靜點?」蘇雲問到,他生怕鄭仁著急,忙中出錯。

    「已經耽誤了很長時間,先用藥壓一下真菌感染的情況。」

    「我剛點抗生素不到2天,為什麼要抗真菌?」老潘主任問到。

    「主任,你這個不是感冒,也不是炎症,是馬爾尼菲籃狀菌。」鄭仁微笑了一下,情緒已經沒有之前進來的時候那麼急了,「一會給您做個檢查,確定一下就好。」

    「還要什麼檢查,點點抗生素就好的事兒。」老潘主任嘟囔著,但高燒不退,身體很不舒服,他也沒時間、沒精力折騰。

    鄭仁沒理睬老潘主任,怎麼診斷、怎麼治療,他說了不算。

    現在家裡,自己做主。

    讓蘇雲去聯繫氣管鏡,鄭仁開始進入系統手術室做訓練。

    因為老潘主任的感染病灶並不在中心,氣管鏡做起來有些困難。不過這難不住鄭仁,訓練了10次,鄭仁已經得心應手了。

    氣管鏡取組織,活檢、並做了病原學檢查。

    折騰了4個小時。

    鄭仁在顯微鏡下親眼看到典型帚形枝,雙輪生,散在,有2~7個梗基,其上有2~6瓶梗,較短而直;瓶身較膨大,梗頸短直,可見單瓶梗,直接從氣中菌絲長出,其頂端有單鏈分生孢子。

    又確定了幾遍,很典型的馬爾尼菲籃狀菌,不是肺癌,絕對不是肺癌,鄭仁這才放下心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1 01:35
1556 哭著哭著就餓了,就算截肢也得先擼串

    處理完一切,鄭仁回到急診科主任辦公室,見小伊人坐在椅子上靜靜的看著點滴。

    「確診了?」小伊人悄聲問到。

    鄭仁點了點頭。

    這一番折騰,鄭仁隱約知道自己平時把太多的時間都扔到了臨床上,或多或少的忽略了身邊的人。

    沒事兒的時候,還不覺得什麼。

    可一旦聽說老潘主任得了肺癌,命不久矣的那一瞬間,自己心中悔恨交加。

    平時還是要多陪伴。

    人麼,總是有那麼一天。多陪陪,最後才不會後悔。

    「吃點什麼?我去買。」小伊人站起來,問到。

    鄭仁大步走過去,把小伊人抱在懷裡。

    「蘇雲在呢!」謝伊人掙紮了一下,卻沒掙脫。

    她能感受到鄭仁身上的溫度與態度的堅決,這是怎麼了?不過小伊人沒想太多,反手也抱住鄭仁。

    「喂,狗糧不能這麼撒。」蘇雲在一邊說到。

    常悅吃吃的笑著。

    鄭仁也沒說什麼感慨、動人的話語,幾秒鐘後,鬆開謝伊人,牽著她的手道:「診斷明確,確定是馬爾尼菲籃狀菌感染。沒事了,沒事了。」

    謝伊人點了點頭,順勢看著自己的腳尖,遮掩著心中的羞怯。

    「餓了,隨便訂口吃的。」蘇雲道:「主任家裡人呢?」

    「他說單位忙,沒告訴家裡人。」常悅道。

    「給主任訂碗粥吧,別吃油膩的東西。」蘇雲拿出手機,準備點飯。

    「還是我來吧。」謝伊人匆忙說道:「主任睡著了,別在屋子裡說話,你們去看看急診科,飯到了我叫你們。」

    被謝伊人推出來,鄭仁撓了撓頭。

    有一種死裡逃生的感覺。

    「王總呢?」他這時候才意識到王總不在身邊,什麼時候去忙的都不知道。

    「做氣管鏡的時候急診收了個闌尾炎,去做手術了。估計這時候應該差不多了,訂飯……算了,小伊人肯定和手術室有聯繫。」蘇雲吹了口氣,額前黑髮飄呀飄的,愉悅起來。

    沒事兒就好。

    鄭仁站在走廊裡,看著人來人往,感覺自己似乎回到了過去。

    「怎麼樣,是不是想回來?」蘇雲在一邊問到。

    「看看還行,每天都不能回家,感覺好差。」鄭仁實話實說。

    住院總麼,那種崗位要是戀戀不捨,才是真的有病。鄭仁雖然是一塊石頭,但這裡積毀銷骨,只是石頭還不夠。

    「王總說,這面換了一些人,補充了些新鮮血液。」

    「嗯。」鄭仁點了點頭,他在診室裡,看到了陌生的面孔。

    說是陌生,其實也都認識。不太熟悉,平時見面點頭的那種。

    晚上八點多,急診科正是最忙的時候,鄭仁也沒去打招呼,只是隨意的看著。

    東張西望的看著,三四個女學生從門口走了進來,中間有一個人蹦蹦跳跳的。

    應該是腳受傷了,鄭仁瞄了一眼系統面板的顏色,也沒太注意。

    只是最簡單的外傷,有什麼好看的?

    女學生蹦啊蹦的,一個梳著雙馬尾的女孩兒先跑來問路。

    「大夫,外科在哪?」

    「裡面,右手第二個門。」鄭仁道。

    女學生沒說話,看著蘇雲,眼睛裡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鄭仁聳了聳肩,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同學好像要截肢,挺重的,需要搶救麼?」女孩兒問到。

    「截肢?」鄭仁和蘇雲都楞了一下。

    看那個女孩兒跳進來,應該沒什麼事兒,怎麼就截肢呢?

    「怎麼受的傷?」蘇雲問到。

    「下午,跑步的時候被踩了一腳,都腫了,看著特別嚇人。」女孩兒對著蘇雲,開始講述病情經過。

    遠處,受傷的女孩慢慢的蹦了過來。

    鄭仁看了一眼系統面板——左足外傷。

    簡單的不要再簡單的診斷,系統甚至都懶得給更細化的診斷,鄭仁知道肯定沒什麼大問題。

    連個骨筋膜室綜合徵都沒有,截個毛線的肢。

    「我們當時就送她去校醫室,校醫看了一眼,說是太重了,她看不了。」女孩兒說著,開始有些著急了,「然後告訴我們要截肢,我們就來了。」

    「你們哪個學校的?」蘇雲冷冷的問到。

    女孩兒說了一個海城當地學校的名字。

    「一路蹦過來的?還是你們校醫下班晚?」蘇雲從她的陳述中,瞬間找到了破綻。

    「我們……」她有些不好意思。

    鄭仁聞到周圍有濃郁的烤串味道,心裡嘆息,這幫孩子們心可真大,一面都要截肢了,一面又去擼了頓串才過來。

    這要真是什麼急症,怕是已經晚了。

    「這不是怕住院後要截肢,嚇的我們都哭了。哭著哭著就餓了,在校門口吃了點東西,才趕過來。」女孩兒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到。

    和鄭仁猜的一樣。

    真心不知道她們的腦回路里想的是什麼,但鄭仁覺得有趣,微微笑了笑。

    急診外科在忙著,門口排了一堆人。

    「大夫,你能給看看麼?」女孩兒有些為難,有些害羞,偷眼看著蘇雲,小聲問到。

    蘇雲拒絕。

    但周圍三四個女孩兒嬌聲央求,路人不斷投來異樣的目光,鄭仁皺眉,道:「看一眼,估計不是什麼大病。」

    蘇雲瞪了鄭仁一眼,卻也發現很多人在看自己,無奈只好帶著鶯鶯燕燕的女孩兒去了處置室。

    1′22〞後,一聲慘叫從處置室傳出來。

    鄭仁也沒管,應該是查體,女孩比較嬌氣,碰一下傷處就開始大叫。

    要是換自己查體,或許會好一些。但蘇雲查體,即便只是碰碰腳面,情況都不一樣。

    嘿嘿,鄭仁笑了笑。

    不過話說學校的校醫還真是不靠譜,各種奇葩事情都有發生。

    海城為了發展經濟,10年前遷了一批高校來周邊。學校多了,有關於校醫的笑話也就多了。

    有家高校,校醫永遠都只有婦科醫生在。

    有家高校,校醫永遠都只會開消炎藥。

    鄭仁高度懷疑他們有沒有醫師證。

    像是今兒的女學生,只是簡單的外傷,回去冷敷也就夠了,卻被校醫說要截肢。

    真心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心態,才能說出這種話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1 01:35
1557 主動脈外膜潰瘍是個什麼鬼

    「大夫,我愛人的病重不重啊。」急診搶救室裡,一個中年女人跟著內科醫生出來。

    鄭仁在愣神,耳邊聽到有人說話。

    「重!」內科醫生很肯定的說到:「消化道出血,裡面有個水龍頭呼呼的冒血,你說重不重?」

    急診內科醫生說著,抬頭看見鄭仁,招呼道:「鄭總,主任的病沒事?」

    「沒事。」鄭仁笑了笑,「什麼患者?」

    「噁心、嘔吐,血壓偏低,考慮是上消化道出血,準備收入院。」

    這種情況比較常見,TIPS手術針對的門脈高壓患者是一種,胃底、腸道黏膜有潰瘍、破裂出血也是一種。

    要不是門脈高壓伴胃底靜脈曲張的肝硬化嘔血的話,一般出血的動脈都不會很大,入院給胃腸減壓,靜點止血藥物,有個2-3天也就差不多了。

    「血壓多少?」鄭仁隨口問到。

    「75/50mmhG。」急診內科醫生帶著患者家屬去開住院單,給鄭仁留下了一個數據。

    還好,雖然是休克血壓,但不是特別低。

    鄭仁探頭看了一眼,急診搶救室的床上躺著一個中年男人,臉色蒼白,心電監護顯示的數值……

    血氧飽和度怎麼這麼低?心電示波的波形也有些問題。

    鄭仁覺得不對,進門看了一眼。

    系統面板紅的嚇人,診斷像是要滴出血了一樣——心包大量積液,主動脈外膜潰瘍。

    呃……這是什麼病?

    鄭仁知道,急診內科的醫生診斷錯了。至於為什麼會犯這個錯誤,他暫時沒有想。

    他馬上打開操作台的一個抽屜,這裡面放著水銀血壓計和聽診器。

    拿起聽診器,鄭仁開始給患者聽診。

    雙肺可聞及大量濕囉音,心音低頓遙遠,的確是心包填塞的心音無疑。

    因為是男人,鄭仁沒去檢查有沒有上次遇到的「易容」的患者的情況。

    心包填塞也分為急性和慢性幾種,要是外傷性的,心臟破了一個大口子,血出不去,堆在心包腔裡,屬於急性心包填塞。

    要是心功能不全、腎功能不全都可能導致體液循環障礙,出現慢性心包填塞。

    出現心包積液、乃至於心包填塞這都可以理解。但主動脈外膜潰瘍,是個什麼見鬼的診斷?怎麼來的?

    主動脈也會出現潰瘍,這種情況是指主動脈內膜粥樣硬化斑塊破裂形成潰瘍,潰瘍穿透內彈力層所致。

    然而大豬蹄子給出的是主動脈外膜潰瘍。

    有炎症?還是別的什麼?

    正想著,急診內科醫生開完了去消化內科住院的住院單走出來,招呼陪檢送患者去住院。

    她看見鄭仁在床前查體,便問到:「鄭總,怎麼了。」

    「先不著急住院,開個肺部CT。」鄭仁道:「病史是什麼?」

    急診內科醫生怔了一下,很明確的上消化道出血,鄭總怎麼不讓收入院,還要開肺部CT檢查呢?

    「男患,42歲。因反覆噁心、嘔吐伴呼吸困難3小時來我院就診。」雖然有疑問,急診內科醫生還是習慣性的匯報病史。

    上級醫生的淫威,不是開玩笑的,早都習慣成自然了。

    「患者於3小時前忽然出現呼吸困難,略感胸悶,伴噁心嘔吐多次,每次均為少量胃內容物及少量咖啡色物,無腹痛,與進食體位無關。有大便失禁,大便為黃色稀便。」

    「噁心嘔吐?咖啡色?」鄭仁問到。

    「嗯,潛血是陽性,考慮是上消化道出血導致。因為沒有嘔血的情況,出血應該不是很嚴重。」急診內科醫生說到。

    鄭仁沉思。

    事情很不對勁兒。

    按照病史推論,急診內科醫生的診斷是沒錯的。

    噁心、嘔吐,吐出來的東西送檢,有潛血陽性,推論上消化道出血。這一切都合乎邏輯,沒有任何問題。

    但為什麼會有呼吸困難呢?

    見鄭仁看著患者發呆,急診內科醫生小聲說到:「鄭總,抓緊時間送消化內科吧,要是出血止不住,還要大搶救什麼的。」

    急診科麼,有了診斷後,該送哪就送哪去。

    都在急診科進行搶救,這面也忙不過來。

    外面堆十幾、幾十個急診患者,遇到個脾氣不好的、病情急的,真是直接就張嘴罵人。

    就算是挨打也不少見。

    頂著耳光進行搶救的時候,也不罕見。

    鄭仁搖了搖頭,道:「去開個肺部CT,我帶患者去做檢查。」

    急診內科醫生不知道鄭仁為什麼堅持,她也沒猶豫,上級醫生說了,自己也提了意見,他不聽,那就按照上級醫生的醫囑先執行唄。

    天塌下來有上級醫生頂著,怕啥。

    「什麼患者,老闆。」蘇雲處理完女學生,回到鄭仁身邊。

    「很奇怪,你聽一下。」鄭仁把聽診器給蘇雲。

    「嗯?奇怪?」

    「按照病史,患者診斷為上消化道出血,沒什麼疑問。但聽診雙肺和心包都有問題,我準備先帶患者做個CT看看。」

    蘇雲將信將疑的拿著聽診器,開始聽診。

    不到一分鐘,他表情凝重的抬頭,道:「有問題,抓緊時間去檢查。」

    說完,蘇雲又問道:「上消化道出血?」

    「噁心、嘔吐,嘔吐物潛血試驗陽性。」

    「鄭總,CT單子開完了,您帶著去?」急診內科醫生問到。

    「嗯。」

    患者家屬有點懵,剛剛說了送去消化內科住院,大夫還把病情描述的很重,稍微晚一點就可能要死人。怎麼現在又要做檢查?

    「大夫,怎麼回事?」患者家屬有些焦慮的問到。

    「最近受過外傷麼?」鄭仁也沒解釋,一邊和陪檢七手八腳的把患者抬上平車,一邊問到。

    「最近?沒有。」患者家屬道:「就在幾年前受過一次傷,鎖骨骨折,做過手術。最近沒什麼事兒,都挺正常的。」

    鄭仁瞄了一眼,患者左側胸骨區有陳舊性手術瘢痕,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奇怪,沒有外傷,主動脈外膜潰瘍是哪來的?

    按照大豬蹄子的診斷,鄭仁開始琢磨起來。

    但不管怎麼想,都是死胡同,完全沒有思路。

    鄭仁和蘇雲推著平車,一路小跑,和陪檢把患者送到CT室。

    直到患者上了診床,開始做CT,才緩了口氣。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1 01:35
1558 巧?不巧!

    「鄭總,有日子沒見,帝都那面還好麼?」CT室的醫生和鄭仁聊著天,手上也沒慢,抓緊時間檢查。

    急診科的醫生親自送患者來做檢查,意味著對病情判斷很重,這一點不用說CT室的醫生也知道。

    輕點的患者,誰有那閒空陪著來做檢查。

    機器發出轟鳴,鄭仁沒有和他閒聊,而是左手放在右側腋下,右手托腮,看著電腦屏幕。

    氣氛有些凝重。

    CT室醫生不敢怠慢,也不聊天了,認真的看著屏幕。

    1分鐘後,影像出現在屏幕上。

    幾個人都呆住了。

    左側鎖骨端,一根針的影像出現,斜插在縱膈裡。心包中、重度填塞,雙肺佈滿了大片的陰影。

    肺部改變可以忽略,最主要的是那根針的影像,看樣子應該是固定鎖骨骨折的克氏針!

    它從鎖骨端脫出一半,針尖就在主動脈邊緣。

    原來是這樣,鄭仁驚訝後恍然大悟。

    「我去……」CT室的醫生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圖像,驚訝的指著克氏針的影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鄭仁抓緊時間在腦海裡重建CT影像,大豬蹄子給出的診斷是主動脈外膜潰瘍,經過影像重建後確定已經累及中層及內膜,周圍組織水腫,局部無分泌物。

    這是主動脈隨時都要破!鄭仁後背汗毛一下子豎了起來。

    「給王總打電話,急診雜交手術室,準備主動脈支架。」鄭仁道。

    蘇雲點頭,拿著手機開始聯繫手術室。

    「鄭總,片子給您,報告要等明天。」CT室的醫生知道情況緊急,所以直接把片子打印出來,交給鄭仁。

    「謝了。」鄭仁接過片子,和陪檢、患者家屬把患者抬上平車,一路奔著急診手術室跑去。

    MD,克氏針遠端怎麼能游離出來呢?鄭仁也想不懂這點。

    可能是骨科醫生往裡鑿針的時候,就出現了問題,也可能術後患者恢復訓練的時候出現的問題。

    現在,不是問為什麼的時候,而是要抓緊時間做手術。

    主動脈外膜受損,已經累及到中膜、內膜,一旦血壓升高,患者隨時都可能主動脈破裂死亡。

    路上,蘇雲追了上來。

    「運氣不錯,還有一枚主動脈支架。下次回海城,一定要拉著小馮。」蘇雲道。

    鄭仁意識到,自己不在的時候,海城應該不做介入手術。

    馮旭輝不跟著,連主動脈支架有沒有都不一定。

    上次,是二院的王強來送的各種耗材。這次能一樣留點,估計是最近王強來做過手術,或是從前遺留下來的。

    不管了,能應付過眼前這關就行,鄭仁想到。這患者運氣不錯,遇到自己了。

    「你去和患者家屬做交代,我去下支架。」鄭仁道:「家屬簽字,你給我打電話,然後刷手上台。」

    患者家屬聽到兩人的交流,一下子慌亂起來。

    急診手術?這是個什麼情況?!

    而且看兩個大夫的表情都很嚴肅,比急診內科的大夫往死了交代還要嚇人。

    不怕說的有多嚴重,那些都是少見的意外情況。最怕的就是大夫陰沉著臉,一路快跑,風風火火沒時間和自己詳細說。

    患者家屬是明白人,被鄭仁和蘇雲給嚇壞了。

    把患者推進手術室,王總剛下手術,他看鄭仁急匆匆的推一個患者進來,詫異的問到:「什麼情況?」

    「克氏針遠端游離,主動脈外膜、中膜破損,心包填塞。」鄭仁急促的說到。

    「……」王總愕然。

    「你送患者回去,然後上來搭把手。」鄭仁毫不客氣的說到。

    此時和王總說搭把手,那真就是搭把手了。

    在912,還會和魏主任、馮教授客氣一下。但這裡是海城,自己面對的是王總,完全沒必要客氣。

    「好。」王總知道情況緊急,馬上和助手送患者下去。

    「鄭總,就說你忙,哪次回來都要連夜手術。」楚嫣之一邊幫鄭仁把患者抬上雜交手術台,一邊說到。

    「嘿,正好碰到了。」鄭仁也很無語。

    要是自己不在,或許不會這麼忙。

    但消化內科,怕是一兩天之內,會有一個患者忽然死去,死的莫名其妙,無聲無息。

    或許,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

    鄭仁在大豬蹄子的協助下,及早的發現、診斷、治療,才避免了一次次的悲劇發生。

    「今晚準備做幾台?」楚嫣之繼續嘮叨著。

    「我也不想做。」鄭仁很無奈的說到,「一會沒事兒,主任點滴完了,把他送回家,咱們出去吃宵夜。」

    「伊人說訂飯了,不過鄭總難得大方一次,你們在帝都掙得挺多啊。你這麼小氣吧啦的傢伙都知道請客吃飯了?」楚嫣之問到。

    自己不願意吃飯是嫌煩、浪費時間,不是小氣好不好。鄭仁心裡腹誹,但他沒有解釋,而是直接說到:「全麻,先下主動脈支架,然後開胸。」

    「診斷什麼?」楚嫣然問到。

    「主動脈外膜潰瘍,心包填塞,克氏針遠端游離。」鄭仁道。

    「哇哦,克氏針?!」楚嫣之蹦了一下。

    「抓緊時間麻醉。」楚嫣然正在忙著,有些嫌棄的說到:「潰瘍重不重,鄭總?」

    「重,考慮是克氏針劃傷導致的,已經累及到中膜、內膜,隨時可能破。」鄭仁見小伊人在忙碌著準備手術用的東西,他便去刷手。

    海城這面急診急救的水平趕不上帝都,楚家姐妹雖然技術水平算是不錯,但和老賀比還是有一定的差距。

    不過鄭仁覺得還好,只要不出現西林鎮的情況,一切都好。

    上次在西林鎮搶救,真的有心理陰影了。

    刷手出來,麻醉結束,蘇雲的電話也打了上來,說是患者家屬已經簽了術前同意的字,直接開台。

    片子被蘇雲拿下去給患者家屬交待病情了,鄭仁一邊給患者消毒,一邊回憶腦海裡的影像。

    主動脈支架,沒什麼難度,只要不破,先把架子下進去也就夠了。

    「嫣然,注意吸痰。」鄭仁叮囑。

    「知道。」楚嫣然道:「剛聽了,雙肺大量的濕囉音,放心吧鄭總。」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1 01:35
1559 雲哥兒說的對!

    氣密鉛門關閉,鄭仁一個人在手術室裡做手術。

    楚嫣然身上穿著鉛衣,緊緊的盯著儀器的數值,一旦有不對的時候,馬上就能衝進去。

    「伊人,主任那面沒事兒?」楚嫣之問道。

    「嗯,鄭仁說不考慮是惡性腫瘤,而是一種真菌感染。」謝伊人這時候回想起來鄭仁在車上說的話,秀眉輕輕皺了起來。

    「咦?你那是什麼表情?」楚嫣然見謝伊人有些愁苦,好奇的問道。

    「鄭仁說,是主任去抗震救災回來的時候,過秦嶺吃了野生的竹鼠,感染了真菌。這種真菌有一定的潛伏期,最近才發病。」

    「野生竹鼠?!那也能吃?」

    「能啊,我小時候就吃過,不過是養殖的。」謝伊人道:「不知道養殖的有沒有真菌,潛伏期有多久,要是十多年,那可就遭了。」

    「沒事沒事,不是能治麼。」楚嫣然大咧咧的安慰道。

    「你沒見主任額頭都是斑丘疹?」謝伊人道:「寧肯病的再重點,也不願意長一臉的……」

    說著,她似乎很害怕,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楚嫣然表情嚴肅,回想了一下老潘主任額頭都是壞死性的斑丘疹,對謝伊人的話深有同感。

    「在帝都忙麼?」楚嫣之把讓人不愉快的話題岔開,問道。

    「不忙,就6張床位,每天可無聊了。」謝伊人穿著隔離服,帶著五彩斑斕的無菌帽,「手術很少,鄭仁到處去蹭手術做,有時候還不叫我。」

    「可惡!」楚嫣之右手握拳,附和道。

    「是啊,前兩天給胃腸外科救台,說是遇到一例腔內闌尾。」謝伊人依舊唸唸不忘這件事兒,「我只聽說過,從來沒見過。他去救台,竟然不叫我!」

    「讓他跪鍵盤。」楚嫣之道:「不給他點教訓,下次他還不叫你。」

    「嗯,用膝蓋在鍵盤上打出一張悔過書。」蘇雲和王總回來,在一邊添柴加油。

    謝伊人笑笑,沒繼續說話。

    「雲哥兒,一會怎麼做?」王總見鄭仁已經開始踩線,大架子送了進去,便問道。

    「用不著你。」蘇雲瞥了一眼王總,「心胸的手術,你會做?」

    「……」

    王總默然。

    「有胸瓶麼?」蘇雲問到。

    「我去胸科找。」王總接受了自己跑腿小廝的角色定位。

    「把骨科的周總叫來,取克氏針。」蘇雲道。

    「好,讓他把器械都帶著。咱們急診,沒那麼多東西。」王總已經接受了設定,也不掙扎猶豫,馬上去忙碌起來。

    「伊人,飯到了麼?」蘇雲問道。

    「還沒,悅姐在下面等著。不著急,做完手術再說。」謝伊人很明顯更想要上手術。

    「這個患者可真幸運。」蘇雲看著影像,克氏針遠端游離的針尖就在主動脈周圍,要是脫出的長度再多幾個毫米,怕是患者早都死了。

    「雲哥兒,這病是怎麼診斷的?」王總那面打了兩個電話,急匆匆的趕了回來,詢問道。

    「我也不知道。有個女學生被踩了腳,校醫嚇唬她說要截肢,哭著……先吃了頓串兒,然後就來了。我處理患者的時候,老闆看見的。」

    「我去,都要截肢了,還吃串兒?」王總驚訝道。

    「吃飽了好來醫院啊,要是不吃飽,萬一真截肢了怎麼辦?」謝伊人在一邊說道。

    王總想了半天,實在想不懂吃飽和做手術有什麼關係。

    「患者主訴是噁心嘔吐,誰想到病變在心臟和主動脈。」

    「是啊,這人不管送哪,都很難不被誤診。」王總一想這個病史,心有餘悸的說道。

    幸虧鄭老闆回來遇到,要不然怕是患者今天晚上都過不去。

    「雲哥兒,你說明明是心臟、主動脈的病,怎麼會是消化道症狀呢?」

    「可能是慢性損傷,患者已經漸漸耐受了。但身體有應激性反應,出現應激性潰瘍、出血。」蘇雲道,「可能是這樣,不過患者家屬還算是通情達理,我去交代病情,你猜她怎麼說的?」

    「怎麼說?」

    「她說,人交給醫院了,不管簽什麼字都行。好了,給送錦旗。要是人沒了,也不怨醫院,是命不好。」蘇雲道。

    「是真的麼?」王總還是有些謹慎。

    「看著應該沒問題。」蘇雲到不在意,直接道:「就算是有問題,也是你這個急診住院總的問題,和我們倆帝都教授有關係麼?」

    「……」王總攤手,無語。

    「雲哥兒,教授的證真的下來了?」楚嫣之問到。

    「當然。」蘇雲笑道:「昨天遇到一例……嘿嘿。」

    他說著,先笑了起來,怎麼都是胃腸的事兒。

    「怎麼了?」楚嫣之見他笑的賊兮兮的,便問到。

    「昨天和老闆做了兩台手術,第二台戈謝氏病做完下來,老闆看見你們做一個腸梗阻的急診,當場就攔下來了。」蘇雲笑吟吟的看著王總。

    「……」王總覺得今天自己無語的次數簡直太多了。雖然是第二次聽,但是他依舊感覺有些害怕。

    要是自己在家,帶著患者上台,打開做手術,術後症狀越來越重……這種事兒不能想,越想越害怕。

    「最後診斷是首發症狀是腸梗阻的重症肌無力。」蘇運道:「本來下午要去給帝都醫大的學生講課,被手術給耽擱了,老闆自己去的。」

    「講課!」楚嫣之開心的八卦著。

    「手術?」王總皺眉問道。

    「嫣之,想不想聽課?老闆是正教授,我現在是副教授。想聽課,隨時給你講。」蘇雲問道。

    「早都聽噁心了。」楚嫣之道。

    「那是講的沒意思,才會聽噁心。老闆講課的時候,據說最後全場起立鼓掌,返場了十多次。後來又把結腸外膜和肌層給分離,這才完事。」

    「又不是你,你高興個什麼勁兒。」楚嫣之道。

    「你想,就老闆的顏值都能返場十多次。要是我去講課,不得通宵?返場一百次?」蘇雲很認真的說道。

    「雲哥兒你說的對。」王總說著反話。

    可是蘇雲卻很當真,點了點頭,道:「我也覺得你說的對。」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1 01:35
1560 直接嚇傻了(盟主小小515加更5)

    鄭仁很快把主動脈支架給下進去。

    氣密鉛門打開,楚嫣然扶著氣管插管,蘇雲和王總給患者擺體位。

    患者取仰臥位,蘇雲拿了一個枕墊把左側身體墊高。

    「老闆,一個夠不夠?」蘇雲看了一眼,覺得差不多,又問了一句。

    助手覺得好不行,最後體位的事兒還是得術者做決定。但一般情況下,都是定式,根本不用問。

    這個患者情況特殊,蘇雲多問兩句,謹慎點沒壞處。

    「嗯,沒問題。」鄭仁點了點頭,轉身又去刷手。

    「下次別摘手套,省得刷手了。」蘇雲一邊給患者擺體位,一邊說道。

    「不嚴謹。」鄭仁道:「還是刷了手,覺得放心。」

    「老闆,你的心理疾病,有時間得去看看。我給你介紹個好一點的心理醫生怎麼樣?」蘇雲道。

    「我心理健康的很,倒是你的自戀和話嘮需要看看。」鄭仁不管蘇雲怎麼磨叨,直接去刷手。

    「回來做手術,沒有背景音樂,真是安靜。」蘇雲擺完體位,看了一眼,覺得很滿意。

    「在帝都都放什麼音樂?」王總問道。

    說起這個,他開始懷念起912來。

    「老賀,那貨只要趕上老闆的台兒,就放好運來。第一次聽,覺得還行。聽多了,真是讓人崩潰。」蘇雲選點,回頭問道,「老闆,左側第五肋進?」

    「行。」鄭仁的聲音從洗手處傳過來。

    王總有些驚訝,兩人似乎沒什麼改變,又似乎改變很大。

    要做胸科手術,蘇雲在體位和手術切口的問題上很自然的詢問鄭老闆。

    這段時間在帝都發生什麼事情了?胸科手術雲哥兒竟然也要問鄭老闆。

    王總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蘇雲,覺得好奇怪。

    他以前見過蘇雲做手術,那台兒風,可以說是飛揚跋扈。趙雲龍都讓他罵的狗血噴頭,下來一陣嘮叨,再也不找他做手術了。

    可以說,一個好的術者,在手術台上是絕對獨斷專行的。

    可是看到眼前的情況,王總心裡有了一個猜測。雖然看起來很無稽,但都想過了,剩下的就是事實真相。

    雲哥兒這貨心裡認慫了。

    鋪置無菌單,手術開始。

    王總沒上台,蘇雲說了的,也真是用不到他。

    看著鄭仁和蘇雲站在手術台上,王總有些感慨。鄭老闆的氣度,是越來越沉穩了。

    上次他回來,自己還叫他鄭總,這次卻不由自主的稱呼鄭老闆。

    鄭仁一伸手,刀拍在手裡。

    沿著第五肋間,切弧形切口,止血,逐層切開、鈍性分離,入胸。

    鄭仁先找到胸廓內動脈,切斷、結紮。

    開胸器打開胸腔,蘇雲道:「這心包!真是贊啊。」

    心包腔內肉眼可見大約有800ml左右。

    而最醒目的,則是克氏針遠端游離位置距離心包並不遠。

    「這是我見過最懂事兒的心包了。」蘇雲道。

    「要不是有心包保護,怕是心臟都被戳爛了。」王總站在鄭仁身後,點頭說道。

    只可惜刺激的時間有些長,心包內側像是包裹了一層纖維板一樣,心臟搏動都有些受限。

    而心包也不再柔軟,略顯方正,已經有了慢性縮窄性心包炎的跡象。

    慢性縮窄性心包炎是累及心包壁層及髒層的慢性炎症過程。引起心包纖維化及增厚,限制心臟的舒張活動,從而降低心臟功能。

    但眼前的患者,縮窄的心包像是鎧甲一樣保護著心臟,以免克氏針造成致命的損傷。

    但不說克氏針像是達摩克里斯之劍一樣,時刻都會要命。光是縮窄的心包,就是一種致命的疾病。

    一旦出現慢性縮窄性心包炎的症狀及體徵,病人在喪失一般活動能力的生存壽命大約為5~15年。當腹水等出現時,病情進展迅速,特別是兒童。

    鄭仁用尖刀在心包上劃了個小口,離開的一瞬間,心包積液還沒湧出,吸引器就被蘇雲塞了進去。

    看著淡紅色的血性心包積液被引出來,而心包卻沒有隨之癟下去,形狀古怪。

    「分離鉗子。」鄭仁伸手,在說話的同時,一把鉗子拍在手心裡。

    「鄭老闆,這是什麼鉗子?」王總問道。

    他一個胃腸外科的醫生,看不懂胸科手術。隨口問問,免得自己還得去猜,也是讓手術室的空氣鮮活一點點。

    「找左膈神經。」鄭仁說完,

    連同儘量多的脂肪以及心包組織和左膈神經被分離出來,鄭仁從左心室的位置切開心包,偏向後外側。

    「鄭總,什麼時候回來的?」

    骨科周總進手術室,熱情的招呼道。

    「周總,好久沒見。」鄭仁只招呼了半句,隨即道:「你看眼克氏針。」

    「怎麼了?」周總看切口,知道是胸科的手術,湊過來看了一眼,臉都嚇白了。

    「我去……還真有克氏針遠端游離的情況!」周總驚呼。

    「怎麼?沒見過?」鄭仁不是干骨科的,也沒把骨科的技能樹提升到什麼層次。

    克氏針遠端游離的幾率,他並不清楚。

    「術前交代裡有這條,我也是當年師父怎麼教就怎麼學。每次跟患者家屬交代的時候,我一頓比劃。」周總的臉色變了又變,剛興高采烈的伸頭看術區,馬上想起一件事兒來。

    「鄭總,患者在哪做的鎖骨骨折固定手術?」周總忐忑的問道。

    要是自己做的,這事兒就特麼的日了狗了。

    雖然術前有交代,這種術後併發症是真實存在的,只是幾率太小,連自己都沒遇到過。

    可一旦出現在某一個患者身上,那就是百分之百的幾率。遇到講理的還好,遇到不講理的……

    周總想的比較多,剛才見到特殊病例的那股子興奮一下子被澆滅。心裡忐忑,眼神有些飄忽。

    「沒問。」鄭仁道:「看切口,估計至少三年了。」

    「咋不問問。」周總嘆息,微微埋怨。

    「怎麼的?你們把克氏針敲出來,主動脈都快劃破了,還有理了?我們著急搶救,誰有時間問那些有的沒的。」蘇雲聽周總話語裡的埋怨腔調,直接懟了回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8-31 01:35
1561 全套查體(盟主臨淵何羨魚加更1)

    「雲哥兒,你看你說的,這是正常併發症,可不是我們故意弄的。都盼著患者好,誰能故意把克氏針從骨頭裡敲出來啊。」周總聽蘇雲這麼說,臉都嚇白了,連連解釋。

    「有本事出去和患者家屬解釋去啊。」蘇雲不依不饒。

    「鄭老闆,您看周總是現在上,還是一會上?」王總來打圓場。

    來海城一段時間了,和骨科交流也多,知道周總人老實,還有點娘。

    這種人,單挑的話得被雲哥兒欺負死。一邊倒的碾壓,最後能把周總說哭了。

    他倒不是在意周總死活,但要死的話,也得先把手術做了再死。

    「嗯……」鄭仁沉吟了一下,「幾分鐘,心包纖維組織剝離完,麻煩周總來把克氏針取出去。」

    周總這才意識到患者的克氏針還在……

    也是,不在的話,也就沒這麼大的事兒了。

    一般做手術前,都會交代半年後取出克氏針。即便是自己做的,鄭總估計術後怎麼都有三年了,患者沒來做二期手術,這事兒應該可以說說。

    驚魂稍定,周總終於捋清楚了其中的問題所在。

    自己真是太慌張了,周總心裡責備了自己兩句。

    他們聊天的時候,鄭仁已經在左心室部位切開心包,位置儘量偏後外側,選擇無鈣化區。

    切口下面見到分層,心包積液已經被吸乾淨。

    在心外膜之外找到分層,沿分層進行鈍性分離,並逐漸擴大範圍。

    鈍性分離,是鄭仁拿手的絕活,此時分離心臟外膜和纖維板之間的黏連,也是得心應手。

    「鄭總,你怎麼回來了?」周總看著鄭仁在手術,忽然想起來鄭總不是去帝都了麼?也沒走腦子,愕然問道。

    這話一出口,周總馬上意識到不對,直接低下頭,省得要直面蘇雲鄙夷的目光。

    但低頭假裝看手術可以,總不能故意堵耳朵。

    「周總,你這是穿越了,還是推開門,看到楚門的世界了?一個克氏針遠端游離,就嚇成這個樣子?」蘇雲的聲音裡,充滿了無限的鄙夷。

    「只是克氏針而已,這要是咱市一院開展頸椎手術,你還不得成宿成宿睡不著覺?」

    「想家了,回來看看。」鄭仁一本正經的扯淡,「周總,麻煩去刷手吧。」

    「啊?」周總正在走神,恍惚的啊了一聲。

    「手術差不多做完了,你上來取克氏針,我們再關胸。」鄭仁看了一眼周圍,只好接受留下來關胸的事實。

    還是912方便,手術做完,自己甩手就能走,完全不用考慮關胸、關腹的事情。

    不知不覺中,鄭仁的思維已經變成了教授、主任的思維。

    關胸、關腹?那是小大夫干的活好不好,和我有什麼關係。

    鄭仁把心包按順序剝離。

    儘量成片切除,如發生心肌破裂,可利用已剝脫的心包修補止血。

    當然,這只是一種預防措施,鄭仁只是下意識的去做,根本沒想以自己巨匠級別的心胸外科手術技巧會出現這種問題。

    右側的心包片分離至左側的房室溝,上界至胸腺的下方。左側的心包片上界分離至主肺動脈干,並將其縮窄環切斷,以免引起嚴重的術後右心室壓力過高。

    下界將膈肌鍵以外的增厚心包完全游離或切除;後界儘可能將左心室表現的心包完全游離。

    在分離室間溝部位時,鄭仁的手速慢了一點,這裡格外注意不要損傷冠狀動脈分支。

    但只是拳頭大的心臟,按照順序,一步步鈍性分離,轉瞬便分離完畢。

    手術結束,鄭仁要了溫鹽水紗布,做切口覆蓋。

    開胸的口子,留著是最好的。

    要不然骨科那種豪邁的操作,真要是盲操的話,鄭仁怕周總一下子把患者主動脈給鑿穿了。

    更改切口,注意無菌區,鄭仁看了一眼心電監護。

    患者生命體徵平穩,這個難關應該是度過來了。

    「鄭老闆,您說這心臟的毛病,怎麼能首發症狀在腹部呢?」王總回想患者的病史,雖然自己知道的不近詳盡,但要是自己接診,怕是想不到有胸部疾病。

    問問鄭老闆的思路,以後也是個借鑑。

    「你沒看剛才手術的時候,左膈動脈都擠壓成什麼樣了?」蘇雲道:「長期慢性損傷,患者已經漸漸習慣了,所以只是說有胸悶。但腹部消化道潰瘍、出血,導致的噁心嘔吐,症狀比較典型,真是特別容易被漏診。」

    「鄭老闆、雲哥兒,您二位是怎麼發現的?」王總佩服的說道。

    「患者自訴有胸悶、氣短,聽診呼吸音是很正常的。」鄭仁隨口說道:「王總,正常查體,一些簡單的大項還是要做的,可不能馬虎。」

    王總怔了一下,隨即苦笑。

    按照規定,查體是必須要做的,而且是全套的那種。

    但臨床的事情,可不是那麼簡單。

    一套檢查做下來,沒半個小時是不夠的。急診科那麼忙,哪有時間詳細檢查?

    再說,情況絕對不是這麼簡單。

    來了一個女患者,診斷闌尾炎,非要給人做胸部以及外陰查體,那不是耍流氓麼?!

    很多剛進入臨床的醫生,就栽在這個坑裡。

    王總對鄭仁的說法,只能報以苦笑。不過患者主訴有胸悶,自己應該會聽診吧,應該會的。

    周總帶著骨科一線醫生消毒、鋪單子,開始手術。

    取克氏針,是骨科最小的手術之一,對於周總來講本來應該完全沒有難度。

    可是今兒這台手術做的卻極為彆扭。

    他小心翼翼的,幾乎不敢用暴力。

    但克氏針已經深深的埋在骨痂裡面,不用暴力的話根本取不出來。

    在從前,骨科的診療範圍還不包括頸椎腰椎的時候,被人稱為「木匠」。

    錛鑿斧鋸,一應俱全。

    手術做的也豪邁,咚咚咚的連敲帶打中就結束了。

    鄭仁見周總放不開手腳,也嘆了口氣。

    只好在胸腔裡給周總做充足的防護,用一層大紗布墊保護,再用大彎拉鉤的鐵皮擋住克氏針。這樣的話,克氏針就算是在暴力下移動位置,也不會造成過多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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