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大唐第一狠人 作者:山下出水(連載中)

 
BloomCaVod 2019-4-15 12:40:1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5 74302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16 12:34
第298章 【揚天一聲斷喝】

    “你現在年齡還小,這個選擇可以好好思考一番……”

    李雲再次開口,語氣還是那麼溫和,甚至專門鼓勵虹兒一句,溫聲道:“或者也可以和你父母商量,然後決定你今後想要走的路,畢竟賜號一旦選擇,為師便會根據賜號培養你……”

    說到這裡微微一停,語帶教誨道:“若你選擇‘平生’二字,那麼你以後的名號便是平生,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選了這個賜號之後,你一輩子都會悠然而過,每天寄情山水,做個逍遙女孩,彈琴做賦,曲舞清影,世人會說你是才女,史書也會說你是詩詞大家,甚至為師會專門去請求大唐陛下,讓陛下賜給你一個文淵郡主的封號。”

    虹兒抿了抿小嘴,好奇問道:“只要徒兒選擇‘平生’二字,就會成為詩詞大家麼?”

    小丫頭自幼跟著父親讀書,骨子裡顯然是個喜愛文學的人,所以眼睛裡顯得亮晶晶,乃是小孩子最為純樸的渴望。

    李雲輕輕摩挲她的腦袋,鄭重回答道:“對,只要你選擇‘平生’二字,為師保證你會成為當世才女,說到詩詞歌賦,為師可稱當世第一人,我便是一天教你一首,也足夠你使用二十年。”

    這話倒不是吹牛逼,而是實實在在的底氣,李雲自己雖然不擅長詩詞歌賦,但他真的可以說是詩詞之道第一人,原因很簡單,腦子裡全是詩,隨便扒拉幾首,都是千古絕唱。

    虹兒明顯很想選擇‘生平’二字。

    李雲靜靜期待著她的選擇。

    卻見小丫頭咬著嘴唇思考半天,忽然弱弱開口問道:“師尊,若是徒兒選擇‘殺生’二字呢?”

    李雲輕輕吸了一口氣,沉聲道:“若你選擇‘殺生’二字,你今後的名號便是包殺生,英雄拔劍問蒼穹,屠得百萬濟蒼生……”

    說著看了一眼小丫頭,這次卻沒有摩挲小丫頭的腦袋,只是語帶不捨道:“一旦你選了這個賜號之後,你一輩子將會過得風塵僕僕,為師不會把你當做女孩子看,而是會像男孩子一般訓練你,甚至更加嚴苛,毫無輕鬆可言,待你功夫稍成之日,我便把你扔出去做事,從此艱辛勞苦,常年東西奔波,我要你去做一個巡走天下的總捕,更要讓你做一個監管綠林的大俠,人間所有的不平事,你得管,人間所有的為惡者,你得殺……”

    這一番話說出,在場之人無不動容,哪怕是身負絕頂武功的齊嫣然,也被這番言語弄得心驚肉跳。

    人間所有的不平事,你得管!

    人間所有的為惡者,你得殺!

    英雄拔劍問蒼穹,屠得百萬濟蒼生!

    何等霸氣的語言?

    這能是一個小女孩能做到的事嗎?

    換句話說,倘若小女孩真能做到,那她得是何等的巾幗英雄。

    齊嫣然忽然感覺有些羨慕。

    虹兒的父母也是眼帶渴盼。

    管不平事,殺作惡人,這是強者之道,掌握殺伐權柄,他們女兒若能如此,一輩子都會是個人上人。

    然而李雲卻不這麼認為,反而很是肅重看著懷裡的小丫頭,他這次重新伸手摩挲她的小腦袋,輕輕嘆息道:“你別聽為師說的熱血沸騰,其實這一條路走起來萬分艱辛,英雄者,悲苦也,世間不平之事何其之多,世間為惡之人數不盡數,你管一輩子也管不來,你殺一輩子也殺之不盡,你雖付出一生努力,最後可能累倒床前,等你閉眼之時,你會發現世間一切都沒有改變,甚至你為百姓們做了無數好事,結果你的名字轉眼之間已經被人遺忘……”

    這番解說之後,虹兒父母臉色頓變,夫妻兩個自己不怕吃苦,卻怕孩子會吃這份苦,兩人忍不住看向女兒,不知道該不該開口示意。

    但見小丫頭抿著小嘴像在思考,忽然輕輕開口問李雲道:“師尊,若是徒兒選了‘殺生’二字,付出艱辛最後卻被人遺忘,如此悲涼結局,豈非很是可悲?”

    李雲鄭重點頭,一臉肅穆道:“對,就是很可悲,所以為師才會讓你選擇,而不是強行把這個賜號加給你。”

    說著停了一停,又道:“兩個賜號,道路不同,日後結局為師已經解說清楚,你一定要想好自己選哪個……”

    “徒兒選‘殺生’二字!”

    虹兒突然開口,臉蛋上現出一抹堅定。

    小丫頭神色堅定,李雲神色卻有些遲疑,忍不住追問一聲道:“你確定嗎?這是一生的選擇。”

    “徒兒很確定!”

    虹兒小臉更加堅定,雖然語氣稚嫩,但卻不可置疑,鄭重道:“英雄拔劍問蒼穹,屠得百萬濟蒼生,徒兒並不想做英雄,也不想去屠得百萬,但是徒兒深知百姓貧窮之苦,更知貧窮之人若被欺壓乃是苦上加苦,我要跟著師尊學武,做一個巡遊天下的人,世間不平事,我去管,世間作惡者,我去殺,就算我累死之後很快被人遺忘,但是我活著的時候至少幫助了無數人,師尊,這就足夠了……”

    一句簡簡單單‘師尊,這就足夠了’,道出了一個九歲小女孩的生平志願。

    “好!”

    李雲陡然大聲一讚,對著小丫頭重重點頭。

    然後只見他緩緩轉身,目光平平看向包悠遠夫婦,沉聲道:“虹兒已做選擇,兩位可有話說?”

    虹兒父母對視一眼,衝著李雲彎腰恭敬一禮。

    夫妻兩人一句話沒說,然而無聲已經勝過一切,雖然他們夫婦捨不得孩子受苦,但是他們不願去改變孩子的選擇。

    李雲點了點頭,神色現出欣慰,突然沉聲又道:“既然兩位同意,此事便算定下,從今天開始,虹兒入我門中,自古教育之道,頗有嚴厲苛責,虹兒練武之時可能會吃不少苦頭,這這個做師尊的教她之時也可能打罵責罰,咱們事先做個約定,你們到時候不准心疼。”

    夫妻兩人鄭重點頭,恭敬答道:“師者,父也。”

    僅僅四個字,表達了夫妻兩人對李雲教導孩子的態度。

    任打認罰,聽憑做主。

    “好!”

    李雲口中輕吐一聲,突然神色肅重道:“你二人,送禮吧!”

    你二人,送禮吧!

    這話說的無頭無腦,旁邊的齊嫣然聽得一愣,少女滿臉迷惑,不知李雲此話何意。

    反倒是虹兒父母一臉明悟,突然夫妻兩個同時拜倒在地,男人苦澀長嘆,妻子一臉愧疚,很是羞澀揉搓著自己破爛的衣角,柔弱淒苦道:“此事真是對不起國主,我們夫妻實在太窮……”

    “太窮也得送禮!”李雲猛然一聲清喝,似乎故作不滿質問道:“窮有多窮?難道真的窮到身無常物嗎?”

    身無常物?

    夫妻兩人愣了一愣,看著李雲有些不解。

    過了好半天之後,虹兒母親似乎陡然反應過來,但見這位性格溫婉的女性伸手抓向自己的頭髮,竟然攥住一縷突然狠狠往下一扯。

    嗤的一聲。

    一縷頭髮被她扯下來。

    由於用力太大,幾根頭髮分明沾了血,然而這女子絲毫不顧自己疼痛,雙手恭恭敬敬舉著頭髮送到李雲面前,萬分歡喜道:“國主,奴家有禮物了。”

    李雲面色愕然,怔怔看著她的頭髮,吃驚道:“本國主的意思是說,你們隨便拿點東西做禮物,哪怕是路邊扯下一根野草,本國主也會當做禮物收下,誰讓你揪下自己頭髮?你這麼揪頭髮不疼嗎?”

    “疼!但是心甘情願!”

    虹兒母親仍舊一臉歡喜,雙手捧著頭髮又道:“奴家能給國主薄禮,心中說不出的歡暢,反倒是一縷青絲略顯貧賤,尚乞國主莫要嫌棄禮物太輕薄。”

    李雲不知為何心裡一抽,下意識伸手接住了這縷頭髮。

    也就在這個時候,猛見虹兒父親也有了動作,但見他陡然把一根手指深入口中,然後狠狠咬破指尖拿了出來,手指在衣服上快速滑動,轉眼間寫出了一大行字。

    血流潺潺,字跡豔豔,李雲和齊嫣然怔怔看去,卻見這男人寫的分明是一段話:今有關隴包悠遠,欠下人生一筆債,餘生不死,必然償還,血書衣衫,以為信記。

    嗤啦一聲!

    帶字部分的衣衫被他撕下,然後恭恭敬敬捧著送到李雲面前,鄭重道:“國主大恩大德,尚乞拖延數日,待到小民賺的錢財,必然把禮物欠債補足……”

    這怕是當世第一份平民寫給往後的欠條。

    齊嫣然呆呆看了半天,陡然對李雲生出一絲怒氣,氣哼哼道:“他們已經如此貧窮,你為什麼要逼人送禮。”

    “必須送!”

    只聽三個聲音同時響起,分明是李雲和虹兒父母一起回答。

    齊嫣然頓時一愣。

    卻見虹兒父母一臉肅重,開口道:“自古師者,如父辛勞,師父和徒弟之間無有血緣,然而卻傾注一腔心血關懷教導,所以拜師當有束修(xiu)送上,否則便失去了師徒之道的本分。國主之所以問我們索要禮物,正是因為他看重這份師徒緣分,此事我們歡喜還來不及,便算是付出一切也要把禮物送上,禮是束修,謝師辛勞,倘若我們不給國主送上拜師之禮,那麼虹兒和國主的師徒身份便無法確立……”

    齊嫣然嘴巴張的大大,好半天才呆呆開口道:“竟然有這麼可笑的規定?難道不收禮就不能算師徒嗎?”

    李雲轉頭看她一眼,很是嚴肅道:“有些禮儀看似無用,然而世間哪有毫無用途的禮儀……”

    他沒有繼續詳說,伸手接下了包悠遠的血書欠條,然後他把虹兒母親的頭髮放在血書欠條之中,仔細包好之後輕輕放進懷中。

    做完這一切之後,彷彿完成一件大事,這時李雲才輕輕吐出一口氣,對著虹兒的父親微笑點頭道:“從今天開始,咱們便算是一家人了。”

    他這話說的親切,然而虹兒父母卻不敢應承,但見夫妻兩個再次拜倒,恭恭敬敬婉拒道:“孩子能擺在您的門下,我們夫婦已然心滿意足,除此不敢有所高攀,否則會降低國主的身份……”

    “迂腐!”

    李雲突然冷哼一聲,有些恨鐵不成鋼道:“把你們的腰桿直起來,莫要讓本國主看了心煩,我說的話從來有一是一有二是二,說你們是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倘若再讓我看到你們躬身塌腰,休怪我罵你們夫妻一個狗血臨頭。”

    這話聽起來像是訓斥,細聽卻隱含著親切之意,虹兒父母感激莫名,眼圈中的淚水洶湧而出。

    曾幾何時,他們有這樣的待遇?

    窮困潦倒十幾年,貧病交加十多載,受人嘲諷,淒惶度日,然而今天,就在此刻,有一位當世王爵對他們家人相稱,讓他們享受到了受人尊重的別樣滋味。

    “國主,小民我……”

    包悠遠滿臉是淚,這個飽受淒苦的漢子哽咽不能聲。

    李雲輕輕嘆了一口氣,伸手衝他擺了一擺道:“你們先起來吧,幫本國主抱著孩子。”

    說著把虹兒往對方手中一遞,用這種辦法將這對夫妻逼了起來。

    他明明是一番好意,然而齊嫣然卻噘了噘嘴,略帶不滿道:“你若嫌棄抱著累,我來抱……”

    說著狠狠瞪了李雲一眼,突然出手把虹兒抱在懷中,她對虹兒越看越是喜愛,嘻嘻開口道:“小傢伙,你記住,以後喊我四師娘,我教你一門金錘無敵的好功夫。”

    虹兒很是乖巧,甜甜喊了一聲,齊嫣然登時大喜,抱著小傢伙咯咯直笑。

    拜師之事,終是完成,直到此時,李雲突然轉身。

    他兩道目光猶如利劍,終於看向了一直等著他發落的鄭氏眾人。

    他明明是一番好意,然而齊嫣然卻噘了噘嘴,略帶不滿道:“你若嫌棄抱著累,我來抱……”

    說著狠狠瞪了李雲一眼,突然出手把虹兒抱在懷中,她對虹兒越看越是喜愛,嘻嘻開口道:“小傢伙,你記住,以後喊我四師娘,我教你一門金錘無敵的好功夫。”

    虹兒很是乖巧,甜甜喊了一聲,齊嫣然登時大喜,抱著小傢伙咯咯直笑。

    拜師之事,終是完成,直到此時,李雲突然轉身。

    他兩道目光猶如利劍,終於看向了一直等著他發落的鄭氏眾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16 12:34
第299章 【四種神通,虹兒學幾個?】
        
    “十年之後,仗劍登門,那麼也就是說,我多了十年機會……”

    對面人群之中,鄭懷仁心中閃過莫名驚喜,原本他以為今日犯在李雲手裡必死無疑,想不到一向‘以德服人’的渤海國主竟然真的講理了。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麼?

    不!

    鄭懷仁心中驚喜之下忽然又產生一絲自得,他回憶起自己不久之前所做的那番詭辯,暗自得意道:“這是我自己臨機應變的功勞,所以才能給自己贏來十年時間。我故意用言辭逼住渤海國主,故意一口一個我是他的晚輩,如此說辭一出,逼他不能殺我,雖然我的計謀被他看穿,但是看穿又能怎樣,此乃堂堂陽謀,逼的就是他不好意思以大欺小,所以計謀仍然還是生效,連渤海國主也莫奈我和,哈哈哈,本公子無憂矣……”

    他心裡極其自得,臉上沒有顯露萬分,反而裝出一副惶恐神情,衝著李雲不斷拱手乞求道:“國主贖罪,國主贖罪啊,晚輩已經深悔自己行徑,我願意向小郡主做出任何補償,求您不要定下十年之約,讓晚輩一直活在恐懼之中……”

    嘴上這樣說著,心中卻得意直笑,暗暗又道:“十年之約又能如何?一個小丫頭還能翻天不成?世人怕的是你這個天生神力諸侯,誰會害怕一個學藝十年的小丫頭?我滎陽鄭氏乃是累世豪門,家中圈養的刺客死士不在少數,又和綠林大豪深交,彼此交情濃厚,倘若你的小徒弟仗劍登門,那可不要怪本公子辣下狠手,到時乃是按照規矩辦事,而且這個規矩還是你定的,哈,堂堂渤海國主,也有失算之時!”

    他有這番想法倒也合情合理,畢竟很少有人相信虹兒會成為大高手。

    為什麼?

    原因很簡單。

    李雲自從橫空出世以來,給人的印象一直是靠著天生神力,除了李世民和長孫皇后以外,整個大唐很少有人知道李雲已經學會武功。

    就算有人知道,也僅了了數人,而這幾個人要麼是河間郡王李效恭,要麼是大唐開國帝王太上皇李淵,剩下還有幾個國公大將,他們的兒子都是李雲徒弟。

    這些人雖然知道李雲學了武功,但卻不知道武功具體到了什麼程度,就算知道武功到了什麼程度,他們也不會平白無故往外洩露。

    也正是因為無人向外洩露,所以李雲的真實情況不曾被人熟知,在整個天下人的印象之中,李雲這位渤海國主自始至終都是靠著天生神力。

    靠著天生神力!

    固然可以無敵……

    但是無敵的只能是渤海國主自己,難不成連他的徒弟們也跟著無敵嗎?渤海國主的無敵是靠著天生之力,天生之力根本無法傳給徒弟們。

    “一個靠著天生神力的人,竟然大放厥詞要教出個大高手,嘿嘿嘿,渤海國主恐怕是自己強橫慣了,所以認為天下人都很羸弱!”

    鄭懷仁越想越是得意,臉上偽裝的惶恐卻越來越濃,這個鄭氏公子不斷用眼睛偷偷觀望李雲,心中則是不斷嘲諷李雲做出的決定。

    “哼哼哼,渤海國主啊,貽笑大方爾,你自覺能把徒弟教導成才,以後也會像你一樣橫勇無敵,可惜你卻不知道,世家大族底蘊太深,我們世家不但圈養死士,而且暗中還勾連綠林大豪,死士們從小培養,綠林們身手不凡,無論是豪門死士還是綠林大豪,他們身上的功夫都是常年搏殺而來,你讓自己的小徒弟十年之後出山,恐怕不用多久就會發現十年時間白教了,女孩力氣天生比不過男子,一個小丫頭憑什麼去做仗劍天下的人,別說是仗劍天下,她來我家仗劍登門的時候就得輸,到時候本公子不會弄死她,專門留她一命向你示好,說不定你會對本公子另眼高抬,助我贏得滎陽鄭氏的族長之位,哈哈哈哈,此事甚妙……”

    世間之人,總是這樣,一旦陷入某個牛角尖,就會按照自己的想法不斷去深化,李雲僅僅是說要給他十年苟活,這貨卻不由自主聯想了無數未來,甚至還想俘虜虹兒作為籌碼,通過手段讓李雲讚賞於他。

    他雖然心中不斷籌謀,臉上卻一直絲毫不漏,反而偽裝的更加可憐巴巴,看著李雲苦苦哀求道:“渤海國主,求您收回成命,晚輩真的知錯了,我寧肯今日去死,否則您讓晚輩活在恐懼之中十年之久,這簡直是一種非人一般的折磨……”

    “是麼?”

    李雲淡淡一笑,抬頭看他一眼,忽然大有深意點了點頭,似乎一時變得心軟起來,道:“讓人活著恐懼之中十年,似乎真的有點太過折磨,既然你有膽量赴死,那麼本國主便答應你吧!”

    鄭懷仁目瞪口呆。

    這貨真想狠狠抽自己一個耳巴子。

    裝什麼不好?

    非得裝恐懼!

    裝恐懼也就罷了,偏偏裝的太過真實,結果真的騙住了渤海國主,可惜騙住之後反而事情不妙。

    他眼看李雲一臉笑眯眯顏色,分明有種下一刻就會出手殺人的架勢,這貨終於驚醒過來,知道自己的偽裝早被看穿。

    他也終於想了起來,族中長輩對於渤海國主的評價,長輩們時時告誡他們這些小輩,讓他們這些小輩一定要小心渤海國主,長輩們說,渤海國主不但神勇無敵,而且還是個多智近妖的怪物,倘若不小心犯在渤海國主手裡,那麼千萬不要和這位國主耍心思,否則必然被其打臉,很可能一命嗚呼。

    “本公子現在怕是就要一命嗚呼,想不到長輩們的告誡竟然是真的……”

    族中長輩叮囑,似乎猶在耳畔,他以前對這些告誡不肯相信,甚至還會在暗中嗤之以鼻,直到現在方才明白,族中長輩並未誇張。

    “渤海國主果然是個精明到極點的人,恐怕他第一眼就已看穿了我的偽裝。可笑我卻滿心得意,甚至還想演戲……”

    鄭懷仁滿嘴苦澀。

    越是聰明人越是這樣,總覺得自己比別人強,唯有真正撞到南牆之後,他們才會發現已經撞的頭破血流。

    撞的頭破血流不可怕。

    可怕的是小命弄丟了……

    “不,本公子不能丟命,我自幼胸懷大志,我要做滎陽鄭氏的族長,我得活著,活著才有機會!”

    噗通一聲!

    這貨陡然雙膝一曲,直接跪倒在地上,他再也不敢演戲偽裝,終於把原本面目表露出來,老老實實對李雲道:“晚輩剛才心中有惡,還請國主再次高抬貴手,晚輩不敢假裝了,懇求國主贖罪。”

    “不再求死了麼?”李雲瞥他一眼。

    鄭懷仁哪敢遲疑,連忙答應道:“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

    “也不害怕活在恐懼中了麼?”李雲再次瞥他一眼。

    鄭懷仁這次是真的滿臉惶恐,因為這貨吃不準李雲到底會不會饒恕他,但見這個累世豪門的公子乖乖跪在地上,一臉可憐巴巴看著李雲道:“國主,晚輩知錯了。”

    這次他連請求饒恕的話都不敢說,樣子像極了一個搖尾乞憐的哈巴狗。

    李雲哈哈大笑,忽然轉頭看向虹兒,語帶深意問道:“徒兒,你看他像不像一條狗啊?”

    虹兒抿了抿嘴唇,眨著眼睛回答道:“遇到強勢者,搖尾而乞憐,欺壓良善時,窮凶又極惡,師尊,狗可不是這樣子的呢,以前徒兒家裡養了一條狗,快要餓死的時候尚且不肯離家,狗是忠誠無比的家畜,這個公子比不上狗兒。”

    很難相信這話會從一個九歲小丫頭口中說出,大人都不一定能夠說出這麼有哲理的話。

    李雲聽的大為驚奇,忍不住抱起小丫頭上下打量,突然轉頭看向身邊的齊嫣然,略顯感慨道:“我現在好像有些後悔,我不該把‘殺生’二字賜給虹兒,倘若我賜給她‘生平’二字,她肯定會是一位名傳天下的大才女。”

    齊嫣然對才女不感興趣,聞言滿不在乎瞥了瞥嘴,她嫌棄李雲抱著小丫頭的姿勢不夠溫柔,自己伸手直接將小丫頭搶了過來,這才道:“在我看來,虹兒更適合做個武人,你若不想教她武功,那便讓我代你教導,我們隱門有無數殺伐手段,本姑娘一股腦兒全都教給她。”

    李雲嚇了一跳,連忙道:“那我徒弟就是不仗劍天下的俠客了,恐怕十年之後世間又要多出一個大魔頭。”

    齊嫣然登時大怒,道:“你看我像魔頭嗎?”

    李雲故意上上下下打量她。

    齊嫣然更加羞惱,抱著虹兒氣哼哼跺腳道:“本姑娘雖然出身隱門,但我不知道救了多少人。我常年躲在河北道攔路搶劫,弄了糧食全都散給百姓們,並且我搶劫之時從不動武,一直是用我的聰慧騙傻子。還有還有,當年可是我騙住了頡利,才讓雁門關的百姓有時間撤出……”

    李雲見她眼看就要惱羞成怒,深知男人和女人爭講肯定沒有好果子吃,連忙誇讚一句道:“對對對,你是女俠客,當年雁門一事,簡直神來之筆。想那頡利可汗乃是何等人物,竟然也會被你騙的退軍三十里!”

    說著故意一豎大拇指,誇張道:“厲害!”

    這事乃是齊嫣然生平得意之事,少女頓時有些沾沾自喜起來,她衝著李雲惡狠狠露出兩顆小虎牙,然後直接轉身給了李雲一個後腦勺,傲嬌道:“本姑娘才不用你誇讚,我年齡比你還大一歲呢。我需要你誇獎麼?我又不是撒嬌討哄的小孩子……”

    口上雖然這麼說著,然而俏臉眉飛色舞,但見她抱著虹兒歡喜走到一邊,滿臉開心的對小丫頭道:“虹兒乖,咱們不搭理你師尊,你以後就跟著四師娘我混,我先教你一門黃紙變雀雀的騙人法門,這法門能夠騙人,也能夠殺人,厲害無比,乃是隱門秘術……”

    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張黃紙,衝著黃紙悠悠吹了口氣,陡然看見一陣濃煙,跟著幾聲雀叫,只見濃煙之中撲棱棱飛出一隻鳥兒,而她手中的黃紙分明已經不見了。

    虹兒大是驚奇,忍不住探著小腦袋觀瞧,小丫頭抓著齊嫣然的手掌裡裡外外查看,眼睛裡閃爍著無比好奇的神色。

    可惜她查看半天也沒發現機巧之處,頓時對齊嫣然的手法驚為天人,很是崇拜道:“四師娘,你好厲害啊!”

    這才終於像是個九歲小孩子。

    齊嫣然得意的咯咯直笑,摟著小丫頭寵溺道:“你想不想學?我把這些功夫全都教給你!”

    虹兒連連點頭,小臉全是渴望。

    李雲卻看得心驚肉跳,下意識抬手擦了一把冷汗。他忽然轉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鄭懷仁,心中對這個鄭家的公子有些惋惜。

    倘若虹兒跟著齊嫣然學習功夫,以後怕是會讓鄭懷仁生不如死。

    這世上的頂尖神通有四種,一個是道門傳承的玄門正功,一個是隱門傳承的詭異秘術,道門護衛族群,隱門禍亂天下,但是這兩門神通卻是同根同源,都是上古時代流傳下來的功法。

    至於另外兩種神通,一個是草原的護族神功,一個據說是西方的東西,草原護族神功的秘典在李雲母親手中,西方的那個東西僅僅是一種傳說,但是傳說一向不會平白無故,所以李雲深信這世上有四種頂尖神通。

    而這四種頂尖神通,他和齊嫣然各自傳承了一種,倘若虹兒跟著齊嫣然廝混,以後豈不是身兼倆家之長?

    這樣一個女孩學會道家玄門正功,做事風格又是隱門瘋子的手段,到時候鄭懷仁恐怕想死都難,很可能真的會是生不如死。

    想到此處,李雲不知為何竟然對鄭懷仁有些同情,他忽然衝著鄭懷仁擺了擺手,語帶深意道:“本國主一向言出必踐,說放你十年就放你十年,從今天開始,你不再被我留意,直到十年之後,我讓徒弟登門,到時一解恩怨,生死各憑手段……”

    鄭懷仁大為驚喜,忍不住長長出了一口氣。

    這次他再也不敢偽裝,只敢乖乖的對李雲行了一禮,心中暗暗歡喜道:“終於躲過一劫,不用面對渤海國主,只要不是渤海國主出手,滎陽鄭氏怕過誰來……”

    哪知就在此時,猛聽不遠處齊嫣然正在和虹兒嘻嘻,小聲教導道:“虹兒乖,師娘還有很多神奇功夫,只要你肯學師娘全都教給你,等你師尊帶我們去了渤海之後,師娘讓人幫你打製一柄小匕首,再幫你鑄造兩把小金錘,匕首可以用來剝皮剔骨,金錘敲碎人腦點燈熬油,另外還有八殺之術,詭異九法,這些功夫都很好玩,保證讓你學的樂此不疲……”

    “是嗎是嗎?師娘好厲害啊!”

    小丫頭無限歡喜,跟著齊嫣然歡天喜地。

    鄭懷仁聽得目瞪口呆,額頭不由自主冒出冷汗。

    剝皮剔骨?

    點燈熬油?

    這怎麼聽著都不像是好路數啊。

    他愣愣跪在原地,忽然感覺即使不用對上渤海國主,似乎這個小丫頭也不是個善茬,就不知道那個自稱師娘的少女所說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可有點駭人了。

    李雲淡淡看他一眼,再次擺了擺手道:“不用跪著了,大唐沒有跪拜之禮,你且起來吧,繼續去做你的事。”

    “做我的事?”

    鄭懷仁微微一愣,不知李雲此言何意。

    李雲冷冷一哼,伸手指著那些馬車上的糧食道:“百姓們,要吃喝。”

    鄭懷仁恍然大悟,連忙急急表態道:“但請國主放心,晚輩保證辦好。”

    做出表態之後,心裡隱隱有些放心,既然渤海國主讓他繼續去分發糧食,那麼肯定不會在今天對他出手。

    此時那些鄭家護衛也醒悟過來,人人臉上都帶著劫後餘生的歡喜。但聽一人差點哭出聲來,語氣帶著顫抖道:“太好了,我們不用死了。”

    可惜他話還沒有說完,猛聽李雲淡淡一聲,悠悠然道:“是麼?那可不一定!”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16 12:34
第300章 【咱們去找皇帝要封賞】三合一超級章節
        
    就在眾人遲疑之間,李雲猛然腳下一躍,宛如凌空捕食的蒼鷹,速度竟然快的有些嚇人。

    三丈之遠,瞬間便至,鄭氏眾多護衛滿臉驚恐,幾乎不約而同往後連退數步,李雲並不去管這些護衛,只把目光盯著其中一人,忽然口中再次出聲,淡淡問道:“若我記得沒錯,你應該叫做鄭四吧……”

    眼前護衛正是鄭四。

    剛才語出歡喜之人,赫然也是這個傢伙。

    這貨看到李雲目光冷淡,心中隱隱約約生出一股不妙之感,他打了一個冷戰,哆嗦道:“回稟國主,小人我,小人我……”

    李雲不等他說完,口中又是淡淡一聲,語帶深意道:“你說的還真沒錯,你確實是一個小人!”

    這話分明一語雙關。

    鄭四自稱小人,乃是面對大人物的卑稱,李雲說他小人,恐怕指的真是小人。

    鄭四哆嗦的更加厲害。

    這貨已經察覺到自己下場不會太好。

    “國主饒命啊!”

    這貨倒也聰明,猛然噗通跪倒在地,他也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驚慌,總之轉眼之間已經嚎啕大哭,鼻涕橫流道:“國主饒命,國主饒命,小人只是一條走狗,小人沒有資格看在您眼中,您連我家公子都能饒恕十年,您怎不能饒恕小人十年……”

    可惜他話未說完,猛覺腦門上出現了一隻手,這貨驚恐抬頭,卻見眼前的渤海國主一臉淡笑看著他。

    他腦門上出現的手分明是渤海國主的手。

    這可不是好兆頭!

    絕對不是‘仙人撫我頂’!

    更談不上‘結髮授長生’!

    渤海國主曾經把手放在那個小丫頭腦門上,那是因為國主寵溺自己徒弟。

    渤海國主現在把手放在他這個鄭家護衛腦門上,肯定不是因為欣賞自己。

    “國主,饒…饒命……”

    鄭四渾身顫抖,結結巴巴再次出聲。

    可惜他猛聽渤海國主一聲淡笑,緊跟著便聽到咔嚓一聲悶響,鄭四隻感覺眼前景象瞬間變化,他再也看不到一臉淡笑的渤海國主。

    此時他眼前出現的景象,分明是自己那些護衛同僚,同僚們臉上帶著驚恐,每個人眼中都閃爍著驚懼。

    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驚恐和驚懼,彷彿突然看到眼前出現了死人一般。

    “原來不止我自己害怕,這些混蛋們同樣害怕,可是你們怕個屁啊,渤海國主找的是我……”

    鄭四心裡閃過一個念頭,陡然又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於是他意識再次一閃,愕然迷惑道:“奇怪啊,渤海國主明明找上了我,為什麼這些混蛋個個嚇得像是見了死人?”

    “等等,他們看到了死人,難道看到的死人是我,莫非這個死人是我?”

    人的意識閃爍極快,他這三個念頭幾乎是在一瞬間閃過,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猛然感覺脖子一陣劇痛,意識裡似乎再次咔嚓一聲,眼前的景象又是快速一變。

    這次的變化很奇怪,看起來像是眼前景物飛速降低,鄭四茫然迷惑不解,卻又在不解中猛然頓悟,驚恐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不是我眼睛景物飛速降低,而是我的腦袋在飛速升高,我的腦袋,我的腦袋被人擰下來了……”

    意識到了這裡戛然而止,他終於知道自己的腦袋怎麼了。

    這所有發生的一切乃是鄭四視角,文字形容起來看似很長,其實只在電光火石之間,由於人的意識變換極快,鄭四所有的念頭是在一瞬間發生。

    而若是把視角改為鄭四以外的其它人,在場護衛看到的景像是這樣的:

    眾人只見渤海國主縱身而來,面帶淡笑看著他們的同僚鄭四,國主詢問鄭四,你是不是叫做鄭四,鄭四沒敢回答,只是驚恐磕頭求饒,可惜國主仍舊面帶淡笑,伸手輕輕放在鄭四腦門上……

    然後!

    咔嚓一聲!

    渤海國主擰掉了鄭四的腦袋。

    動作輕飄飄的,像是摘果子一般簡單。

    一陣微風吹來,在場護衛汗透脊背,忽然覺得褲襠之中一陣濕熱,但是濕熱很快被微風吹得涼颼颼。

    空氣中隱隱瀰漫著一股尿騷味。

    以前常聽人說,嚇尿了,嚇尿了,這個說法曾讓護衛們嗤之以鼻,感覺嚇尿之詞簡直是張口胡說。

    然而現在他們才終於明白,原來人在驚恐到極點的時候真會如此。

    嚇尿了!

    他們真的嚇尿了!

    好端端一個人,轉眼間就掛了,鄭四何等孔武有力,擱在他們這些護衛中乃是翹楚,不但人高馬大,而且練有武功,可惜就那麼‘咔嚓’一聲,腦袋直接被渤海國主輕飄飄的給摘了。

    摘果子都未必這麼輕鬆。

    “原來這就是天生神力,原來這就是天下無敵……”

    在場護衛幾乎不約而同生出這個念頭。

    他們看向李雲的目光更加驚恐。

    ……

    卻說李雲擰斷鄭四脖子之後,直接把這個護衛的腦袋拎在手中,他面上古井無波,顯得心中極其平靜。

    他看都沒看在場護衛一眼,只是拎著鄭四腦袋抬腳而行,仍舊是慢悠悠的腳步,仍舊是那般的雲淡風輕。

    然而他步履所指方向,有人已經驚恐著屁滾尿流。

    是那個華服中年!

    這人渾身劇烈顫抖,雙目死死盯著李雲,他看到李雲一步一步接近他,驚恐之下屎尿橫流,他想逃跑,卻腳下發軟,他嘴皮子不斷顫抖想要求饒,可是不知為何卻連一句求饒的話也說不出來。

    “啊啊啊啊……”

    這人忽然發瘋一般大喊。

    人在極端恐懼之下,竟然從地上躥了起來,但見他雙目一片血紅,瘋子一般衝向李雲。

    他惡狠狠張開了嘴巴,看架勢分明是想撕咬李雲。

    可惜,又是咔嚓一聲!

    李雲是何等人物,豈能任人狗急跳牆,他僅僅是輕飄飄再次出手,瞬間就把華服中年的脖子擰了下來。

    八百斤的擂鼓甕金錘尚且能夠舉著玩,擰斷一個人的脖子簡直不要太輕鬆……

    ……

    一蓬鮮血,衝天噴濺。

    在場之人,滿臉驚恐。

    砰!

    兩顆腦袋碰在一起,同時被李雲抓著頭髮拎在手中,腦袋下面血水滴答,場面說不出的猙獰嚇人。

    鄭家的護衛們褲襠一熱。

    再次嚇尿了!

    並且這次嚇尿之人多了一個,鄭懷仁同樣也加入了嚇尿行列之中。

    “呵呵!”

    李雲淡淡一笑,目光平靜掃視眾人,忽然略有深意看了鄭懷仁一眼,悠然問道:“你可知道原因?”

    這話問的無頭無腦,鄭懷仁明顯一呆。

    李雲似乎早知道他不會聽懂,淡淡開口又問道:“你可知道本國主為什麼寧願放你十年,也要出手把這兩個人格殺當場?”

    說著不等鄭懷仁回答,再次淡淡開口道:“要知道你才是今日在場鄭氏之中身份最高之人,為什麼本國主偏偏殺了低的反而放過你這個高的?是我害怕滎陽鄭氏嗎?是我惹不起滎陽鄭氏嗎?”

    這番問話說出,鄭懷仁臉色更加呆滯。

    “是啊,渤海國主為什麼會如此?”

    鄭懷仁一邊滿心驚恐,一邊又帶著滿腹迷茫。

    渤海國主害怕滎陽鄭氏嗎?

    肯定不怕!

    渤海國主惹不起滎陽鄭氏嗎?

    肯定敢惹!

    想那太原王氏乃是當世第一豪門,惹了渤海國主照樣被他一舉掀翻,自家的滎陽鄭氏雖然也是豪門,可是再怎麼豪門又豈能放在渤海國主眼中。

    既然如此,為什麼渤海國主會這麼做?

    難道是為了殺雞儆猴?

    可是滎陽鄭氏有什麼資格讓他殺雞儆猴?

    就算真的殺雞儆猴,那也應該殺了自己才對,偏偏國主殺的是護衛和分支,反而留下自己這個主支的公子。

    鄭懷仁越想越糊塗,一時之間竟連孔玨也忘了。

    “你想不明白吧,想不明白就對了。”

    李雲突然再次開口,悠悠然又說了一句,然後李雲不等鄭懷仁回答,忽然拎著兩顆腦袋走向齊嫣然那邊。

    此時齊嫣然正攬著小丫頭抱在懷中,並且還用手掌摀住了小丫頭的眼睛,李雲一路大踏步過來,手中拎著的腦袋絲毫沒有放下跡象,反而開口清喝一聲,語帶嚴肅道:“把你的手掌拿開,你捂著虹兒的眼睛算怎麼回事。”

    齊嫣然怔了一怔,忍不住道:“你剛才突然殺人,弄得血淋淋滿地,虹兒畢竟還小,我怕她被你嚇壞……”

    “放開她,讓她看!”

    李雲絲毫不管齊嫣然解釋,反而再次開口清喝一聲,語氣更加嚴肅道:“她既然選擇‘殺生’賜號,這輩子肯定少不了殺人見血,今天這種小場面,正好給她上一課。”

    “這還是小場面?”

    齊嫣然下意識看看李雲手中,發現兩顆腦袋還在滴著血水。

    咔嚓一下擰斷人的脖子,在你口中竟然只是小場面?

    小場面尚且如此,大場面得是個啥?

    李雲嘿嘿一笑,似乎讀懂了齊嫣然的想法,他忽然把兩顆腦袋隨意一舉,語氣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傲然,道:“至於大場面麼,我曾經幹過一兩回,黃河一戰,對撼百萬,遼東新丸,不留一男,另外還有遼河旁邊,高句麗十萬騎兵盡皆埋骨,雖然我親手所殺騎兵不多,但是被我出手的全都砸成了肉泥。”

    “那太可惜了……”

    少女忍不住開口,下意識道:“應該砸的腦漿迸裂才好玩。”

    這兩口子果然天作之合,談話不知不覺就變得凶殘起來,這些話只聽得虹兒目瞪口呆,小丫頭怔怔看著自己的師父和師娘。

    李雲似乎毫無擔憂之意,反而一臉淡然看著小丫頭,甚至專門把兩顆腦袋舉了一舉,突然笑呵呵問虹兒道:“乖徒兒你來說說,為師為什麼格殺這兩個人?”

    師父為什麼格殺這兩個人?

    這問題連鄭懷仁都想不明白,虹兒小小年紀顯然也想不明白。

    李雲又是呵呵一笑,伸出自己沒有染血的那隻手掌撫摸小丫頭腦門,很是寵溺道:“看你這個樣子肯定是不懂,不懂沒有關係,為師解說給你聽……”

    小丫頭連忙垂首恭聽。

    李雲輕輕咳嗽一聲清清嗓子,語帶教導道:“君子可放,小人該殺,鄭懷仁雖然談不上君子,但他畢竟是滎陽鄭氏的嫡支,嫡支聽起來很是高貴,身後似乎也站著不小勢力,倘若普通百姓和他有仇,那麼百姓報仇肯定要把目標盯著他,而咱們師徒不一樣,咱們師徒不是普通人。”

    說著看了虹兒一眼,繼續教導道:“為師是大唐皇族,而且還是當世第一王侯,你是為師的真傳弟子,最起碼也有一個郡主封號,無論是你還是為師,咱們都不用去畏懼滎陽鄭氏的勢力,不但不用去畏懼,相反還擁有隨時掀桌子的實力,而滎陽鄭氏也知道咱們擁有這種實力,所以他們絕對不敢惹的咱們去掀桌子……”

    這番話算是深入淺出的教導,但是聽起來仍然有些不太清晰,幸好虹兒聰慧不凡,但見小丫頭小臉若有所思道:“師尊這話的意思是說,鄭懷仁是鄭氏嫡支,所以他擁有的力量來自鄭氏,他的力量來自鄭氏,所以他不敢惹咱們暴怒,咱們暴怒了就會掀桌子,所以他得乖乖按照規矩來。”

    “對,就是這個道理!”

    李雲甚是欣慰,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小丫頭腦門,溫聲道:“為師在今日立下了規矩,讓你在十年之後仗劍登門,我這規矩立下之後,天下人都得盯著,他這個鄭氏公子從此會擺在明面,一舉一動逃不過世人眼睛,哪怕他心裡再怎麼不情願,這十年之中他只能乖乖當個靶子等你去打,就算他想暗中動作,滎陽鄭氏也會阻攔他,所以,他不需要殺!”

    “因為她對徒兒沒威脅,對不對?”

    “對!”李雲點了點頭。

    他把撫摸小丫頭腦門的手拿開,忽然又重複剛開始的話,道:“君子可放,小人該殺,鄭懷仁雖然不是君子,但是咱們可以放他十年,小人不行,因為小人最喜歡惹是生非,所謂狗仗人勢者,無畏又無知,有些小人總是會抱有僥倖之心,認為自己討好主人可以得到大收穫,他們做事比主子更狠,他們以為主子會擺平一切,甚至有時候主人尚未生出噁心,小人已經開始了窮凶極惡。”

    虹兒聽了再次一臉若有所思,不斷琢磨道:“那個護衛鄭四就是師尊所說的小人,今天所發之事,大多因他而起,比如他第一個站出來搶奪徒兒的烤鳥,也是他第一個出手毆打徒兒的父母,最初之時,鄭懷仁曾經呵斥於他,結果這人表面上唯唯諾諾,暗地裡卻恐嚇徒兒一家,甚至要在今晚前來行兇,逼得徒兒父親準備拚死……”

    小丫頭說到這裡停了一停,輕吸一口氣又道:“還有被您殺的那個華服中年,今天所發之事完全是他招惹而出,若非他慫恿鄭懷仁品嚐野味,護衛鄭四就不會站出來搶奪,沒有護衛鄭四的搶奪,徒兒一家怎敢和豪門產生糾葛。還有還有,就算產生了糾葛,頂多也就是被搶一隻烤鳥,本來鄭懷仁已經賠償了糧食,按說我們雙方再也不會存在交際,偏偏又是這個中年壞蛋,突然出聲揭露了家父的身份,並且慫恿鄭懷仁收回糧食,結果才惹得家父拚命反抗……”

    剩下的事,小丫頭沒有繼續說。

    但是條理已經分明。

    中年華服要收回糧食,包悠遠才會去護糧食,中年華服讓鄭四打人,小丫頭才會去護父親,保護父親的時候玉珮跌落,才會顯露出李雲收她為徒的事情。

    又是中年華服慫恿鄭懷仁斬草除根……

    李雲看著小丫頭這麼快就能思考明白,不由對這個徒兒的聰慧更加欣喜三分,他伸手拍了拍小丫頭腦門,溫聲誇讚道:“倘若你的五個師兄能有你一半聰明,為師怕是要專門去給老天爺燒一柱高香。”

    小丫頭很是好奇抬頭,眼巴巴望著李雲道:“師尊,師兄們很笨麼?”

    李雲忍不住仰首看天,哭笑不得道:“說笨吧,似乎也不笨,可是要說不笨,似乎又笨的嚇人,總之他們幾個有點奇葩,等你以後見了就能明白。”

    小丫頭抿了抿嘴,突然對自己的師兄們很是期待,道:“徒兒會很乖的,希望師兄們不會討厭我……”

    “哈哈哈,那倒不會!”

    李雲大笑一聲,對小丫頭道:“他們性格像是小孩子,到時候你好好哄哄他們,保證他們對你寵愛異常,從此你就多了五個撐腰的大混蛋。”

    小丫頭聽到師尊評價幾個師兄混蛋,小臉上頓時現出呆呆之色,不遠處的鄭懷仁卻一臉蒼白看過來,這貨看著小丫頭的目光分明顯出了恐慌。

    他之前只想著顧忌李雲,壓根沒有繼續深思,這是才突然反應過來,小丫頭可不是孤身一人。

    哪怕李雲不會幫著小丫頭出手,小丫頭仍舊還是靠山堅挺,她同門那五個師兄全都不是好鳥,個個都是蠻橫不講理的小霸王,當年號稱長安五大彪子,幹出的混賬事情不計其數,偏偏個個家世堅硬,就連大唐皇帝都是他們的後台。

    有這樣五個師兄在小丫頭身後站著,自己和小丫頭的十年之約怕是沒有好果子吃。

    鄭懷仁忽然有點想要去拜佛燒香,乞求滿天神佛保佑自己能安穩躲過十年。

    他怕那五個彪子蠻橫不講理,不到約定時間就來找他麻煩,最可怕的是,這個擔心似乎很可能成為現實。

    他正在暗暗犯愁,卻見李雲忽然抱起小丫頭,渤海國主似乎再也沒有興趣看他一眼,只是抱著小丫頭漫步向遠而去。

    耳聽微風輕拂,隱隱傳來小丫頭的問話,柔柔中帶著好奇道:“師尊,您帶我去哪?”

    又聽渤海國主笑呵呵對徒兒道:“為師帶你見見世面,咱們去找大唐皇帝要個封賞……”

    見見世面?

    誰家見見世面是去見皇帝?

    這世面未免也太大了點吧……

    鄭懷仁羨慕的看著小丫頭被李雲抱著遠去。

    曾幾何時,一個窮人家的小女孩竟然可以封郡主了?

    而且你聽聽渤海國主的話,好霸氣啊!

    咱們去找皇帝要個封賞!

    封賞可以隨便要的嗎?

    那不是應該立了大功才給嗎?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27 12:37
第301章 【皇帝今天很奇怪】
        
    大唐車隊,扔在停止。

    此處乃是一個稍顯空曠的場所,地面上的雜草和碎石被人簡單清理一番,但見場地中央擺放一張椅子,皇帝李世民四平八穩坐於其上,這把椅子赫然坐北朝南,格局跟皇宮太極大殿的擺設一模一樣,明明是一把簡易木椅,李世民卻把它坐出了龍椅的味道。

    場地雖然空曠,但是並不空蕩,只見數百個文臣武將分列兩行,各自拿著自家的錦墊跪坐在空地上。

    這是大唐的簡易早朝,開創了古往今來的先河,所謂國事天下之重,不可一日耽擱,所以哪怕是在行路之中,大唐的早朝仍舊要每天開啟。

    但是今天,有些例外。

    滿朝文武已經齊聚,李世民卻沒有開朝議事的意思,皇帝只是四平八穩坐在椅子上,似乎沒睡醒一般閉著眼睛假寐。

    世間一點一滴過去,下面的朝臣們面面相覷。

    終於有人按捺不住,語帶試探進言道:“陛下,晨風微露,吹體稍寒,臣觀陛下面帶睏倦之意,怕是日夜操勞沒能睡好,人在風中打盹,最易偶感風寒,不如請陛下移步車架,且到車中稍稍休憩一番……”

    話說的足夠漂亮!

    話中卻不乏提醒之意。

    這話的真正意思是說:陛下您到底開不開早朝啊?不開早朝的話趕緊吱一聲,滿朝文武都在這裡乾坐著,您這樣閉目假寐算是怎麼回事?

    能在早朝中勸諫皇帝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這人正是大唐的宰相房玄齡。

    老房其實並不是指責皇帝,而是真真切切勸諫皇帝歇一歇,畢竟朝會每天都要開啟,行路之中不用太過拘泥,早晨開也好,中午開也罷,哪怕是拖到日暮蒼蒼,那也沒有多大問題,只要能夠處理政務,朝會什麼時候都可以開。

    可惜老房不勸還好,一勸似乎起了反作用,只見李世民原本僅是閉目假寐,身體還保持著正襟危坐架勢,結果聽了老房開口一勸,皇帝竟然懶洋洋的躺下了。

    “躺…躺下了?”

    滿朝文武目瞪口呆,怔怔看著李世民懶洋洋的架勢,堂堂一國皇帝,就那麼斜斜的靠在椅子上,說是躺不像躺,說是坐不像坐,倘若用一句比較嚴苛的話語形容,這完全可以說是‘望之不似人君’。

    當皇帝的人哪裡能這樣隨便?

    老房遲疑一下,臉色略略有些異常,這位大唐宰相跟了李世民二十年,他還從未見到皇帝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老房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後,衝著一位王爵悄悄使了個眼色,那王爵正是河間郡王李效恭,按照慣例一般坐在武勳之列第一排,老房給他使眼色的意思很明確,他想讓李效恭幫著也勸勸皇帝。

    哪知這個眼色不使還好,一使反而又現出離奇之事,但見李效恭原本保持正襟危坐,被老房使完眼色之後突然渾身鬆懈,雖然屁股還是坐在錦墊上,但是整個人已經鬆鬆垮垮毫無形象。

    非但如此,這貨竟然還脫了鞋。

    脫鞋也就罷了,他還開始摳腳丫子。

    一邊摳一邊還表現的很舒坦,兩隻眼睛眯縫成了一條線,甚至摳下腳上一塊老皮,捻在手中湊到鼻子旁邊聞了聞……

    像極了一個摳腳大漢!

    然後只見這貨忽然哈哈一笑,很是暢快道:“他娘的,舒坦啊,昨夜巡營不斷,腳上全是濕汗,弄得老夫奇癢鑽心,早就想使勁摳摳了,原本想忍著等下朝之後再摳,結果陛下竟然沒有開朝的打算,既然如此,老夫就暢快暢快,他娘的,這癢癢真難忍……”

    說著突然轉頭,目光看向身邊一個武將,笑眯眯道:“老牛啊,咱倆打個商量可否?本王知道你隨身帶著一把小刀,你把身上帶的小刀借給本王使使唄!”

    在他旁邊武將乃是牛進達,聞言眼皮微微一翻,好奇問道:“王爺借我小刀作何?”

    李效恭伸手一指自己的大臭腳,哼哼唧唧道:“老夫兩腳奇癢鑽心,光靠手摳壓根不過癮,所以想借你小刀削一削腳上老皮,再把最癢的那些水泡全給它捅個遍,趕緊的,借來使使……”

    說著大手一伸,就等著牛進達把小刀借給他。

    哪知牛進達上上下下看他兩眼,突然口中冷冷輕喝一聲,道:“滾!”

    “喲呵!”

    李效恭牛眼一瞪,似乎很是不爽道:“你竟然敢罵王爵?”

    牛進達滿臉不在乎,淡淡開口道:“王爵又如何?找罵照樣罵!小刀乃是老夫吃飯削肉所用的器具,你竟然要借去削掉腳上老皮,如此對人不尊,讓你滾算輕的,便是陛下開口這麼借,我牛進達保證也是翻白眼……”

    “喲呵,不乖你姓牛,這牛脾氣夠沖的!”

    李效恭‘嘿’了一聲,突然轉頭看向椅子上的李世民,咋咋呼呼道:“陛下您可聽見了啊,牛進達這廝狂妄的很啊。”

    李世民終於緩緩睜開眼睛,不過仍舊保持那副懶洋洋躺在椅子上的架勢。

    但見皇帝口中淡淡一笑,悠悠然道:“插科打諢就免了吧,朕的心思不用你們勸,朕今天就想這麼躺著,懶洋洋的不管任何事,渾身放鬆,舒暢無比,至於今天的早朝議事,朕提議暫時緩緩吧……”

    李效恭愣了一愣,轉頭朝著房玄齡咋了眨眼,那意思分明是在說:老房你可看清了啊,本王勸說的辦法也不管用,我剛才故意插科打諢,結果陛下一眼看穿。

    旁邊牛進達也看向房玄齡,微微點頭進行暗示:老夫刻意和王爵爭吵,按例應該被陛下訓斥,結果陛下毫不在乎,我們的勸諫純粹白搭。

    原來他倆剛才乃是演戲!

    否則怎敢在朝會上如此!

    房玄齡面色再次遲疑,似乎不打算再繼續勸說李世民,世事反常必有緣故,皇帝今天的古怪肯定有原因。

    幾位重臣正這麼想著,突然看到李世民抬起了頭。

    但見皇帝抬頭之後接著轉頭,目光看向不遠處一顆大樹,那樹下隱約坐著三四個老人,似乎正在懶洋洋的聊著天。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27 12:37
第302章 【李雲不點頭,朕不方便插手】
        
    李世民悠悠再次開口,衝著那邊道:“父皇啊,兒臣今天想要偷個懶,行不行?”

    那邊傳來呵呵一笑,但見一個老人隨意揮了揮手,懶洋洋道:“你是皇帝,你自己拿主意,老夫已經退位讓賢,別拿這些瑣事來聒噪,倘若耽擱了老夫和人賭棋,休怪我拿大耳刮子抽死你。”

    滿天下敢這麼訓斥皇帝的只有一人,不用說也是大唐的太上皇李淵。

    李世民轉過頭來看向眾臣,一臉淡笑道:“卿等可都聽見了,朕已經得到太上皇許可,今日早朝,暫時緩緩……”

    “可是今日的政務特別多!須得在朝會上好生議一議!”

    一個大臣忍不住開口,語氣略顯焦急道:“比如隨車隊跋涉的那些百姓,今天該當分發多少糧食給他們,比如太原王氏的那些罪女,幾乎個個都是身懷六甲,昨夜有人急報上來,說是其中幾個罪女眼看就要分娩,但是她們身上帶著枷鎖,那些押送的罪兵們不敢做決定……”

    這大臣越說越顯得焦急,忽然口中輕哼一聲道:“李績和李靖做的好事,卻把爛攤子留給微臣,當初是這兩人負責抄家滅門,帶著一萬千牛衛衝殺王氏,結果他倆顧及自己的名聲,抗旨放過了王氏的懷胎罪女,然後又故意驅逐一批千牛衛,把他們打成發配渤海的罪兵,罪兵們負責押送王氏罪女,所有的責任卻讓臣這個兵部侍郎承擔,臣每天提心吊膽,生怕出了大事,陛下啊,臣嚇得慌……”

    “是麼?”

    李世民悠悠開口,目光大有深意看他一眼,淡淡道:“侯君集才是兵部尚書吧,要承責任也是他去擔,為何你這個兵部侍郎每天慌裡慌張,這可不像是四品朝臣應有的沉穩……”

    皇帝這話說的意味深長。

    那大臣臉色頓時悄悄一變。

    這人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氣,衝著李世民拱手行了一禮,鄭重道:“陛下,臣不避諱,臣明說了吧,臣和太原王氏有私交,所以才會這麼焦急,臣當初曾經受其恩惠,故而不忍見其罪女受苦,太原王氏固然該死,可是罪女身懷六甲應當法外開恩!”

    “你倒是個忠厚的人。”

    李世民淡淡點評一句,接著又道:“太原王氏謀反,滿門盡皆抄斬,所有世家豪門全都選座壁上觀,更有嚴重者甚至落井下石,反倒是你這個傢伙掛念舊情,竟然敢悄悄的去接濟那些罪女……”

    皇帝說著似乎有些生氣,陡然厲喝一聲再道:“可是你記不記得朕當初怎麼下的聖旨?朕當時說的是太原王氏一個不留!李績和李靖放過那些罪女本就屬於抗旨不尊,按照大唐律例需要消去國公之位以示嚴懲,錯非他們被渤海國主借去攻打遼東,朕早已下旨消掉了他們的國公封爵,他們是開國國公,朕尚且要嚴辦,你僅僅是個兵部侍郎,你有幾分膽量竟敢觸犯律法?”

    那大臣再次拱了拱手,一臉愧疚道:“臣知罪,但不忍!”

    “算了!”

    李世民忽然擺了擺手,淡淡道:“朕既然說了今日早朝暫緩,那麼一切朝政不予處置,你且坐著吧,勿要再聒噪!”

    “可是那些罪女們……”那大臣忍不住還是開口,硬著頭皮道:“那些罪女們有幾個就要生了!”

    李世民目光一森,冷冷道:“朕說了,不議事!”

    說完似乎不想傷了一個忠厚大臣的心,語氣稍微放緩又道:“當初朕下旨意,王氏滿門抄斬,旨意雖然是朕所下,提議卻是別人所提,你若是心中有所期盼,你得去找那個提議的人,倘若沒有他的點頭,朕也不方便私自處理!”

    倘若沒有他的點頭,朕也不方便私自處理!

    誰能想到這種話能從皇帝口中說出?

    天下間有誰能讓皇帝覺得不方便改變他的意思?

    那大臣微微一怔,陡然腦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道:“西府趙王,渤海國主……”

    也就在他脫口而出的時候,猛聽遠方遙遙傳來一聲厲喝,道:“大唐諸臣,李雲來也!”

    李世民目光不動,在場大臣卻臉色發呆,眾人無不下意識轉頭,朝著聲音傳來出查看。

    可惜視線中毫無人影,只能聽到一個聲音繼續傳來,森森然中透著霸氣,悠悠然中帶著堅決。

    那聲浪滾滾,似晴天霹靂,厲喝道:“今有滎陽鄭氏,欺我門下幼小,本國主在此立下一事,希望大唐諸臣幫我做個見證。欺人者,人恆欺之,今我小徒年幼,尚無還報之能,十年之後,今日此時,本國主門下必然仗劍登門,會和欺她之人解一解恩怨,此事今日立,諸位同見證……”

    這正是李雲收徒之時的仰天厲喝!

    原來他在那邊定下十年之約的時候,大唐這邊正要準備上早朝,可是李世民卻偷懶沒有開朝,似乎一直在等著李雲出現。

    在場眾臣面面相覷。

    許多人不由自主去看滎陽鄭氏的幾個大臣。

    李世民忽然呵呵一笑,目光再次看向兵部侍郎,語帶深意道:“你看吧,他來了,朕剛才說過,有事你去找他!”

    兵部侍郎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知是在給自己鼓勁還是產生了退縮。

    李世民不再看他,目光轉而看向房玄齡,笑呵呵又道:“另有百姓糧食之事,或者其它諸多瑣事,爾等皆可找那小子去說,反正有句話叫做能者多勞嘛。朕今天就偷一會懶,咱們的早朝等著他……”

    房玄齡一臉若有所思,忽然輕輕拱手對著李世民苦笑兩聲,道:“陛下明著在說偷懶,實則是要等渤海國主過來,老臣現在才想明白,陛下怕是早就和渤海國主有了通信,所以您才知道他今天會來,所以您才會拖著早朝不開。”

    “那你可猜錯了!”

    李世民悠悠開口,道:“車隊行進途中,通信多有不便,就算真的有著通信,雙方也無法確定見面日期,朕之所以篤定他會出現,是因為朕在清晨巡視之時看到他的身影……”

    說著忽然嘖嘖兩聲,語帶調侃道:“這個小兔崽子,走到哪裡都不缺女人,明明剃了個禿瓢難看的要死,結果照樣矇騙到一個容顏俏麗的小姑娘,真是個好本事,不愧老三的娃。”

    房玄齡怔了一怔,轉身朝著李雲聲音傳來去眺望。

    朝班中卻有一個大臣忍不住開口,語帶好奇道:“莫非渤海國主並非迎帝而來,相反乃是因著男女私情才到這裡,結果機緣巧合,正好與咱們撞上?”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27 12:37
第303章 【又一個厚顏無恥的傢伙】
        
    “來了來了,果然是渤海國主……”

    “奇怪奇怪,怎麼是個禿瓢,堂堂一個諸侯,堪稱萬人之上,就算他不注重穿著,至少也要顧及形象吧,莫非他有特殊愛好,所以才會剃成禿瓢?”

    “別問,問就得挨打,這位王爵脾氣不太好,他講理的時候可不多,別怪老夫沒有警告你,你趕緊把眼中的好奇熄滅……”

    “他懷中單手抱著的小女孩莫非就是新收之徒?看起來似乎是個窮苦家的小丫頭啊,窮家之娃多大見識淺薄,即使用心調教也難堪大用,真想不通這位王爵怎麼會看上眼,他難道不知咱們大唐有無數豪門子弟想要拜他為師麼?”

    說這話的是一個年輕官員,由於年輕所以顯得有些傲氣,不錯他傲氣也有傲氣的本錢,因為他年紀輕輕穿著從五品官服。

    放眼整個大唐,官員約為一萬,這是所有在編人員,每個人都能領取俸祿,但是除了這一萬領取俸祿的官員以外,大唐還有雜七雜八的書吏和坊官,如果全部人數加起來一算,那麼全國當官的差不多有四萬人。

    四萬多個吃俸祿的人,唯有從五品以上才有資格入朝,而整個朝堂的從五品以上官員有多少?滿打滿算也只有一千五百人。

    這一千五百人得算上房玄齡這樣的宰相,得算上李效恭這樣的河間郡王,甚至連李世民的皇子都得算上,所有人加起來才有這麼點數字。

    從五品,是個坎,成為從五品官員,已然是朝堂大佬。

    剛才說話的年輕官員三十歲不到,看相貌頂多也就二十七八出頭,如此年輕年紀,已然進入朝堂,這種事擱在任何人身上都會顯得傲氣,因為確確實實有著傲氣的本錢。

    這人品評李雲之後,緊跟著再次開口道:“渤海國主雖然是皇族,但是他的諸侯之位乃大唐所封,既然是大唐諸侯,那他就有責任對大唐付出,他放著精秀良材不收,反而專門去收農家女孩,這事萬萬不行,本官必須諫言,據說他只會收取九個弟子,剩下的名額已經不多,名額不多,卻還浪費,此事本官不能坐視不理,我定然要和渤海國主爭辯一番。”

    “嘶!”

    旁邊一個年老官員倒抽一口涼氣,愕然道:“老夫剛剛沒有聽錯吧,你竟然要和渤海國主爭辯?”

    “不錯!”

    年輕官員一臉傲然,似乎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嚴肅道:“本官崔浩,浩然正氣的浩,我既然入朝為官,必要為萬民請命……”

    “厲害!”

    年老官員一豎大拇指,言不由衷誇讚道:“果然不愧是新晉朝堂的英才,佩服佩服,敬仰敬仰!”突然話鋒一轉,緊跟著道:“不過麼,請你離老夫遠點,麻煩你到另一處去坐!”

    “你這是什麼意思?”

    崔浩眨了眨眼睛,語氣略顯不爽道:“本官看您年紀不小,而且還是堂堂四品大員,若是按照朝堂排序,你甚至算是我的上官,難道您連這點骨氣都沒有,竟然眼睜睜看著渤海國主浪費他的收徒名額?”

    說著似乎迸發出一腔熱血,臉色陡然變得寶相莊嚴,義正言辭道:“聖人有雲,殺身成仁,捨生取義,我輩讀書之人,又是朝堂命官,看到不合理之事豈可畏縮不前,難不成讀書都讀到狗肚子裡了嗎?”

    “呵呵呵呵!”

    年老官員看他一眼,張開了掉光門牙的嘴巴,這老頭脾氣很圓滑,壓根不在乎小年輕的批評他,只是笑呵呵道:“骨氣老夫有,書也不曾讀到狗肚子裡去,但是麻煩你離老夫遠點,老夫現在不想和你坐在一起。”

    “您到底什麼意思?”崔浩一臉怒容。

    “沒什麼意思,就是不想和你一起坐!否則等會說不定會惹了渤海國主生氣,他揍你的時候老夫害怕蹦到身上血……”

    崔浩微微一愣,語氣隱隱變得好奇,眨眨眼睛問道:“聽您這個意思,莫非渤海國主真的這麼不講理?”

    “呵呵,也不是不講理!”年老官員又看他一眼,笑眯眯解釋道:“只不過他的道理太硬,跟他講理的時候容易吃虧……”

    說著突然伸手拍了拍崔浩肩膀,語重心長又道:“老夫聽你姓崔,莫非是清河崔氏出身,看你以前是地方官員,應該剛剛調任朝堂不久,老夫偷偷教你個乖,千萬不要和渤海國主講道理,記住了啊,為官之道,首在從心。”

    “這絕不可能!”

    崔浩頓時反駁,甚至有些義憤填膺,道:“我輩讀書之人,聆聽聖賢教誨,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當有萬千人吾往矣的氣概,哪怕他是大唐諸侯,我亦不會害怕!”

    這話說的鐵骨錚錚,讓人聽了很是熱血,年老官員雖然自己油滑,卻覺得應該鼓勵鼓勵這個年輕人。

    哪知他還沒開口,突然崔浩改口了。

    但見崔浩還是一臉剛正不阿,然而口中的話語卻變了意思,道:“不過麼,本官能夠從地方調任朝堂,據說還是沾了這位王爵的緣故,若非他掀翻了太原王氏,朝堂裡肯定空不出這麼多位置,本官有幸入朝,完全是因他之故,做人要懂得感恩,否則和禽獸有何區別,本官身為崔氏讀書人,我絕對不能和恩人去爭辯……”

    這番話還是說的鐵骨錚錚,然而話裡的味道卻讓人大跌眼鏡。

    年老官員怔怔看著崔浩,好半天之後才愣愣開口道:“也就是說,你並不打算去和渤海國主爭辯?”

    崔浩一臉嚴肅,鄭重道:“他是入朝為官的恩人,本官豈能坐那恩將仇報的事。”

    “我呸!”

    年老官員猛然啐了一口,唾沫星子直接噴了崔浩滿臉,忿忿道:“虧得老夫還在擔心你,生怕你年輕不懂事惹了大麻煩,想不到好心當了驢肝肺,你們世家之人沒一個好東西,小小年紀,又奸又滑,老夫入朝為官四十年,差點比不過你這個小年輕。”

    崔浩臉上的義正言辭終於不見了,相反口中嘿嘿連笑兩聲,突然搓了搓大手,眼底聲音道:“您剛剛不是說了嘛,入朝為官首重從心,從心者,慫也,慫著很好,慫著才能不惹事……”

    “滾一邊待著!”年老官員氣的面皮發鼓,目光惡狠狠瞪了崔浩兩眼,道:“若非老夫和你崔氏有些私交,今日必然要揍你個不敬長輩之罪。”

    “嘿嘿嘿嘿!”崔浩又搓了搓手,一臉無恥道:“如果不是知道您和崔氏交情好,晚輩剛才也不會找您幫我演這場戲,您可能還沒注意到呢,我剛才義正言辭的時候陛下專門看了咱們這邊兩眼,雖然談不上讚賞,但是畢竟開始留意。”

    “滾一邊待著去!”

    年老官員又呵斥一句,忽然壓低聲音道:“乖乖坐著別再說話,渤海國主已經到了。你演戲歸演戲,千萬別在他面前演,否則別說是你,老夫也得跟著倒霉。當初太原王氏的王硅就是因為太能演,結果把整個家族演的灰飛煙滅,你們清河崔氏雖然也是龐然大物,但是惹毛了渤海國主照樣白搭……”

    崔浩心裡一凌,連忙點頭道:“晚輩明白。”

    他果然不再開口,並且緊緊閉上了自己的嘴巴,不過一雙目光卻滴溜溜猛轉,鬼鬼祟祟翹著腦袋去偷看李雲的身影。

    ……

    李雲慢悠悠的走著,彷彿閒著沒事逛街一般,但是沒人敢認為他在逛街,所有大唐官員全都悄悄觀察他。

    眾人只見這位大唐王爵單手抱著一個小丫頭,身邊跟著一個容顏俏麗無雙的年輕女子,後面又跟著一個衣衫襤褸的漢子,那漢子背上背著一個面黃肌瘦的女人。

    忽然有幾個大臣瞳孔一縮,目光緊緊盯著李雲的另一隻手,但見那手裡拎著兩個血淋淋的腦袋,看樣子分明是剛剛被李雲摘下沒多久。

    “這位王爺果然是個狠角色!”幾個大臣下意識咽口唾沫,面面相覷各自使了個眼色,暗暗道:“他每次出場不是打仗就是殺人!”

    使眼色並非是約定要去參奏李雲,相反乃是相互警告不要多事,由於驚心李雲手裡拎著的人頭,反而忽視了李雲腦門上的光禿。

    李世民也被李雲的架勢弄的有些發懵,但見皇帝一臉好奇看著李雲不斷接近,忽然盯著他手裡的人頭問道:“你這臭小子,這又是殺了誰?”

    砰的一聲!

    李雲把腦袋仍在地上。

    此時他距離李世民還有五六十步之遠,距離大唐開設簡易朝會的空地也有十步之遙,但他站在空地邊緣不再前進,只是彎腰下去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懷裡仍舊抱著小丫頭虹兒,口中很是恭敬對李世民道:“陛下,臣渤海國主李雲,特來見駕,荒郊野外,禮儀難行,尚乞陛下贖罪,莫要苛責微臣。”

    “你這臭小子,這是玩的哪一手!”

    李世民明顯愣了一愣,語氣略帶迷惑道:“為何站在場地邊緣?為何不肯抬腳過來?”

    李雲輕輕咳嗽一聲,面色鄭重道:“剛剛殺完人,不敢衝撞您。”

    他越是謹守禮儀,李世民越是覺得好奇,在場文武群臣也很好奇,似乎首次認識這個強橫的渤海國主。

    李世民忽然大有深意看了一眼那兩個人頭,故作皺眉問道:“此二人,何來歷,因何殺,為何死。”

    皇帝問了四句,其實是兩個問題。

    李雲毫不遲疑,鄭重回答道:“小人,該殺!”

    “原來是小人……”

    李世民似乎恍然大悟,點點頭道:“既然是小人,殺之乃行正,此事不算衝撞帝駕,渤海國主可以入朝議事。”

    李雲這才再次抬腳,抱著小丫頭進入空地。

    直到此時在場眾臣才明白過來,原來李雲停下不動是因為要等皇帝允可。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27 12:38
第304章 【小丫頭的神來之筆】
        
    “趕緊過來坐好,早朝不能再耽擱……”

    李世民忽然招了招手,衝著慢慢走近的李雲示意一聲,似乎語氣帶著不滿,又似蘊含別的意思,道:“朕今天為了等你現身,足足把早朝拖延半個時辰,滿朝文武都在這裡干坐,朕也眼巴巴望眼欲穿,結果可倒好,你這臭小子的架子越來越大,讓朕這個皇帝等你這個諸侯,此事恐怕還是千古以來第一次……”

    皇帝這話聽起來很是不爽,甚至有種苛責不滿的味道,倘若換了任何一個人聽完之後,恐怕立馬就得誠惶誠恐謝罪。

    但是李雲卻嘿嘿一笑,故作油滑道:“這事您可怪不到我的頭上,因為侄兒我壓根不知道您會等我,所謂不知者不罪,當皇帝的也不能給人亂加罪責。”

    李世民把臉一拉,似乎不悅冷哼道:“朕要是非給你加罪呢?”

    李雲又是嘿嘿一笑,避而不答再次重複道:“不知者不罪,皇帝也不可亂加。”

    他還想故作油滑幾句,哪知李世民臉色更冷,突然開口打斷道:“倘若朕不以皇帝身份加你罪呢?朕以你的長輩身份加你罪,如此你該如何反駁,莫非還有一番說辭?”

    李雲眨了眨眼,臉上仍舊帶著嘻嘻笑意,道:“您要非得加罪,那侄兒我可就不按常理出牌啦,您今日打我罵我都行,但是侄兒我肯定心中不服,等到咱們到了渤海之後,您看我怎麼向皇后娘娘告您的狀。”

    說著似乎很是得意,嘿嘿笑道:“別怪侄兒給您提個醒,我二大娘可是疼我的很,倘若被她知道您蠻不講理,估摸著二大娘不會給您好臉看……”

    “放肆!”

    李世民突然一拍椅子,似乎突然變得暴怒起來,聲色嚴厲道:“為公者,朕為君,為私者,朕為伯,無論為公還是為私,朕想打你罵你都有資格,你這臭小子竟然威脅,你眼中可還有君父長輩之道。”

    皇帝突然雷霆暴怒,場面一時變得詭異。

    然而在場大臣們卻毫無稀奇,反而個個眼觀鼻鼻觀心,似乎對皇帝的怒氣充耳不聞,也對李雲的嬉皮笑臉恍若無視。

    人群中唯有一些剛剛入朝的官員有些呆愕,比如那個崔浩就感覺事情有些古怪,這貨雖然是個厚黑之徒,然而骨子裡倒也真有幾分剛直,他突然伸手拉了一拉那個年老官員,小聲小氣問道:“這怎麼眼看著要吵架的意思啊,渤海國主怎麼敢和陛下嬉皮笑臉?如此非臣之道,難怪有人說他飛揚跋扈,喂喂喂,老頭你給我出出主意,你說我是不是該站出來義正言辭呵斥於他,正好借這個機會在陛下面前表現一番……”

    年老官員淡淡看了他一眼,大有深意問道:“你是言官麼?”

    崔浩微微一楞,指著自己的官服道:“我怎麼可能是言官,我乃鴻臚寺的左寺承,您看看我官服上的大雁繡飾,這可是代表著藩國溝通之意……”

    年老官員‘嗯’了一聲,臉色顯得悠悠然悠閒,口中卻突然冷哼一聲,壓低聲音呵斥道:“既然你不是言官,那你去做個屁的諫言?別說你不是言官,你是言官又能怎樣?你仔細看看在場眾臣,哪一個不是裝傻充愣裝聾做啞,這麼多老狐狸不肯開口,你一個小孩子去做什麼出頭鳥?吃飽了撐的?還是覺得自己脖子足夠硬?”

    崔浩又是微微一愣,心中卻隱隱有種恍悟。

    這貨小心翼翼偷看四周,果然看到那些老狐狸個個四平八穩,他心中再次微微一動,壓低聲音問道:“看這個架勢果然有些古怪,竟然有種習以為常的味道,莫非陛下和渤海國主經常吵架,所以大臣們才會毫不出奇?”

    年老官員‘嘿’了一聲,同樣壓低聲音道:“習以為常倒是談不上,吃過大虧倒是有幾回,你別看陛下一臉暴怒,也別看渤海國主嬉皮笑臉,這都是他們爺兒倆演戲呢,他們在故意誘惑別人跳出來找茬!”

    “不是吧!”

    崔浩滿臉驚愕,一臉不可置信道:“一個是大唐天子,一個是渤海諸侯,怎麼竟然有種釣魚的感覺,皇帝和諸侯怎能如此呢?”

    “嘿嘿嘿!”年老官員又是低笑兩聲,略顯眉飛色舞道:“這都是常規操作,他們爺兒倆最擅長的就是這個,你這小子老老實實乖乖坐著,千萬不要想著去表現自己,免得一不小心惹禍上身,到時候整個清河崔氏都救不了你。”

    說著忽然輕‘咦’一聲,看著崔浩上上下下打量道:“奇怪啊,按說你出身清河崔氏,這些朝堂禁忌應該有人教導你,怎麼老夫卻感覺你是個愣頭青,看起來像是個啥都不懂的蠢驢蛋。”

    他雖然口語帶罵,然而崔浩卻不曾生氣,反而對老頭甚是感激,恭恭敬敬拱手道:“晚輩雖然姓崔,但是出身卻不太正統……”

    出身不夠正統,那很可能就是偏遠分支,年老官員點了點頭,語帶恍然道:“原來如此,難怪你什麼都不懂。”

    說著忽然又是輕‘咦’一聲,再次盯著崔浩上上下下打量,道:“看你小子年紀輕輕,恐怕三十歲未到,但你竟然能夠入朝為官,官位還是鴻臚寺的左寺承,如此年紀,如此官位,按說壓根輪不到崔氏偏支,看來你小子頗有幾分才幹……”

    崔浩眼珠子滴溜溜轉動幾下,顧左右而言它道:“晚輩主要是運氣好。”

    年老官員深深看他一眼,大有深意道:“自古為官之道,沒有運氣一說,你不是程咬金那種副將,你運氣再好難道還能好過他?”

    崔浩眼珠子又轉動幾下,忽然小心翼翼試探道:“晚輩聽您說話頗有幾分老氣橫秋的味道,身為四品官員竟敢直呼異性王爵的名號,敢問可肯告知您老名姓,以便晚輩日後多多和您走動。”

    年老官員再次深深看他一眼,笑呵呵點頭讚道:“不錯,不錯,心思夠滑,臉皮夠厚,你這小子能夠進入鴻臚寺當差,果然有著天然合適的當差本錢,老夫對你很是欣賞,可以做個忘年之交,你且聽好了,老夫姓李名詔,乃是李氏皇族,一直待在大唐九寺之中,勉強領著一份宗正的閒差。”

    崔浩眼神一驚,下意識道:“大唐九寺,各有不同,其中八寺掌管者皆為寺卿,唯有最後一寺才敢自稱宗正,您老,您老?”

    年老官員呵呵一笑,淡淡道:“你猜的不錯,老夫正是大宗正。”

    崔浩肅然起敬,連忙拱手致歉道:“先前不知您老身份,言語頗有不敬之處,還請大宗正海涵,該打該罵平您做主。”

    大宗正看他一眼,擺擺手道:“你是小孩子,老夫欣賞你的性格,你不用這麼滿臉嚴肅,咱們還是像剛才一般便可。”

    說著停了一停,忽然若有所指看著崔浩道:“你這小子滑不溜丟,骨子裡卻有幾分剛直本性,這樣的行事風格很像一個人,說不定以後會有大機會一展抱負。”

    崔浩心裡一動,忍不住小聲問道:“您說我性格像誰?”

    大宗正悠然一笑,目光慢悠悠看向李雲。

    崔浩愣了一愣,目光也跟著看過去,這貨眼中漸漸變得熱切起來,喃喃自語道:“若是能跟著渤海國主一展所學,這輩子就算死了也算值了。”

    大宗正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語帶提點道:“想要跟著他做事,那你得學學他的行事風格,恰好今日有著機會,這樣的機會對你來說可不多。”

    崔浩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一眨不眨看著李雲。

    他想看看李雲到底要做什麼,暗地裡也好學習效仿一番。

    ……

    李雲和李世民還在掰扯。

    他倆一個是大唐天子,一個是大唐諸侯,明明凌高九頂,偏偏像是街頭混混一般爭搶口舌,這簡直不符合君臣之道,倘若擱在平時恐怕早被言官們罵個狗血淋頭。

    可惜伯侄兩人爭吵半天,愕然發現在場大臣竟然沒人站起來插話,李世民忽然嘆息一聲,臉上的雷霆暴怒瞬間隱去,略顯失望說了一句道:“朕還以為有人會找不自在呢!”

    李雲也顯得很失望,他臉上的油滑也不見了,尷尬咳嗽道:“莫非是侄兒演戲的本事變差了。”

    李世民瞪他一眼,很是不滿道:“不是你演戲變差了,是你殺人太狠了,每次露面不是打仗就是殺人,今天還專門拎著兩個血淋淋的人頭,就你這樣的屠夫架勢,哪個有膽子找你麻煩?世家之人本就怕你,這回更加畏懼三分,想要誘惑他們跳出來找茬,朕覺得恐怕得再想想別的辦法。”

    李雲伸手捏捏下巴,深有感觸道:“陛下這話說的在理,看來咱們以後真的換個法子。”

    他倆這一番對話,聽得在場某些人心驚肉跳,尤其是曾經的五姓七望豪門,有些人的臉色已經蒼白起來。

    崔浩遠遠看著皇帝和李雲,一張嘴巴不由張的大大,忽然轉頭看了一眼大宗正李詔,咽口唾沫道:“想不到這竟然真是在演戲,目的是想勾引世家官員跳出來找茬……”

    大宗正呵呵一捋鬍須,笑眯眯道:“都是常規操作,可惜效果越來越差。以前太原王氏還在的時候,陛下和他經常用這一手騙人殺著玩!”

    “騙人?殺著玩?”崔浩再次咽口唾沫,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此時已是辰時,早朝時間比往日拖了不少,晨風微露,日頭漸升,因是夏日之初,天色明的甚早,所以哪怕乃是辰時,日頭仍舊顯得熱辣,並且隨著時間推移,陽光越來越顯現熾烈,清爽的晨風已然不見,取而代之是一股股火熱的風。

    在場大臣們漸漸感覺炎熱,李世民額頭上也冒出汗來,然而早朝不能荒廢,每天該處理的事情必須處理。

    此時李世民的臉上早已沒有雷霆暴怒,相反卻掛上一副和顏悅色的表情,忽然衝著李雲招了招手,笑呵呵道:“你這臭小子,說你多少回,上朝的時候往前坐,為什麼每次都得提醒你,還杵在那裡愣著幹什麼,趕緊走幾步到朕的跟前來。”

    這話哪裡像是個天子皇帝上朝的口吻,聽起來分明是長輩在寵溺的呵斥晚輩,李雲無奈咳嗽一聲,抱著小丫頭往前走了幾步。

    他左右看了兩眼,發現地上沒有多餘的坐墊,正琢磨著要不要一屁股坐在地上,忽然旁邊有人遞過來一個華貴錦墊,遞錦墊的是一個十來歲少年,但見這少年一臉臉期待看著自己,語帶興奮道:“渤海國主,小弟李祐,你以前坐過李治的墊子,結果李治承襲了你的河北封爵,小弟一直在等這種機會,我母妃叮囑我一定要把握機會……”

    說著更加興奮,因為一時興奮竟然脫口而出,又道:“我母妃說了,搞定了你,什麼封地都能換。”

    這話才一說出,滿場為之一靜,然後只見大臣們急急低頭,可惜場中仍舊響起不少低笑聲。

    李世民只覺臉上一陣火辣,看向李祐的眼神帶著絲絲羞惱。

    反倒是李雲哈哈一笑,忽然伸手將李祐的錦墊接了過來,他將錦墊放在地下,然後抱著小丫頭一屁股坐了上去,緊跟著騰出一隻手摸摸李祐腦門,語帶誇讚道:“祐哥兒不錯,是個知禮懂節的小傢伙。”

    李祐頓時大為興奮,甚至開心的歡呼起來,大叫道:“堂兄誇了我,堂兄竟然誇了我,這是我的渤海國主堂兄,大唐最頂尖的諸侯王……”

    興奮之中,似乎突然想到一事,只見小傢伙眼中閃著渴望,一臉期待看著李雲道:“堂兄,你坐李治的墊子那次,抱了他,我母妃說,請你也抱著我。”

    這話讓眾臣心裡一驚。

    李世民的目光也微微一閃。

    當初李雲在長安的太極大殿參加過一次早朝,當時年僅九歲的李治很是乖巧讓出自己坐墊,結果李雲一把將李治抱在懷中,對著滿朝文武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道:“你把座位讓給大哥,那麼大哥就抱著你一起坐。”

    那句話,一直記在所有人心中。

    那句話,一直被人解讀為李雲選擇支持李治。

    雖然是簡簡單單的一抱,然後在有心人眼裡豈能簡單,哪怕是皇帝李世民,也很在意李雲的一舉一動。

    現在李祐也要李雲抱他,甚至因為興奮還洩露出是他母妃的叮囑,這種話一旦拿到明面上來,那就不能不讓大臣們心裡吃驚。

    雖然吃驚,但是沒人說話,場中氣氛忽然變得十分微妙,幾乎有種落針可聞的寂靜。

    李雲面色有些遲疑,他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

    眼前的李祐只是個小孩,小孩的心思一般比較純潔,如果僅僅是李祐請求他抱,那麼李雲會毫不遲疑伸手。

    但是現在,不能伸手!

    因為李祐說了不該說的話!

    他索求李雲抱他的時候,說出了這是他的母妃所教。

    如果沒說這句話,李雲抱著李祐屬於哥哥抱弟弟,但是李祐說了這句話,李雲再抱著李祐就不是哥哥抱弟弟那麼簡單。

    別人會把這種抱看作是渤海國主的抱。

    皇家之事,有時就是這麼驚險,哪怕是一點一滴小事,背後也透著無數的隱晦,所以一舉一動都得小心,尤其是李雲現在這種諸侯國主的身份。

    他遲疑半天,仍舊做不出選擇,一邊是李祐這個小孩的滿臉期待,一邊是小孩身後的皇妃覬覦,抱還是不抱,似乎都有不抱。

    如果不抱李祐,會傷了小孩子的心。雖然歷史上的李祐是個混蛋,但是李雲並不相信人性本惡,在他看來孩子長歪了純屬教育問題,不能說是孩子天生就是一個無惡不作的混蛋。

    正因為為此,他才會對李祐溫和笑臉,他知道鼓勵和溫柔對一個孩子多麼重要,這會在孩子成長過程中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但是如果抱了李祐,固然能滿足小孩子的渴望,因為抱了李祐會帶了無數後續麻煩,很容易讓大臣們誤會他是不是坐出了選擇。

    做人難,做官難,如果做到李雲這種凌高九頂的王侯,那麼一舉一動將會顯得更加艱難。

    “堂兄,堂兄……”

    李祐還在期盼著,小傢伙一臉憧憬看著他,略顯奇怪道:“您怎麼還不抱我?我我把墊子讓給你了呀?”

    小孩子的眼神,透著一種無辜。

    這種無辜終於讓李雲做出選擇,他不準備傷害一個十來歲孩子的心。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伸出了一隻手。

    這隻手才剛剛有所動作,在場大臣頓時瞳孔一縮,哪怕是皇帝李世民也眼中一閃,目光之中甚至出現不滿之意。

    就連不遠處的大樹之下,幾個老人也都翹起頭來,那其中有大唐的太上皇李淵,也有清河崔氏的老族長,此外還有一位老叟,分明正是滎陽鄭氏的老族長。

    所有人全都面色嚴肅,目光一眨不眨看著李雲伸出的那隻手。

    眼看李雲就要抱起李祐!

    也就在這個時候,猛聽場中響起一個清脆聲音,似乎帶著不滿,又似恰到好處,故作怒氣衝衝道:“你莫非沒有看見,我師父需要抱著我,你是男孩,我是女孩,如果我師父把你抱在懷裡,豈不是要壞了我女孩的名聲,不行,我不答應。”

    像極了一個小丫頭的撒嬌!

    然而這撒嬌真是神來之筆。

    李世民目光一動,忍不住看向李雲懷中抱著的小丫頭。

    皇帝突然哈哈大笑,指著小丫頭虹兒道:“此女佳,當有賜!”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27 12:39
第305章 【第八個徒弟,李白丁】
        
    一件很難抉擇的大事,被小丫頭看似胡攪蠻纏的舉動解決,然而沒有人感覺小丫頭刁蠻任性,相反卻覺得小傢伙聰慧無比。

    世事透著離奇,有時就是這樣。

    大人不方便做的事,小孩子做起來毫無問題,大人不方便說的話,小孩子說出來天經地義。

    倘若沒有小丫頭開口,李雲真要陷入糾葛之中,因為不管他抱還是不抱李祐,事後都會被人解讀出無數用心。

    比如他抱了李祐,沒人會認為他只是不想傷一個孩子的心,哪怕李雲再怎麼做出解釋,大臣們都會猜測他是別有目的。

    如果他不抱李祐,同樣會產生新的問題,傷了李祐的心還算小事,真正的大事乃是害了李祐的未來,原因很簡單,李雲是諸侯,只要他今日明確說出拒絕的話,李祐絕對會被文武百官們劃為毫無前途的一類,不但毫無前途,而且敬而遠之。

    正因為如此,所以才顯得小丫頭插話神來之筆,她用小孩子爭寵的辦法出聲阻攔,簡簡單單的幫助師尊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李世民再次哈哈大笑,神色之間顯得極其滿意,皇帝突然看向李雲,語帶讚賞道:“這便是你新收的徒弟麼?果然是個乖巧伶俐的小傢伙,心性甚佳,當有賞賜。來來來,你且說一說,你這徒兒應該封賞什麼,不管賞賜什麼都由朕來出。”

    李雲點了點頭,但卻沒有急著回答皇帝的話,反而先是騰出一隻手來,伸手去摸了摸旁邊的李祐。

    他目光與李祐的目光直接相對,語帶溫和並且略顯歉疚道:“祐哥兒,謝謝你,大哥要謝謝你送我坐墊,但是大哥今天不能抱著你,你也看到了,我剛剛收了一個小徒弟,她是女孩,膽子很小,我得先抱著她,否則她要哭的……”

    李祐眨了眨眼睛,小臉上的渴望變成失落。

    小孩子不懂得隱藏心思,但是他努力裝著不曾難過,反而小大人一般衝著李雲點了點頭,很是驕傲道:“女孩子哭起來很麻煩,大哥你先抱著她吧,我不會和女孩子爭搶,因為我李祐是個好孩子。”

    “哈哈哈哈!”

    李雲暢笑一聲,大聲誇讚道:“對,祐哥兒是好孩子,是個懂得謙讓的好孩子,等會咱們下朝之後,大哥專門陪你玩一會,順便再給你講上幾個故事,其中有個故事叫做孔融讓梨!”

    孔融讓梨?

    李祐眨了眨眼睛,突然搖頭道:“這個故事我不聽,聽了沒有好結果!”

    李雲微微一怔,略顯愕然道:“這話怎麼說的?”

    卻見李祐小臉帶著習以為常,語氣卻很是鄭重的回答,道:“這是我母妃說的,母妃說孔融讓梨是個傻子,以前皇傢俬學裡講過這個課業,母妃訓斥我不准背誦這個故事,母妃還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世上的好事都需要爭搶,千萬不能把好事讓給別人,尤其我是大唐的皇子,兄弟姐妹幾十個,如果我不懂得去爭去搶,將來的結局會很可憐……”

    小傢伙說這話的時候,壓根沒有絲毫的停頓,顯然他平時經常聽到此種言論,所以才會像是刻進骨子裡一般。

    李雲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旁邊李世民的眼中也存著怒火。

    “這個陰妃,真是該死……”李世民突然冷哼一聲,從用一種極其微小的聲音蹦出一句話。

    皇帝要顧及大臣們在場,因此不能大聲表態,但他分明已經氣的不輕,臉色隱隱已經變的發寒。

    古語有雲,愛屋及烏,恨上加恨,李世民憤怒陰妃對於孩子的教導,連帶著看向李祐的眼神也變成冷漠,突然再次冷哼一聲,怒氣衝衝道:“你想爭搶也行,朕先把你封爵削了,讓你變成個平民白丁,看你母妃如何幫你爭搶。”

    李雲同樣一腔怒火,不過卻不是針對李祐,相反他臉上帶著同情,看向李祐的目光很是憐惜。

    “難怪歷史上的李祐結局悲慘,原來根子出在他的母妃身上……”

    根據大唐史書所載,李祐一生簡直是混賬無比,史書說他飛揚跋扈,乖戾異常,不但私心極重,而且一意孤行,窮奢極欲,殺死老師,最後舉兵造反,結局賜死長安。

    以前李雲不懂原因,現在終於明白過來,李祐其實並沒有錯,真正錯的是教導他的人,正是因為有人不斷給他灌輸各種惡念,才導致一個原本應該賢良的皇子長歪了方向。

    “這件事,我管了……”

    李雲不知為何,突然鄭重吐出六個字,然後他再次伸手單手,輕輕放在李祐額頭上撫摸,溫聲道:“等會下朝之後,大哥陪你玩耍,我要給你講上幾個故事,其中有個故事叫做孔融讓梨。”

    這話他剛才說過一遍,現在又重新說了一遍。

    因為重新說了一遍,所以顯得有些古怪,在場大臣們略顯愕然,李世民眼中卻猛然一亮。

    皇帝還沒有開口說話,李祐卻已經仰起了小腦袋,但見這個小傢伙一臉迷茫,語氣弱弱道:“大哥,我剛剛說了啊,孔融讓梨的故事我不想聽,母妃說孔融讓梨是個大傻子。”

    “呵呵呵呵!”

    李雲淡淡一笑。

    他笑聲看似溫和,聲調卻帶著絲絲冷意,突然眼中森光一閃,道:“不要聽你母妃的話,否則她會害死你,從今天開始,你母妃沒有資格教導你,從今天開始,你離開她跟著我走……”

    李祐呆了一呆,目光不由自主看向某個方向,下意識道:“那您要不要去跟我母妃說一聲?”

    李雲順著小傢伙的目光看了一眼。

    李祐看他如此,還以為李雲真想去說,連忙又道:“母妃她的車駕就在不遠處,大哥你走上幾十步就能看到……”

    說到這裡突然一停,小臉現出一副神神秘秘模樣,彷彿要和李雲分享秘密般又道:“每次我來上朝,母妃都要跟著,她每天偷聽早朝議事,然後等著下朝教導我。以前在長安的時候她沒有機會,但是如今是在去往關外渤海的路上,母妃們的馬車跟著父皇的帝輦,御林軍們習以為常並不驅離,不光我的母妃在聽,還有好幾個妃子也是如此……”

    這話乃是一個九歲小孩的秘密分享,小孩子並不知道偷聽朝議的嚴重,然而近在咫尺的李世民卻目光一寒,隱隱約約之間已經能夠看到殺機。

    李雲心裡也是一驚,想不到竟然還有這種事。

    也就在這個時候,猛聽李世民陰惻惻一笑。

    皇帝臉上見不到任何波瀾,口中卻似從牙縫中蹦出一句話,森森然道:“很好,真的很好,你的母妃偷聽朝議,然後下朝之後教導你,朕今天就讓她知道,偷聽之後的教導何等嚴重,她想幫你爭搶是吧,朕先斷了她的念想,倘若你不是皇子,朕看她如何爭搶……”

    這話竟是要把李祐貶為庶民的意思

    李雲心裡再次一驚,此時他已經顧不得君臣之道,他急急衝著李世民擺了擺手,毫無禮儀道:“陛下您先閉嘴,這事讓我處理。您這一臉森寒的架勢給誰看呢,嚇壞了小孩子你不心疼啊?不會說話就憋著,好兒子也被您嚇傻了,你這種當爹的人張口只會喊打喊殺,你知不知道這樣會讓你悔恨無窮,閉嘴別再說話,憋著看我處理……”

    李世民臉色一怔,他想不到自己竟然被人訓斥了。

    他不知道李雲說的其實都是實情,歷史上的他確確實實算不上一個好父親。也正是因為不知道,所以皇帝一張臉瞬間變得冰寒。

    曾幾何時,一個臭小子也敢訓斥長輩了?

    李雲卻不管李世民惱怒,他只是伸手再次撫摸李祐的小腦袋,溫聲道:“你是好孩子,性格很乖巧,你母妃天天叫你去爭去搶,可你剛才卻說不想和女孩子爭搶,大哥能夠聽出這是你由衷而發,所以才會覺得你應該換一個環境,否則的話,你結局真的會很悲慘……”

    這幾乎已經是透露史書的記載,幸好在場所有人只以為這是李雲的推斷,李世民則是強行按住自己心中怒火,皇帝很想看一看李雲到底怎麼處理這件事。

    卻見李雲突然大手一抬,手掌猛地從李祐小腦袋離開,然後改為腰間一抄,竟然一把將李祐攔腰抱起。

    重重抱在懷中!

    當此一刻,他左手抱著虹兒,右手抱著李祐,他從錦墊上拔身而起,一張臉上全是堅定。

    這一幕,讓在場所有人為之一驚。

    許多大臣的瞳孔隱隱一縮。

    “抱…抱了……”不遠處的朝臣之中,那個崔浩一臉呆滯張著嘴巴,結結巴巴滿臉迷糊道:“他竟然抱起了楚王,這簡直是駭人聽聞的事,剛才他還說不抱,這怎麼突然又抱了?難道,莫非,他要支持楚王……”

    不止崔浩有這個震驚,滿場大臣大多有這個想法。

    就連皇帝李世民也是雙目一閃,似乎在思考李雲為什麼有這個動作。

    而在朝會空地的邊緣之外,有一長排的馬車橫亙在道路上,其中一輛馬車上隱藏著陰妃,此時正掀著車簾向外偷看。

    當她看到李雲抱起李祐的時候,這個心性自私的女人簡直要歡喜瘋了,這一刻她忘記了身為皇妃的身份,竟然伸手攥住車中一個伺候她的小宮女,語氣顫抖問道:“你看到沒有,你看到沒有,他抱起了我的兒子,渤海國主抱起了我的兒子,本宮,我……”

    再接下去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整個人已經完全陷入激動的幻想之中。

    可惜她的激動僅僅持續一瞬,轉眼之間竟然變成了恐慌和震驚。

    但見那邊朝會空地之中,李雲抱著兩個孩子長身而立,眾目睽睽之下,李雲突然悠悠開口,語氣清朗道:“時大唐貞觀七年,六月,天有流火,夜掛災星,四大正妃之陰氏,偶感風寒轉為肺癆,太醫遍尋良方,惜之束手無策,肺癆之疾,傳播為惡,陰妃胸懷良善,不欲禍害宮嬪,遂自請消去妃位,孤身隱居關外渤海,一生不出,不見人面,妃無罪,卻自縛,朝堂諸臣有感,世人敬仰頗多,加贈譽,賢德隱妃。”

    嘩!

    滿場嘩然!

    在場大臣有一個算一個,幾乎所有人全都怔怔長大了嘴巴。

    陰妃,變成了賢德隱妃。

    名號雖然變得殊榮,但是待遇卻天壤之別,聽聽,孤身隱居關外渤海,一生不出,不見人面,這是什麼意思?這是渤海國主要把陰妃給囚禁起來啊。

    身為一個諸侯,卻敢插手皇宮妃子的事情,不但更改了皇妃封號,甚至把皇妃給囚禁起來,最主要的是,這一切竟然沒有事先和皇帝打招呼。

    此事非同小可,堪稱驚世駭俗,就算往小了說也能扣上一個飛揚跋扈的大帽子,如果上綱上線的話完全就是目無帝君形同謀反。

    你連皇帝老婆都敢囚禁,這世上還有什麼你不敢的嗎?

    李世民也怔怔張著嘴巴,皇帝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李雲竟會這麼做。

    而在那朝會外面的空地上,陰妃的一張俏臉變得蒼白無血,這個自私的女人由於太過震驚,一時之間竟然變得有些痴傻。

    她一隻手依舊保持著掀開車簾偷看的動作,然而臉上的歡喜和激動早已消失不見。

    她面色蒼白漸漸變成驚恐,驚恐片刻又變成了暴怒,先是喃喃自語道:“怎麼會這樣,他怎麼敢這樣?”陡然聲嘶力竭,咬牙切齒道:“本宮是皇妃,按例是他長輩,他竟然敢?他怎麼敢?本宮要殺了他,本宮一定要殺了他……”

    聲嘶力竭變成咆哮,一張俏麗的臉龐變成猙獰。

    可惜她的咆哮尚未發完,猛見不遠處李雲再次開了口。

    但見眾目睽睽之下,李雲依舊抱著虹兒和李祐,聲音依舊清朗無比,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道:“時大唐貞觀七年,六月,陰妃肺癆,楚王大悲,日夜哭嚎不斷,聞著無不落淚,忽然吐血三升,太醫救治不急,遂薨……”

    嘶!

    滿場一陣倒抽冷氣之聲。

    許多大臣看向李雲的目光帶著恐懼。

    渤海國主真狠啊!

    難怪叫做大唐第一狠人。

    聽聽他這話的意思,分明竟是要弄死李祐,否則怎麼會說出剛才的話,而且還是用的史書定論口吻。

    就連李世民都是面色震驚,驚駭之下甚至從椅子上直接站起來,急急道:“臭小子你要幹什麼?李祐不管如何都是朕的兒子。你若殺他,朕該如何?”

    就在所有人全都驚駭和驚恐之中,李雲卻不顧一切再次悠悠開口,道:“時大唐貞觀七年,六月,渤海國主出離關外封地,跨海千里迎接帝駕,於沿途,有收穫,先遇一女娃,聰明而伶俐,又遇一男孩,乖巧而善良,渤海國主心中甚喜,將其同時列為門下,一日之間,連收兩徒,女娃賜號殺生,男孩賜號白丁,又因感觸楚王死於同日,故而請求皇帝賜下國姓,為李……”

    嗡!

    滿場先是為之一靜,陡然變得嗡嗡有聲。

    一日之間,連收兩徒,女孩包殺生,男孩李白丁?

    在場朝臣之中,那個崔浩愣愣張著嘴巴,但見這小子滿臉驚愕,喃喃道:“楚王李祐沒了,世上多了一個渤海國主的徒弟李白丁,這事對於李祐來講,也不知是好是壞。”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27 12:41
第306章 【封賞又出了問題】

    李雲連續三次宣言,用的都是史書記載口吻,這是要讓所有人全都明白他的堅定,讓人知道他的意思不可更改。

    眾目睽睽之下,滿場鴉雀無聲,李雲伸手輕撫李祐的小腦袋,語氣終於變得緩和下來,輕聲道:“從今天開始,世上再也沒有李祐,你的名字叫做李白丁,身份是大唐渤海國主的第八個弟子……”

    李祐看似不懂,好奇眨眨眼睛,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嗚嗚咽咽道:“大堂哥,我母妃怎麼辦?”

    其實他不是不懂。

    李雲輕輕吐出一口氣,繼續輕撫李祐的小腦袋,溫聲道:“你可能不知道,你母妃不可能再活在世上,原本我只以為她教導你的方式不對,可我沒想到她竟然偷聽大唐的朝會內容,偷聽朝會內容也就罷了,她還專門根據朝會內容教導你爭搶,你知道這是什麼罪名麼?這是慫恿子嗣意圖謀反。”

    後宮不得干政,何況還是謀反!

    這種事不管放在哪個朝代,犯錯之人都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李祐小臉蒼白,哭的更加凶狠,他突然使勁抓著李雲胳膊,滿臉哀求道:“大哥,大哥,沒有這件事,根本沒有這件事,我母妃沒有偷聽早朝,剛才是我在故意撒謊。求求你,不要讓她死……”

    可憐一個小孩子,哪怕母親再怎麼壞再怎麼陰,但是在孩子眼中母親永遠是母親,天底下沒人能夠替代母親的位置。

    李雲輕輕嘆息一聲,忽然俯身趴在李祐耳邊道:“你母妃不會死,但她也不能活!”

    這話說的有些矛盾。

    什麼叫做不會死不能活?

    李祐仍舊嚎啕大哭,顯然不能聽懂李雲的暗示。

    李雲無奈只能繼續解釋,趴在他耳邊再次低聲道:“我故意用春秋筆法說她生了肺癆,並且向世人宣告陰妃將要隱居,這既是對她的保護,也是不想傷了你的心,否則你的母親因我而死,你怕是一輩子都要記恨我,我雖然不怕記恨,但我不想讓一個小孩子活的痛苦……”

    說到這裡停了一停,突然語氣變得堅定,鄭重道:“還有一件事,你須得謹記,你以後不能喊我大哥,你應該改口喊我師父,楚王李祐已經死了,世上多了一個李白丁。”

    李祐小臉掛淚,怔怔看著李雲道:“我不再是李祐,我以後是李白丁……”

    “對!”

    李雲點了點頭,忽然轉眼看向李世民,語氣肅重道:“陛下,臣的處理您可還滿意?”

    李世民虎目一閃,目光之中分明帶著糾結,好半天過去之後,這位千古雄才大略帝王才道:“朕,不滿意!”

    皇帝的聲音很冷,透著一股子森然,在場大臣們心裡一突,就連李效恭都變得臉色蒼白。

    所有人都在心中產生一種恐懼,他們生怕李世民因為此事和李雲翻臉,一個是大唐皇帝,一個是渤海國主,倘若這兩人反目成仇,恐怕整個天下立時變得水深火熱。

    唯有李雲面色不變,似乎早就猜到李世民會如此,眾目睽睽之下,但見李雲一手抱著一個孩子,突然雙膝一彎噗通跪地,語帶誠懇對著李世民道:“二大爺,侄兒的處理您可還滿意?”

    又問了一遍可還滿意?

    剛才喊的是陛下,問的是臣處理您可還滿意。

    現在喊的是二大爺,問的是侄兒處理您可還滿意。

    雖然問的事情是同一件,但是問話的方式變了個樣,如此語言轉換之下,代表的意義也截然不同。

    一個是站在君臣角度,一個是強調彼此親情,在場大臣不由自主看向李世民,幾乎所有人都在忐忑皇帝的決斷。

    仍舊是眾目睽睽之下,李世民的目光還是糾葛,似乎心中正在天人交戰,委實難以下定決斷。

    如此又是過了良久,滿場變得落針可聞,李雲就那麼抱著兩個孩子直直跪在地上,自始至終沒有開口去影響李世民的思考。

    終於,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氣。

    陡然放聲大笑,語氣帶著釋懷,隆聲道:“你若是問陛下可還滿意,信不信朕立馬出兵滅了你的渤海國,可你問的是二大爺可還滿意,朕這個二大爺豈能有所不滿?都是自家人,做的是自家事,你是皇族第三代的最長者,所有皇家子嗣都得喊你大堂哥,自古長兄如父,可以代為行權,不管哪家的弟弟妹妹犯了錯,你都可以依仗大堂哥的身份去管教,既可以打,也可以罰……”

    說到這裡停了一停,緊跟著又道:“至於你插手宮嬪安排之事,朕亦不覺得你有什麼錯。你是大唐第一諸侯,以後會成為整個皇族守護神,大宗正管的是族譜,渤海王管的是族規,雖然陰妃是你長輩,但她犯了規矩應當受罰。”

    皇帝這番話也用了春秋筆法,把陰妃觸犯大唐律法改為犯了族規,既然是犯了皇室族規,那麼處理者自然也來自皇室,李雲雖然不是李氏皇族的族長,但是李世民卻趁機給了他一個皇族守護神的名號。

    這個名號乃是臨時而加,偏偏任何人都無法來挑理。

    也沒有人願意來挑理。

    所有大臣全都長出了一口氣!

    也就在這個時候,猛聽李世民又是放聲大笑,皇帝突然轉頭看向房玄齡那邊,沉聲開口道:“汝是宰相,領銜群臣,不但位於眾臣之首,而且擔負著聖旨的擬定……”

    這話說的無頭無腦,偏偏在場所有人全都知道皇帝是什麼意思,但見房玄齡一臉鄭重點頭,拱手行禮道:“陛下放心,臣會辦妥,渤海國主所說的三段話,臣會原封不動謄寫下來,然後請您用印,咸使天下聞之。”

    李雲說的哪三段話?

    第一段,說的是陰妃生了肺癆,自請隱居渤海,從此改為賢德隱妃,一生不見世人之面。

    第二段,說的是楚王李祐悲傷母妃病疾,大哭不止,吐血三升,太醫救治不急,當日薨死離世。

    至於第三段,說的則是李雲為了迎接皇帝車架,所以不遠千里跨越渤海而來,結果在路上收到兩個徒弟,分別是包殺生和李白丁。

    房玄齡說要把這三段話抄在聖旨上,其中的意思不用說也很明白,這是要把李雲說的事情坐實,通過聖旨傳揚給天下人聽。

    不愧是大唐第一宰相,難怪能成為皇帝的心腹。

    李世民甚是滿意,不過卻又再次開口道:“史書上也要這麼寫,朕不想見到儒家胡亂用筆,此事若是不嚴加控制,恐怕民間會多出許多本野史……”

    皇帝的擔心不無道理。

    自古儒家就有撰寫野史的習慣。

    野史和正史不同,野史經常會記載真正的內幕,並且由於儒門勢力太過龐大,所以導致野史這東西禁無可查,讀書人偷偷寫了先藏起來,等你皇帝死了幾十年以後再傳播,這種辦法即便天王老子也只能乾瞪眼,對於寫野史的人簡直莫奈可和。

    但是房玄齡卻呵呵一笑,直接用反問句回答皇帝道:“陛下此憂,臣問誰敢?”

    陛下此憂,臣問誰敢?

    李世民頓時一怔,突然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李雲。

    是啊!

    誰敢?

    這三件事處理的辦法極其微妙,又是經過他這個皇帝同意的家事,並且是由李雲這個渤海國主親口述說,天底下誰有膽量同時惹翻他們兩個人?

    世家敢嗎?

    世家到現在還擔心李雲動手殺人呢。

    儒門敢嗎?

    儒門寫野史的時候也得看人下菜碟。

    他們敢寫皇帝的私事,甚至在書裡嘲諷皇帝作風糜爛,但是他們保證不敢寫李雲的事情,因為皇帝守規矩李雲不守規矩。

    皇帝不能隨便殺人,偏偏李雲不是皇帝。倘若有哪個讀書人膽敢寫他的隱私,李雲完全可以去找讀書人報私仇。

    所謂的私仇怎麼報?

    殺就完事了。

    ……

    一場風雲突變,終於雲淡風輕。

    房玄齡接下了擬定聖旨的差事,李世民放下了心中的一個擔憂,在場文武百官也是暗暗輕吐一口氣,人人都覺得今日之事心驚肉跳。

    幸好解決了。

    所有人都變得輕鬆起來。

    唯有李雲仍舊跪在地上,待到此時突然又張開了口,道:“陛下,您剛才說過有賞,趁著早朝尚未議事,陛下先把孩子的封賞給了吧。”

    這又改回了臣子的口吻,不在稱呼李世民二大爺。

    他仍舊抱著兩個孩子,身軀保持恭敬姿態,再次道:“臣是大唐諸侯,門徒宛如親子,自古諸侯之子嗣,當有朝堂之封爵,臣對大唐頗有功勛,但是臣的位置已經凌高九頂,加無可加,封無可封,唯能將功勛傳給弟子,或可讓他們的封賞再上層樓……”

    說著停了一停,目光向著李世民微微示意。

    李世民瞬間領悟於心,連忙哈哈大笑道:“你收真傳門徒,實乃國之大事,大唐渤海國主的弟子,數來數去也只有九個人,身份天然高貴,豈能泯然眾人?他們應該封賞,他們必須封賞,他們有資格封賞!”

    皇帝一連說出三段排比句,顯然對此事極為重視,忽然轉頭又看向房玄齡,沉聲問道:“汝是宰相,可有諫言?”

    這次老房可沒答應,反而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般,道:“陛下莫要問臣,此事臣沒資格。”

    雖然拒絕了皇帝的垂詢,但是老房緊跟著給出了解決辦法,但見老房接著道:“渤海國主之徒受封,原因乃是他們真傳猶如親子,而皇族子嗣的封賞訂立乃是私事,陛下應該去問宗正寺的大宗正。”

    老房多刁啊,一句話就幫皇帝封死了所有的不合理,有了他這番言論之後,李雲徒弟的封賞之事由國事變成了家事,不管皇帝封的何等出格,大臣們都沒辦法阻止。

    李世民要的正是老房這個配合。

    但見皇帝呵呵一笑,故作恍悟般點點頭,道:“房喬說的不錯,朕確實不該問你。”

    說著轉頭看向群臣,目光在人群中不斷搜尋。

    可惜早朝官員實在太多,皇帝一時之間找不到目標,無奈只能再次笑呵呵一聲,發問道:“大宗正若是沒有瞌睡打盹,還請站出來幫朕出出主意。”

    “喂喂喂,陛下喊你呢!”人群之中的崔浩推了一把身邊老頭,急不可耐道:“快點站起來說話,吸引陛下目光過來,你跟陛下說話進言之時,我這個年輕俊彥正好跟著展露頭角。”

    老頭嘿了一聲,滿臉有趣看著這貨,道:“臭小子足夠無恥,你這是把老夫當做墊腳石。”

    崔浩搓了搓手,一臉嘿嘿道:“提攜提攜後進吧,咱們可是忘年交。你這個大宗正沒啥實權,能幫我的估計也就這點了。”

    老頭呸了一聲,惡狠狠啐他一口唾沫,不過似乎並未生氣,反而對這貨很是讚賞,專門叮囑一聲道:“想要表現也可以,等會老夫給你機會,至於你能不能把握的住,那得看你是否有本事吸引陛下和渤海國主的注意。”

    崔浩先是一呆,隨即大喜過望,這貨連說話都顯得顫抖起來,興奮道:“我只讓你吸引陛下注意,你竟然幫我吸引渤海國主,好得很,好得很,我有能力,也有本事,只要你幫我一把,晚輩感謝你老頭全家八輩子。”

    “老夫抽死你!”大宗正氣的面皮發鼓,怒氣衝衝道:“感謝人哪有感謝八輩子的?”

    崔浩一臉訕笑,連忙致歉道:“口誤,口誤,老頭別生氣啊,咱們是忘年交。”

    說著眼珠子滴溜溜猛轉,忽然轉移話題道:“你說我該如何吸引渤海國主注意?要不要把我的妹子介紹給他?我小妹對他仰慕的很,整天念叨著要嫁個大英雄。”

    “我看是你想讓她嫁個大英雄吧。”

    大宗正人老成精,直接揭穿了這貨的小心思。

    崔浩毫無尷尬之色,只是嘿嘿笑著猛搓大手,道:“打人別打臉,揭人不揭短。”

    “乖乖坐著別再聒噪,免得老夫相幫也幫不了你……”大宗正狀似不滿冷哼一聲,其實卻是對於晚輩後進的一番提攜。

    崔浩連忙正襟危坐,臉上哪裡還有一絲無恥跡象。

    大宗正深深看他一眼,這才慢悠悠從墊子上坐起來,先是懶洋洋打了個盹,像是剛剛從夢中睡醒一般,然後才朝著李世民遠遠拱了拱手,笑眯眯道:“陛下剛才是喊老臣嗎?不巧剛才正好打盹也……”

    這種慵懶架勢,哪裡像是臣子,偏偏李世民卻是呵呵一笑,毫不在意道:“是朕喊你,找你談事。”

    說著微微一停,陡然語氣變得更加平和,又道:“四叔您可聽好了,這是咱們李家的私事,所以需要你這個大宗正諫言,免得到時候沒名沒分,渤海國主收了兩個徒弟,朕不知應該給個什麼封賞。”

    大宗正抓了抓腦門,似乎感覺這事不該找他,抬手指著不遠處大樹底下道:“若是族中私事,你該先問族長,族長那邊有了允許,老夫這邊才能繼續。”

    這話看起來像是推卸責任,急的崔浩坐在他身邊抓耳撓腮,偏偏又不敢出聲提醒,只能心急火燎坐著。

    幸好那邊大樹底下傳來一聲低笑,但見太上皇李淵抬頭衝著這邊遠遠喊了一聲,語帶笑罵道:“老四你可是越來越滑了啊,這種事情幹嘛扯上老夫,封賞而已,又非認親,此事用不到族長,大宗正也有資格。”

    崔浩連忙又把目光看向大宗正。

    果然老頭這次沒有推諉,而是衝著李世民再次拱了拱手,拱手之後卻不對李世民說話,反而一臉鄭重看向抱著孩子的李雲,突然道:“國主之徒,恐怕難封。”

    嗯哼!

    僅僅這八個字說出,滿場大臣全都微微一愣。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27 12:42
第307章 【什麼是真正的天子】
        
    啥意思?

    李雲的徒弟不能封?

    你這老傢伙是不是想要惹毛他,你莫非不知道渤海國主對皇帝也敢翻臉。別以為你是李氏皇族大宗正,惹急了渤海國主恐怕照樣打。

    卻見大宗正再次開口,笑呵呵詢問大家道:“國主的封爵是諸侯,所以徒弟應該降一格,但是李白丁呢,他的封賞怎麼辦?”

    在場眾臣又是一愣。

    是啊!

    李白丁怎麼辦?

    李白丁其實就是李祐,這可是李世民的親兒子,雖然名號被李雲削了,但是在削之前乃是王爵。

    前高而後低,必然有失落,倘若隨隨便便給予封賞,損害的先是李世民威嚴,到時候別人會說,堂堂大唐皇帝代天牧守,生的兒子卻只能風格小爵,世人不會去嘲諷李白丁的封爵,人們只會覺得李世民這皇帝沒本事。

    但是往高了封賞同樣不行,因為事情也會變得不合理。

    為什麼?

    原因很簡單。

    李祐現在畢竟不再是李祐,而是李雲門下弟子李白丁,師父尚且是個王爵,徒弟豈能蓋過師父。如果給李祐的封賞太高,損害的會是李雲威嚴。

    封的低了,損害李世民威嚴。

    封的高了,損害李雲威嚴。

    偏偏這兩人一個是皇帝一個是諸侯,整個大唐都要靠著兩人撐門面,所以大宗正才會說出‘國主之徒,恐怕難封’,這話的真正意思其實是說不知道如何給封。

    李世民不知為何突然看了李雲一眼,卻發現李雲同樣正在看著自己,爺兒倆心有所感對視一眼,忽然同時轉頭看向大宗正,故作犯難道:“大宗正可有辦法解決這個事?”

    兩人原本以為大宗正肯定有辦法,否則絕不會當著眾臣提出問題,哪知老頭卻把大腦袋猛然一晃,十分乾脆道:“老夫沒這本事,我想不到任何辦法。”

    “那你還說個屁啊!”

    人群中猛然站起來一個貨,赫然大唐的滾刀肉王爺李效恭,但見這貨似乎一臉不爽,凶巴巴盯著大宗正道:“老頭,我早看你不爽了,陛下喊你出來解決問題,結果你開口又給增加了大麻煩,你這個大宗正到底想不想當?不想當的話趕緊讓給我坐坐!免得佔著茅坑不拉屎,傳出去被人笑話李氏皇族沒有能人。”

    大宗正眼睛直接一瞪,斥罵道:“兔崽子你怎麼說話呢?老夫不管如何也是你四叔。”

    李效恭也把眼睛一瞪,但見這貨突然伸手指了指文武百官,滿臉無恥道:“您老可得看清楚了,現在乃是朝堂議事,你我都是朝臣,何來叔侄一說?您老若想發飆擺譜,那得等到散朝之後,到時候是打是罵,您看我李效恭牙蹦半個‘不’字……”

    言下之意不說自明,分明是說咱們現在只論官位不論親情,大家都是朝堂裡的官員,我沒有必要把你當長輩,至於散朝之後您老會不會找茬,大不了我李效恭抱頭蹲地讓您揍一頓,又不是沒揍過,這都是常規操作。

    李效恭之所以插科打諢,甚至不顧長幼之序挑釁,其實原因很簡單,他想轉移封賞話題。

    既然封賞出現兩難選擇,那麼必然要有人站出來阻斷,否則一直這麼拖下去的話,損害的先是李世民和李雲威嚴,想想看,一個皇帝一個諸侯,卻被封賞之事弄的顏面盡失,這已經不是損害兩人威嚴的事,整個大唐的官員都要被人指責沒本事。

    所以李效恭才會跳出來生事,用一種近乎無恥的方式轉移這個話題,以前這種事大多是程咬金出面,現在程咬金不在只能他來承擔。

    這種背黑鍋的事,李雲懂,李世民也懂。

    在場文武百官閉口不言,彷彿個個被太陽曬的昏昏欲睡,能混朝堂的沒一個傻子,這時候誰也不會跳出來顯擺自己。

    你想跳出來顯擺也行,先把封賞的難題解決了,否則跳出來就不是顯擺,很可能同時惹毛了皇帝和李雲。

    就在眾人都想把這個問題矇混過去之時,猛聽大宗正忽然又是呵呵一笑,道:“老夫雖然解決不了這個事,但是滿朝文武難道都解決不了嗎?倘若你們全都解決不了,那可莫怪老夫推薦一個愣頭青……”

    嗯哼?

    李世民把眼睛一眯。

    李雲心中微微一動。

    這老傢伙話裡有話啊!

    聯想他剛才的做法,再聽聽現在的語言,這老頭分明是早有打算,似乎是要藉機會推舉一個賞識的人。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竟然會讓大宗正如此用心?

    李世民若有深意看了一眼李雲,李雲悄無聲息衝著皇帝搖了搖頭,伯侄兩人瞬間溝通完畢,都知道這個推舉之人不是他倆的暗示。

    既然不是他倆暗示,那麼就是大宗正自己的意思。

    李世民和李雲同時轉頭,皇帝當先開口問道:“不知大宗正所說的愣頭青身在何處?”

    大宗正呵呵一笑,突然伸手朝著身邊一抓,這老頭別看年紀不小,手上的力氣竟然頗為不小,眾人只見他直接拽起一人,拎著對方的脖領子往前一貫。

    那被拎起之人縮頭縮腦,此時正鬼鬼祟祟使勁把腦袋往衣服裡縮,口中似乎還嘰嘰歪歪兩聲,壓低聲音抱怨道:“老頭你害我,這哪是好機會?我請你幫我吸引陛下和渤海國主注意,可我沒求你把我架在火上烤……”

    “屁話這麼多!”

    大宗正眼睛一瞪,開口呵斥道:“求老夫的是你,抱怨老夫的也是你,你當你是誰?清河崔氏嫡支麼?倘若你是崔氏嫡支,恐怕也不需老夫幫你找機會!”

    “我找機會是想往上爬,可我沒想找機會架在火上烤,自古君子不立危牆,我這輩子只想幹賺便宜的事,老頭你把我拎起來幹啥?你趕緊再把我拎回去……”

    大宗正氣笑了,忍不住罵一聲道:“你若不想做事,自己滾回去坐著。”

    被他拎起之人正是崔浩,此時仍舊鬼鬼祟祟縮著腦袋,嘰嘰歪歪又道:“你把我拎了出來,陛下和國主已經注意,倘若我自己坐回去的話,陛下和國主立馬會感覺我是個縮頭烏龜,所以還請您老再把我拎回去,這樣陛下和國主就會認為我是無奈的。”

    “無恥!”大宗正氣的面皮發鼓。

    崔浩仍舊縮著頭,哼哼唧唧道:“無恥就無恥,無恥是本事,是你這老頭教我的,做官之道首重從心。晚輩青出於藍勝於藍,您老人家何苦罵罵咧咧……”

    他抱怨的聲音極低,頂多也就身邊兩三個人能夠聽見,但是李雲天生耳力超強,聞言不知不覺嘴角一勾。

    “這人有點意思……”李雲嘴角勾起的笑意越來越濃。

    李世民似乎也嘴角帶笑,語帶深意道:“說不定又是一個程知節!”

    伯侄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讚賞之色,忽然目光一起變得冷厲,故作森然對著崔浩開口道:“譁眾取寵者,無能,攪亂朝議者,立斬!無能之輩,何以為官,左右金吾衛何在,把這攪亂朝議者拖出去砍了……”

    你這傢伙不是一心往上爬麼?偏偏給你扣上無能之輩的大帽子!你這傢伙不是縮頭縮腦麼?偏偏嚇唬你拖出去砍了!

    雖然李世民和李雲只是嚇唬,但是崔浩不敢把嚇唬當成嚇唬,但見這貨急凌凌打個哆嗦,一直縮著的腦袋猛然伸出,急吼吼道:“不能斬,不能斬,微臣是個有本事的人,隨便斬了實在可惜。”

    李世民看了李雲一眼,笑眯眯示意李雲接茬。

    李雲嘴角微微一笑,忽然對著齊嫣然喊了一聲,故作怒氣衝衝道:“把我的擂鼓甕金錘拿來,本國主要親自把他砸成肉泥。”

    砸成肉泥?

    崔浩目瞪口呆,臉色全是怕怕。

    這貨哪裡還敢縮頭縮腦,陡然臉上現出一副義正言辭,大聲道:“微臣身為大唐朝臣,豈能坐視陛下犯難,哪怕前途千難萬險,就算拼上身家性命,臣也一往無前,甘為大唐驅使……”

    好一副鐵骨錚錚的忠臣嘴臉。

    李雲嘿嘿一聲,故意轉頭對李世民道:“陛下您信麼?”

    李世民故作遲疑,語帶疑惑道:“聽著有些正氣,不知能力如何。”

    李雲緊跟著接茬配合,道:“若是能力超群,自然給予重用,若是誇誇其談,殺了也便殺了……”

    兩人分明還是演戲,而且故意演的很假,可惜即使再假又能怎樣,以他倆的身份假戲隨時也能變成真戲。

    崔浩不敢讓假戲成真,這一刻簡直迸發了超強的主動性,但見這貨連滾帶爬上前,一臉急急道:“封賞之事,難住眾人,微臣卻有良策,堪稱神來之筆,陛下,國主,咱們可以採用古制,封賞再也不是難題……”

    嗯哼?

    李世民目光微微一動。

    李雲卻一臉若有所思,隱隱約約猜到崔浩的辦法。

    果然只見崔浩口中不停,緊跟著又道:“古制之中,帝王乃天之子,為至尊,至尊之子,位比諸侯,諸侯之子,位比藩王,賜單字,藩王之下,為郡王,郡王賜兩字,乃是二類王……”

    房玄齡突然接口,語帶提點道:“這其實算不上太久之前的古制,歷朝歷代一直在沿用其中的一切封制。”

    “不錯!”崔浩急急點頭,道:“房丞相說的一點沒錯,歷朝歷代都會沿用一些古制,所以咱們稍加恢復也不算突兀,正好可以解決今日封賞遇到的難題。”

    說著看了一眼李雲,然後小心翼翼指了指李雲抱著的兩個孩子,先是指著虹兒道:“國主第七徒,女,若按大唐原本封制,當為二類郡主,但是咱們恢復古制之後,國主的女徒弟可以位比公主。”

    說著又指著李白丁,接著道:“國主第八徒,男,若按大唐原本封制,僅賜二字封號,勉強稱為郡王,爵位稍顯低下,但若恢復古制之後,國主是諸侯,諸侯之子位比藩王,所以李白丁可以賜單字,封爵仍舊還是一等王。”

    這一番話在後世看來沒什麼大不了。

    但是在古代乃是驚世駭俗的事情。

    為什麼?

    因為這是把整個大唐皇族的封賞提升了一個檔。

    帝王的兒子不再是王爵,而是諸侯。

    諸侯的兒子可以封王爵,身份等同於以前的大唐皇子。

    這聽起來似乎還是沒有什麼大不了。

    但是細一想就會知道多麼嚇人。

    為什麼?

    因為這個封賞制度多出了一個諸侯階層。

    而想要封賜諸侯,第一個前提就得建國,也就是說,大唐會多出許多的諸侯國……

    諸侯國怎麼建?

    建國的土地哪裡來?

    開疆拓土啊!

    倘若大唐多了無數諸侯國,李世民這個諸侯就是諸侯之上的天子,隨著諸侯國越來越多,大唐將會升級為一個龐大的帝國。

    雖然現在皇帝也自稱天子,但是這個天子其實有些自賣自誇。

    自從殷商以降,勉強算上西周,自古以來只有三個朝代的皇帝稱得上天子,那是分封八百諸侯才能有資格享受的榮耀。

    不但是榮耀,而且是實力。

    大唐現在卻只有一個諸侯國,並且還在努力建設的進程中,崔浩這個恢復古制的建議,等於是給所有唐人打開了一扇大門。

    開疆拓土者,諸侯!

    等到諸侯越來越多,雄霸無數領土,到時候的大唐會如何?那是縱橫天下無敵的大帝國、

    李世民忽然哈哈大笑,笑聲中帶著無比的嚮往。

    李雲則是淡淡微笑,突然看著崔浩道:“你今年多大?有沒有老師?” 本帖最後由 其夏微涼 於 2019-6-27 12:4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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