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文明] 迷霧紀元 作者：壽限無 (連載中)

第100章 保安工作不好做

　　「您好，請接受安檢。」

　　啪，石鐵心姿態標準氣場幹練的敬了個禮。待受檢者走過安檢門之後，併攏五指示意其站上安檢台。然後他手戴潔白的手套，右手拿手持安檢器從衣領肩膀開始逐步向下掃描，左右依次輕輕拂過容易隱藏違禁品的位置，不過不失，既不會顯得冒犯也不會漏掉一處位置。

　　他生的高大威武，做起事來一絲不苟，而且表情嚴肅認真、腰杆脊背挺直，不論是從精神面貌還是工作方法上，都讓人挑不出毛病。

　　站在安檢臺上接受安檢的男人從頭到尾冷冷注視著石鐵心，直到石鐵心從他口袋裡翻出一個打火機。

　　石鐵心語氣禮貌而冷靜：「對不起，打火機是違禁物品，請您將其妥善安置後，再來接受安檢。」

　　「走開！」男人不耐煩的一揮手，打算硬闖：「我點根煙也不行嗎？」

　　但石鐵心一步不讓，橫起胳膊攔在男人面前，克制而又不退縮：「對不起先生，您不可以攜帶違禁品進入廠區。您可以把點火器寄放在我這裡，待您離開時再來取。另外，廠區內有專門的抽煙區，區域內有專門的電子點煙器，您無需攜帶打火機。」

　　男人臉色難看下來：「小子，你敢攔著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你信不信我立刻就能讓你滾蛋！」

　　「您或許擁有處置我的職位，但我想要申明，不是我個人要阻攔你，而是安全規則不允許您進入。」石鐵心寸步不讓，堅若磐石：「職責所在，不容退縮。」

　　男人不說話了，深深看了石鐵心半晌，然後重重的哼了一聲就扭頭離開。

　　待那男人離開廠房門，石鐵心再度回到了站崗的位置，表情紋絲不動，完全看不出一點異樣，似乎只是一個幹了自己應該幹的事情的保安。那一臉嚴肅認真的表情，仿佛在說「我是個保安，我驕傲！」一樣。

　　崗樓對面的鏡頭焦距似乎微微調整了一下，然後就再無動靜。

　　其實，石鐵心真的不知道那傢伙到底是誰嗎？不好意西，他其實是知道的。剛剛接受安檢的就是肉聯廠保衛科科長鐘慶歡。

　　他說他有能耐讓石鐵心滾蛋那是真的有這個能耐，熊安安保派來幹活的所有保安全都歸他管。上到老魏下到石鐵心，他說讓誰滾蛋真的就是一句話的事。

　　老魏所說的「讓廠子裡逮住」，其實指的就是這個保衛科長。事實上，如果是有關係的人來當保安，老魏絕對會三令五申再三告誡，一定不要讓這個鐘科長挑出毛病。這個鐘科長，已經讓很多保安滾蛋了。

　　但對石鐵心，老魏只是在吃飯的時候，貌似好心的提點了一下鐘科長的身份。他只是說「見到他你可老老實實的，這個鐘科長可不好惹」，然後各種暗示這位鐘科長對保安來說權威極大。

　　可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點，老魏卻絕口不提。

　　那就是，這個鐘科長，最喜歡在新人剛來的時候釣魚執法。

　　他最喜歡故意帶著一些違禁品，看看新來的保安能不能查出來。如果查不出來，滾蛋。如果查出來了，他就強闖，看看新來的保安怎麼處理。如果不攔著，滾蛋。如果攔著，但是語氣激烈、甚至發生口角，一樣滾蛋。

　　陷阱多得是，到處都是坑，老魏就等著看笑話了。一旦石鐵心真的「老老實實」放他過去，那就正好中招。

　　但可惜，石鐵心早就聽說過這位鐘慶歡的故事。兩年多前，他在加粉車間當苦工的時候，鐘慶歡還是一個保衛科副科長。但和工友閒談的時候，也聽說了鐘慶歡最喜歡捉弄新保安的故事。

　　當時滿心感慨著底層不易，到處都是故意找茬想踩一腳的大坑逼。兩年過後，當初聽到的八卦卻成了自己應對局面的指南針。

　　人生真是處處是巧合啊。

　　送走了鐘慶歡，石鐵心微微鬆口氣，這一關暫時算是應付過去了。不管是老魏還是鐘慶歡，都是喜歡挑刺找麻煩的人。在這裡每分每秒都不能放鬆，一定要表現的完美無缺、挑不出毛病，才能順利拿到每天七個點的工錢。

　　石鐵心已經在這裡上工三天了。

　　三天時間內，石鐵心一絲不苟。他不僅完成自己分內的工作，還無償幫助和自己同崗的青年小李多值了一會兒。當然，他並不是閒著沒事發善心。如果不是多幫小李值了兩個小時的班，他也沒辦法學到標準的安檢流程。

　　在這裡，在這個鏡頭之下工作，講究的就是做規定動作、講規定語言。對於這些可有可無的最底層而言，一絲一毫都不可逾越。一旦有一點不對的地方，就有可能扣錢，甚至走人。

　　三天之中，石鐵心發現這個保安的工作並不容易。這裡沒處坐，從上工開始到下工一直都是站著的。而且對站姿有特殊要求，按照那樣的姿態站八個小時，體力消耗真的非一般的大。

　　廠房車間的出入量很大，一旦攤上上下班時間，出入車間的工人很容易一擠一大堆。

　　這些工人同樣面臨艱苦嚴苛的工作環境，生活壓力也很大，一有不順心往往破口大駡。更有很多人根本不願意接受安檢，看到保安就沒好氣，橫挑鼻子豎挑眼，對石鐵心咋呼呵斥的也不在少數。

　　面對這些，石鐵心一直是在做規定動作、講規定語言。哪天他不在這裡幹了，轉頭就會把這些狗屁規定動作忘個乾乾淨淨，但是現在不行，現在必須服從，必須忍耐。

　　幸好，最艱苦的開頭三天，石鐵心順利熬了過來。到鐘慶歡這裡，算是過了個小坎，後面的就是毫不鬆懈的日常表現了。

　　不過，也不是萬事順心。

　　眼前，就有一個最大的煩心事，橫亙在了石鐵心面前。

　　「交班了。」小李日常晚了十分鐘到崗，對石鐵心嬉皮笑臉道：「走吧，你去吃飯吧！」

　　石鐵心點點頭，嚴格規範的填寫好了交接班記錄，將記錄本懸掛在崗台旁邊，然後便出了二廠廠房。

　　一出門，氣味立刻就清新了起來，讓石鐵心不由深吸了口氣。模擬的朝陽正在升起，上了一夜夜班，肚子裡咕咕叫，石鐵心認准了食堂的方向便走了過去。
　　

第101章 武道越昌，底層越難

　　招工時說得清楚，管吃不管住。這個管吃，條件當然也不可能那麼好，弄些什麼單獨的小灶出來給他供應。所謂的管吃，指的是上工之前、或者下工之後，可以去食堂跟著工人一起吃一頓。

　　早晨八點十來分，食堂裡正好在開飯。因為工人們也同樣是三八班制，所以別的飯點也差不多都在交班換班的時段。

　　石鐵心到窗口打了一份飯，看起來滿肉滿油，大米飯高高的壘成山。低頭看看那醬汁兒，尤其是看看醬汁兒裡面滿滿的肉，聞聞味道簡直噴香。

　　但是四周的工人看到這樣的伙食卻大都面露不忿，有些脾氣不好的甚至罵罵咧咧的，石鐵心已經習慣了。

　　肉聯廠的工人自己，是不喜歡吃自己生產的肉的。至於到底為什麼，在生產線上的正式工人不願意和他這樣的臨時工聊。

　　安檢保安是一個得罪人的職位。在這裡，石鐵心是被排擠、被孤立的。人多的時候，甚至專門有人搶先擠佔他的座位，冷嘲熱諷的把他擠走。

　　所以，石鐵心向來是找一個角落，一個人默默的吃。

　　飯菜的味道很香，香的甚至有些膩歪，但石鐵心食不知味。他大口大口的扒飯，心中卻在不斷盤算。

　　他面臨著一個很大的問題。

　　一個字——錢。

　　就是欠債還錢的那個錢、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的那個錢！

　　在這裡上班很辛苦，不過石鐵心不怕辛苦。可他發現在幹這個輪班保安的時候，自己很難找到機會再去找其他工作。因為這兩天他多方嘗試，卻發現他所能接觸到的工作崗位，任何一個都需要長時間的大體力勞動，和保安的工作時間衝突很大。

　　那種短時間的鐘點性質的工作不是沒有，但往往需要一定的心術和力術水準才能勝任。尤其是那些開價高的，要求簡直嚇死人。

　　石鐵心不是沒有去應聘過臨時超市統計員，他認為自己的數算能力絕對夠格。有一個招工廣告上開價五十個點一個小時，這時薪簡直要上天。但當到那裡之後，卻發現自己的競爭對手都是一些心術二重甚至三重以上的人。

　　尤其是一個姑娘，石鐵心估計她甚至可能有基礎心術第四重的水準了。她眼睛一掃就能快速結清一整推車的貨物價格，讓石鐵心簡直目瞪口呆。

　　他也試過，他的結算精度完全不下於那個姑娘，但結算速度卻差得遠。這種時候再說什麼自己第一重完美也沒有用，這裡並不需要高難度複合運算，就是簡單的加加加，最多再減去一些折扣價格就可以了。只要有個優異境界、保證不出錯，誰快誰上。

　　技不如人，敗的無話可說，石鐵心只能灰溜溜的離開了超市。

　　其他開價很高的鐘點工也大抵如此，基本被一些打秋風、賺零嘴的高水準修行者包攬。

　　若是在鳳鳴一中，一個修行者是不得了的稀罕人物，各種機會都會紛至遝來。但這裡，這個全民修行、武道大昌的世界，卻並非如此。在土木堡，第二個大境界以及以上的修行者或許還算寶貴，可第一個大境界兩三重甚至第四重，都不算多稀有。

　　石鐵心，自然爭不過那些人。

　　很多時候，武道大昌、全民修行，並不代表底層人物的機會增多。其實恰恰相反，越是全民修行，底層越不容易獲取資源得到機會，也就越不容易修行。如此惡性循環，會很快被家境更好的同齡人甩開距離。這種距離，絕大多數時候單憑努力是追不上的。

　　從小到大，石鐵心時常都會覺得這是一個讓人絕望的世界。

　　從前有句老話，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從前的人間至尊也不過是肉體凡胎，也一樣有需要忌憚、需要妥協的時候。真豁出一切，賤民也一樣能把上位者拉下來砍死。

　　但現在不是這樣。

　　資源、機會，全都被佔據。你就是豁出去拼了命也沒用，十個石鐵心一起上也打不贏護士姐姐時雨慧，更不用說那些更上層、更厲害的修行者了。那些第二重天，甚至第三重天的高手眼中，石鐵心或許如同塵埃、不值一提。

　　如果不是有法律束縛，他們不想給底層活路的話，底層真的什麼辦法都沒有。

　　說回打零工的事，經過了仔細甄別，石鐵心發現根本沒有一個適合自己的鐘點工。他不怕苦不怕累，但那些他能幹得了的鐘點工實在性價比太低。哪怕他豁出去玩了命的幹，也湊不夠還債的錢。

　　況且，保安工作也很辛苦，太過疲勞而導致站崗安檢出了紕漏的話，反而更麻煩。

　　最關鍵的是，言辭學修煉的事。

　　如果在打零工上花費了太多時間，怎麼把言辭學的進度提升上去？言辭學就還剩最後幾個刻度了，如果一直沒有辦法提升到完美境界，他也就不糾結了，直接突破開始修煉第二重。可既然完美境界已經就在眼前了，而且天賜金光都已經準備好，這最後幾個刻度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棄。

　　不僅要修成完美，而且要趕快！

　　必須趕在資格測之前以完美境界突破，並且衝到第二重合格以上！

　　但還不上債務的話降低信用評級的後果也很嚴重……臥槽，當初到底是哪個好心人把我送醫院去的？如果不把我送醫院，我特麼根本不用這麼為難！天天在遺孤院窩著練字睡覺、睡覺練字，第一重完美早完事兒了！

　　而且以現在的恢復力，多過幾天也一樣身體倍兒棒的，什麼後果都沒有。一個好心人一下把我推進了債務深淵、弄得現在進退維谷，我、我、我狗日的當然不能罵人家做好事的人，但我現在真特麼的很抓狂啊！

　　所以，說一千道一萬，我到底該怎麼快速、大量、輕鬆的賺錢呢？

　　嗯……普通路子肯定沒戲了……

　　嗯——得想點別出心裁的歪路子，而且很匹配我的能力的才行。我到底有什麼特長呢……特長特長，特別長……

　　嗯？！

　　為什麼腦子裡忽然閃過了陳隊長的「相關工作」？！不行不行，這念頭太危險了，趕緊掐死。雖然我石鐵心英俊瀟灑、陽光帥氣，肯定能把各路小妹迷的神魂顛倒，但咱不能幹相關工作——誰知道來的是不是小妹？

　　萬一是大嬸子呢？

　　萬一是老黑哥呢！

　　還是繼續想別的招。我現在最突出的能力，除了那根大水管之外，還有啥呢……

　　「喲，你好，我能坐這邊嗎？」一個同樣穿著保安制服、一臉陽光的年輕小夥子跑到石鐵心身邊，一咧嘴笑出滿口大白牙：「你好你好，我叫司崇天，是今天新來的，前輩多多指教！」
　　

第102章 突然套路的肉聯廠老總？

　　石鐵心看著那個小夥子，好奇的同時感到有些——突兀。

　　對，就是突兀。

　　這個小夥子渾身上下洋溢著陽光自信、朝氣蓬勃的感覺，與周圍人群格格不入。看看四周那些肉聯廠的工人，包括那些沉默不語扒著飯的保安，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陰沉晦澀的感覺。那是一種在長期重壓又沒有指望的生活中自然養成的氣息，是偽裝不出、消磨不掉的。

　　但這個青年不是，他身上透亮乾淨，笑起來一塵不染，眼中還帶著一些不諳世事的天真。

　　只看一眼，石鐵心就知道這個小夥子家境應該不錯，至少從小沒吃過大苦、受過大罪。瞅瞅皮膚，又盯著手指節看了一眼，石鐵心判斷這個司崇天的日常生活應該很享福，是個公子哥。

　　不過這青年家教好像還不錯，看著石鐵心的目光只有好奇，甚至有些單純，卻沒有居高臨下的鄙視與不屑。

　　這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少爺。

　　但並不讓人討厭。

　　石鐵心衝他微微一笑，和氣的點點頭：「你好，我是石鐵心。我可不是什麼前輩，和你一樣也是剛來沒幾天，我們同樣都是新人。」

　　「原來是石大哥啊，說起來我們的姓氏發音很像，還有些容易混淆的呢！」這個司崇天似乎有些自來熟，一下子熱絡的湊上來問道：「石大哥你分配的崗位在哪啊？」

　　「我在二廠安檢。」

　　「真好，分配具體崗位了，不像我，就在個屋子裡坐著，喝茶看報，快無聊死了。」司崇天似乎有些苦惱，殊不知石鐵心現在羡慕的眼睛都快紅了。

　　我就想要喝茶看報的工作，我們換換吧！

　　當然，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從司崇天的言談舉止中石鐵心已經基本確信，這傢伙的家庭條件應該相當不錯，這一次過來當保安說不定只是來體驗體驗生活的。上面有人時時刻刻關照著，他根本不可能落到二廠門口去安檢。

　　不過司崇天似乎很有興趣：「安檢都是做什麼？」

　　「嚴查所有違禁品，禁止任何風險源進入廠區。」石鐵心剛值過夜班，但也不是很困，並不拒絕與這個小夥子多聊兩句，於是就關於安檢崗的職責、風險、難點、要求，跟司崇天好好聊了聊。

　　小李揣著掖著像寶貝的信息，石鐵心卻隨便就說了——你還真以為偶爾路過的鳳凰要下來跟你這烏鴉搶腐肉嗎？小李或許是烏鴉，石鐵心暫時也只能與烏鴉搶肉吃，但這個司崇天絕對連根烏鴉毛都沒有。

　　「哦哦，責任重大啊，這才對，就應該做這樣的工作嘛！」

　　司崇天倒是很有興趣，不多時與石鐵心聊的有來有往。這傢伙一副精力過剩的樣子，嗓門也不小，竟然聊的還挺熱鬧。

　　這個單純的傢伙倒是讓石鐵心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另一個世界線中那些高中學生，一樣的單純，一樣的不諳世事，而且大多數人都對生活保持著美好的期待與認知。

　　石鐵心倒是不討厭這樣的傢伙。畢竟這一身蓬勃朝氣，除了那些心態陰暗的人以外，誰不喜歡呢？

　　就在這時，一連串恭敬的問好聲忽然在食堂門口響起，「劉總好！」的聲音簡直像放鞭炮一樣此起彼伏。

　　石鐵心撇眼一看，只見一個看起來四十許歲的男人，正一臉冷漠威嚴的走了過來。

　　石鐵心認識這個男人，準確的說是在肉聯廠內部新聞上見過這個男人出境。想在這裡混，不認識這個男人是不可能的。他就是肉聯廠一把手，總經理劉啟剛。

　　劉啟剛平素架子甚大，禦下甚苛，這裡會成為汗血工廠與他有很大關係。

　　——今天他怎麼會到普通的工人食堂裡來？

　　石鐵心正疑惑著，那劉啟剛就在一連串的問候與大片的注視之中，筆直的走向了石鐵心這邊。

　　嗯？

　　哦！

　　石鐵心看了一眼湊在身旁的司崇天，劉啟剛肯定不是過來找自己的，那麼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過來找這位的了。

　　看來，司崇天的身份比自己設想的還要高。如果只是普通關係戶，劉啟剛大不了在自己的辦公室召見他，規格再高一些也不過就是單獨設宴。能讓劉啟剛直接跑過來，司崇天的身份恐怕相當不一般。

　　果然，劉啟剛立刻就坐到了司崇天的對面，旁邊的助理和秘書示意讓石鐵心滾蛋，但劉啟剛卻一抬手制止了秘書。

　　他根本沒有看石鐵心一眼，嚴苛的臉上有些不習慣的露出了一點柔和：「崇天賢侄到叔叔這裡玩，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給叔叔好大一個驚喜。」

　　「劉叔，我不想驚動你嘛。」司崇天拍了拍自己的保安制服：「老爸讓我來勤工儉學，我是過來當保安賺學費的。」

　　劉啟剛臉上表情不多——這已經是他最和善的狀態了。他點點頭，然後問道：「那麼感覺如何？」

　　「無聊，屁事沒有，和想像中很不一樣。不過職場前輩們倒是很不錯，」司崇天一拍石鐵心：「這大哥叫石鐵心，是我的職場前輩，剛剛教了我很多東西呢，挺熱情的！」

　　屁的職場前輩！這個小子是不是對「職場前輩」的理解有些什麼偏差？石鐵心一陣汗顏。

　　不過……看這架勢，莫非我要像那些散裝文學裡寫的一樣，通過一個巧合莫名結識單位大佬，被青眼相待，從此脫離苦海走上巔峰，勾勾手指就能讓老魏端茶倒水？

　　小司，趕緊再多誇我兩句，說不定就套路成真了呢~

　　但劉啟剛依然面無表情，依然連看都沒看石鐵心一眼。

　　不，不僅是無表情，這位劉總的表情甚至更嚴肅了一點。

　　「賢侄，我大概能想到你爸爸到底為什麼讓你來我這裡。你自小生活優越、錦衣玉食、思維單純，也不知生活艱難、人間險惡。當然，這都無所謂。但你不知道活的慘的人有多慘，你當然就沒有動力往上衝。

　　「你即將破銳進入力術二重天，這個關口對你來說很重要。破銳，就是要憑藉一股有去無回的銳氣向上迸發。你生活優越、如在溫床，沒有緊張感沒有危機感，如何能夠有那種破釜沉舟的氣勢？」

　　「所以你來這裡，主要是見識見識那些沒有本事、沒有修為的賤民到底活成了什麼狗樣子。如果你不想活成這種狗樣子，如果你想掙脫這樣的生活，你的銳氣也就有了。」

　　破銳？

　　石鐵心意外的看了一眼司崇超，這個看起來白白嫩嫩的小青年，已經快要領先他一個大層次了嗎？

　　小少爺就是小少爺啊。
　　

第103章 哪有那麼多無緣無故的奇遇

　　「賤、賤民？」司崇天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能接受的看著劉啟剛：「剛叔，你怎麼這麼說話啊，現在人人平等，哪裡還有什麼『賤民』？」

　　「呵呵！」劉啟剛一下子諷刺的笑了起來：「賤民，大把的有。你不信？你看看你身邊這位『職場前輩』，他就是不折不扣的賤民。」

　　石鐵心猛然一皺眉。

　　剛剛還在感歎著小少爺的修行進展，結果一回神就聽到了這樣一句話。你們談你們的，無端端的忽然扯上我，而且還這麼說話——你特麼的是不是找死！

　　石鐵心一怒，但是……

　　「你看看，我當面罵他賤民，他肯定不開心。可他不開心又能怎樣？我現在明擺著告訴他，我力術二重天，銳氣大圓滿，快要進入戰氣境界。」劉啟剛伸出手，手掌皮膚忽然透出一股莫名的銳利氣息，皮膚下差點要透出光來。

　　石鐵心瞳孔一縮，這形態，與時雨慧非常相似。

　　原來這就是銳氣大圓滿的狀態嗎？胸大的護士姐姐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厲害。

　　「賤民、賤民、賤民——」劉啟剛冷冷喝道：「連罵三聲，他能拿我怎麼樣？崇天賢侄，如果是你，你能怎麼樣？」

　　石鐵心面如生鐵，司崇天卻一下子氣的滿臉漲紅，差點要跳起來：「我的天，劉叔，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一個人！我輩武者，寧死不屈，哪怕不敵我也一定要和你比劃比劃！」

　　「比劃比劃？你憑什麼和我比劃。你連銳氣都沒有，我一拳就能直接打爛你的腦袋。」劉啟剛冷冷道：「你之所以敢叫囂著要比劃，就是因為你知道，有秘境在你死不了。但秘境不是萬能的，你還是要受傷，你還是會耗散精氣。」

　　「但我不怕！」司崇天大聲怒喝：「我才不會畏首畏尾的！」

　　「你不怕？對，你不怕，我知道你說的是實話。但你的勇氣，是有前提條件的。你擁有完善的醫療保障，受了傷能夠快速治癒。你有吃不完的養身精食，耗散的精氣能夠快速回填——但你以為，天下人都擁有和你一樣的條件嗎？」

　　劉啟剛一指石鐵心：「我現在口口聲聲的罵他，他一動不動，甚至都沒有開口說話。你以為他不想？你以為他沒膽？你以為他不會打不能打？我告訴你，他出身遺孤院。遺孤院的人我瞭解，能到這裡來當保安，幹著其餘遺孤人人羡慕的好工作，他絕對是從遺孤院裡殺出來的狠角色。」

　　司崇天看著石鐵心，喃喃道：「原來石哥你出身遺孤院啊。」

　　石鐵心這個時候也不再沉默，聲音不高不低，沉重而平穩，似乎並沒有被激怒，但也不打算搖尾乞憐：「劉總竟然對我這樣一個小角色都如此瞭解，在下真是佩服。」

　　「我心術二重天巔峰，即將進入三重天。廠子裡的大事小情風吹草動，只要我想知道，沒有不知道的。」劉啟剛終於轉過臉正對這邊，鷹隼一樣的眼睛盯著石鐵心，似乎隨時準備撲擊絕殺：「你不出手和我比劃比劃？」

　　石鐵心毫不相讓的對視，再一次拿出了那種滿是陰影的嚇人臉：「沒有醫保，不敢比劃。」

　　如果有醫保，如果不負債，我還真想和你比劃比劃。

　　「明智之選。」劉啟剛點點頭：「賤民若是再沒有賤民的覺悟，那就連賤民都當不了，只能是死人。」

　　「怎麼會這樣！」司崇天有些不能接受，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和他的認知不符：「彌霧紀元、武道大昌，不應該人人如龍嗎？只要夠努力，不應該是人人都能出頭嗎？」

　　劉啟剛有些好笑：「人人如龍？你是散裝文學看多了吧——不過這也要看從哪個方面講了。從歷史意義上來講，現代社會即便是最底層也能吃飽穿暖，脫離寒冷、饑餓、傳染病、寄生蟲的困擾，身強體健容貌端正，不像從前餓殍滿地、路有死骨。

　　「如今，已經是百年前先人們追求的大同世界、夢中生活，已經是人人如龍

　　「但龍也是有三六九等的。就算人人如龍，也總有龍中賤民。上層依然是上層，底層想出頭？呵，賤民就是賤民，出不了頭。」

　　「不對不對！」司崇天有些認死理：「劉叔你這樣是不對的，不能看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天天把『賤民』這種詞掛嘴邊。要知道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

　　劉啟剛打斷了他：「那本書我也看過，叫《鬥碎大氣層》，寫的還算有趣。但最可笑的是，雖然書裡說什麼『莫欺少年窮』，可主角根本就沒窮過。他本就是大家族嫡子，本就是修習力術的天才，他只是稍微窘迫過一段時間。

　　「自從他得到奇遇時起，他就已經得到了別人誰都沒有的巨大資源。功法，資訊，丹藥，情報，眼界，人脈，他一點都不窮，他富得很。他所有的努力，都只是把這份潛藏的資源變現而已。」

　　劉啟剛竟然對散裝文學知之甚祥，一時間說的司崇天啞口無言：「你看看那些少年文藝作品的主角，要嘛天生什麼骨什麼體，要嘛爸爸爺爺身居高位有海軍有叛軍黑白通吃，要嘛還沒出生就得到了什麼珍貴洗禮，要嘛就擁有來自高緯度大能耐人物的輔助。更有甚者直接就是什麼五道杠仙人兒子的轉世，查噸拉多的不要錢。

　　「他們說是草根、說是來自底層，其實根本不是。這些散裝文學扯淡的地方很多，但有一點完全沒有錯——沒有根基沒有背景沒有輔助的人，就是沒有那些有根基有背景有輔助的人進步快、眼界高。

　　「你想想那些被主角們趕超的對手、反派，豈不都是這樣？

　　「你再想想那些主角，有誰是真的只靠自己嗎？有誰真的是一點幫助都沒有，純靠自己個人努力成功的？沒有。

　　「你知道為什麼沒有嗎？因為讀者不愛看。他們為什麼不愛看？原因鮮血淋淋——因為從作者、到讀者，都打心底裡覺得，沒有奇遇的人根本無法崛起。他們或許自己也沒意識到這一點，但你看那些讀者願意去看純靠主角自己苦熬的故事嗎？

　　「他們不看。」

　　「因為，他們不信。」

　　「他們不相信單純憑藉自身努力就能出人頭地。」

　　「而這，」劉啟剛的手指用力的點著桌面：「就是賤民。」

　　司崇天憋得滿臉通紅，他不認同劉啟剛的言論，絞盡腦汁想了半晌之後忽然想到了反例：「也不是沒有自己崛起的！白衣女帝，吞天魔功，一介廢體，自成混元……」

　　「別和我扯小說了。賢侄啊，你聽說過『何不食肉糜』的故事嗎？你就是那個說著『何不食肉糜』的小毛孩。」
　　

第104章 窒息世代

　　「我我…」

　　「你不服？你不信？」劉啟剛指了指司崇天面前的餐盤：「你先嘗嘗這塊肉。」

　　「肉？」司崇天奇怪的夾起一塊肉看了看：「沒什麼特別的啊，我嘗嘗，嗯，還挺好吃的……等等，這、這什麼玩意兒啊！」

　　司崇天臉色一變，不可置信的看著盤中肉塊，仿佛看到了什麼妖怪：「這個東西，真的是肉嗎？」

　　「是，也不是。這世界上的肉大抵有兩種，一種是養殖肉，就是你平時吃的那種。一種是人造肉，就是你眼前這種。人造肉價格低廉，口味口感想怎麼造就怎麼造，多好吃的都有。但人造肉比之養殖肉最大的不同，在於它只能恢復體力維持健康，但蘊含的精氣精華很少。」

　　劉啟剛娓娓道來，石鐵心默默聽著，心中一下子恍然大悟。難怪自己修煉力術這麼難，難怪在鳳鳴一中的時候卻像飆車，原來是這個緣故。

　　啪啪，幾顆星星出現，博物學進度條竟然都因為劉啟剛的話而延伸了！

　　「哦，我說怎麼覺得這個肉不對。」司崇天懵懂點頭：「劉叔的意思是，其實勞苦大眾都是在吃這種人造肉嗎？」

　　「沒錯。你能頓頓吃真肉，甚至習以為常到不知道有人造肉存在，不代表人人能如此。你能年紀輕輕即將破銳，不代表人人能如此。別人也想努力，但同樣的付出同樣的努力，與你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劉啟剛盯著司崇天：「那麼你再猜猜，為什麼賤民吃不上真肉？」

　　司崇天撓了撓頭：「因為人多肉少吧…」

　　「沒錯，人多肉少，太陽系現在有接近一千億人，哪有那麼多資源搞養殖。但這只是一個方面，還有一個原因——故、意、的。」劉啟剛上身前傾，聲音陰沉又充滿壓力：「這些人造肉，是故意造成這樣的！」

　　司崇天瞪大了眼睛，石鐵心眯起了眼皮。

　　故意的？

　　「我再說一遍，故、意、的。人造肉也不是一直不含有精氣精華，原本發明人造肉的初衷是想製造一中便於製備的太空食品，方便武者在太空旅行中繼續修煉。所以相關技術早在幾十年前就成熟了，想要製造的話沒什麼難度。

　　「但我們為什麼要造那樣的肉出來？為了讓這些賤民能夠順利修煉，為了讓他們人人如龍，有朝一日取我們而代之嗎？

　　「癡心妄想！

　　「給他們口飽飯能活著就不錯了。

　　「現在這種人造肉還多少有一丁點精華在，以後則會繼續修改標準，精華含量會越來越低。

　　「努力，努力，這些賤民，其實連條可以努力的路都沒有。你這位新朋友，他的上升管道，無形中早就被堵了個乾淨。想通過努力改變命運，這只是一個自我催眠的幻想罷了。」

　　司崇天看向石鐵心，石鐵心則面無表情。他的心中湧動著熟悉的不服與悲憤，可又有點開心。

　　博物學的進度條一直在漲著呢！

　　「不對，不對，這不對！」司崇天大叫起來：「起源聖人定下規則，人人能習武，人人能變強！劉叔，我常聽爸爸講你們這輩人白手起家的故事，如果努力真的沒用，你們不也一樣是你口中的賤民嗎！」

　　司崇天語氣激動，但劉啟剛非常冷靜：「我們這一輩是趕上了好時代。我們出生的時候趕上第二次大開發，青年時期又趕上了第三次大開發。我們從內太陽系跑來土星，拿命去拼去開荒去賭。我們賭贏了，所以我們活著，而且成了人上人。更多的人賭輸了，所以死了，或者依然是賤民。」

　　劉啟剛一指石鐵心：「他的父母應該就是那種賭輸的失敗者。」

　　石鐵心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他不想聽到別人這樣談論自己的爹娘，即便自己根本不記得他們。

　　司崇天叫道：「你們能賭，現在的人就不能賭？」

　　「你們沒機會了。」劉啟剛搖頭：「內太陽系是銅牆鐵壁，小行星帶是巨頭棋盤。木星土星已經階層定型，天王星海王星是軍管，而且潛在價值不大。更遠處，就到了迷霧壁。

　　「太陽照耀之處，都是人類的國度。這句話你們肯定聽過，但這不僅代表著人類的輝煌，也代表著我們的可探索空間已經到頭了。就像一個囚徒，蹲在只能容納一身的小黑屋中。沒有空白，沒有藍海，沒有更外面的風景，更沒有去賭的機會。

　　「上層的修為越來越高，能威脅到他們的東西越來越少，自身資源需求越來越大。而人類既沒有內戰也沒有外敵，沒有消耗也沒有絕症，那麼下層人的人均佔有資源量只能越來越少。

　　「就像在太空城，氧氣就那麼多，有人佔用的多，而且這個多占的人在武力上無敵，那麼別人只能憋著，忍耐著，窒息著。

　　「這種情況，只會愈演愈烈。

　　「迷霧紀元一百年，之前是探索世代，之後，恐怕就是窒息世代了。」

　　劉啟剛抬起手指一點司崇天：「你，賢侄，你和你的同齡人，就出生在這樣的窒息世代中。」

　　司崇天不說話了，他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

　　石鐵心也不說話——劉啟剛話語中的信息量太大，讓他現在每時每刻都能看到飛馳的小星星。一直很頭疼的博物學，其進度條已經突破一半了。

　　沒人說話，劉啟剛也不急，就那麼等著瞧著，似乎想看看司崇天的反應。

　　半晌後，司崇天還是沒有反應，劉啟剛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麼，但石鐵心確忽然開了口：「劉總，我談一談我的理解，不礙事吧。」

　　劉啟剛意外的看向石鐵心，看他依然沉著的目光，忽然有了些興趣：「你說。」

　　「那我說了。」石鐵心準備了一下語言：「你說的話我不能認同。我不相信努力是沒用的，我不相信我們這一代都只能窒息而亡。」

　　聽到了石鐵心的話，司崇天猛然抬頭，雙目中甚至帶著期盼的看著石鐵心，期盼著這位大哥能說出一點拯救他三觀的話。

　　這一次，劉啟剛卻不再咄咄逼人，而是文雅的一抬手：「說出你的道理。」
　　

第105章 奮鬥的力量

　　「我的道理很簡單，我堅信沒有任何努力會是白費的。」

　　石鐵心看著自己的手心：「我生在底層，沒有任何人幫我，我或許也被堵住了很多機會。但我不會放棄，我會繼續努力。我自己終其一生，或許修為都不會有太驚人的進展，但我總會做到我自己的極限，我總會在相同情況的人群中走到更前面。」

　　「我之所以今天能夠有機會在這裡與劉總高談闊論，正是因為如劉總所說，我是個狠角色，我是遺孤院競爭的勝利者，我做到了遺孤院的極致。」

　　「而遺孤院的極致，還不是我個人的極致。只要我不放棄，我還會繼續向上攀爬。從臨時工、到正式工，幅度不大，但總是在進步。」

　　司崇天的眼鏡越來越亮，石鐵心也有些激動起來。

　　他猛然把展開的手掌握緊：「我這一代，要站在我這一代同類型的最前面。我的下一代，就會有一個更高的起點，就會有父親、有母親、有家庭、有引導、有庇護、有後盾。

　　「到時候他繼續努力、繼續奮鬥，他會從遠超過我的起跑位置出發，然後站在他那一代同類型的最前面！

　　「一代傳一代，每一代都努力，每一代都做到自己的極致！如此三代、五代，我不信我老石家永無出頭之日！」

　　「我不信我自己、以及我的子孫後代，會永遠窒息！！」

　　說到最後，石鐵心還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緒，司崇天確忽然跳起來大吼一聲：「說的好！大哥，你說的太漂亮了，就應該是這樣！」

　　兩個人聲音都不小，但石鐵心確敏銳的察覺到，跟著劉啟剛過來的助理似乎用出了某種不知名的心術。以至於整個餐廳那麼多用餐的工人，沒有一個扭頭往這邊看。

　　他們好像都沒有聽到。

　　啪，啪，啪，耳邊忽然響起一陣掌聲。石鐵心回過頭，就看到劉啟剛竟然在慢慢的鼓掌。

　　但劉啟剛並沒有看石鐵心，而是看向了司崇天。石鐵心，似乎依然不值得他多看：「崇天賢侄，他說的很好，但想得太美。因為他的下一代，未必能與他一樣艱苦奮鬥。

　　「小孩是多樣的，也是操蛋的。當你滿心期盼的指望著他們繼續成長的時候，他們就會攀比，甚至會指責，指責自己的父親為何沒有給自己更多。即便你給他的夠多，他們也會吃喝玩樂、誰都不服、吵架拌嘴、滿身惡習，一不留神就會毀了你所有的一切。」

　　司崇天沉默著，因為那樣的二世祖他認識很多。

　　劉啟剛看著司崇天，竟然有些感懷與期盼：「你現在明白了吧，你是肩負著重要使命的。你不僅僅是為了自己而奮進，也是為了先輩的付出而奮進，是為了子孫的福祉而奮進。」

　　「上一代的心血不能被毀了，所以，司家需要一個奮進的繼承人。準確地說，哪一家都需要一個奮進的繼承人。」

　　「如果你不奮進，你就會從雲端落入最底層，你就會活的慘不忍睹。到那時候你再奮發、再發狠，就沒有用了。這世界上，誰都沒有第二次機會，沒有回頭路可走。」

　　「但如果你奮進了，你堅持了，你努力了，你就有足夠的銳意去推動銳氣，你就永遠是司家的繼承者、發揚者、開拓者。未來某一天，你也一樣會是司家的頂樑柱，你也一樣會像你父親今日一樣思考，會把孩子送到底層去見識見識賤民的生活，然後希望他能夠與你一樣銳意進取。」

　　「賢侄，我其實挺羡慕你爹的，因為你是個可堪早就的人。不像我家那些廢物，一個兩個的只知道享樂，修煉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劉啟剛的臉色和緩了，隨意聊起天來。

　　但他沒有看石鐵心一眼。

　　那種漠視的態度，還是依然如故。

　　「噢噢，原來劉叔是開導我、幫我進行心理建設啊，謝謝劉叔——嗯？誒？不對，不對啊！」司崇天一拍腦門，忽然想起了什麼，瞪大眼睛看著劉啟剛：「說起來，劉叔一直只是在打擊我吧，真正啟發我的其實是石哥才對！」

　　司崇天抓著石鐵心的手上下握了握，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老大哥啊，謝謝你，要不是你，我的心態都要垮了！」

　　還沒等石鐵心答話，司崇天又扭頭看向劉啟剛：「劉叔，說起來石哥才是出了大力的。我們倆現在都歸你管，我厚著臉皮，替石哥開個口——你看，該給石哥一點什麼謝禮好呢？」

　　石鐵心眸光一閃。

　　原來如此，我說這大少爺擠眉弄眼的幹什麼呢，原來是在幫我要好處！不過這大少爺倒是挺仗義的，雖然是個公子哥，但確實是個棒小夥。

　　自己之前只是義憤難平插嘴說了幾句，會因此有什麼謝禮嗎？

　　石鐵心估計是沒有的。

　　因為劉啟剛的表情還是那麼冷淡。

　　果然，劉啟剛完全沒有鬆口：「謝禮？已經給了。」

　　「怎麼會！」司崇天打抱不平：「劉叔你可不能這麼摳門啊！」

　　「賢侄，看來你還是不明白。其實對他這樣的賤民來說，很多我們自然而然知道的事情，他們根本就接觸不到。能坐在這裡旁聽我們談話，對他來說已經是巨大的收穫了。所以這份謝禮我不僅給了，而且還是溢價發放的，我虧了。」劉啟剛對著助理擺擺手，助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揮手要把石鐵心攆走。

　　看來，他已經不能再繼續旁聽了。

　　石鐵心站起身，深深看著口口聲聲說他是賤民的劉啟剛，緩緩開口道：「劉總，我告退了。」

　　司崇天不可置信的看著石鐵心：「石哥，他都這麼說你了，你還要向他告退？」

　　「公司制度手冊裡面寫了，見到經理層領導應該如何說話、應該如何行禮。上面寫的很明白，告別時就要這麼說。不說，就是違反規定，公司就可以扣我的錢。」石鐵心看著司崇天，微微一笑：「我有重負，不得不如此。」

　　「呵！」劉啟剛忽然發出一聲沒有溫度的笑：「倒是很明智，讓人抓不到把柄。本想借機開除你的，現在卻沒有正當理由。」

　　司崇天瞪著劉啟剛：「你為什麼想著要開除他？」

　　「因為我剛剛說過，我虧了。我不喜歡虧本，任何時候都是如此。」

　　司崇天再次覺得自己的三觀又要被重塑了，上層拿捏下層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只憑好惡就能斷人前路，絕人活路。

　　他呆呆無語，石鐵心確忽然插話：「劉總，在下禮數已經周全了，所以接下來說的話應該不會違反規定吧。」

　　「你可以說。」劉啟剛稍微有了點興趣：「但違規不違規我說了算。如果你膽敢冒犯我，我一樣打爛你的腦袋。」
　　

第106章 只能靠自己

　　娘的，這些銳氣境界的傢伙都是這樣嗎？動不動就打爛別人的腦袋！

　　劉啟剛可以算是直接出言威脅了，但石鐵心這一次沒有再忍讓，而是鏗鏘有力的開了口：「劉總，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確實如你所言，只是旁聽你們的談話，我就收穫很多。」

　　博物學的進度條一直在漲，前前後後竟然漲了四十多個點。加上這段日子睡覺時的自然增長，博物學已經提升到了八十點，堪堪與生物學並駕齊驅了！

　　聽幾句話就漲這麼多，收穫不可謂不大。

　　「但要說虧本，你也沒虧。」

　　「哦？為何沒虧？」

　　石鐵心毫不遲疑：「因為抵消了對我尊嚴的侮辱和冒犯。」

　　「哼！」劉啟剛一聲嗤笑：「你的尊嚴不值這麼多。」

　　「現在可能真的不值，但不會永遠這麼便宜。你的信息會貶值，可我的面子會漲價。不僅漲，而且漲的很快，越漲越貴。直到有一天你會發現，用這麼點資訊抵消掉對我的羞辱，是多麼合算的一件事。那個時候，你便會覺得，你賺大了。」

　　說罷，石鐵心端起餐盤轉身就走，再也不想看劉啟剛一眼。

　　他昂著頭顱，挺著脊背。雖然生活的重壓將他重重打磨，有些棱角甚至已經磨去。但靈魂最深處的風骨，從未泯滅。

　　石鐵心走後，司崇天望著他的背影看了半天，然後又扭頭對著劉啟剛認真說道：「劉叔，你這樣是不對的。不應該有這種誰高誰低、看得起誰看不起誰的想法，人與人是平等的。別人招你惹你，你怎麼出手都沒錯。但別人沒招你沒惹你你還這樣說話，就太過分了。」

　　劉啟剛不以為意：「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而弱者的話語，強者不會在意。就像酒桌上飯局上所謂的規矩規則，都是扯淡的。地位高者怎麼玩都是道理，地位低的只能賠笑賠小心。今天我比你強，我怎麼說怎麼行。等你有朝一日比我強，那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司崇天認死理道：「難道世界上就只以強弱看人嗎？」

　　劉啟剛理所應當道：「當然，這世界的規矩本就如此。你不喜歡，那你就變強、變得更強、比誰都強，才能改變。你銳氣剛極，就能影響一廠。你戰氣衝天，就能改變一城。升入四重天，那就能參政議政、提案修法。

　　「若你飛淩五重天，甚至更進一步成為聖人，那就能像起源聖人一樣讓自己的規矩通行全世界。這要比你到處磨磨唧唧的找人理論，要有效率得多。所以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蓄積、好好準備，直到一日蓄無可蓄不得不發，再燃丹破銳、一念衝霄。」

　　說罷劉啟剛走了，他相信自己一番作為，司崇天之父一定知情，而且必然感念自己對其兒子的點撥。

　　劉啟剛一走，工人們便紛紛偷眼看向司崇天，不知道這個細皮嫩肉的小奶狗到底是什麼來頭。一個人影期期艾艾但又熱絡討好的湊了上來，正是老魏。

　　「公子，您有什麼覺得不順心的地方？」老魏的臉笑的像一朵菊花：「我別的大本事沒有，工作崗位上還是能夠幫公子稍稍分憂的！」

　　今天司崇天來報到的時候，老魏本來就很熱情，因為他聽說這個小子有背景。但他沒想到這小子的背景要比他想像中的更大，高高在上的劉總都親自屈尊紆貴的跑到工人食堂裡來找他，那麼這公子哥的身份豈不是特別高貴？

　　這是正兒八經的貴人啊！

　　不趁這個時候好好舔舔，還算什麼社會老狗？說不定真舔舒服了，就成為了自己事業的轉機呢。

　　於是老魏的表情越發討好起來。

　　但司崇天看著老魏那張菊花臉，忽然覺得意興闌珊。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這樣的表情，而這樣的表情越多，越能證明劉啟剛所說的才是對的。

　　真的是，有些窒息呢。

　　哦，不，還是有人不是這樣的。

　　「魏主任。」

　　「不敢當不敢當，您叫我老魏就好，公子有什麼吩咐？」

　　看著哈巴狗一樣的老魏，司崇天越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就算要進入底層體驗勞苦大眾的生活，也要好好選擇自己的觀察和學習目標，絕對不能和這樣阿諛逢迎溜鬚拍馬之輩交往。

　　在自己面前不能挺直腰杆子的人，確實無法與自己平等論交。

　　於是司崇天臉色一板，第一次拿出了上位者的氣勢：「那好，老魏，我要調整一下崗位……」

　　另外一邊，石鐵心回到了土木堡。

　　他一回來就直奔自己的臥室，二話不說拿出紙筆，在桌面上揮毫書寫起來。散裝文學中說的那些偶遇貴人、飛黃騰達的橋段果然都是假的。哪有那麼多好心的貴人？老魏這種捧高踩低、劉啟剛這樣目中無人，這才是這世界的常態。

　　自己從小到大，應該已經習慣了才對。

　　理智分析一波，自己剛剛，確實不應該貿然開口。萬一真的與劉啟剛發生衝突，後果難料。默默忍了，默默記下，什麼大話都不要說，踏踏實實的幹自己的事情，這才是現階段最優的策略。

　　但是、但是……但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啊！

　　誰特麼想被人如此蔑視？

　　誰特麼想被人如此針對？

　　不，準確的說，劉啟剛不是針對我一個。而是在他眼中，遺孤院上下所有人、包括肉聯廠所有工人、甚至包括散裝文學所有讀者，都是樂色。

　　「變強，變強，變強！」

　　石鐵心咬緊牙關，把滿腔激憤全都灌注到字中。大筆揮就，全都是不甘窒息的掙扎。汗水沿著臉龐滴下，石鐵心毫無所覺。他怒目瞪視著紙面，將所有心緒借由紙筆完全抒發。

　　三個小時後，撂筆起身。

　　啪，一顆星星飛來，地動山搖。

　　九十八了，還有一個刻度就能到達極限。

　　還有一個刻度，就能用天賜金光灌頂，在基礎言辭學第一重打下完美根基！

　　「睡覺！」

　　一刻也不耽誤，石鐵心洗澡衝涼，閉目睡覺。

　　睡夢中，狀元石與大哥鐵一起全心全意，奮飛不輟。

　　我，石鐵心，沒法靠別人，必須靠自己。

　　狀元石就是我自己，另一個自己。
　　

第107章 小狗蛋，大能量

　　下午三點五十五，石鐵心準時到達了肉聯廠。

　　「來了啊，快進來吧。」大老遠的，老魏竟然對著石鐵心笑呵呵的招招手：「別著急別著急，交接班嘛，早點晚點的無所謂，讓小李多站會兒，你先喝口水喘喘氣！」

　　「謝謝魏主任，公司有規定，我還是先去接班了。」

　　石鐵心依然禮數周全。

　　他現在要隱藏所有的獠牙，越是臨近成功，越是要謹慎行事，一步也不能走錯。再說了，這老魏今天突然這麼反常，又是讓自己慢點又是要喝水的……肯定是挖了坑了！

　　這糟老頭子壞得很，說不定他提前掌握了鐘慶歡的行蹤，知道對方今天會去查崗。然後故意讓自己遲到，故意讓自己被查！反正鐘慶歡處理的時候這老魏肯定是不會出來頂缸的，到時候自己賠錢還要丟工作。

　　嗯，對了，還有那個一直想開除自己的劉啟剛。這一切說不定都是那傢伙背後授意的，想要找個由頭光明正大的踢了我。

　　一切都是局！

　　王八蛋，這群王八蛋，他娘的，等老子發達了，你們一個一個都跑不了！我回頭就去弄個小本本，給你們好好寫個記錄，以後等我拿著小本本一點一點和你們清算！

　　石鐵心快速奔向二廠。

　　「著什麼急啊，別累著了——！」大老遠的，老魏竟然還在後頭揮手。

　　呸，噁心，太刻意了，這老傢伙絕對是沒安好心！

　　但劉啟剛到底挖了什麼坑呢？到底有什麼在二廠那裡等著我呢？劉啟剛這人心術修為高強，絕對不能小覷。說不定，會有什麼出乎預料的玩意兒……

　　嘎吱，石鐵心慎重的拉開大門，抬眼一看，真的就看到了一個特別出乎預料的玩意兒。

　　「喲！石哥，你來啦！」

　　司崇天一臉的陽光燦爛，像一隻搖著尾巴的小奶狗一樣歡脫的迎了上來：「石哥石哥，我申請調整了崗位，以後和你一個崗了！」

　　「你？」石鐵心意外道：「你替了小李的崗？」

　　「沒有沒有，我哪能搶人飯碗呢。」司崇天一比大拇指，一臉很為別人考慮的樣子：「我是在你這個班上，又加了一個崗。李哥該怎麼值班就怎麼值，只是我以後和你一起值班了。我們這個班，以後雙崗！」

　　石鐵心瞬間肅然起敬。

　　總而言之，就是讓小李繼續一個人熬著，你跑過來和我一起瞎胡混唄？這麼一個胡操蛋的事情，你竟然還能一臉大仁大義的表情，真是厲害！

　　瞧瞧這位，站在崗臺上東瞧瞧西看看、左摸摸右碰碰，一副什麼都好奇的模樣。就連那股連石鐵心也覺得難聞的味道，這小夥子都抓了一把空氣放在鼻子前仔細嗅了嗅。

　　看那鼻尖一抖一抖的，真跟個小狗蛋子似得。

　　話說劉啟剛竟然也能同意？

　　不過事實勝於雄辯，看來劉啟剛應該是同意了。嘿，想想那個劉總的做派，說不定是想著讓我當這小狗蛋子的參照目標。大概是想讓他看看我有多慘，然後反過來激勵他的鬥志。

　　就像，從前大少爺的伴讀書童一樣。

　　不過，算了，管他的。

　　伴讀書童多了去了，水準也一樣有高有低。自己不能把大少爺擰巴成低能兒，那也只能說明自己水準不夠，不能說伴讀書童這崗位不行。

　　再說了，有這狗蛋子在——呃，司大少爺怎麼不知不覺就變成狗蛋子了？不行不行，得改過來，免得哪天脫口而出。

　　嗯。

　　叫大少爺吧！

　　從單崗變成雙崗，這個崗位一下子就和從前截然不同起來。尤其是大少爺這傢伙，不僅是個活躍分子，而且還稍微有一點話嘮。

　　「石哥，石哥，你說這味道是個啥？」

　　「石哥，石哥，這個安檢儀都能檢什麼，是怎麼個原理？」

　　「石哥，石哥，遺孤院生活艱苦嗎？有沒有漂亮小妹妹？」

　　「石哥，石哥，你怎麼不說話？不說話多無聊，我們來聊天吧！」

　　嘶——呼……石鐵心深深呼吸一口，強忍住了拍腦門的衝動。他身姿筆挺，好端端站著。嘴唇幾乎不動，嘴巴只是微微張開一條縫。

　　但說話的聲音卻挺清晰。

　　「你能聊天，但我不能。我只要跟你開口閒聊，對面的攝像頭就會立刻記錄下來，然後扣錢開除。」石鐵心下巴微抬，示意著正對面定定衝著這邊的攝像頭：「我現在需要賺錢還債，沒法和你聊。」

　　「哦，這樣啊，那你等會兒。」司崇天了然的點點頭，然後轉身推門走出了車間，不知道去幹了什麼，工作紀律相當廢弛。

　　五分鐘後，車間大門一開——沒錯，不是員工常走的側門，而是運貨的大門！大門嘩啦一下走進來好幾個人，而且還帶過來不少東西。

　　「對對，放這兒放這兒！」司崇天就像指揮裝修的監工一樣比劃著：「對，動作輕一點，都放好了。好，成，對~~」

　　那幾個人似乎有不弱的功夫在身，行動起來速度飛快。眨眼之間，放桌子的放桌子、架椅子的架椅子、擺沙發的擺沙發，甚至還有專人拆開了安檢崗的鋼鐵圍欄，把逼仄的小空間一下子擴大成了一個舒適的大空地。

　　「諸位老哥謝謝了！」司崇天揮手送別了那些施工人員，一扭頭就看到了瞪大眼睛的石鐵心。

　　「石哥，我給老鐘打了個電話。當保安也要有人權嘛，現在沒人出去沒人進來的為什麼一定要苦熬著？老鐘倒是很通情達理，一下子就同意了。所以現在放心好了，我們可以隨便聊！」

　　石鐵心再度肅然起敬。

　　然後他一抬手指向了那些以極高效率安置下來的家裝裝飾：「這是……」

　　「改善工作條件。」司崇天一比大拇指，咧嘴一笑牙角閃星：「我覺得，保安，就得這麼幹！」

　　於是，在剛肅然之後，石鐵心不得不再次起敬。

　　前後不過十分鐘，天也能聊了人也能坐了連裝修都搞好了。劉啟剛說得對，這些公子哥、上層人，他們的能量真的超乎了自己想像。

　　話說，這是不是另外一種形式的偶遇貴人？

　　不，不是自己偶遇的，其實是這貴人自己聞著味兒甩著尾巴湊過來的！
　　

第108章 小狗蛋，汪汪汪

　　「石哥石哥——」

　　「別石哥了。」既然大少爺都已經搞定了，那石鐵心也不矯情，立刻大佬氣息滿滿的往沙發上一坐：「我的朋友都叫我大哥鐵，或者叫老鐵哥，你叫我老鐵就行。」

　　「哦哦！」司崇天兩隻眼睛裡面差點放出光來：「老鐵哥，你這江湖氣滿滿的樣子，簡直像電視劇裡一樣！我從小到大，還沒遇到你過這樣的人呢！對了對了，按照江湖的說法，我該叫什麼？」

　　神特麼江湖說法，話說你平時到底都給自己灌輸了些什麼？難怪你爹要把你扔到劉啟剛這裡來接受三觀矯正。

　　當然，這一切都不耽誤我們聊天。

　　「叫什麼？」

　　這大少爺個人屬性那麼明顯，叫什麼豈不是明擺著麼！

　　「小司子。」

　　司崇天一下子安靜了，瞪大了眼睛一聲不吭。

　　糟糕！石鐵心暗道不妙，自己的嘴巴怎麼禿嚕了，一下子把心裡話說出來了！不行，得說點什麼救救場！

　　「哇，老鐵哥，在你眼中我是這麼威猛的人嗎？」石鐵心還沒開口呢，司崇天自己倒是一下子興奮起來：「小獅子，小獅子，獅子可是中央星上的萬獸之王，原來你覺得我以後能變成那麼猛的人啊！」

　　呃……

　　我發音不標準嗎？

　　我沒想說小獅子啊！

　　我想說的是——小獅子狗……

　　「對。」石鐵心目光認真的看著司崇天：「我認為你以後一定是個有出息的人，只是現在還年幼，等以後成年了一定會發出屬於你自己的野性咆哮。」

　　——比方說「汪汪汪！」這種，就挺野性的。

　　呼，還好還好，幸虧剛剛嘴巴禿嚕的還沒到底，不算徹底沒救，萬一把「小狗蛋子」這幾個字說出來就麻煩了。

　　到時候怎麼圓？

　　——瞧這孩子，名字真好，小狗蛋子，賤名好養活！——這樣？

　　呵呵，一頭虛汗……話說自己明明也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為什麼總把自己帶入到家長的角色中去呢？我想，應該是在遺孤院管孩子管的太多了吧，肯定不是因為自己相貌太老成，絕對不是。

　　「行了，別左顧右盼了。」不知不覺，大哥大的氣勢再現：「不管劉啟剛說話多不中聽，但讓你過來體驗人生疾苦這件事本身是沒錯的。如果你真的想變強，那就不要多用自己的特權。既然來當保安，那就不要懶散，該怎麼幹就怎麼幹。即便是雙崗，也至少要有一個人站崗。」

　　「哦，好的，那我先來！」司崇天自覺得站上值崗台，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放心吧老鐵哥，這都是小意思，我當初練習紮馬步可以一口氣紮十個小時！」

　　臥槽！

　　石鐵心心中大為震撼。娘蛋，這狗蛋子莫非是個武癡？紮馬步紮十個小時，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當然，普通家庭即便毅力達到，沒有足夠的營養和醫療保障，恐怕也要肌肉溶解了。所以就算想當武癡，那也一樣不是普通家庭能當得起的。

　　當然，作為大哥鐵，咱們表面上肯定不能被這小奶狗一句話嚇住，必須要拿出大哥的威風來。

　　「紮馬步練功，那是為了變強而修行。一點一滴的強化自己，這本身就很有趣。但為了職責、為了賺錢而站崗，尤其是對你來說你又不需要這份工錢，那就是另外一碼事了。枯燥，無趣，又不得不為。」

　　石鐵心瞟了他一眼，像一個教官一樣喝道：「不要像紮馬步一樣，你現在不是在自由修煉，而是在工作！頭要正、頸要直、雙眼直視前方、下巴微收、雙腿挺直、腳跟併攏、腳尖外擴六十度、雙臂自然下垂、中指貼緊褲縫線！姿勢要標準，規範要嚴格，幹一行愛一行，要不然就回去享福吧！」

　　「是！」

　　大少爺就像聽到了明確指令的小奶狗，胸一挺眼一瞪，似乎還挺來勁兒。

　　嗯，很好。

　　既然你都站的這麼標準了，我也不能辜負你這番雙崗輪替的好意——那你先站著吧，我開始練字！

　　還剩最後一個刻度了，但越到最後越難，又沒有高手帶著上分，這最後一個刻度必須抓緊一切時間習練才行。

　　刷刷刷，石鐵心拿出紙筆，再度伏案疾書。

　　站崗是枯燥的，是乏味的，是無聊的，卻又無法放鬆。石鐵心奮筆疾書，不知時間長短。當他回過神抬起頭揉揉手腕的時候，竟然已經到了晚上八點了。從四點到八點足足四個小時，石鐵心扭頭看去，發現小狗蛋子竟然一動沒動。

　　關鍵是這個話嘮竟然一聲沒吭，這可真不容易！

　　石鐵心不由有些佩服，他以為這樣的公子哥哪怕修為再高，也是吃不得苦的。四個小時對他自己來說不算什麼，但小狗蛋子也能嚴格要求規範完成，這就有些讓他刮目相待了。

　　看來，這狗蛋子倒不是一個整天嘴上嚷嚷著大仁大義，但實際上一點苦也吃不了的、眼高手低的蠢貨。

　　「好了，到點了，下面我來站，你休息。」

　　「鐵哥，我沒問題的，我還能再站！」

　　「嗯，我相信你能，但沒必要。既然是雙崗，那就有更替、有交換。下來吧，我站著。」

　　雖然修煉時間緊張，但既然說好了雙崗輪值，那就一定是雙崗輪值，不能總壓榨小狗蛋子。

　　「哦。」司崇天下了崗台，然後話嘮屬性再度發作：「鐵哥，你出身遺孤院，能給我講講遺孤院的事情嗎？我不是要探聽你的隱私，我就是從來都沒有接觸過，不知道你們都是怎麼生活的。」

　　「沒什麼不好講的。」能多出四個小時的修煉時間，小狗蛋子算是給自己幫了不小的忙，石鐵心自然也不打算敝帚自珍。如果苦難的生活經歷真的能夠幫上這個小傢伙一點的話，他也不介意推一把。

　　不過話到嘴邊，石鐵心又沉默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不知道該說多少。

　　遺孤院的生活是怎樣的？一幕幕湧上心頭，千頭萬緒卻不知從何說起。石鐵心本就不是個話多的人，他沉默、沉默、沉默，最終，決定講一件自己覺得最關鍵的事。

　　「遺孤院的生活……它教會了我一件事。」

　　「什麼事？」

　　「如何在生存和尊嚴之間，找到平衡。」
　　

第109章 小狗蛋，大嗓門

　　「生存和尊嚴的平衡？」司崇天若有所思又似懂非懂。

　　「對，平衡。」石鐵心一字一句，沉重而有力：「在遺孤院的生活中，沒實力的時候不要叫囂，強者定下的規矩最好遵守，就像今天我臨走也要說『告退』一樣。這不是丟人，這是為了生存，生存面前沒有丟不丟人。」

　　「但沉默、隱忍、遵守，不代表可以丟下尊嚴。我打不過你，那麼我就先忍耐、好好修煉、默默努力。但我絕不能去討好你、攀附你。如果我只是沉默忍耐，那麼不論再艱難、再隱忍，尊嚴和骨氣都沒有丟。可如果因為你強而去彎下膝蓋，那麼尊嚴就再也撿不起來了。」

　　石鐵心回憶著過去發生的一幕又一幕，長呼一口氣感歎道：「我和你從小的生活環境差別太大了，在那樣的環境中，根本不可能去發展什麼個性、釋放什麼自我。生活的重壓之下，那些都是可笑的、滑稽的。」

　　「甚至想要保留那麼一丁點的尊嚴，一丁點的骨氣，都是那麼難、那麼難。站著生存，有時要比卑躬屈膝者難得多。哪怕是想找到一點平衡，也絕不容易。」

　　「因為總有一些人，僅僅是因為你不跪下，就要打壓你。」

　　「但現在回顧過去，不論當時有多麼難，多麼壓抑，多麼痛苦，我都不後悔。留有尊嚴或許生活更艱苦，但卻可以站立著變強、繼續變強。」

　　司崇天一握拳頭叫道：「對對對，就是就是，不論多麼艱苦，尊嚴是寸步不讓的！」

　　但石鐵心卻搖搖頭：「不，艱苦的生活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明明心有骨氣，卻必須退步和忍耐。隱忍沉默或許更憋屈，但卻可以活著、繼續活著。」

　　「我不怕死，生活有些時候甚至會讓你生不如死，恨不得一死了之。」

　　「但是，我不能死。因為，我是孤兒，我深深地知道孤兒是多麼的難。我也羡慕過、也怨恨過、也懷疑過、也詛咒過。」

　　「但後來我明白，過去是沒得選的，能選的只有未來。而未來，我無論如何也要讓我的孩子，有棵遮風擋雨的大樹、有棟風雨不侵的房子、有個安安穩穩的家。」

　　石鐵心在崗臺上站好，頭正、頸直、直視前方，身形如峻嶺般挺拔：「這就是，我的覺悟。」

　　司崇天聽待了，目瞪口呆。他愣愣瞧著石鐵心，總覺得老鐵哥的話語，一下子給他帶來了巨大的震撼。

　　很多東西，他不是沒聽過，至少他爸爸也經常在他耳邊叨叨一些爸爸當初有多難之類的話。但或許是因為石鐵心與他年齡更近，或許是真切的看到了，司崇天忽然覺得從前的自己確實有些輕飄飄的。

　　這不是修為上的差距，這是人格與認知上的差距。

　　如果比較一下，他覺得之前的自己就像一輛超跑，馬力大油量足養護完美，可以在賽道上縱情馳騁，可這些馳騁也只是為了好玩、為了有趣。

　　但石鐵心，就像一艘遠洋貨輪。它身負重擔、櫛風沐雨、頂風破浪、晝夜兼程。或許它的速度遠遠比不上超跑，但那深沉的重量和矢志不移的堅決，是任何超跑也沒法比擬的。

　　十年、二十年，超跑或許還是鋥光瓦亮，但也只是在賽道上沒頭蒼蠅一樣亂竄。而遠洋貨輪或許鏽跡斑斑、破損處處，但已經到達了新大陸。那時，看著全新的天地，貨輪一聲汽鳴，想來一定是豪邁而暢快的吧。

　　這才是我心目中的大男人啊！

　　「大哥鐵！」司崇天感動了，他決定了，以後就把稱呼改成大哥鐵好了，這個稱呼確實合適的很。

　　「嗯，不多說了，值崗。」哼哼，知道老鐵我的厲害了吧，被我的人格魅力征服了吧？大哥鐵，走到哪裡都是大哥鐵。

　　「哦，對了，」司崇天似乎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大哥鐵，你說過你是因為負債才來打工的吧，你欠了多少錢？如果不多，我是說如果低於三百萬點的話，我可以幫你！」

　　噗！

　　老神在在的大哥鐵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這、這小狗蛋子真是居心不良，拿一些「三百萬點」之類的事說話，在我耳朵裡面這簡直就是恐怖故事好不好！

　　三百萬？！

　　我擦嘞、這特麼、這些公子哥還真是……這都是存了多久的錢啊！

　　「如果更多的話，那還要再等兩個月。這些日子老爸讓我收心，錢給的不如原來多了。不過下個月還會再給，所以如果不著急的話，我籌措籌措，最多可以弄來一千萬點。」

　　行了，哥們，別說了……

　　我好不容易找到那麼點小平衡，你就一個勁兒的說一些讓人心動的話。我特麼要不是因為剛剛才誇誇其談吹了老大的牛逼，我真的都想開始攀附你了！

　　呼……尊嚴……尊嚴……

　　幸好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當面癱當久了，石鐵心腦子裡暴風驟雨，臉上卻依然紋絲不動、

　　滴水不漏。乍然聽到這麼大額財富而不動色，當真是風骨傲然好男兒，估計司徒光頭也做不到。

　　心理建設半天，掙扎糾結半天，石鐵心終於恢復了理智。

　　「謝謝，沒那麼多，只有一千點。如果到時候真的湊不出來，我會向你開口借一些。不過我還是想先自己試試，盡我自己所能的靠自己的力量還清債務。而且拆東牆補西牆，也不是我的風格。」石鐵心微微一笑，顯得從容淡定，完全看不出來剛剛動搖的有多厲害：「但總之，還是要謝謝你的好意。」

　　「哦哦，大哥鐵，你說的真是太好了，我忽然明白了，這可能就是你所說的尊嚴吧！」小狗蛋子似乎一下子領悟了什麼：「我好像也太過依靠老爸了。如果不是有一個有錢的老爸，我可能遠遠不如你呢。」

　　石鐵心老臉微紅，趕緊謙虛謙虛：「哪裡哪裡，沒有沒有。」

　　如果我也有一個有錢的老爸，我反過來可能遠遠不如這小狗蛋子才是真的！有多少大少爺能像他這樣？已經很稀有了。

　　「就是有，就是有！」

　　這死狗蛋子有一點不好，就是特別認死理——當然，在崇拜我的方面認死理的話，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

　　「大哥鐵，你看看你這字寫的，簡直是藝術！」司崇天拿起他剛剛練字的稿紙，扯著嗓子大聲叫道：「不得了啊大哥鐵，就你這字，絕了！我認識的年輕人裡，你是硬筆書法第一名家！」

　　司崇天剛嚷嚷，聲音還在回蕩著，就見一個人推門走進廠房，正好聽到司崇天的回音。登時，此人瞪了過來：「青年硬筆書法第一名家？誰啊吹這麼大的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