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天眼人生 作者：微笑面對世界（已完成）

兩千三百三十九章遇見老同學

    穆國興喝了一口茶掃視了一下會場，他知道自己剛才講的那句話起作用了，他可不希望這些干部們像防賊似的防著自己。中央領導下到一個省是兩眼一抹黑，官再大也沒有用處，還是要靠地方這些人，他們要是合夥糊弄你那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即便是在視察中發現他們弄虛作假，這些人也有一千個理由在等著你，你總不能把這些人全部撤掉吧。

    所以說，高級領導幹部到地方視察的時候，就要善於在看似很普通的一些事情當中發現問題，這才是考驗一個人工作能力的時候。如果沒有一副火眼金楮，就是被他們全部給糊弄了，你還得替他們說好話。

    「我的第二個要求是，在我下去調研的時候，大家就不要再跟著了，給我派上一個嚮導就行了。由當地的黨政一把手陪同也就可以了，再也不要再搞那些迎來送往的花架子了。擾民的事情我們要儘量少做或者是不做，不知道大家能不能同意我的這個意見呢？」

    雖然穆國興是以商量的口氣和這些人講的話，但是虞城海他們卻不敢掉以輕心，不讓省裡的領導陪同，又不讓下面的人迎來送往，真要是讓穆國興帶著一幫人亂跑一氣，萬一出點什麼事情，誰也負不起這個責任。但現在穆國興既然這樣講了，他們誰也不敢提出反對意見，中央首長的話誰敢不聽啊，不執行中央首長的指示，這個帽子是誰也戴不起的。

    會場裡又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虞城海作為省委書記自然是要表態了︰「河西省將認真執行首長的指示，盡全力支持首長的這次調研工作，保證讓首長在河西省能看到真實的情況。」

    穆國興微笑著點了點頭，他知道，虞城海表面上講的好聽，實際上心裡早就琢磨著要如何應對這種突如其來的新問題，說不定他此刻連當嚮導的人選都想好了。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虞城海這還是老穆家派系的人，要是遇到其他派系的，還不知道能想出什麼花花樣來，現在想瞭解點真實情況真的是太難了，怪不得老百姓再說呢，村騙鄉，鄉騙縣，一直騙到國務院，這句話是一點也不假呀。

    晚上的歡迎宴會搞得很隆重，天工大酒店的宴會廳里布置的花團錦簇，音箱裡傳出了一陣陣『步步高』的音樂聲。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興起的，凡是迎接領導的宴會，必定要播放這首曲子，也許就是取了這個曲子的寓意好吧，步步高！又有哪一個當官的不想步步高呢？

    官面文章做完後，菜就像流水般的端了上來，穆國興看到了他在電梯口見到的那個人，此刻正在指揮著手下一幫人，跑前跑後的忙得不亦樂乎。

    穆國興意識到這個人有可能是省委辦公廳或者是接待處的一個小幹部，充其量也就是一個處級，級別高的是不會幹這些小事情的。

    穆國興指了指那個人，對坐在他旁邊的虞城海說道︰「那個人是不是叫孫培強？」

    虞城海的眼神也不是太好使，看了好半天也沒有看清楚，招手叫過了自己的秘書，問了好一陣子才陪著笑臉說道︰「首長，你說的不錯，那個人確實是叫孫培強。現在是省委接待處的副處長！」

    穆國興笑了笑沒吱聲，坐在另一邊的彭樹偉卻看出這裡面的門道了，笑著說道︰「首長認識孫處長？他是前兩個月才從省政府辦公廳調到省委的，很不錯的一個同志，聽說……」

    說到這裡，彭樹偉突然想起來了，孫培強是燕京大學經濟系畢業的，而眼前這位首長也是燕京大學經濟系畢業的，難道兩個人是……

    正在彭樹偉琢磨的時候，虞城海搶先下手了，對站在他身後的秘書說道︰「你去請孫處長過來一下！」

    聽到虞書記讓自己過去，孫培強明白，穆國興一定是認出他來了，一晃二十年過去了，人家都成了黨和國家領導人，自己才混了一個小處長，還是個副的。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啊！

    整了整自己的衣著，孫培強跟在秘書的後面向宴會廳的主桌走去，其他桌上認識他的幹部，此刻看向孫培強的眼神什麼樣的都有。有的在幸災樂禍，認為孫培強一定是又有哪個地方做的不合領導滿意了，虞書記是要批評他了。也有的人在替孫培強捏著一把汗，這麼一個老實人，就因為犯了那麼一點小錯誤被連降了兩級，被發配到接待處伺候人不說，這又不知惹上了什麼麻煩要挨批，看來老實人是吃不開啊！

    讓這些干部們感到驚訝的是，那位中央首長看到孫培強之後，不僅站了起來，而且還和他熱情的握手，看樣子兩個人還是很熟悉的樣子。

    孫培強現在激動的沒法用語言來表示了，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講不出來。他沒想到穆國興不僅認出他來了，還表現的這麼熱情，就連省委書記和省長此刻看向他的眼神都變了。

    「老同學，咱們有二十年沒見面了，現在過的還好吧？孩子幾歲了？你沒有忘了當年咱們之間的約定吧。」

    彭樹偉招呼服務員在穆國興的旁邊加了一個座位，此時是斷然沒有讓首長站著講話的道理。彭樹偉也看出來了，孫培強不坐下，穆國興也是不會坐的。要是連這點眼力勁都沒有，那就不配在官場裡混了。

    「首長，你們還是坐下聊吧，既然配強同志和首長是老同學，那就讓他在這裡陪你好好的喝一杯吧。」

    虞城海的臉色現在很不好看，彭樹偉今天在穆國興面前，處處表現自己，做的有些過分了，心想，今後一定要找個機會敲打敲打他，在我這個省委書記面前他敢這樣做，這還了得！

    孫培強自然是不肯坐在這裡的，他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如果在私下場合裡，他還有可能和穆國興聊上幾句，但像今天四大班子為中央首長舉行的歡迎宴會，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跟著瞎摻和的。

    「首長，謝謝你還記得我這個老同學，有時間咱們再聊吧。」

    穆國興也知道在這種場合下孫培強留下也不合適，笑了笑說道︰「宴會結束後，你先不要走，等一下我會讓秘書來請你，咱們好好聊聊。」

    穆國興重新坐下後宴會才算是正式開始了，他不說開始，是沒有一個人敢動的，這不僅是一個禮貌的問題，更是官場裡的一個規矩。

    虞城海的腦子此刻在急速的運轉著，他知道現在又遇到了一個極好機會，把孫培強調到省委來是自己無意當中做了一件大好事。彭樹偉不要人家把他擠出了省政府，自己接受了他，孫培強現在肯定是恨彭樹偉而感激自己的。

    現在給穆國興當嚮導的人還沒有合適的人選，孫培強不就是一個最合適的人嗎？他一個省政府原副秘書長做這點小事還不是輕而易舉的。只要是和孫培強好好的談一談，讓他明白這裡面的利害關係，在陪同穆國興下去調研時表現的夠了好，大不了再讓他官復原職就是了，一個省委書記這點權利還是有的？再說了，孫培強犯的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錯誤。

    虞城海越想越高興，他感覺到自己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看了看彭樹偉，只見他的目光此時也看過來了，虞城海笑了笑心想，你和我爭？憑什麼呀？首先我是老穆家的人，其次我現在手上又多了一張王牌，你小子還要好好的多歷練幾年才夠格。

兩千三百四十章老同學

    剛才這一幕，河西省四大班子的頭頭們幾乎全都看到了，首長對孫培強的親熱勁，可是把他們給眼饞壞了。

    看到孫培強離開主桌走了回來，大家略一思忖也就明白了，特別是孫培強原來的同事，省政府那幾位副秘書長，看向他時全是敬佩的眼神。孫培強沒有仗著和中央首長熟悉留在主桌，而是又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這種風度和工作態度，可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大家都知道，孫培強這個老實人這次要走運了，認識中央首長就是最大的本錢，也不用首長多說什麼，虞書記一定會讓孫培強官復原職的，說不定還會再給他提一級呢。

    看到孫培強走了過來，省政府秘書長許洪澤急忙站了起來︰「培強同志，剛才到處找你都沒找著，來來來，這裡還給你留了位置呢。」

    幾個副秘書長聽到許洪澤的話，心中同時一陣鄙視，要不是這個姓許的從中搞鬼，人家孫培強能落到今天這個下場嗎？什麼到處去找人家沒找到，這不是在睜著眼說瞎話嗎？剛才孫培強一直在旁邊忙活著，你正眼都不看人家一眼，現在看到人家認識中央首長了，這又上趕著巴結人家，這人的臉簡直是比六月天變的還要快。

    孫培強老實但並不意味著他就看不出這些，聽到許洪澤的話，淡淡的笑了笑︰「秘書長，您忙您的，我這個省委接待處的副處長還有工作要忙，保證你們領導吃好喝好才是我的任務。」

    孫培強說完再也沒有理會許洪澤，又回到一邊去忙了，只不過腰板也挺直了，說話的底氣也足了，整個就像變了一個人。

    許洪澤自嘲的笑了笑，訕訕的說道︰「你們看看，老孫這個人還真是有點怪脾氣，這剛攀上中央首長這個高枝，就看不起我們兄弟了！」

    虞城海一直在等著穆國興主動問起孫培強的事情，他已經打算好了，只要是穆國興露出一丁點意思，他就會馬上順著桿子爬上去。人家原來就是省政府的副秘書長，雖說是受了處分被降了職，但想改過來還不容易。完全可以說原來的調查有誤，處理不當，再讓他擔任省委副秘書長，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啊。雖然都是副秘書長，但是省委秘書長可是比省政府秘書長要高上一級的。

    讓虞城海失望的是，直到宴會結束，穆國興也沒有再提孫培強這個人。其他的幹部把穆國興送到宴會廳的門口就陸續散去了，只有虞城海和彭樹偉才有資格送穆國興進房間。

    三個人還沒有聊上幾句，鄭偉敲門走了進來︰「首長，孫培強同志已經來了！」

    「噢，那就請他進來吧！」

    孫培強小心翼翼的跟在鄭偉後面走了進來，不卑不亢的挨著個問了一遍好。看到這些穆國興忍不住笑了，這個在大學裡見人一說話就臉紅的老實人，現在被官場磨練的也很圓滑了。

    虞城海說道︰「首長，你們老同學聊，我和樹偉就先告辭了。」

    穆國興笑了︰「呵呵，我們是老同學，也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大家就一起坐一坐吧。」

    穆國興說完又對孫培強說道︰「培強啊，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你的孩子多大了？」

    孫培強笑了笑︰「八歲了，是個女孩，以前我們在學校打的賭，恐怕是我輸了。」

    「呵呵，你說的不錯，在這方面你可是不如我，我的孩子都上初中了，你既然輸了，就要兌現諾言請客呀。」

    虞城海和彭樹偉看著孫培強那個窘樣都笑了，看得出來，穆國興和孫培強原來的關係很好。虞城海和彭樹偉也是讀過大學的，他們可是很清楚大學同學之間的事情。大家是同學不假，但是關係好不好那就要看兩個人當時的交往了。有些人在學校裡就勾心鬥角，互相算計，打的頭破血流的，工作之後互不理睬的情況也很多。

    「培強，看來你的家庭生活還是很美滿的，工作方面還好吧？」穆國興的話題在逐漸往工作這方引。

    「都好，虞書記對我也很關照！」

    就這一句話，讓虞城海的心裡就像三伏天裡吃了一碗鉋冰那麼舒坦，但是，彭樹偉的臉上卻馬上變了顏色。他聽出了孫培強話外的意思。

    「培強這句話說的就有點不科學了，大家都是同志關係，就應該一視同仁，可不能帶有個人的喜好。」

    孫培強的臉漲紅了，急忙說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彭省長對我也很好。」

    這句話就未免有點越描越黑的意思了，雖然穆國興在講話的時候是面帶著微笑，好像也有一些開玩笑的意思，但是當著虞城海和彭樹偉的面講起這些話來，那可就有點意義不同了。仔細分析起來包含著很多意思，彭樹偉感覺到脊樑上的汗都要下來了。

    虞城海說道︰「培強同志很有工作能力，各方面表現都不錯，只不過前一段時間出現了一點小問題，受到了錯誤的處理，在這一方面省委和省政府都是有責任的。前幾天我和樹偉同志踫了一下頭，準備撤銷對培強同志的處理決定，讓他擔任省委副秘書長。」

    孫培強一愣，仔細的看了看虞城海，只見他正向自己投來了鼓勵的微笑，臉上那副和藹勁可是從來沒有見過的。

    其實這些話是不應該在這種場合講的，虞城海之所以現在講出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孫培強本來就對他的處理很不服氣，此時要是不穩住他，等一會虞城海和彭樹偉走了，萬一孫培強在穆國興面前再說點什麼難聽的，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講這些話的時候，虞城海還看了看彭樹偉，那意思是說，你看看吧，我對你還是蠻維護的，你也應該領情了。要不是你受了許洪澤的蠱惑，極力主張處分孫培強，今天能出現這種尷尬的局面嗎？

    彭樹偉也看懂了虞城海的意思，此時也向虞城海投來了一絲感激的目光，急忙說道︰「虞書記說的很對，對於孫培強同志的處分確實是錯誤的，這也怪我沒有進行認真的調查，差一點就冤枉了一個好同志，在次我要向培強同志做檢討。」

    穆國興微笑著擺了擺手︰「這是你們內部的事情，我是不會發表意見的。實事求是是我們的工作原則，調查研究更是我們黨的優良傳統，只有在認真調查研究的基礎上，才能實事求是的幹好工作。」

    穆國興講這番話雖然表面上看很籠統，但也是在委婉的批評彭樹偉，沒有認真調查研究就草率的下結論。雖然穆國興說不會發表意見，其實他剛才講的這些話也是夠了彭樹偉好好領會一陣子的了。

    看到穆國興和孫培強聊起了他們在大學裡的事情，虞城海和彭樹偉覺得再坐在這裡就有些不合適了，兩人同時站起來，虞城海說道︰「首長，我們就不打擾你了，如果你同意的話，明天就由孫培強同志給調研組當嚮導，全程陪您一起下去調研！」

    穆國興看了看虞城海，又看了看彭樹偉，笑著說道︰「我同意你們的意見，就由培強同志陪同我們下去吧。」

    虞城海笑眯眯的握著孫培強的手說道︰「培強同志，你明天就以省委副秘書長的身份，代表省委全程陪同首長調研，對你的任命文件省委組織部隨後就會發下去。希望你配合好調研組的工作，不要給我們河西省丟臉！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

兩千三百四十一章不想攀高枝

    孫培強也不是傻瓜，他也聽明白了虞城海話裡的意思︰「謝謝組織上對我的信任，我一定努力工作，讓首長滿意，讓省委滿意！」

    虞城海聽到這裡滿意的笑了，他很清楚，孫培強已經明白他這次陪同穆國興下去的任務是什麼，有了他全程陪同，一切事情可就好辦多了。撤消了對他的處分決定，讓他官復原職，又提拔為省委副秘書長，他的胳膊肘能向外擰嗎？

    通過這一件事情，讓彭樹偉更加認識到虞城海的厲害，在走向電梯的路上，彭樹偉越琢磨越覺得虞城海這個老狐狸的心機是太深了。看到老首長現在不管事了，三下兩下的又就靠上了太子，不僅提前在穆國興跟前安插了一個生活秘書，這又把穆國興的老同學牢牢的抓在了手裡。有了這兩層關係，他在河西省的位置坐的可就更穩了，今後誰要想在他面前耍點小花樣，可就要好好的想一想了。

    臨近電梯的時候，彭樹偉說道︰「虞書記，謝謝你！」

    虞城海停住了腳步，笑眯眯的看著這位一直不太聽招呼的省長。可以看得出來，彭樹偉講這句話的時候，態度是真誠的，虞城海笑了笑說道︰「樹偉同志，這件事情對我們是一個教訓啊，有時候只聽下面的匯報是不夠的，如何使用人辨別人，這可是一門大學問啊。」

    彭樹偉心裡很不以為然，這剛誇你腳小，你馬上就扶著牆走了，還用得著在我面前講這些大道理嗎？可是又一想，虞城海講的也有一些道理，要不是許洪澤天天在他面前說孫培強的壞話，彭樹偉也不會因為那麼點小事就給孫培強那麼大一個處分。看來許洪澤是不能留在省政府了，以後找機會一定要把他打發到政協去養老。

    彭樹偉這個想法也是很有道理的，他也很清楚孫培強這次和穆國興重逢之後，就會借此機會緊緊的靠上虞城海。而虞城海也想通過孫培強，進一步加強和穆國興之間的關係，他們兩個人已經結成了一個比較緊密的利益聯盟，看虞城海的意思，早晚是要把孫培強提拔為省委秘書長的。

    真要是到了那個時候，可就糟糕了，省政府秘書長和省委秘書長是死對頭，今後就甭想再有安穩日子過了。兩個大管家要是鬥起來，就勢必要影響到虞城海和彭樹偉之間的關係，現在彭樹偉又不敢和虞城海斗，這個時候他也只能退讓一步，而把許洪澤拿下就是一個最好的辦法，既可以向虞城海主動示弱，又可以解了孫培強心頭之恨，這可真是一石兩鳥的好事。如果不這樣做，誰知道孫培強以後會在穆國興面前怎麼說他彭樹偉啊。

    豪華的總統套房裡，穆國興和孫培強相談甚歡，兩個人在學校裡的關係就不錯，這個時候自然不會帶著什麼假面具講話了。

    聊了一陣子學校的往事，共同回顧了他們在學校裡的那段時光，穆國興突然說道︰「強子，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畢業以後要專心做學問，怎麼走上仕途這條路了呢？」

    孫培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學生活寄託了我們太多的憧憬，那個時候的想法現在看來有一些是太天真了。大學畢業之後，我被分配回了老家烽山市，到市商業部門做了一個小科員。你也知道，當時的政府機關人浮於事，上班就是喝茶看報紙聊大天，到月底領一份乾薪，撐不死也餓不著，想要弄出點名堂來，那要比登天還難。」

    穆國興點了點頭，他當然是非常清楚那時候的情況了，國家才剛剛開始重視經濟工作，當時有好多的經濟系學生，畢業之後都改了行。就是堂堂的國務院經濟研究所，當時不也是一窮二白住在一棟危樓上嗎？所謂的科研人員，全是從四面八方湊來的一些與經濟研究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大學畢業生是沒有人會主動去那種窮單位的，到廠礦機關去，就是他們這批人當時的第一選擇。

    「當時我很看不慣這種情況，他們喝他們的茶，我就搞我自己的研究，也幸虧我在學校時學習的還算是用功，基礎理論知識掌握的還比較全面，不出一年我就在省級理論刊物上發表了幾篇論文，逐漸引起了領導的注意，第二年我就被提拔為副科長了。」

    穆國興笑了︰「進步的還是蠻快的嘛，這也是你憑真本事得來的，後來呢？「「又過了一年，中央有指示，各個地級市都要建立經濟研究所，我就被調到市經濟研究所擔任了科長。也不怕你說我吹，那兩年我還算是很努力的，出了三篇論文，其中還有一篇被中央一級的經濟刊物所採納。當然了，我這些論文都是在你那些論文的基礎上進行的一些補充和延伸，與你相比我可是差遠了。」

    「你既然看到我的學術論文了，當時為什麼不和我聯繫呢？」

    「你那些論文是高屋建瓴，我們兩個人比起來就是下里巴人和陽春白雪，後來我聽人說你在經濟研究所當處長了，我就更不好意思和你聯繫了，免得被人家說我是想攀你這個高枝。有幾次跟你的信都寫好了，最後還是沒有發出去。」

    「培強啊，你這個老實人還有一點　脾氣呢，你不想攀我這個高枝到沒有關係，但我們總是老同學吧，你找我敘敘舊還是可以的吧！」

    孫培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實他剛才並沒有和穆國興說實話。孫培強很清楚穆國興的家庭背景，但強烈的自尊心促使他不想和這個太子打交道。再加上畢業之後不到一年，孫培強就被破格提拔為副科長，兩年當上了科長，三年多一點就當上經濟研究所的副所長，成為響噹噹的副處級，當時看來前途是一片光明。

    所以孫培強就天真的認為，不需要任何人幫忙，憑藉自己的努力，也一定能夠出人頭地的，他甚至還想過，二十年之後，再和穆國興比一比，讓穆國興看一看，他這個從農村走出來的窮小子，靠自己的努力照樣可以做出一番事業來。

    按理說孫培強有這個想法很好，但是他忘記了最根本的一點，那就是在官場中不僅僅只是看一個人的能力，更要看他的背景和關係，放眼整個官場，又有幾個人是單憑個人的努力走上高位的。

    後來孫培強又聽別人講，穆國興的就像坐了火箭似的蹭蹭往上升，這個時候孫培強就更不能去找穆國興了。老同學官小的時候你不和人家聯繫，現在看到人家官當大了，你又和人家去講什麼同學友誼，穆國興會怎麼看他啊？

    從這一方面來看，孫培強不單單是自尊心強，或者是想憑藉個人的努力而出人頭地的問題了，而是有些迂腐。不論官大官小都需要借助外力的支持，就拿虞城海和彭樹偉來說，一個是省委書記一個是省長，這兩個人的官夠了大吧，他們不照常還想要靠上穆國興嗎？由此可見，孫培強有這種思想，還確實是不太適合在官場中混，就是勉強混下去，也不會有多大進步的。一個人不懂得變通，這可是一個非常致命的缺陷。

    「那一年你率領巡視組到河西來巡視，我也曾經去找過你，不管怎麼說，咱們是老同學，你來到烽山我還是應該盡盡地主之誼的，可惜我的級別太低了，來了幾次都沒能見得上你。」

兩千三百四十二章和盤托出

    當時穆國興的級別也並不高，雖然只是正廳，但因為率領的是中央巡視組，保衛措施還是非常嚴格的。巡視組談話的對象最小也是正廳，找來談話的人，都要經過層層把關才能夠進來，更甭提像孫培強這種想以私人關係來見巡視組長的小官了。

    「後來老所長退休了，本來應該由我接任所長的職務，但就是應為我不會跑也不會送，最後就落選了。這件事情對我的打擊很大，也讓我懂得了很多的道理。我們家祖輩上就沒有一個當官的，出了我這麼一個人物，也算是祖墳上冒青煙了。當時我就想，既然陞官無望，就在研究所副所長這個位置上，安安穩穩的做一輩子學問也是不錯的。」

    穆國興理解孫培強的心思，他本來就是一個喜歡做學問的人，在認為仕途上沒有什麼大的發展情況下，產生一種安於現狀的消極態度也是很正常的。

    「你是怎麼又到了省政府呢？」

    孫培強笑了笑︰「我到省政府工作，也是一個很偶然的機會。那一年換屆選舉趙德存當上了副省長之後，來到烽山市調研，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看到我寫的幾篇文章，就抽空和我長談了一次。過了沒有多久，我就被任命為省政府副秘書長，專門分管省政府政策研究室等幾個研究學問的單位。如果不是趙省長，我恐怕現在還窩在烽山市當一個小小的副所長，也就不會發生後來這些令人眼花繚亂的事情了。」

    「趙省長那時知道你和我是同學嗎？」

    孫培強搖了搖頭︰「趙省長不知道我們有這層關係，我也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講過。我幹的好與不好，是我個人的事情，要是與你扯上關係了，萬一我再出現點什麼失誤，那對你的影響可就不好了，常在河邊走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就是不濕鞋。」

    穆國興仔細的看了看孫培強，心想︰看來孫培強這個老實人的心眼一點也不比其他人少，官場裡的經驗也懂得很多，連這些問題都能想到了，心思也確實是夠了縝密的，也許孫培強就屬於那種大智若愚的人物？

    穆國興現在基本清楚了孫培強畢業以後的發展道路。他能到省政府工作，想必是趙德存看中了他在經濟研究方面的能力，一手運作的結果，這就說明趙德存還是能夠慧眼識才的。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如果不是趙德存，孫培強現在也許還正在經濟研究所副所長的位置上，美滋滋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也就不會經受後來這些磨練了。由此可見，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有兩重性，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老祖宗留下的這句話，到任何時候都是無比正確的。

    穆國興示意孫培強喝茶，過了一會又問道︰「今天我聽成海同志話裡的意思，好像你還受過什麼處分，能不能和我講一下？當然了，你不願意講我也不會強求，咱們只是老同學在一起聊聊天嘛。」

    「這有什麼不能講的？你今天就是不問，我也要和你說一說。這件事情說起來話就長了，四年前彭省長剛來到河西省不久，過了沒有兩個月，從京城就來了幾位貴公子，要在這裡搞房地產開發。當時的形勢你也知道，全國各地都在大搞房地產，河西省也不列外，省委很快就做出了一項決議，在河西全省加快發展房地產業，帶動相關產業的全面發展。那兩年河西省的gdp確實增長的很快，每年都有兩位數以上的高增長，河西省因此也多次得到了中央的表揚。」

    穆國興點了點頭，他當然是知道這些事情了，當時金融風暴還沒有來襲，中央把發展房地產業作為拉動經濟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這也是符合當時特定歷史條件的。但是，由於一些配套的法律法規沒有得到完善，這才造成了以後這種不可收拾的局面。不僅河西省是這個樣子，其他省份的情況更為嚴重，穆國興到安江任市委書記之後，為了房地產開發方面存在的問題，與當時的市長何永來斗的水火不相容，最後費了好大的勁，才使安江市的經濟走上了健康發展的道路。

    「發展房地產業是快速拉動gdp增長的一個最好的辦法，但由此帶來的副作用也是非常大的。那幾個貴公子來到河西省之後，吹噓的也很大，要投資幾百個億在河西全省建立六個在全國都具有示範性的房地產開發項目。有這麼一大筆的投資，又能使地方經濟得到快速的發展，省委和省政府當然是極力贊成的。為了建這六個示範項目，省裡專門成立一個協調指揮部，由彭省長擔任總指揮，我也是這個指揮部的成員之一。」

    穆國興此時意識到，這件事情絕對不是那麼簡單，凡事只要與房地產開發扯上了關係，那就複雜多了，更何況還與京城來的幾個衙內又牽扯在了一起，也許這就為孫培強後來受處分埋下了一個伏筆。

    孫培強此時也放開了，既然打算要和盤托出了，也就不會顧及其他的了，喝了一口茶又繼續說道︰「項目開始以後，我越來越感到有些不對勁了，那幾個貴公子根本就沒有能力進行這麼大的項目建設。他們先以非常低廉的價格從省政府手裡取得土地，又經過一系列的運作，炒高土地價格，以高於土地原出讓金十幾倍的價格向銀行貸款，然後再用這筆錢建樓。沒等樓房建成，他們就違反國家政策進行預售，又回籠了大筆的資金。同時，用建成的樓房又向銀行貸了巨額的資金，這明顯是違法經濟規律的，也是違背國家有關政策的，用老百姓的話來講，這些人就是在空手套白狼。」

    穆國興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孫培強講的這種情況是帶有普遍性的，這在房地產行業當中已經成為了一個公開的秘密，好多的房地產企業就是用這種辦法發家的。當然了，能夠運作成功的人也是具有非常強大的背景，一般的人是根本做不到這一點的。孫培強作為一個學經濟出身的幹部，又參與到房地產建設指揮部當中，自然是很容易看明白這裡面的貓膩，有可能孫培強又上來了倔強勁頭，不管不顧反對這種做法，因此而得罪了那些既得利益者。

    不出穆國興所料，孫培強接著說道︰「這還都不是主要的，現在坑國家錢的人多了去了，到現在也沒有人去管這些事情。最主要的是，這些人在房地產開發中根本就不管什麼群眾的利益，也可以說不顧老百姓的死活。在你的家鄉東陽市的開發建設項目中，這幫人在拆遷當中是無所不用其極，不僅給老百姓的拆遷補償費嚴重低於國家規定標準，還對一些拒不同意拆遷的群眾，採取恐嚇，斷水斷電等辦法，到後來竟然開著推土機把所有拒絕拆遷群眾的房子給推平了。在那次事件當中，一共造成了十死七傷的慘劇。」

    穆國興皺了皺眉頭問道︰「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省委不知道嗎？最後又是如何處理的？」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怎麼回事，那次拆遷是在虞書記去中央黨校學習一個星期之後發生的，據說當時虞書記是堅決不同意強行拆遷的，並要求開發商在群眾沒有安置好之前不能進行施工。」

兩千三百四十三章防範措施

    穆國興有些明白了，按照有關規定，省委書記在不能正常履行職責的時候，一般的情況下都是要由省長，這個省委第一副書記來主持全省工作的。虞城海去中央黨校學習，自然就要把工作交給彭樹偉了，彭樹偉正好是打了一個時間差。說實話，十死七傷這個事件雖說不小，但是憑那幫人的能力，要抹平這件事情還是很容易的。這個年頭出動警力強制拆遷，抓捕上訪群眾可是不稀奇啊。

    即便是老百姓寫了告狀信，千辛萬苦能夠遞上去，中央也只能再把他們的信件批轉到地方上來處理，一般的情況下也不會派工作組下來調查的。這裡面有兩個原因，一個是中央不瞭解情況，或者是沒有這麼大的精力來管地方上這些事情。第二個原因就是，中央還要依靠地方政府貫徹執行中央的有關政策。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牽扯到了中央和地方的關係。在這種情況下，中央也是會選擇相信和依靠一級組織和政府來處理這些事情的。

    穆國興越聽越感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竟然能捂的嚴嚴實實，這些人確實是夠了有本事了。穆國興暗暗的計算了一下，這個時間正是那位大人物以及他所在的精英派系風頭正勁的時候，不要說是死幾個人了，就是再大點的事情，他們也絕對有能力壓下來的。

    現在穆國興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幾年前的事情現在才被翻騰出來？為什麼又和孫培強這個小小的省政府副秘書長扯上關係了呢？這裡面到底還存在著什麼貓膩？

    孫培強好像也看出了穆國興心裡的疑惑，苦笑了一下說道︰「去年上半年隨著中央經濟調控政策的出台，一些有頭腦的人就意識到，中央的政策有可能會做出大的調整，對房地產市場要進行整頓了。原來一些多次告狀未果的群眾，此時心裡又重新燃起了希望，這一次他們到沒有採取一貫所用的上訪手段，經過高人指點，直接向國家有關部委甚至是中央首長寫信反映問題，並最大限度的發揮了網絡的作用。就這樣事情鬧的越來越大，最後聽說是中央一位大首長親自做出批示，要求河西省徹查這件事情，並責令省委省政府改正在房地產開發當中，實行的錯誤政策。」

    「這個時候虞書記也從中央黨校學習完回來了，有些人看到事情摀不住了，就慌了手腳。那幾個貴公子也想與那些死難的拆遷群眾家屬私了，但是經過多次協商都沒有達成一致的意見。這個時候他們就想起省政府來了，而這個倒霉的任務就落在了我的頭上。我當然是不肯替他們背這個黑鍋了，不管省政府秘書長許洪澤怎麼講我就是不去，這就種下了我後來被人暗算，接受處分的惡果。」

    穆國興相信孫培強說的是實話，這個人老實是老實，但是做人很有原則，只要是　脾氣上來了，就是八頭牛也拉不回來。再說了孫培強事先已經向省政府提出這方面的建議，那些人當時沒有一個聽，孫培強當然是不肯替他們去擦屁股了。不僅如此，恐怕孫培強也正是鼓動這些群眾越級反映問題的那位高人。

    想到這裡穆國興西笑著說道︰「培強啊，我估計你就是那些高人當中的一個吧？」

    孫培強微微一怔，嚴肅的說道︰「首長，你說的不錯，既然老百姓通過正常的信訪渠道解決不了問題，那我們就要在不違反國家法律的前提下，通過一些其他的手段，讓全國人民讓中央知道河西省發生的這些問題，儘量為老百姓爭取他們應得的利益。為此我也做好了一切準備，不要說撤我的職了，大不了再把我一擼到底雙開回家，現在這個官場我也早就看透了，並不是我這種人待的地方。」

    聽到孫培強不再稱呼自己是老同學，而改口稱為首長，穆國興就知道，孫培強說他做好了一切準備是實話。他這樣講就是在告訴穆國興，既然我已經在你面前講出這些話來了，你也猜透了這個幕後的高人就是我，那我也就沒有什麼可隱藏的了，怎麼處理你就看著辦吧。

    從這一方面講，孫培強不僅是一個敢於堅持原則，更是一個能夠把群眾利益放在心上的好幹部，而這樣的人則正是穆國興所欣賞的。官場中像孫培強這樣的人現在是越來越少了，但也是最容易吃虧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人算計了，搞不好還會被人家吃的連骨頭渣都不剩下。

    「培強，看來我們分別了這二十年，你對我還是很不瞭解的。我現在可以告訴你的是，你沒有做錯什麼，如果事情真像你講的這樣，我是會堅決支持你的。如果你還相信我這個老同學的話，就把心裡話全部講出來，有些問題我可能權限不夠，但我也要想盡一切辦法還老百姓一個公道，絕不能讓任何損害群眾利益的人逍遙法外，也絕不能讓老百姓吃虧。不管是誰，也不管他的背景有多大，只要是觸動了這兩條底線，我都要堅決的與他鬥爭到底。」

    「老同學，謝謝你！」兩雙大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孫培強的眼楮也濕潤了。

    朝陽剛剛從洛北市東邊的山上露出一點頭，身穿一套運動裝的穆國興就開始了他雷打不動的晨練。跑著跑著穆國興發現，隨著他晨練的人越來越多了，仔細一看全都是他身邊的那些警衛。只不過這些人的晨練動作確實是太專業了，稍微有點經驗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這都是一些是身穿便衣的軍人。

    穆國興可不想在大街上這麼招搖，看到前面有一個街心花園，就徑直跑了進去，卻沒想到在這裡又遇到了幾個身穿便衣的彪形大漢。雖然穆國興不認識他們，但也能看出來，這些人有可能是河西省公安廳內衛局的。穆國興嘆了一口氣，級別高了可真是處處不自由啊，這些人把自己的生活習慣瞭解的是一清二楚。

    有很多高級領導都有這麼一個怪毛病，不喜歡前呼後擁接受警衛們的擺佈，越是警衛不讓去的地方他們就偏要去，像這種事情在前幾代國家領導人當中，可是屢見不鮮的。

    穆國興稍微運起功力，幾步就穿過那個街心花園，剛來到一個小巷口，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呵斥聲。扭頭一看，兩個蓬頭垢面的人領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驚恐的看著幾個彪形大漢正在瑟瑟發抖。

    「你是什麼時候來到省城的？來這裡幹什麼？」還沒等兩個人回答，就見這個幹部摸樣的人把手一揮大喝一聲︰「帶走！」隨著他的話音，幾個黑衣大漢迅速扭住這兩個人的臂膀，就要往旁邊的一輛面包車裡塞，那個場面也只有在影視劇上才能看得到。

    「住手！你們憑什麼要抓這兩個人？他們犯了什麼王法？」

    看到穆國興器宇軒昂的樣子，這個幹部也沒有敢胡說八道，他可是知道中央首長現在就在省城。雖然眼前這個人不像首長，但是誰敢保證這個人不是首長跟前的人呢？雖然這個人的衣著很普通，但那滿口的京片子確是騙不了人的。

    「這位先生，你去鍛鍊你的，這點小事你就不要管了。中央首長來到河西視察，我們要做好一切防範措施的。」

兩千三百四十四章 高中女同學

    穆國興看了看這個幹部︰「首長來視察是他的工作，和這些百姓有什麼關係？你要把他們帶到哪裡去？」

    聽到穆國興的口氣，這個幹部就更加小心了，他知道今天踫上的這個人身份絕不簡單︰「這位先生，省公安廳有命令，在首長視察的這段時間，一切有過前科和喜歡在街上鬧點事的，還有這些在街頭流浪的三無人員，一律要把他們集中起來進行普法教育。 」

    被抓的那兩個人當中的一個，趁抓他的那個人不注意，突然掙脫了控制，大聲喊著冤枉向穆國興這邊跑來。還沒等他來到穆國興面前，武田樂一個箭步迎了上去，穩穩的擋在了穆國興的身前。跑過來的這個人一時收不住腳，重重的撞在了武田樂的身上，像他這種普通人怎麼能撞過一身武功的武田樂呢，此時感到就好像撞在了一張鐵板上，雖然沒有摔倒也疼的呲牙咧嘴的。

    這一下子可熱鬧了，瞬間五六個警衛緊緊的把穆國興圍在了中間，同時還有一個警衛在利用耳麥要求支援。

    穆國興鬱悶了，這麼點小事至於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嗎？看這個樣子這兩人一定是上訪的群眾，要是連老百姓都不敢見，又怎麼能瞭解到實際情況呢，難道官當大了，就只能坐在辦公室裡看那些狗屁報告，或者是聽一些馬屁精的奉承話？

    「劉明新，你們都讓開！我們是人民的公僕，怎麼能怕老百姓呢？那位先生請你過來，有什麼話你就大膽的講，有什麼問題我會給你解決的，我解決不了的也會替你反映到中央去。」

    那個蓬頭垢面的人噗通一聲就跪在了穆國興的面前，穆國興皺了皺眉頭，國人現在怎麼都變成這個樣子了，動不動就下跪，難道老百姓真的給*到這個地步了？

    旁邊被嚇的哇哇大哭的小姑娘，此時也撲到了那個人的懷裡︰「爸爸，咱們回家吧，我怕！」

    蓬頭垢面的人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回家，我們的家早就沒了，回哪裡啊？」

    面包車那邊傳來了一陣女人的尖叫︰「你是柳樹生吧，你不記得我了，我是毛丫啊！咱們在雙龍中學的時候是一個班，你就坐在我的後面。」

    還沒等穆國興講話，幾輛小轎車飛馳而來，嘎的一聲停在了不遠處，一個大胖子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首長，我是楊柳區的區委書記賀新海，我剛接到報告，就急忙趕來了，對不起讓你受驚了！我的工作沒做好，請你批評！」

    賀新海剛才就沒有順過氣來，這又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可是把他給憋壞了，一邊大口喘著，一邊仔細看了看穆國興的臉色，發現首長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就領會錯了意思，皺著眉頭看了看眼前這一切，對剛才那個幹部說道︰「你是區公安局的吧？怎麼能讓這些人來影響首長的晨練呢？快把他們帶回去好好的教育教育！」

    那個叫毛丫的女人聽到要把他們帶走，扯著嗓子喊道︰「柳樹生，你真的不記得我了，你忘了我還經常從家裡帶餅子給你吃！你可不能見死不救。」

    穆國興笑了笑對毛丫說道︰「我記得你，咱們是同學，你放心，我是絕對不會讓這些人亂來的。」

    賀新海一聽壞事了，這一下子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了，敢情這位首長不僅認識這兩個人，人家還是同學�????A這下子可怎麼辦呢？

    正在賀新海發愣的時候，穆國興說道︰「賀書記，這兩個人是我的鄉親，請你好好的照顧他們一下，一個小時之後我要見他們。」

    「是，堅決執行首長的指示！」

    看了看遠處又開過來幾輛小轎車，穆國興嘆了一口氣，笑著對毛丫擺了擺手︰「毛丫，你先跟賀書記去，等一會咱們再見！」

    毛丫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似的，那些便衣警察聽到她是首長的同學，馬上就變了一副顏色，特別是叫賀新海的那個大胖子書記，笑的那個噁心勁就別提了。

    一家人先是被帶到了一家高級賓館，洗了一個熱水澡，兩個服務員又給他們每人送來了一套新衣服。俗話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這一番打扮下來，可就不是剛才那副蓬頭垢面的樣子了。

    夫妻兩個坐在沙發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毛丫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感覺到疼了，這才相信不是在做夢。

    「老公，我們不是在做夢吧？」

    毛丫的丈夫張海也是一個老實巴交的人，聽到毛丫的話，用牙齒使勁咬了咬自己的舌頭，然後肯定的說道︰「咱們不是在做夢，這是真的。以前你說你有個當大官的同學，我還不相信，看來還是真的�????C」

    毛丫得意的笑了︰「我什麼時候和你說過假話啊，這次讓你到省城來找他告狀，你還不來，怎麼樣，這回來對了吧？」

    「來對了是來對了，可也差一點被人家給抓起來，要是你那位同學再晚來一步，咱們現在就在大牢裡了。你說二十多年不見，你怎麼一眼就能認出他來呢？」

    「柳樹生雖然年齡大了，面貌變了不少，但他那雙眼楮我可是永遠忘不了。」

    毛丫幽幽的說著，彷彿又回到了高中時代。那個時候穆國興和她是前後位，穆國興英俊的面容，特別是那雙清澈無比的眼楮，也不知道迷住了多少女生，而毛丫就是其中最痴情的一個。

    雖然學校管理的很嚴，但也壓制不住年輕人青春萌動的心。好多女同學悄悄的給穆國興遞紙條，但都猶如石沉大海，沒有任何的回音，以至於好多女孩子背後都叫柳樹生是一塊木頭。由此可見穆國興這個木頭的外號，歷史可是太悠久了！

    後來穆國興以高考狀元的身份上了燕京大學，那些暗戀他的女學生也只好放棄了這份情思，當時毛丫還偷偷的大哭了一場。

    沒有考上大學的毛丫回到了自己的家鄉，但是對穆國興的那份心思卻始終沒有忘卻，時不時的拿出他們當年的畢業照久久的看著。有好幾次毛丫也想給穆國興寫信，但是女孩子的矜持使她幾次都把寫好的信又給撕掉了。後來毛丫又聽別人講，柳樹生在京城找到了他的家人，而柳樹生的爺爺就是那位全國人民都熟悉的中央大首長。

    這個時候毛丫就更不能給穆國興寫信了，她知道，地位的差距決定穆國興是不可能和她走到一起了，就這樣毛丫一直等到三十歲那年，才嫁給了張海。

    張海雖然老實一點，但是相比毛丫來講，他的家境還是不錯的。改革開放之初，張海的父親大膽承包了村裡的磚瓦廠，父子倆肯吃苦又能幹，幾年下來也小有積蓄。

    毛丫和張海結婚後沒有幾年，磚瓦廠的承包期也到了，夫妻兩個就拿著這筆積蓄來到了東陽市，買下了一間鋪面，做起了小食品批發生意。張海的父親也賣掉了家裡的老房子，來到了東陽市幫他們打理著生意。這個時候他們的女兒也出生了，一家四口可以說是其樂融融，盡享天倫之樂。

    可是好景不長，孩子剛滿週歲那一年，市裡要搞房地產開發，他們所住的那一片就列入了拆遷範圍。一開始兩口子還以為拆遷了就可以住新樓房了，卻沒想到原來花了二十幾萬買下來的店面，人家竟然只補貼給他們兩萬塊，這點錢不要說買樓房了，就是廁所也買不起。於是他們家也和眾多的老百姓一樣，成了一些人眼中的釘子戶了。

兩千三百四十五章 老同學是高官？

    說是釘子戶，其實也就是這些拆遷群眾，想讓開發商按照國家規定給他們足額的拆遷補償費。像這些無權無勢的老百姓，他們是不敢和政府對著干的，沒有被*到十二萬分的地步，是不會採取上告這種過激行為的。

    堅持了沒有兩個月，一天半夜二十幾輛大鏟車來到了這一片居民區，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開始進行強制拆遷，聽到廣播喇叭聲跑的快的還留下了一條性命，一些手腳不方便的老人，就被活活的砸死在裡面了，這裡面也有張海的父親。

    忍無可忍的群眾，自發的組織起來抬著死者的屍體到市政府上訪，卻沒想到半路上屍體就被一些人給搶走了，到現在連骨灰都見不到。後來上訪的群眾好容易來到了市政府，又遭到了防暴警察的驅趕下，看到市裡如此對待他們，這些手無寸鐵的群眾絕望了，從此就開始了他們漫長的上訪之路。

    後來這些群眾聽說開發商是京城某位大官的孩子，不要說是市領導了，就是省長也得乖乖的聽他的。面對著開發商的強大勢力，群眾只好打落了牙齒和血吞，但是心裡的仇恨卻越積越多越積越大。群眾不敢明著來，卻敢在暗地裡給這些開發商們找麻煩。那個時候東陽市的治安非常差，建築工地三天兩頭的失火，開發商的汽車也經常莫名其妙的被砸爛了，到後來建築工地的工人們都不敢上班了。

    公安局這個時候也抓起來了不少鬧事的群眾，但是開發商這次激起的民憤實在是太大了，長此下去不僅對東陽市的招商引資影響很壞，萬一再發生一點什麼惡xing事件，就會引起更大的麻煩來。

    市政府採取了一手軟一手硬的辦法，一方面動用警察進行鎮壓，另一方面從市財政中擠出了一筆錢，又動員開發商拿出了一點，準備補償給這些拆遷群眾。但是因為還遠遠低於國家的規定標準，好多群眾也包括毛丫一家都沒有去拿，只有一些膽小怕事的，拿到這筆錢也就忍氣吞聲不再跟著鬧了。就這樣分化瓦解雙管齊下各個擊破，市政府總算是暫時控制住了局面。但是，對那些殺人凶手，市政府卻沒有做出任何的處理。

    市政府的解釋是，那些開鏟車去進行強拆的人是個人行為，開發商並沒有讓他們這樣做。事發之後，那些人看到死人了，都逃之夭夭了，市公安局正在組織警力進行追捕等等。

    拆遷群眾自然是不相信這些鬼話了，但是不相信也沒有辦法，無權無勢的老百姓不相信政府又能相信誰呢？於是一部分沒有去拿錢的群眾就自發的組織起來，向公安部門提供線索。哪一個開著推土機來拆遷的人，現在住在哪裡都說的清清楚楚的，但令這些群眾感到奇怪的是，每當公安部門派人去抓這些人的時候，那些嫌犯有的事先得到消息跑了，還有的就是經過調查，這個人沒有參與到強拆傷人事件中，就這樣，拆遷群眾與開發商的鬥爭一直就沒有停止過，後來拆遷群眾又根據高人的指點，印製了幾千份告狀材料，分別寄到國家有關部委機關和新聞媒體，並在網絡上揭露拆遷死人的真相。那一段時間拆遷群眾的熱情可是非常高，凡是他們能夠知道的單位和領導的名字，都會寄一份告狀信去。

    上千份的告狀材料寄出去之後，拆遷群眾滿心以為，不管怎麼說也總得有幾份會起作用吧。卻沒想到事情並不像他們想像的那麼簡單，有些領導收到告狀信之後，又批轉到河西省來處理，河西省又按照程序把這些信件批轉到東陽市解決，就這樣，事情轉了一個圈又回到了原點。

    但這個時候網絡上的聲音卻一天比一天強烈，甚至還有網友對開發商進行了人肉搜索，他們家裡是干什麼的，老子又當多大的官，都搞得一清二楚，甚至連開發商在幼兒園的時候，看小女生噓噓的事情都給翻了出來。

    這個時候開發商終於坐不住了，他們也知道這件事情要是繼續這樣鬧下去，早晚有一天會引起中央注意的。萬一中央派下調查組來，他們做的這些惡事是經不起調查的，他們家裡的勢力再大，也未必能一手遮天。

    開發商採取的還是老辦法，一手軟一手硬，分化瓦解。看到開發商的態度有了鬆動，拆遷群眾就更有希望了，於是告狀信是越寄越多。一開始他們只是向國家部委和新聞媒體寄，到最後，幾乎全國縣級以上的黨委和政府，幾乎都收到了這樣的告狀信。東陽市這一下子可真是出名了，那一段時間只要是提起東陽市來，就沒有一個人不知道他們市裡出的那件拆遷致死人命案。

    當然東陽市是不會承認有這件事的，他們一方面派警察去抓捕這些向外寄信，「造謠惑眾危害社會治安」的刁民，讓司法機關從重從嚴進行打擊，同時又責令當地的郵政部門不準郵遞這種材料。卻沒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河西省不讓寄，拆遷群眾就到外省去寄。那一段時間東陽市的拆遷群眾，在高人的指點下和開發商斗的可是花樣百出非常激烈，有些場景也只有在電視劇上才能看到。

    看到這樣還是擺不平這件事情，東陽市委、市政府又改變了策略，在全國各家新聞媒體上進行闢謠，甚至不惜花大價錢購買版面做廣告。

    市委也在某些人的*縱下，做出一項決議，把這件事情定性為嚴肅的政治事件，要不惜一切代價，挽回東陽市的影響，那幾天東陽市大街上經常可以看到閃爍著警燈的警車，在不停的在抓人，但是，近幾千名拆遷群眾又豈能是抓的玩的，在這種高壓態勢下，也只能激起更大的民憤，讓老百姓與開發商的鬥爭更加隱蔽。

    東陽市為這事可是花了不少錢，但就是不肯拿出來，補償給那些拆遷群眾。可別說，東陽市來的這一手還是很管用的，也迷惑了不少的人，一邊是一些「無理糾纏的刁民」一邊是堂堂的市委和市政府，在事實不清楚的情況下，大家也只能相信東陽市委和市政府了。

    河西省的一些干部也很同情這些拆遷群眾，拆遷都過去幾年了，殺人凶手至今沒有抓住，給了人家那麼一點拆遷補償費就不管不問了，這麼長時間他們也早就花完了。不要說是給人家建安置房了，就是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也沒有提供。俗話說公道自在人心，這些干部雖然幹不了什麼大事，但是為這些拆遷群眾通風報信出點主意還是可以辦到的。當然了，他們也只是在秘密的幹著這些事情，幫助別人的前提就是首先要保住自己，這個年頭只為別人不為自己的人也可以說是沒有的。

    昨天上午拆遷群眾當中就流傳著一條消息，說中央派下來一個調查組，組長就是從雙山縣出去的政治局委員穆國興。這些人打聽到的情況很詳細，不僅知道穆國興原來在雙龍中學讀過書，還知道穆國興原來的名字叫柳樹生。

    毛丫聽到這個消息就感覺到希望來了，她知道，柳樹生是一個非常重情義的人。雖然他現在是一個高官，但是憑著他們原來良好的同學關係，穆國興也一定會幫這個忙的。

兩千三百四十六章 省長的盤算

    人死了不能白死，不懲辦殺人凶手，讓那些開發商們按國家規定，補足群眾的拆遷補償款就決不罷休。毛丫此時也打定主意，如果柳樹生也不幫她這個忙，她就死在老同學的面前，讓他內疚一輩子，為此毛丫還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久病成良醫，官司打久了也就成律師了，這幾年拆遷群眾們為了打贏這場官司告倒開發商，也自學了很多的法律知識。就拿毛丫一家來說吧，他們的那個店面要是按照國家規定的話，至少要補償二十萬，遠遠不是現在這幾萬塊錢就能夠說得過去的。

    單從這一方面講，毛丫這次來找穆國興告狀，並不是她的覺悟有多高，主要是為了給自己的公公報仇，同時也是為了自己一家的切身利益，也並不全是為了那些拆遷群眾。如果問題得到解決，其他的拆遷群眾也是沾了她的光。一介草民最關心的自然是自己的利益問題了，那些政府官員都沒有那麼高的覺悟，又憑什麼要求百姓覺悟高呢？

    這個時候毛丫還不敢說對外人講她認識穆國興，她也知道穆國興現在的位置很高，平常百姓是很難見到他的。抱著一種試一試的心裡，就和張海商量要到省城來踫踫運氣，能見到穆國興更好，見不到也就不會再回去了，這種流離失所寄人籬下的日子，她是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一開始張海是堅決不同意來省城，一是不相信毛丫會認識這麼大的領導，再一個就是即便她真的認識那位大官，這都過去二十幾年了，人家還會記得毛丫這個普通的老百姓嗎？再就是現在當官的都是官官相護，向著有錢人，人家也未必會幫著個忙。

    架不住毛丫的軟纏硬磨，再說兩人婚後都是毛丫當家，到最後張海也只好同意了。一家三口搭上了一輛大貨車，直到凌晨兩點才來到了省城。為了省錢，一家三口就在這個街心花園的長椅上熬到了天明，天亮之後，兩口子想帶著孩子去吃點東西，然後再去打聽柳樹生的住處。還沒走出幾步，就被幾個便衣給抓起來了，而恰巧這個時候踫到了外出晨練的穆國興。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麼巧，冥冥之中似有天意，也預示著開發商所作的惡事終歸是要得到懲罰的。假如毛丫一家沒有來到省城，假如他們沒有到這個街心花園來，假如穆國興沒有出來晨練，假如穆國興沒有見到這一切，假如……。

    這些假如是太多了，如果沒有這些假如，單憑毛丫是無論如何也見不到穆國興的。可見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間未到，這句話還是非常有哲理的。

    毛丫夫妻倆正在說話的時候，一個女幹部走了進來，帶他們去了餐廳。看著女兒狼吞虎嚥的樣子，夫妻倆一陣心酸。

    張海的父親含冤死去之後，幸虧他們家由於人少，沒有像其他人家那樣抬屍上訪，這才把老人的屍體保留了下來。但是辦完喪事，拿到的那兩萬元錢也就花的差不多了。這幾年夫婦二人在外面租了一間不到十平米西面漏風的小房子，靠給人家打零工維持生活，孩子會吃東西之後，就沒有吃過像今天這樣的好東西。

    就在這同時，十六樓的一個套間裡，彭樹偉和賀新海正在談話。彭樹偉臉上的表情非常嚴肅︰「新海同志，你剛才匯報的全部是事實？這麼說這個叫毛丫的不僅是東陽市的拆遷群眾，還是首長的高中同學。」

    「省長，你是我的老領導了，就是借給我個膽子我也不敢騙你啊，我當時就在現場聽得真真的，聽到毛丫喊柳樹生的名字，一開始我還不知道他喊的是誰，等到首長答應了，我才知道他們兩個是高中同學。看樣子他們之間的關係還不錯，首長還指示我要好好的招待，一個小時之後要接見他們，現在還有十五分鐘，你看怎麼辦？」

    「新海啊，這兩年東陽市因為拆遷問題，就一天也沒有消停過，這一陣子鬧的越發厲害了，毛丫又是其中一個，要是她在首長面前亂說一通，那可就糟了，你有沒有給東陽那邊打電話？」

    「省長，沒有你的指示，這個電話我是不能隨便打的，我看這件事情也沒有什麼為難的，我們把毛丫留在賓館裡呆上幾天，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不讓她出門，首長要是問起來就說他們已經回去了。我看這麼多年過去了，首長也未必知道他們現在住在哪裡。再說了這麼點小事首長也未必會放在心上，也許他剛才只是在毛丫面前說說客套話而已。他不是九點鐘就要去烽山市視察嗎？，他一走就更好辦了。」

    彭樹偉看了看賀新海，臉色一板訓斥到︰「愚蠢，昏庸！首長能亂講話嗎？他是從東陽走出去的，這麼多年沒有回來，這次又是來調研的，見到老同學人家能不在一起好好談談，瞭解一下下面的實際情況嗎？你別以為定好的時間就是雷打不動的，他要想推遲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彭樹偉表面上是在批評賀新海，實際上心裡卻在暗暗的罵著穆國興︰他奶媽的，這次穆國興到河西來，是淨踫到他的老同學了。昨天晚上踫到那個孫培強就夠自己頭疼的了，現在又踫到這個毛丫。他們兩個人要是都在穆國興面前說點什麼不好聽的，那還了得，看來自己這一次是非要栽在穆國興這些老同學手裡不可了。

    琢磨了一陣子之後，彭樹偉對賀新海下達了兩點指示︰一，賀新海以個人的名義馬上給東陽市委打電話，讓他們趕快派人來處理這件事情。第二，賀新海要負責親自給毛丫做工作，不管採取什麼辦法，堅決不能讓毛丫在穆國興面前說出東陽市拆遷的問題。當然了，彭樹偉也暗示賀新海，不要對任何人講他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

    賀新海目瞪口呆的看著彭樹偉，他本來以為這是一件向領導拍馬屁的好事，也是報答彭樹偉知遇之恩的好機會，卻沒想到，竟然惹下了這麼多的麻煩。

    第一條還好說一點，東陽市委秘書長就是他在黨校學習時的同學，以私人的名義給他打個電話，以後他也會對自己感激的。在官場裡就是這樣，雖然兩個人不在一個單位工作，但誰知道以後會不會湊在一起啊？人脈關係可是非常重要的。

    關鍵是第二條，彭樹偉上下嘴唇一踫，說的倒是輕巧，做起來可就難了。就憑毛丫能在那種場合大呼小叫指名道姓的喊首長的名字，賀新海就知道毛丫是一個很潑辣的女人。這樣的女人是非常難纏的，人家受了這麼多年的磨難，現在有了這個當大官的老同學，不說說心裡的冤屈那才怪了。

    再說了，現在只剩下十分鐘的時間了，就是想給毛丫做工作也來不及了。賀新海現在簡直要把腸子悔青了，自己怎麼就去管這麼多的閒事呢？怪就怪公安分局的那幫人，遇到這種事情應該給他們局長打電話，幹嘛非要向自己這個區委書記報告呢？

    可又一想這件事情也不能怪公安分局的人，賀新海在會上曾經說過，只要是首長在楊柳區有任何的要求，出現了任何事情，他們都要在第一時間向自己報告，而公安分局的那幫人也確實是執行了賀新海的命令。想必那幫人也是想拍拍賀新海這個區委書記的馬屁，這下子好了，馬屁層層的拍了上去，到最後挨踢的竟然是他賀新海！

兩千三百四十七章 書記的算盤

    賀新海也知道，這件事情辦也要辦，不辦也要辦，這倒不僅是因為彭樹偉對他有提拔之恩，更因為彭樹偉在河西省是一個出了名的笑面虎，平日裡不言不語的見了誰都是一副笑臉，可一旦整起人來可是比誰都狠，典型的咬人的狗不露齒。

    辦公室主任走了進來︰「賀書記，時間差不多了，是不是現在就把毛丫一家送到首長那裡。」

    賀新海看了看表，這一琢磨又用去了五分鐘，剩下的五分鐘是什麼事情也幹不成了，現在也只能聽天由命了。賀新海此時突然有了一個想法，要是毛丫在穆國興面把拆遷致死人命案說的嚴重一點，穆國興肯定會過問這件事情的，只要是中央一派人來調查，不要說東陽市委市政府那幫人了，就是他彭樹偉也脫不了干係。

    在官場中是保不住密的，誰都知道彭樹偉和那幾個開發商穿一條褲子還嫌肥，只要是穆國興發怒了，憑著他那嫉惡如仇的性格，彭樹偉是絕對討不了好去的。彭樹偉只要倒台了，他就再也不能對賀新海構成任何威脅了，要是再讓毛丫在穆國興面前說自己幾句好話，能夠讓穆國興記住自己，即便是自己的級別低，靠不上穆國興，但也可以靠上虞城海，這樣的話，今後的前途豈不是一片光明？

    賀新海越想越覺得自己的這個注意不錯，這個時候什麼提攜之恩之類的就全部忘在腦後了，這就叫蜂蠆入懷，解衣去趕。賀新海也犯不上替彭樹偉背這個黑鍋，更犯不上因為這件事情讓中央首長對自己產生不好的看法。賀新海這個時候也只能對不起彭樹偉了，誰讓你的官不如人家大呢？誰讓你的勢力比不過虞城海呢？

    短短的幾步路，當賀新海來到毛丫一家房間門口時，賀新海也拿定了注意，看到煥然一新的毛丫一家，賀新海笑著說道︰「毛丫同志，吃的還好吧？下面的同志照顧的還不錯吧？剛才抓你們的那幾個人我已經狠狠的批評過他們了，如果你要再不解氣的話我就撤了他的職，砸了他們的飯碗。」

    毛丫再怎麼潑辣，也是從農村出來的，她可不知道賀新海會有這麼多的花花腸子，聽到因為這麼點小事，就砸了人家的飯碗，這無論如何也是不應該的。

    「賀書記，這也不能怪他們，人家一開始也不知道我們是誰。看到我們在那裡晃悠，為了保證首長的安全，把我們趕走也是人家的工作，怪就怪我們不應該出現在那個地方。」

    賀新海一聽有門，使了一個眼色，跟在他身後的辦公室主任急忙走了出去，賀新海又笑著說道︰「毛丫同志，現在像你這種通情達理的人是太少了，我代表那幾個人謝謝你了。你這一句話，可是救了好幾個家庭。他們要是沒了工作，也就沒有收入了，一家老小還不得餓死啊。」

    賀新海的話觸動了毛丫的心思，眼楮裡馬上就湧出了淚水，這幾年裡，這個女人可是遭受了很多的磨難，她可是知道沒有了收入是一種什麼滋味。

    正在毛丫琢磨的時候，就聽賀新海又說道︰「毛丫同志，我早就知道東陽市發生的那起拆遷致死人命案，我對你們也很同情，可是同情歸同情，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我的官小也管不到東陽那一塊，這次你見到首長之後，可一定要好好的向他匯報一下，另外我再和你透露一個消息，那些開發商就是仗著省政府彭省長這個大後台，才敢無法無天做出這些事情。不過，我和你說的這句話，你可千萬不要和首長講啊，更不要對其他人說，要求讓別人知道了，我可就要帶著老婆孩子到大街上去討飯了。」

    賀新海這一番鬼話，打動了善良的毛丫，賀新海的孩子早就參加工作了，老婆也去世了好幾年了，什麼帶著老婆孩子去大街上討飯，全是假話。賀新海現在也看出來了，毛丫雖然潑辣，但是心底善良，她也絕對不會向任何人說的，這個時候賀新海就是在用自己的官帽子進行一場豪賭，賭贏了自然是好的，賭輸了他也不怕，大不了公開投向虞城海的懷抱。有了省委書記的庇護，彭樹偉也未必敢拿他賀新海怎麼樣。

    就這麼短短幾分鐘，賀新海就把毛丫給說服了。賀新海親自把毛丫一家送到了電梯口，看到兩個工作人員走了過去，賀新海又對毛丫說道︰「毛丫同志，首長已經派人來接你了，我就只能送你到這裡了，你一定要記住我的話，從今以後咱們兩家就是親戚了，等首長接見完了你，我中午在飯店裡請你們吃飯。畢竟首長的工作很忙，能不打擾他還是不要打擾他，今後有什麼事情，你儘管來找我這個當哥的就行了。」

    毛丫這幾年跟著別人告狀，也確實是見了不少當官的，卻從來沒有見到像賀新海這種和藹可親的領導，賀新海的話音剛落，毛丫的眼圈就紅了，說道︰「賀書記，有你這句話我們就感到很滿足了，和你攀親戚我們可不敢，不過你放心，你講的話我是記住了。我們這次告狀能不能贏還不一定，不過，從此之後，我們再也不告狀了，也告夠了。」

    兩個工作人員向毛丫介紹了首長接見時的注意事項，這才帶他們一家來到了穆國興所住的總統套房，一進門毛丫就看到她的老同學柳樹生正微笑著迎了上來。

    跟隨穆國興一起下來調研的經濟調控司司長嚴培成，和辦公廳副主任金順西，被鄭偉請到了穆國興的房間，一進門兩個人就看到，穆國興正在和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談話，此刻穆國興臉上的表情非常嚴肅，可以看得出來，他是在強壓著心中的怒火。

    「培成和順西同志來了，一起坐下聽聽吧，東陽市一些干部與開發商勾結在一起，欺壓殘害百姓，已經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了。」

    毛丫此時警惕的看著來人，及時收住了自己的話題。毛丫雖然是一個農村婦女，但這些年的告狀也使她學精了，官官相護這句話已經說了幾千年了，又不是現在才發明出來的。

    現在當官的愛錢，商人通過賄賂買通這些當官的，再利用他們手中的權力去賺更多的錢，這已經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利益鏈條，無權無勢的老百姓要在這些人面前討個公道，那簡直是登天還要難。這些年的遭遇使二丫明白了一個道理，對於這些當官的是不能信任的，特別是對於東陽市的當官的就更不能信任。毛丫現在也只相信老同學柳樹生和剛才那位賀書記了，誰知道剛進來的這兩個人是不是從東陽來的，所以毛丫及時的收住了話題也就可以理解了。

    穆國興也看出了毛丫的警惕，笑了笑說道︰「毛丫，這兩位同志也是和我從京城一起來的，有什麼話你就大膽的講吧。」

    半個小時之後，毛丫終於講完了，穆國興和嚴培成、金順西的心情都很沉重，他們知道毛丫是不會講假話的，像這麼大的事情，河西省委和省政府都沒有向中央報告，由此可見那幫房地產開發商的勢力還確實是大。

    「首長，我還要向你反映個問題，我們聽說那幫開發商就是靠著彭省長的支持，才敢這樣無法無天的。」

兩千三百四十八章上趕著巴結

    穆國興看了看嚴培成，又看了看金順西，淡淡的一笑說道︰「毛丫同志，在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是不能亂講話的，對於你剛才反應的情況，我們要好好的研究一下，爭取盡快的解決這些問題，還老百姓一個公道。 」

    毛丫有些失望了，這幾年她聽到的最多的就是調查調查和研究研究這些話了，她現在非常清楚，所謂的調查和研究，就是這些當官的糊弄老百姓的鬼話。她以為柳樹生當了這麼大的官，聽到這種事情後一定會勃然大怒，馬上就會派人去東陽市，把那些貪官和開發商一個不落的給抓起來，沒想到最後得到的還是這樣一個答覆。

    房間的門鈴聲響了，劉明新走了進來︰「首長，虞書記和彭省長來了。」

    「你先請虞書記和彭省長到休息室裡去坐一下，我們還有一些事情要研究，另外你安排一下毛丫同志一家的吃住問題。」

    穆國興親熱的把毛丫一家送到了門口，笑著說道︰「老同學，不好意思，我的工作實在是太忙了，我會讓人妥善安置好你們一家的生活問題，對於你反映的問題，我會盡快給你們一個答覆的。你要相信黨和政府是絕對不會讓這些壞人逍遙法外的，一定會給你們這些拆遷群眾一個公道。」

    回到沙發上坐下，穆國興一言不發，他在思考著如何如何應對這件突如其來的嚴重事件。作為經濟調控委的調研組，是無權處理這些事情的，毛丫他們只知道自己是個大官，但是對官場裡的一些事情卻是非常糊塗的。官大隻是一個方面，有沒有這個權力，才是最為主要的。沒有那個權力，就不能去做那件事情官場上可是不能亂來的，搞不好會出大事的。

    「主任，毛丫同志反映的問題很嚴重，東陽市的人怎麼能這樣對待拆遷群眾呢？既然群眾向我們反映了，我們就要有一個態度，你看這件事情怎麼辦好？」

    穆國興看了一眼嚴培成，苦笑了一下說道︰「我也沒有想到河西省會出現這麼嚴重的問題，看來房地產市場出現的這些問題並不是是個別現象，而是帶有一種普遍性。野蠻拆遷已經成了引起社會動盪最根本的因素了，這與中央關於建設和諧社會的方針政策是嚴重不相符的。我們是調研組又不是調查組，是不可能直接過問這個事情的。但是，既然我們知道了這件事，也絕對不能不管不問。我的意見是，請順西同志負責把材料整理出來，馬上反饋給中央巡視辦，由他們派人來對東陽市存在的問題進行調查。」

    等在休息室裡的虞城海和彭樹偉，此時心裡就像十五隻吊桶在打水一樣，七上八下的。虞城海是因為不知道穆國興為什麼讓他們等在休息室，而彭樹偉則是在擔心，賀新海是否給毛丫做通工作了，毛丫會不會在穆國興面前把那些事情都捅出來，如果穆國興知道了這件事情，自己又應該如何的應對，一時間兩個人各懷心事，誰也沒有講話。

    五分鐘之後，鄭偉走了進來︰「虞書記，彭省長，首長請你們二位過去。」「呵呵，成海同志，樹偉同志，咱們不是講好了嗎，就不要來送了。你們的工作都很忙，要是因為我而耽誤了你們的工作那可就不好了。」

    穆國興講話的口氣很和善，臉上也沒有流露出任何不高興的表情來，彭樹偉一直懸著的心此時也放了下來。他意識到賀新海剛才的工作做的很成功，毛丫並沒有和穆國興把那件事情給捅出來，只要是熬過這幾天，把穆國興糊弄走了，其他的事情也就好辦了。

    鄭偉又一次走了進來︰「主任，出發的時間到了！」穆國興站了起來，對虞城海和彭樹偉說道︰「那就這樣吧，我們去烽山市調研，你們去忙你們的工作，有事咱們及時聯繫。」

    看到穆國興來到了大堂，孫培強急忙迎了上來︰「首長，一切都準備好了，是不是現在就出發？」

    穆國興點了點頭︰「培強同志，你坐我的車一起走吧，我還有點事情要和你談。」

    穆國興來河西調研這可是一件特大新聞，從昨天開始，天宮酒店的門口就聚集著眾多的中外媒體記者。這些人也很有能耐，他們不僅瞭解清楚了穆國興的所有底細，還知道穆國興就是從河西省走出去的，如果能在這方面挖出點什麼新聞來，那可就太好了。

    當然了，更多的記者是想通過穆國興這次的調研，進一步瞭解中央對經濟調控工作的態度，由此而判斷出國家下一步經濟工作的走向，所以穆國興就成了眾多媒體爭相採訪的對象。遺憾的是，河西省委宣傳部和調控委辦公廳副主任金順西，在昨天的新聞發佈會上講過，穆主任這次是不會接受任何新聞媒體採訪的。

    既然在政策方面是挖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新聞，記者們此時也只有把注意力轉到穆國興本人身上。但是穆國興身邊的警衛措施實在是太周密了，這些記者不要說是上樓了，就是那部專用電梯的門邊他們也甭想靠近。

    有人說世界上最敬業的就是記者，最難纏的也是記者，不挖出一點有價值的新聞來，他們是不會幹休的。於是，一大早這些記者們就等在酒店的大堂門口，既然得不到什麼重要的新聞，能拍幾張中央首長出行的照片也不錯嘛。

    一個攝影記者一大早就佔據了一個有利的位置，看到穆國興走了出來，對著他就是一陣猛拍，還跑前跑後的不斷調整著拍攝的角度。正在他拍的起勁的時候，想不到一腳踏空了，手中的攝影機隨之拋了起來，整個身子向台階下摔去。

    說時遲那時快，人群中衝出了一個身影，一把撈起了攝影機，順勢又用後背把那個記者給頂住了，其反映速度之快，身手之靈活，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

    穆國興看到這個人的身法似曾相識，但此刻被手下的人簇擁著也無法停住腳步詢問。再說了，像這麼點小事，他這個中央來的首長要是親自再去過問，也有點不像樣子，搞不好被這些記者再一加工，那就又會成了一條重大新聞。最起碼一條『新聞記者拍攝中央首長出行遇險被救，政治局委員親切關心慰問』是少不了的，這年頭網絡上都有標題黨，誰知道記者當中有沒有啊，要知道，千方百計吸引人的眼球和注意力，這可是記者們的拿手好戲。

    攝影記者自然是拉住救他的人千恩萬謝，穆國興臨上車的時候看到，剛才救人的那個小夥子也在向這邊張望，也就微笑著和他點了點頭。此時穆國興也沒有想到，他和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個師弟又一次擦肩而過了。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注視下，孫培強鑽進了穆國興的大奔車裡，省委接待處的一個小幹部對剛才救人的那個人說道︰「孫培強這個老實人這一下子一步登天了，人家有這麼個當大官的老同學，恐怕虞書記也得給人家官復原職了吧？」

    旁邊的那個人說道︰「你就是孤陋寡聞，昨天晚上虞書記就召開了一個書記會議，撤消了省政府對孫培強的處分決定，不但官復原職，還給他提了一級，現在孫培強已經是省委副秘書長了。」

    「有這事？你是從哪得來的這個消息，這也忒快了一點吧！」

    「我說的這件事情是千真萬確的，文件昨天晚上就打印出來了，人家有首長這麼一個當大官的老同學，虞書記還不得上趕著巴結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