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大唐第一狠人 作者:山下出水(連載中)

 
BloomCaVod 2019-4-15 12:40:1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5 74303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9 13:54
第288章 【渤海國主,光頭禿瓢?】二合一章節
        
    山水口述,嫂子整理。

    【以下是正文】

    ……

    ……

    一夜已經過去,此時恰是凌晨,不過東方魚肚未白,天色尚且帶著漆黑,然而大唐車隊已經拔營而行,車馬轆轆宛如橫亙在大地上的巨龍。

    古代行路極難,堪稱艱難跋涉,有個詞彙叫做舟車勞頓,說的就是趕路艱辛之苦。

    道路不平,車馬搖晃,李世民坐在車中漸漸心焦,感覺腰膝隱隱有些泛酸,皇帝忽然抄起車簾,對著車外問了一句道:“誰來告訴朕,到底還有多遠?”

    這話問的看似平和,語氣卻明顯帶著不耐,車邊一群護衛對視兩眼,領頭的百騎司將領小心翼翼回答道:“啟稟陛下,咱們已經過了范陽,前面不遠就是幽州,出了幽州就是渝關,到達渝關之後,還要越過遼河,然後再往前行兩百里,便可到達渤海城的地頭。”

    這將領回答的極其仔細,然而李世民卻皺了皺眉頭,突然冷哼一聲道:“離開長安已經三個月之久,現在竟然還沒到達幽州,從幽州到遼河尚有八百里地,從遼河到渤海又有兩百里地,如此千里之遙,何時才能到達……”

    皇帝說到這裡停了一停,沉吟一下突然又道:“可否讓車隊加速?朕想十日之內到達渤海。”

    那百騎司將領頓時遲疑,好半天之後才小心翼翼回稟道:“這恐怕不行,十日很難到達,車隊太過龐大,難以日行百里。”

    說著輕輕吸了一口氣,小聲又道:“陛下您也知道,車隊後面跟著無數百姓,那些百姓拖家帶口,更有不少老弱孤寡,如果車隊加速而行,百姓們必然會被拋下,到時候……”

    將領說到這裡不敢再說,垂著頭靜靜等皇帝做出決斷。

    果然只聽李世民輕嘆一聲,喃喃道:“是啊,車隊後面跟著太多的百姓。朕想加速而行,就是想縮短趕路時間,時間縮的越短,百姓們受的艱辛越小,可惜偏偏不能加速,否則百姓們會被拋下。”

    這是一個皇帝也解決不了的矛盾。

    趕路時間越長,百姓們越容易疲累,但是又不能加速趕路,否則百姓直接會被拋下,所以自從離開長安之後,大唐車隊一直慢悠悠的趕路,宛如老牛拉車,每天才能行走幾十里地,兩千里路足足走了三個月,簡直跟蝸牛爬牆沒有區別,走的時候春花爛漫,現在竟然已經到了盛夏季節。

    走路慢倒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後勤補給有些跟不上,原本李世民的打算是御駕出關,出關的同時帶上大唐文武百官,如此每到一地必有迎接,君臣等人不會缺少糧食。可是皇帝沒有想到,百姓們竟然會跟著他走。

    所謂跟著他走,其實是想去渤海,世間有太多的窮苦之人,活不下去必然要掙扎拚搏,而李雲的財神爺之名威震天下,老百姓們幻想著能到渤海城討一口飯吃。

    這種事,李世民管不了。

    說是管不了,其實是捨不得管,大唐有著嚴格的戶籍制度,老百姓未經允許不得擅離家園,只要皇帝一聲令下,哪個百姓敢離開故土?但是李世民沒有下令,任憑老百姓們跟著車隊而行。

    剛離開長安的時候,只有幾千百姓跟隨,畢竟長安乃是帝都,關隴之地很難餓死人,所以選擇離家的百姓並不算多,那幾千個選擇跟隨的百姓大多是為了去發財,他們並非活不下去,而是想去渤海拼一個更好的未來。

    這幾千長安百姓算是特殊,不在皇帝的照顧範圍之內,但是隨著車隊不斷進發,沿途漸漸越來越多的百姓加入,這才是真正窮困潦倒的人,幾乎是拖家帶口跟著車隊逃荒。

    這些百姓才是李世民頭疼的問題。

    人數足有七八萬,個個都是嗷嗷待哺的貧民,赤貧之家沒有糧食,每一口吃喝都得靠著別人接濟,七八萬人就是七八萬張嘴,七八萬張嘴每天最少得吃兩頓飯,再加上車隊開路的五千玄甲鐵騎,以及護衛車隊的五千皇家御林軍,另外還有兩千百騎司,還有整個朝堂隨駕出關的幾百個臣子……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人數足有十萬,每天需要吃喝,如果再算上車隊拉車的牛馬,草料消耗也是一個恐怖數字,後期補給的壓力何其巨大,難怪連李世民想要縮短趕路時間。

    皇帝感覺自己快撐不住了。

    這話聽起來像是個笑話,然而在古代真真切切就是這樣,在古代帶領十萬大軍出征很簡單,但是在古代帶領十萬百姓可不簡單,即便是大唐的皇帝,攤上這種事情也得頭皮發麻。

    此時天色漸漸方亮,東方終於出現一抹朝霞,李世民忽然從御駕上站起身來,沉聲對車邊的百騎司道:“給朕牽一匹馬來。”

    那百騎司將領微微一怔,下意識道:“陛下要騎馬?莫非是嫌棄車架太慢?”

    李世民看他一眼,站在御駕上負手而望後方,道:“朕不是嫌棄車架太慢,朕是擔心後面的百姓們,朕要騎馬去看一看,否則心裡難以安定。”

    “陛下不可!”

    那百騎司身負保衛重責,聞言頓時出聲勸諫,急急道:“後方百姓足有八萬,魚龍混雜難以辨別,陛下乃是天子之身,末將擔心您的安危問題。”

    “胡扯!”

    李世民怒斥一聲,虎目凌厲道:“那是朕的百姓,何來安危之說?勿要囉嗦,給朕牽馬過來。”

    那百騎司一臉苦澀,硬著頭皮不肯聽令,他護在御駕旁邊愁眉苦臉,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想到個說辭,連忙道:“陛下,就算百姓惇厚,您也不能過去,咱們馬上就要進入幽燕之地,道路兩旁頗多山林懸崖,易守難攻,兵家險地,而自古幽燕之地多匪患,說不定就有危險蘊藏其中……”

    他還要繼續再說,哪知李世民又是一聲呵斥,道:“還是胡扯,哪個匪患敢惹朕?前面五千玄甲鐵騎,周圍護著五千御林軍,如此一萬大軍,鳥獸也得驚散,勿復多言,牽馬過來。”

    百騎司將領滿臉愁苦,期期艾艾不肯聽命!

    李世民陡然抬起一腳,站在御駕上直接將這個將領踢翻馬下,然後皇帝腳下一躍,竟然跳上了這個百騎司將領的戰馬,那百騎司跌落地上翻滾幾下,急忙爬起又跑到跟前,苦苦哀求道:“陛下即便擔憂百姓,也請您暫緩一些,且待末將帶人護衛四周,陛下方可騎馬前去巡視。”

    這是忠誠之言,李世民終於點了點頭,道:“朕給你十個喘息時間。”

    百騎司將領急急點頭,轉身呵斥一幫將士過來,轉眼間組成五百人的護衛隊,小心翼翼護著李世民騎馬飛奔。

    皇帝一動,自然引得群臣關注,很快許多文臣離開自己的馬車,而那些武將早已騎上健馬追著皇帝去了。

    大唐這次出關的車隊極大,前後綿延足有五六里之遠,龐大車隊後面,又有更加龐大的商隊,可惜商隊裝載的都是貨物,嫌少看見糧食之類的物資。越過車隊和龐大商隊之後,後面才是幾萬個拖家帶口的百姓,古語說,人過一萬,無邊無沿,八萬多百姓擺成了一個極其龐大的跋涉長龍,隊伍綿延竟有三四十里之遠,李世民騎馬沿途查看,一雙虎目漸漸變得不忍。

    百姓們的景況太可憐了!

    由於拖家帶口跋涉,每家的情況不一樣,所以看似是一個綿延三四十里的龐大隊伍,但是近距離才會發現都是一小隊一小隊的跋涉而行,這些小隊大多以家庭為單位,經常是走上幾百步就得坐在路邊歇息一番。

    歇息的時候,小孩子在哭鬧,大人在心焦,一些面黃肌瘦的女人毫無顧忌解開胸襟,就那麼面色麻木的坐在地上喂養小孩子,可惜哪裡能有奶水,小孩子吃了半天哭的更凶。

    於是便有一些骨瘦如柴的漢子鑽進路旁的山中,希望可以搜尋到一些可以用來果腹的東西,可惜經常兩手空空,結果垂頭喪氣回來,孩子們哭的更可憐,女人們面色麻木的長吁短嘆。

    李世民越看越是不忍,一雙虎目漸漸現出濃重殺氣,這時恰有一群臣子疾馳追來,皇帝頓時衝著某個臣子咆哮出聲,厲喝道:“長孫無忌,你這個戶部尚書怎麼當的?”

    長孫無忌是皇后的親哥,皇帝很少對他直呼其名,然而這一刻直接喊出名字,可見皇帝心中的怒意有多大。

    一眾臣子察言觀色,此時誰也不敢開口,唯有長孫無忌被點了名,只能硬著頭皮騎馬湊過來,低聲道:“陛下,此事乃是臣的失職,臣已經連發數道書信,讓長安趕緊運送一批糧食過來。”

    “讓他們動用國庫,把去年的存糧全都拉過來。”李世民冷聲開口,緊跟著又道:“再命河北各地緊急支援,有多少糧食給朕送多少糧食過來。”

    長孫無忌一聲苦笑,道:“河北道窮苦太久,這兩年勉強才有些恢復元氣的跡象,但是他們只能保證自己餓不死百姓,多餘的糧食一點一粒也拿不出。”

    李世民大怒,猛然重重一揮馬鞭,道:“朕把稚奴封在河北,讓他承襲了李雲苦心建設之地,所有的皇子都羨慕他的好運,可他竟然連一粒糧食也拿不出……”

    這脾氣發的毫無道理,長孫無忌只能再次苦笑一聲,小心翼翼解釋道:“燕王雖然承襲了河北之地,可是畢竟承襲的時間太過短暫,整個河北只有一個范陽城,燕王要用范陽城去供養百姓,他今年才十歲,能保證沒餓死百姓已經是極大的賢德。”

    李世民冷哼一聲,陰沉著臉不再說話。

    過了半晌之後,皇帝突然又開口道:“世家的糧食呢?滎陽鄭氏答應給出四百萬石,還有清河崔氏,他們也答應出糧五十萬石……”

    這是離開長安之前說定的事情。

    當時李雲傳來帛書,一書述及五事,然後李世民大舉屠刀,直接屠滅了太原王氏滿門,滎陽鄭氏為了保命,直接給出四百萬石糧食做價錢,名義上是給玲瓏的嫁妝,其實是向李世民買命。

    另有清河崔氏一眾豪門,也都答應要給糧食作為討好。

    此時李世民看到百姓的景況,頓時想起了世家答應的糧食,可惜長孫無忌再次一聲苦笑,忽然衝著後面招了招手道:“鄭氏族長,崔氏族長,你們莫要躲在後面,自己過來給陛下解釋吧。”

    李世民虎目一閃,遙遙看向後面。

    那裡兩個大臣滿臉愧疚,其中一人正是滎陽鄭氏族長,此人小心翼翼拱手行禮道:“還請陛下贖罪,糧食運送不易,我鄭氏答應給出四百萬石糧食,可是糧倉建在滎陽之中,三個月之前已經開始組織車馬,統共起運了二十萬石糧食。”

    另一人則是清河崔氏的族長,緊跟著也解釋道:“崔氏從清河糧倉起運一批糧食,統共也有二十萬石之多。”

    “糧食呢?”李世民陡然開口打斷,冷喝問道:“朕為何不曾見到?”

    兩個族長對視一眼,苦笑道:“回稟陛下,已經吃了!”

    這回答登時讓李世民一怔。

    旁邊長孫無忌小心翼翼開口解釋,道:“十萬人,走了三個月,每天人吃馬嚼,耗費極為巨大,鄭氏運來的二十萬石糧食,還有崔氏運來的二十萬石,已經消耗而空,此事他們並未撒謊。”

    “胡扯!”

    李世民一聲厲喝,怒氣衝衝道:“爾等欺朕不懂俗務耶?十萬人怎能吃掉四十萬石糧食?”

    長孫無忌無奈低頭,笑聲道:“十萬人,四十萬石,每人均攤下來,僅僅只有四石……”

    剩下的話沒有再說,但是李世民已經聽懂了。

    四石糧食是多少?

    四百斤!

    四百斤聽著似乎很多,但是大唐車隊已經走了三個月……

    古代人的肚子裡油水不足,所以吃糧食比後世人多了太多,一個成年漢子一天要消耗三斤糧食,就這還很難吃飽,並且長途跋涉更容易飢餓。

    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氣,突然目光霍霍看向兩個世家族長,森然問道:“剩下的糧食呢?你們每家答應的可不止二十萬石。”

    滎陽鄭氏族長急忙開口,道:“微臣已經多次發信催促,剩餘的一百八十萬石全部起運渤海。”

    崔氏族長緊跟著接口,道:“臣亦多次發信催促,第二批糧食已經運在路上。”

    李世民並不滿意這個解釋,森然又問道:“朕不聽你們的說辭,朕只問糧食多久能到?”

    兩個世家族長對視一眼,同時小心翼翼垂下了頭,這情形不用說也知道,恐怕短時間之內糧食運不過來。

    李世民目光一怒,張口就要咆哮出聲,忽然皇帝瞳孔一縮,愣愣看著前方遠處,皇帝臉上一片愕然,伸手一拉旁邊的長孫無忌道:“無忌你幫朕看看,朕是不是眼睛出了問題,剛才那邊人影一閃,似乎看到個光頭禿瓢的小青年,那小子相貌極其熟悉,看起來像是,看起來像是……”

    長孫無忌好奇抬頭眺望,可惜卻並未發現有何可疑之人,這位大唐戶部尚書滿面迷惑,小聲問李世民道:“陛下看到了誰?”

    李世民忽然輕輕吸了一口氣,道:“看著像那個臭小子,可惜卻是個禿瓢的小和尚,估計是朕看錯了,朕每次遇到難題總會想念那個臭小子。”

    長孫無忌眼神一閃,恍有所悟問道:“陛下說的莫非是渤海國主?”

    李世民目光盯著剛才那個方向,喃喃自語道:“應該不是他,這臭小子該在渤海忙著建城呢。”

    皇帝說完這話之後,不知為何突然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乎心情突然變得好了許多,陡然調轉馬頭道:“爾等隨朕回去,巡視至此結束,今日的車隊早朝繼續召開,各家有奏摺都送到朕的御駕那邊去。”

    說著不等眾人反應,一抽馬鞭疾馳而去,忽然想起一聲大笑,也不知皇帝為什麼突然變得開心。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9 13:54
第289章 【魚兒吐泡泡的故事】二合一章節
        
    山水口述,美女整理。

    【以下是正文】

    ……

    ……

    “原來這就是大唐皇帝啊……”

    當李世民和群臣離開之後,道路一旁的山林中忽然想起一個聲音,但見一個少女鬼鬼祟祟躲在樹後,探頭探腦望著李世民等人離去的背影。

    這少女正是齊嫣然,她忽然扭頭看向後邊,衝著一處灌木叢嘻嘻直笑,道:“人都走了,不用藏啦,都是你是個膽大包天之輩,想不到竟然這麼害怕大唐的皇帝,果然傳言不符,事實多有出入……”

    後面灌木叢微微一晃,李雲從裡面慢慢走了出來,苦笑道:“我可不是怕他,我是不想見他。”

    “不想見他?這卻為何?”

    齊嫣然明顯一怔,妙目閃爍著不解之意。

    李雲先是看她一眼,隨即將目光眺望遠處,忽然抬起一隻手來,略帶無奈指了指自己的腦門。

    他的腦門光禿禿像個禿瓢。

    齊嫣然登時噴笑出聲,失笑道:“都說女為悅己者容,我原本以為只有女孩子才會在乎自己的容貌,想不到你堂堂渤海國主威震天下,竟然也會害怕被人看見你是個禿瓢……”

    說著又是咯咯發笑,似乎感覺此事十分有趣。

    李雲收回眺望遠處的目光,再次轉回來看她一眼,忽然搖了搖頭道:“有些事說了你也不懂,人若到了一定位置,舉止和形象也很重要,我並不害怕被二大爺看見,畢竟我在他面前是個晚輩,就算我變成禿瓢形象不佳,二大爺作為長輩也不會嘲諷我,我之所以選擇躲藏,主要是不想被大臣們看見。”

    齊嫣然怔了一怔,好奇問道:“這卻為何?難道你怕大臣嗎?你連皇帝都不怕,怎麼竟然害怕那些大臣?”

    李雲又看她一眼,解釋道:“我剛才已經說了,人若到了一定位置,舉止和形象十分重要,比如我曾經是個流民,淪落街頭靠著施粥度日,那時候我不需要在乎形象,因為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就算再怎麼注意形象,也難逃一個流民身份,位小人卑,沒人會在乎我怎麼樣!”

    “那現在呢?”齊嫣然追問一句。

    “現在不一樣,我是渤海國主!”李雲繼續給她解釋,語帶提點道:“我是大唐第一個諸侯王,即將建立大唐第一個諸侯國,一身所繫,千萬子民,即便我自己不在乎形象,但也要為我的子民著想,否則以後有人談論起渤海國的子民,一開口就會說他們有個邋裡邋遢的國主,子民們抬不起頭,我這個國主便算失職……”

    說到這裡停了一停,緊跟著又道:“形象還只是一方面,關鍵是威嚴有所損失,執掌國度者,諸侯之威嚴,這威嚴並不是要去嚇唬誰,而是要在別人的認知中顯得莊重,我可以主動去對人和藹可親,但是不能讓別人覺得我良善可欺,帝王與諸侯身繫國之尊嚴,自身的形象已經不屬於自身,哪怕心裡厭惡這種偽裝,但也只能強撐著偽裝下去……”

    說到這裡又是一聽,接著再道:“尤其自我成名以來,一直以強橫形象示眾,打異族,撼世家,不管有理沒理,我先爭取三分,放眼整個大唐朝堂,隱藏在暗中的敵人不知有多少,但是他們畏懼我的武勇和兵力,所以才會縮起爪牙老老實實,而我需要的正是他們保持這份畏懼,讓他們永永遠遠感覺我是個強橫的人,唯有這樣他們才不敢生出壞心思,此事對我對他們都是好事!”

    齊嫣然聽得一頭霧水,明顯沒能聽懂這裡面的道理。

    李雲笑呵呵彈了一下她的腦門,解釋給她聽道:“你可以理解為我是為了保護別人,所以才要顧忌自己的威嚴,那些世家大臣害怕我,所以便不敢蠅營狗苟,他們不敢蠅營狗苟,我便不需要出手殺人,如此一來,彼此都少了一份額外的紛爭,此乃萬民之福,對老百姓乃是天大之事……”

    這解釋聽起來很是難懂,齊嫣然聽得更加迷糊,下意識道:“怎麼又和百姓扯到一起了?”

    李雲再次呵呵一笑,對她循循善誘問道:“我是什麼人物?”

    “你是渤海國主啊?”齊嫣然毫不遲疑回答。

    李雲點了點頭,忽然伸手一指大臣們離去的方向,又問道:“他們呢?”

    齊嫣然遲疑一下,踟躇回答道:“我剛才躲在樹後偷聽,似乎聽到他們是滎陽鄭氏和清河崔氏的族長,此外還有大唐的戶部尚書,還有一些舉足輕重的文臣武將。”

    “很好,你都答對了!”

    李雲再次點了點頭,突然開口道:“我是諸侯國主,他們是國之重臣,無論是我還是他們,對於老百姓來說都是龐然大物,倘若我們起了紛爭,爭鬥會不會波及無辜?”

    說著不等齊嫣然回答,緊跟著又道:“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我們這些龐然大物一旦起了紛爭,爭鬥的範圍又豈能小了?”

    齊嫣然這才明白過來。

    少女忽然嘆息一聲,輕輕道:“聽你這麼一說,我忽然感覺你活的好累,你明明是個位高權重的諸侯,然而活起來不如個流民。”

    李雲面色一怔,竟然覺得這話極其在理,他慢慢轉頭看向遠方,若有所思道:“也許是我想的太多,反而把事情弄得複雜了,以前我講究以理服人,不聽理的直接砸死,結果人人都很怕我,壓根不需要琢磨太多,現在卻喜歡多方思慮,做起事來反而限制頗多……”

    齊嫣然聽他語氣有些異樣,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莫名感觸,女人是個很神奇的動物,一旦心有所屬便會替這個男人著想,其實兩人並未完婚,甚至連感情也還沒來得及建立,但是因為老祖師的批註指婚,齊嫣然已經開始把李雲看成自己的男人。

    她眼珠兒滴溜溜轉動幾下,忽然伸手抱住了李雲的胳膊,嘻嘻笑著轉移話題道:“別人若是不服,咱們直接揍他,誰敢動你心思,咱們把他弄死,左右不過是一群大唐臣子而已,殺了一批可以另外再選一批,我祖父曾經跟我說過,世間最不缺的就是當官之人,世家也是一樣,滅了可以扶持,我們隱門做事講究乾脆利落,這天底下還沒有人能讓隱門籌謀琢磨,你是隱門的大女婿,你以後也不需要苦心琢磨,如果有誰感覺你不夠威嚴,本姑娘拎著錘子去和他談一談。”

    說著調皮眨了眨眼睛,嘻嘻笑著又道:“不是紙糊的那種錘子哦,而是真真正正的一對小金錘,錘子雖然不大,重量確實十足,雖然比不上你的擂鼓甕金錘,但是也能把人砸成個腦漿迸裂。”

    這丫頭不虧是隱門大魔頭的孫女,雖然性格善良溫婉,但是自幼所受的教育很有問題,她說到把人砸成腦漿迸裂毫無顧忌,隱隱約約之間竟然還有種小興奮。

    李雲愣了一愣,忽然失笑出聲道:“我只知道你用紙糊的錘子嚇唬人,連突厥的頡利可汗都被你唬住,想不到你還有一對小金錘,看來咱們倆還真是天定的緣分,我用的是錘子,你也用的是錘子。”

    齊嫣然咯咯直笑,道:“那咱們就是一對錘子夫妻。”

    李雲哈哈大笑,點點頭道:“那你可得把錘子加工一下,最好在上面刻上以德服人……”

    齊嫣然展顏而笑,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一男一女嘻嘻哈哈說了半天,慢慢從躲藏的山林走了出來,李雲找了根樹枝當做枴杖,再次偽裝成一個走路不便的瘸子,而齊嫣然則是雙目失去活泛色彩,神乎其技的偽裝成一個看不見東西的盲女。

    此時正是清晨時分,天色剛剛放亮不久,兩人順著道路慢悠悠前行,朝著一小撮跋涉的百姓隊伍而去。

    他倆卻不知道,他們剛才躲在林中窺視大唐君臣,卻有別人在更深處窺視他倆,等到兩人出林之後,齊人王和道童的身影突兀顯現。

    齊人王明顯對李雲很是不爽,忽然轉頭對著道童冷哼一聲道:“看看你的好徒孫,他把我家丫頭弄成了什麼樣子,我家丫頭以前多麼可愛的孩子,現在跟著他學壞了竟然去裝瞎子。”

    說著似乎很是憤怒,揮手重重在一顆大樹上砸了一拳,樹葉簌簌而下,驚起一群晨鳥。

    旁邊道童呵呵一笑,忽然故作驚奇出聲道:“你說我的徒孫帶壞了你孫女,我還說你的孫女帶壞了我的徒孫呢,我這徒孫性格惇厚,他以前可是從不騙人。”

    “我呸!”

    齊人王吐了口唾沫,罵罵咧咧道:“你們這一門就沒個好人,個個都是天生的騙子,你別以為老子沒有打聽過,你這個小徒孫壓根不是個好鳥,從小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明明天生神力刀槍不入,偏偏喜歡用謊話去坑人,三年前他在河北搞了個范陽城,坑的全天下世家跟著他炒作人參,結果他大發其財,世家虧得褲子典當精光。”

    道童彷彿第一次聽說這個典故,聞言現出一副驚奇神色,故作大驚道:“原來我徒孫竟是這樣的人?那他可配不上你齊人王的乖孫女,老道現在就去追上他,把兩個娃娃兒分開來,免得誤了你家孩子終身,傳出去讓人罵我教徒無方。”

    “放屁!”

    齊人王一生暴吼,陡然又是砸了大樹兩拳,怒道:“我孫女摸都被他摸了,你這老東西竟然想要去拆散,堂堂道門至尊的徒孫,莫非想要吃乾抹淨不認賬?他媽的,昨晚在樹林之中我就不該隱忍,那小子摸我孫女的時候我該打死他。”

    道童悠然而笑,笑眯眯道:“你現在去打死他也行,老道保證不會攔著你。”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氣的齊人王面皮發鼓,但見這個古往今來的大惡人怒目圓睜,咬牙切齒罵道:“你現在說不阻攔我,昨晚那小子動手的時候為什麼阻攔我?”

    道童臉色更加悠然,笑眯眯又道:“那時候老道的徒孫在佔便宜,老道身為長輩自然要幫他一把,你那時若是現身打他,豈不壞了小孩子的好事。現在好事已經佔了,老道自然沒有攔著你的理由。”

    “我去你嗎的……”齊人王一聲咆哮,終於把一顆大樹砸斷。

    兩個一百多歲的老人吵鬧不斷,性格簡直像是小孩子一般,吵鬧半天之後偃旗息鼓,隱在山林之中繼續觀察李雲和齊嫣然。

    ……

    卻說李雲和齊嫣然偽裝成了瘸子和瞎子,沿路朝著一群百姓的跋涉隊伍而去,到了跟前才發現百姓們正在歇息,但見十來個婦女面色麻木蹲坐在地下,其中一個婦女正在喂養小孩,可惜她的奶水壓根無法讓孩子吃飽,那孩子餓的直哭,哭聲卻顯得羸弱。

    李雲目光閃過一絲憐憫,拄著樹枝慢慢向那湊去,忽然他臉色微微一怔,發現道路旁邊還躺著個人。

    那是一個臉色蠟黃的婦女,一看便知道常年有病在身,此時婦女恰好咳嗽幾聲,聲音聽起來隱隱有種金屬聲。

    李雲心裡咯噔一下,瞬間猜到了這婦女患的是什麼病,咳嗽帶著金屬聲,這是肺部出了問題,擱在後世一般叫做肺炎,然而擱在古代拖得久了就是肺結核。

    果然只見那婦女咳嗽連連,突然伸手死死摀住自己的嘴巴,等到拿開手掌之後,掌心裡已經多了一灘帶血的痰液。

    那婦女臉色變得更差,躺在地上仰望著天空,奇怪的是她面色竟然沒有麻木之意,反而有種看開一切的釋然和灑脫。

    也就在這個時候,忽見山林中急急走出一個中年人,這中年人一臉滄桑,額頭上深陷著幾道皺紋,他衣衫極其破舊,然而收拾的一絲不苟,哪怕是剛從樹林中急促出來,也不忘下意識撫掉衣服上沾著的荊刺。

    此人看年齡並不太老,頂多也就三十多歲出頭,明明該是一個年富力強的中年人,然而他的兩鬢隱隱竟有發灰的滄桑。

    甚至連背也有些岣嶁。

    這一看就是個背長久窮困生活壓彎了腰的人。

    但見這人手裡捧著一塊根莖,看起來像是剛剛挖掘而出的何首烏,可惜塊莖很小,約莫也就小孩拳頭那般。

    他捧著根莖跑出山林,先是朝著道路上看了兩眼,不知為何忽然臉色大變,急急大喊道:“夫人,夫人,你在哪裡,你去了哪裡?”

    喊聲帶著驚恐,整個人也在打哆嗦。

    這時只聽那個婦女咳嗽一聲,躺在地上吃力的舉了舉自己的手臂,然後軟軟落下,再次劇烈咳嗽。

    那個中年男人頓時朝婦女跑去。

    李雲目光閃動幾下,忽然停下了向前的腳步,他拄著樹枝裝作歇息,同時給身後的齊嫣然使了個顏色。

    齊嫣然妙目輝閃幾下,也裝作歇息停留在原地。

    兩人默不作聲暗暗觀瞧,想看看中年人怎麼對待那個咳嗽連連的女人。

    卻見中年男人急速快跑,陡然被路邊一塊石頭絆倒,他不顧自己摔倒,連滾帶爬到了婦女身邊,滿臉擔憂道:“夫人萬萬不可嚇唬我,你怎麼突然又躺下了,你的病最為害怕濕氣,你怎能躺在潮濕的地上呢?快快起來,為夫挖到了一點吃的。”

    說話之間,輕輕伸手,然後極其小心的扶起女人,手掌溫柔的在女人頭上摩挲。

    那女人雖然一臉蠟黃,然而眉眼之中飽含著濃濃幸福,她將腦袋斜斜靠在男人身上,輕聲細語安撫男人道:“奴家一時感覺疲乏,所以在地上躺了一會,這樣才能攢點力氣,陪著夫君一起走到渤海……夫君啊,您怎麼又留淚,不要哭,不要哭,奴家這不是好好的麼……”

    可惜她勸說無用,中年男子淚水橫流。

    李雲和齊嫣然對視一眼,正準備上前打個招呼,卻見中年男子忽然騰出一隻手來,將他挖來的塊莖使勁擦掉泥土,然後把塊莖送到嘴邊,做出一副吃東西的樣子。

    齊嫣然登時大怒,咬牙低聲道:“原來這男子是個偽善,他弄了東西想要自己吃。”

    說著就要上前,出手給男子一個教訓。

    李雲急忙拉他一把,低聲道:“別急,你再接著看看,事實往往存在隱情,即使親眼看見也未必是真。”

    齊嫣然微微一怔,收回了剛剛抬起的一條小腿。

    卻見那中年男子把塊莖放到嘴邊,然而壓根不是自己獨吞食物,原來他是用牙齒啃掉塊莖外面的根皮,露出裡面白色帶汁液的根肉。

    根皮上面還沾染著泥土,啃皮的時候不免硌的牙疼,但是男子卻啃的毫無遲疑,漸漸把塊莖的根皮全都啃掉。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把塊莖送到女人嘴邊,急急道:“夫人快吃吧,這可是山中的何首烏,勉強也算一種藥材,而且還能當成食物,夫人吃了它以後肯定起色大好,說不定你的肺癆便可不治而愈。”

    這話分明是個善意謊言,又似是男人對妻子的鼓舞,那婦女面色柔柔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聲道:“奴家只吃一點,夫君您也吃上一點,剩下的咱們留著不吃,等著丫頭回來再吃。”

    李雲和齊嫣然對視一眼,從這話裡聽出這家人似乎還有個女孩子。

    也許是常年病痛的折磨,這家人已經習慣了命運的坎坷,但見那男人並未責怪婦女不聽話,反而欣然點頭道:“那麼夫人你先吃,為夫等虹兒回來後再吃。”

    僅僅一塊小孩拳頭大小的塊莖,兩個磨難夫妻卻肯相互謙讓,李雲忽然輕輕嘆息一聲,喃喃對齊嫣然道:“等我有空之時,我給你講一個魚兒吐泡泡的故事吧。”

    齊嫣然微微一怔,好奇看著李雲道:“魚兒吐泡泡?那有什麼可聽的?”

    李雲看她一眼,目光轉向遠處那對夫妻,輕聲道:“那叫相濡以沫……”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9 13:54
第290章 【古代讀書人的命】
        
    山水口述,嫂子整理。

    【以下是正文】

    ……

    ……

    “我現在就要聽這個故事!”

    齊嫣然妙目輕閃,忽然低聲說了一句,少女伸手拽住李雲胳膊,語氣幽幽道:“這應該是一個好故事,我想讓你現在就講給我聽。”

    “現在?”李雲回頭看她一眼。

    齊嫣然俏臉鄭重,點點頭道:“對,現在。”

    李雲緩緩轉過頭來,目光望著不遠處那對夫妻,輕聲道:“其實不用講給你聽,他們夫妻就是相濡以沫……”

    說著忽然抬腳,拉著齊嫣然走了過去。

    他倆慢慢接近,腳步放的極緩,那對夫妻察覺有人過來,女人掙紮著想要把腦袋離開男人肩膀,可惜她體力實在太過虛弱,抬了抬頭又吃力放回去。她無力抬頭,只能斜斜靠在丈夫肩膀上,因此覺得有些羞澀,弱弱將自己的腦袋垂了下去。

    這真是一個傳統中國的女性,雖然淪落困頓,然而知理知節,性格溫馴,懂得在外人面前給丈夫爭顏面。

    她自己本已病體衰弱,然而看見李雲拄著樹枝竟然感覺同情,但見這女人雙目一片溫柔和憐惜,低低開口對丈夫道:“夫君您別扶我啦,去幫一幫這個小哥,奴家看他走路拄著樹枝,腳下拖地踉踉蹌蹌,你趕緊過去扶上一把,讓小哥坐在路邊歇息歇息。”

    說著又看了一眼李雲,忽然目光落到李雲身後的齊嫣然身上,婦女眼中遲疑一下,很快迸發出強烈的同情和憐憫,吃驚道:“這個丫頭的眼睛,莫非竟是看不見東西麼?”

    齊嫣然見她如此善良,一時有些狠不下心矇騙對方,幸好李雲悄悄伸手攥了她手腕一下,代為回答道:“我妻子眼睛有疾,看東西確實有些吃力。”

    那婦女更顯同情,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可惜自己突然又是一陣劇烈咳嗽,她連忙慌慌張張用手摀住了嘴巴。

    等到劇烈咳嗽半天,拿開手掌之後已經多了一灘帶血的痰液,她臉色蒼白無血,急急衝著李雲和齊嫣然擺手,可惜因為剛剛結束劇烈咳嗽,口中一時無法說出話來,她的丈夫知妻甚深,連忙看著李雲和齊嫣然道:“我夫人請你們不要接近,免得沾染了她的癆病……”

    說著停了一停,伸手指著道路的另一旁道:“你們小夫妻倆坐在那邊吧,咱們隔著道路可保無事……”

    說完這兩句又是一聽,臉上帶著一絲愧疚道:“只可惜道路那邊沒有陰涼,會讓你們夫妻承受日曬,此事說來愧疚,可我捨不得讓夫人挪動。”

    李雲和齊嫣然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震驚,錯非親身經歷眼前一幕,他們怎麼也不肯相信世間竟有如此善良的人,明明自己窮困潦倒,但卻時時刻刻替人著想。

    這樣一對夫妻,為什麼不能享福?偏偏要承受世間疾苦,老天爺莫非眼睛瞎了不成?

    李雲拄著樹枝,齊嫣然扶著李雲,兩人真的走向道路另一旁,然後學著那對夫妻一般坐下歇息。

    說是歇息,其實是偽裝,看似渾身疲累,其實在觀察那對夫妻。

    卻見那個中年男人已經重新拿起塊莖,正在小心翼翼喂給生病的妻子吃,而那女人臉上帶著幸福,只咬了一小口便不肯再吃,柔柔道:“夫君您也吃一口,剩下的留給虹兒。”

    說著似乎忽然想起一事,陡然吃力的抬了抬頭,但見她目光看向道路不遠處的山林,語帶憂慮道:“虹兒怎麼還沒回來?”

    中年男子怕她擔憂過急,連忙安撫道:“夫人勿用擔心,虹兒懂得保護自己,她從五歲開始已經爬樹下河,她比為夫更容易在林中找到吃的,為夫估計她很快就會回來,夫人你靜下心來等候便是。”

    那女人還是眉頭緊皺,顯然很擔憂自己的女兒。

    中年男子只能繼續安撫,溫聲低語道:“此處雖是山林,然而並無危險,林中到處都是找吃食的百姓,相互間肯定能有個照應……”

    說著伸手摟住女人脖子,輕輕幫妻子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躺好,這才接著又道:“夫人你別看這處山林幽深,其實林中的猛獸不見一個,因為咱們乃是跟著朝堂車隊跋涉,而天子的御駕必須保證安全,前有幾千大軍開路,中有幾千御林軍隨從,後面還有文臣武將的車馬,各家都帶著武勇的部曲,那些兵士開路之時掃蕩山林,早已經把所有的猛獸全都打死了。林中沒了猛獸,自然沒有危險,咱家虹兒年齡雖小,卻也不用擔心她會出事,這小丫頭從小懂事,她不會走的太遠,她惦記著你的身體,找到吃的肯定回來……”

    這番話說的邏輯十足,勸人的道理一環扣著一環,先是給夫人分析事情,又給夫人論及孩子的懂事,如此一番良苦用心,終於安撫了妻子的情緒。

    李雲在一旁聽著,心裡感覺嘖嘖稱奇,這男子說話調理分明,隱約竟是個讀過書的人物,普通百姓可說不出這種話來,普通百姓只會拍著胸脯說一句‘你這娘們放心,咱家孩子保證無事’。

    李雲對這男子產生好奇,不由開口試探出聲,道:“路邊相識,也算有緣,在下尚未請教先生大名,不知可否知曉一二……”

    他故意用了文縐縐的語言,就是想看看中年男子的反應。

    果然只見男子豁然抬頭,略帶吃驚的看著李雲,甚至連他的妻子也吃力抬頭,夫妻兩個明顯面帶差異。

    這情形讓李雲心裡一動,隱約猜到男子的妻子竟然也是個讀書人,一對貧困潦倒的夫妻,身份卻都是讀書人,這種事擱在古代鮮有聽聞,讀書人何時竟然混的這麼差了。

    卻見他口出試探之後,對面夫妻明顯變得拘謹起來,拘謹之中還帶著一絲異樣,突然男子語帶踟躇問了一句道:“小哥兒言辭文秀,莫非是個讀書人不成?”

    李雲沒有正面答覆,反而故作傷感嘆了一口氣,結果這聲嘆氣似乎激起中年男人的感觸,竟然也跟著李雲嘆息一聲。

    而他的妻子卻抬頭看著李雲,忽然語帶憐惜問道:“小哥兒莫非也是得罪過人,導致讀了書也沒法尋個差事?”

    李雲心裡一動,反問這女人道:“莫非您家和我一樣。”

    那女人面色一白,眼中現出悲憐之色,她目光略顯畏懼的看看四下,這才小心翼翼嘆息一聲道:“我夫君乃是大才,年輕之時頗有名聲,可惜他不曉得人心,結果在投卷之時惹了人……”

    “投卷?”

    李雲心裡一動。

    投卷這個詞,在唐代一提都知道,所謂投卷,就是讀書人把自己的文章投給某個世家,通過獲得世家的賞識,進而被推舉做官,唐代雖然也開展過科舉,可是僅僅開了兩次就被取消,所以讀書人要想謀個進身,向世家大族投卷乃是唯一路徑。

    投卷在唐代盛行,幾乎所有讀書人都幹過這種事,按說不應該得罪人,為何中年男子卻被人打壓?

    那女人很是聰慧,通過察言觀色看出李雲心裡的迷惑,但見她弱弱苦笑一聲,輕輕道:“我夫君投卷之時,一次投了兩家……”

    “這又何妨?”

    李雲更加迷惑,忍不住開口道:“據我所知,有些讀書人甚至連續投卷十幾家。”

    言下之意不說自明,中年男子投卷兩家並無大礙。

    哪知那女人再次苦笑一聲,低低嘆息道:“小哥兒您剛才沒聽清楚,奴家說的是他一次投了兩家。”

    李雲隱約感覺自己聽懂了。

    果然只聽女人又道:“同時投卷兩家,而不是次第投卷兩家,結果兩家都很賞識夫君的才華,卻又同時發現夫君一卷二投。”

    李雲緩緩點了點頭。

    難怪女人會說他丈夫年輕之時不懂人心。

    世家之人,最為霸道,讀書人向世家投卷,世家給讀書人舉薦,這裡面隱含著一個效忠投奔之意,而古人很在意忠誠不侍二主……

    所以歷來讀書人都是一家一家去投卷,唯有等到第一家明確答覆不肯薦舉,才會把書卷投給下一個世家,中年男子卻是一次投了兩家,結果兩家同時賞識他的才華。

    既然賞識才華,必然要收歸己用,結果發現中年男子一書多投,兩個世家豈能善罷甘休?

    世家相互之間不會為了這件小事爭鬥,但是打壓中年男子必然毫不留情,因為這是他們制定的規則,是他們執掌天下讀書人的基礎,他們容不得任何人破壞這個規則,因為破壞了這個規則就等於破壞世家根基。

    聽起來似乎有些誇大其詞,然而事實的的確確就是如此。

    李雲聽完這一切之後,心中隱約生出一個迷惑,這中年男子犯了大錯,按說在世家的報復之下很難活命,他能苦苦掙扎到今天,想必這其中還有別的隱秘。

    果然只聽那女子淒苦一聲,幽幽又道:“幸虧奴家的母族薄有幾分顏面,總算幫著周旋壓下了此事,夫君他勉強保住一命,但是永遠不准投卷做官,而奴家也被母族清理出門,讓我們夫妻從此自生自滅……”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9 13:55
第291章 【為什麼不能抓鳥?】
        
    山水口述,嫂子整理

    【以下是正文】

    ……

    ……

    那男子一直默不作聲,直到此時才長長一嘆,他並不責怪妻子訴說當年往事,反而目光溫柔的看著妻子,很是愧疚道:“為夫年輕之時犯錯,卻害的夫人跟我窮困半生,唉,倘若再有來生,咱們別做夫妻了吧。 ”

    女人緩緩搖頭,柔聲輕道:“夫君切莫如此,奴家感覺自己很幸福,自古有雲,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奴家嫁給你就是你的妻子,夫君的命運就是奴家的命運,咱得認……”

    簡簡單單的一句‘咱得認’,說不出的大度和釋懷,然而大度和釋懷之中隱藏著淒苦,那是一種對世事無法抗衡的無奈。

    中年男子滿臉悲痛,伸手輕輕攬住妻子的肩膀,這對夫妻相視而望,男子眼中閃爍著愧疚,女子眼中卻是溫柔,男子伸手撫摸妻子枯黃的發絲,語帶苦澀道:“倘若有來生,咱們別做夫妻了吧。”

    這是他第二次說這句話。

    他不想讓妻子再跟著自己受苦。

    李雲忽然輕輕吐出一口氣,伸手指著齊嫣然問那對夫妻道:“剛才我妻子吵著要聽魚兒吐泡泡的故事,不知先生您可聽過魚兒吐泡泡的故事?”

    “魚兒吐泡泡的故事?”

    中年男子微微遲疑,他的妻子也差異抬頭,但見夫妻兩個對視一眼,語帶不確定道:“莫非是相濡以沫?”

    “對對對,就是相濡以沫……”

    齊嫣然連忙開口,很是驚奇道:“原來你們都聽過這個故事,偏偏我竟然從未聽說。”

    那女人柔柔一笑,望著齊嫣然一臉憐惜,柔聲道:“你眼睛不好,所以不能讀書,這個相濡以沫的故事乃是典故,出自古代大賢莊子的著述,你若是想聽,奴家可以給你講講。”

    “好啊好啊!”

    齊嫣然一臉期待。

    女人吃力撐起身體,目光現出一抹溫柔,輕聲道:“傳說大賢莊子有一次經過江邊,突然看到一個大浪襲來,浪退之後,岸邊留下一個水汪,水汪之中嬉戲著兩條小魚,彷彿不知危險就在近前……”

    “啊!”

    齊嫣然啊了一聲,俏臉現出擔憂之色,少女下意識脫口而出,很是揪心道:“一個水汪才有多少水,很快要被太陽給曬乾的!”

    “是啊,水汪很快會被曬乾!”

    那女人一聲嘆息,輕輕道:“烈日炎炎,水汽蒸騰,兩隻魚兒存身的水汪越來越小,終於變得乾涸起來,它們在泥中打滾,勉強繼續掙扎,然而泥也被曬乾了,變成了堅硬的乾土。”

    說到這裡停了一停,語氣變得更加柔軟起來,道:“兩隻魚兒相擁一起,相互吐著泡泡給對方濕潤,它們明知吐出泡泡會讓自己失水,但卻心甘情願的把泡泡吐給對方,都想讓對方活著,結果誰也沒能救得了誰……”

    齊嫣然聽得一臉傷感。

    李雲卻在旁邊一笑,出聲道:“這故事不能這麼理解,否則聽起來太讓人心酸,在我看來故事還有後續,那才是莊子大賢著述的本意。”

    齊嫣然頓時把目光看向他。

    那對夫妻也面色差異看了過來。

    李雲面帶微笑,開始補充這個故事,若有所指道:“兩隻魚兒相互吐著泡泡濕潤身體,終於抗住了烈日炎炎的暴曬,很快一個大浪打來,它們再次回到了江中,從此暢遊天下,無憂無慮生活……”

    同樣的故事,不同的解讀,唯一相同的地方都是在說愛情,只不過對於愛情的結局不一樣而已。

    齊嫣然聽了這個故事的結局很是歡喜,忍不住抱著李雲胳膊道:“這才是好故事,我喜歡聽這樣的故事……”

    那女人幽幽一嘆,看著李雲若有所思,她自己飽受窮苦,顯然已經不相信世事還有翻轉,但她心地十分善良,似乎不願意打消眼前這對‘年輕小夫妻’的幻想,於是強顏歡笑道:“是啊,只要相濡以沫,總歸能守得雲開見明月,你們小夫妻倆一定要堅持下去,你們未來的日子還很長。”

    “你們不肯堅持麼?”

    李雲忽然開口一聲,語氣帶著絲絲暗示,笑呵呵道:“在下為什麼要提起相濡以沫的典故,難道您二位還不懂我的意思麼?”

    對面夫妻相視一眼,同時點頭稱謝道:“多勞小哥兒費心,苦心選了這個典故鼓舞我們,相濡以沫,風雨同舟,若是能有任何一絲希望,我們夫妻肯定會堅持著走下去。”

    李雲拄著樹枝緩緩站起身來,故意問道:“我看你們艱難跋涉,然而再苦再難也不肯回頭,大唐的車隊是要去往渤海,你們為什麼要堅持跟去渤海?”

    這問話其實有些太過不合時宜。

    古人講究交淺不可言深,一般剛剛認識的人不會這麼隨便詢問別人的事情。

    幸好那對夫妻性格惇厚,聞言並不責怪李雲的冒昧,反而中年男子一聲輕嘆,語帶期盼道:“我妻子有病,而且還是癆病,這種病必須耗費大量銀錢,購買各種草藥服用方能痊癒,可惜我年輕之時得罪了人,這輩子已經失去了出頭之日,我在長安城掙扎半生,僅能賺一點銀錢勉強買藥,但是家妻的癆病越拖越重,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病死……”

    說著猛然攥起拳頭,目光閃爍著決然之色,喃喃道:“渤海城,渤海諸侯國,哪裡有一個善待子民的國主,我拼著命也要去試一試。哪怕被人嘲諷打出大門,我也要再次毛遂自薦,我不渴望能夠當官,只盼著那位國主能給我個差事,讓我賺的一些錢財,買藥救治我的妻子。”

    這是一個落魄男人的擔當,語氣雖弱卻顯得筋骨錚錚,李雲聽了緩緩點頭,旁邊齊嫣然忍不住猛拽他的衣角,少女城府不深,很希望李雲現在就表露自己的身份。

    李雲隱約也有此意,正準備開口給對方個驚喜,哪知也就在這個時候,猛聽道路邊緣的山林中響起一陣急促腳步聲,但見一個十來歲的女孩歡天喜地而來,手裡抓著一隻大鳥遠遠喊叫道:“娘親娘親,虹兒給您抓了一隻鳥,等會讓爹爹燒烤一番,給您好好補補身體。”

    那是一個骨瘦嶙峋的小女孩,身上衣服顯得破舊不堪,她一路歡快奔跑過來,舉著大鳥顯得特別開心。

    齊嫣然受到小女孩情緒感染,一時也有些開心起來,忍不住誇獎道:“這便是你們家的虹兒麼?想不到竟是個有本事的小傢伙,她竟能抓到一隻大鳥,這隻鳥兒可夠肥的啊。”

    說著停了一停,緊接著又道:“等會烤了這只大鳥,你們家倒是可以好好補補呢?”

    小女孩聽到有人誇讚,越發顯得歡喜起來,她小手使勁抱著大鳥,生怕鳥兒掙扎逃飛出去。

    此事本是一件好事,哪知中年男子卻臉色一沉,突然開口道:“虹兒你跟為父說實話,你是怎麼抓到這只大鳥的?”

    這問話顯得突兀,甚至帶著呵斥之意,齊嫣然聽了登時一呆,那小女孩的臉色卻變得蒼白起來。

    也就在這個時候,那女人吃力坐了起來,她伸手輕輕拉過小女孩,柔聲低語道:“丫頭乖乖聽話,跟你父親坦誠,到底這鳥兒是如何抓的?你怎麼有本事抓到一隻會飛的鳥?”

    小女孩雙手抱著大鳥,一張小嘴使勁抿著嘴唇,也不知因為何故,小女孩的身體在瑟瑟發抖,突然眼圈兒一紅,十分委屈道:“爹爹,我想給娘親補補身體。”

    中年男子眼中閃過一絲疼愛,明顯不捨得看到女兒委屈,可是他臉上繼續掛著寒霜,故作厲聲喝問道:“你先跟為父坦誠,這鳥兒到底怎麼抓的?”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9 13:55
第292章 【我天生不守規矩】二合一章節
        
    飢餓之時捕到一隻大鳥,捕鳥的還是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這種事按說乃是好事,擱在後世肯定要表揚一番。

    然而中年男子卻一反常態,臉色冷厲顯得極為嚴肅,這種反常讓人莫名其妙,李雲和齊嫣然都覺得有些詫異。

    卻見小女孩雙手抱著大鳥,枯瘦嶙峋的身體輕輕顫抖,忽然小腦袋弱弱垂下去,帶著哭音道:“爹爹,我掏了鳥窩。”

    掏了鳥窩?

    這事又有何妨?

    李雲心中微微一動,感覺中年男子有些小題大做。

    別說是在古代,就是現代也常見,孩子們上樹掏鳥,簡直是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哪知中年男子卻臉色一沉,道:“很好,你掏了鳥窩……”說著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氣,彷彿喃喃自語道:“你以前也經常爬樹掏鳥窩,但是每次只能掏到一些鳥蛋,你以前從來不曾抓到鳥兒,因為爬樹之時鳥兒已經驚飛……”

    說到這裡又深吸一口氣,低頭看著自己面黃肌瘦的女兒,似乎有些不忍苛責,然而終於還是質問出聲,道:“虹兒你告訴為父,這次為什麼能抓到鳥兒?”

    小女孩顫抖哆嗦一下,垂著小腦袋不敢回答。

    雖然小女孩沒有回答,但是中年男子彷彿知道答案,只見他忽然輕輕一嘆,似乎揭露謎題般道:“今日黎明之前,天色尚是漆黑,你忽然吵著要去林中,說要給你娘親尋找一些吃食,對不對?”

    小女孩不說話,只不過腦袋垂的更低。

    李雲和齊嫣然對視一眼,越來越覺得這事透著古怪。

    但聽中年男子又道:“你入林之後急急和為父分開,自己跑去林子的另一個方向,為父在林中搜尋良久,最終也只挖到一小塊何首烏,而你卻能抓到一隻大鳥,歡天喜地的抱了出來,你以前掏鳥窩抓不到鳥,這次卻能成功捕獲一隻……”

    說著突然伸手一指小女孩懷裡的大鳥,厲聲道:“此鳥毛羽光滑,身上沒有傷痕,也就是說它並未喪失振翅高飛之能,然而它卻被你一個小女孩成功抓住,所以此事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你趁著天黑掏了鳥窩,對不對?”

    最後這句‘對不對’乃是質問,厲喝的聲音也是極響,旁邊齊嫣然嚇了一跳,小女孩卻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嗚嗚咽咽道:“爹爹,我錯了,孩兒只是太心疼娘親,所以才想弄點肉食給她補身體,可惜孩兒沒能力去抓野獸,只能趁著天黑去掏鳥窩,嗚嗚嗚嗚,爹爹……”

    中年男子一聲長嘆。

    李雲眉頭微微皺起,忽然伸手把小女孩拉倒懷裡,轉頭看著中年男子道:“先生何故大題小做?小孩子抓鳥有何稀奇?況且她乃一腔孝心,要我說應該讚揚才對,你不但不予以讚揚,怎麼還嚴厲呵斥孩子?”

    他連番質問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卻一臉苦澀,似乎也覺得自己對待孩子太過嚴厲,終於把語氣變得柔和起來,但是口吻依舊嚴肅,對著孩子鄭重其事問道:“虹兒,為父可曾教你讀過書?”

    小女孩又把腦袋垂了下去,好半天才輕輕開口道:“父親天天教我讀書。”

    “好!”中年男子點了點頭,又道:“既然天天教你讀書,你可曾學到書本上的道理。”

    小女孩使勁抿了抿嘴,弱弱答應道:“學到了。”

    中年男子突然一指大鳥,再道:“既然學到了,那麼為父考考你,咱們便以這只大鳥為題,你來說說自己今天犯了什麼錯?”

    這一番父女對答簡直無頭無腦,齊嫣然在一旁聽得滿頭霧水,然而李雲卻心中微微一動,隱隱約約想起了古人的某些忌諱。

    說是忌諱,不如說是規矩,這些規矩乃是教導蒙童所用,蒙童長大後會記著這些規矩學會為人處世的道理。

    只見小女孩弱弱低頭,輕聲回答道:“父親教我讀書,教誨做人道理,孩兒今日所犯之錯,錯在趁黑捕殺林鳥。”

    這回答果然和李雲猜測的一般無二。

    齊嫣然卻瞪著大眼睛滿臉驚奇。

    中年男子對小女孩的回答很是欣慰,但是緊跟著又詢問道:“那麼虹兒你再來說說,為什麼不能趁黑捕殺林鳥?”

    這個原因正是齊嫣然迷惑之處,少女連忙好奇看向小女孩那邊,她想聽聽小女孩的回答,因為她以前從未接受過這方面的教育。

    卻見小女孩輕輕抿了抿嘴唇,低聲道:“趁黑捕捉夜鳥,屬於暗算無常,因為鳥兒在晚上是睜眼瞎,它們看不見危險也躲不開危險,毫無反抗之力,只能任人捕捉……”

    中年男子欣慰而笑。

    李雲對小女孩也很欣賞。

    唯有齊嫣然聽得瞠目結舌,忽然伸手拽了拽李雲胳膊,滿臉不可信道:“就因為這麼一個簡單的原因?”

    “對,就因為這麼一個簡單的原因!”

    李雲點了點頭,忽然臉色變得嚴肅,鄭重道:“原因雖然簡單,但是含有很大的道理,所謂秋風未動蟬先覺,暗算無常死不知,有些規矩看似可笑,其實蘊含著很深的做人道理,比如夜間不能抓鳥,因為鳥在夜裡乃是睜眼瞎,它們明明有振翅高飛的能力,卻因為看不見危險而任人捕捉,這是暗算,也是欺負,不符合世間的規則,也不符合做人的規則……”

    “我怎麼覺得這規則很可笑!”

    齊嫣然先是嘟囔一聲,接著很是不爽又道:“這是哪個混蛋定的規則?定這個規則簡直是在害人。”

    說著突然伸手一指小女孩的母親,然後又指了指抱著大鳥的小女孩,略帶憤怒道:“這位大嫂身有疾病,她的孩子骨瘦如柴,然而小孩子卻想著孝順母親,努力抓來一隻大鳥想給母親補身體,結果就因為一個可笑的規矩,你們竟然指責小孩子犯了大錯。”

    她這番話說的夾槍帶棒,分明是被這一家子的景況勾起了同情,再加上她自幼生長在隱門之中,所受的教育和傳統教育不一樣,所以壓根不覺得小女孩有錯,反而覺得小女孩有功。

    李雲呵呵一笑,忽然也伸手指了指小女孩懷裡的大鳥,然後又指了指眼前的中年男子,開口問齊嫣然道:“如果把這只大鳥比作這位大叔,再把欺壓大叔的世家比作夜間抓鳥之人,此事你作何感想,是否還會生氣?”

    齊嫣然登時一愣。

    李雲再次道:“這位大叔明明擁有大才,結果空有才華卻只能受苦,這只明明大鳥可以高飛,卻因為夜晚看不見而被人捕捉,無論是大叔還是大鳥,都是遭受了非正常的待遇,你若能把這其中的道理想通,便能明白先賢為何告誡夜晚不許抓鳥……”

    齊嫣然一臉若有所思。

    這種道理她從來不曾聽說過。

    她的祖父乃是隱門大魔頭,乃是古往今來第一大惡人,齊人王雖然很疼她,但是教育之時不免灌輸一些隱門思想,這就導致了齊嫣然雖然心地善良,但是她的認知卻和正統思想存在差別。

    她皺著眉頭沉思良久,越想越覺得夜間不能捕鳥是對的,雖然只是一件小事,但是果然蘊含著大道理。

    她輕輕嘆息一聲,妙目看向小女孩懷裡的大鳥,幽幽道:“那怎麼辦?這只大鳥已經抓了……”

    “抓了可以放,但是規矩不能壞!”中年男子開口一聲,語帶肅重道:“雖然我們一家人很餓,雖然我的孩子乃是一片孝心,但她畢竟犯了規矩,這隻鳥兒必須放掉。”

    說著也看向小女孩懷裡的大鳥,緊跟著又道:“趁夜捕鳥,對鳥不公,此事屬於暗算無常,不符合做人做事之道,所以要放掉這隻鳥,讓它可以振翅高飛。”

    “那豈不是太過可惜!”

    齊嫣然忍不住開口,道:“畢竟是小丫頭的一片赤誠。”

    中年男子一聲輕嘆,道:“若是她白天抓到這隻鳥,我必然會誇讚孩子懂事孝順,可是她乃趁黑暗算,我包家人就算餓死也不能做這種事……”

    齊嫣然一臉無奈,轉頭看向小女孩那邊。

    小女孩明顯很是不捨,抱著大鳥眼巴巴看著父親,她一雙眼睛已經泛紅,大顆大顆的淚珠不斷落下,但她看到父親一臉鄭重,顯然是在等她做出選擇,這個小小的女娃終於哭出聲來,嗚嗚咽咽道:“父親,孩兒聽您的話,我現在就放掉這只大鳥,以後也會謹記這個做人的道理。”

    哭哭啼啼之間,小臉萬分不捨,但是小手卻突然一鬆,終於放開了懷裡的大鳥。

    鳥兒驚慌之下,眼看就要驚飛,小女孩的哭聲陡然變大,聽起來有種撕心裂肺的痛楚。

    也就在這個時候,李雲猛然把大手一伸,他口中發出哈哈一聲大笑,直接將大鳥抓在了手中。

    然後,在中年男子的一臉愕然中,在小女孩的撕心裂肺哭聲中,李雲再次哈哈大笑,手掌攥著大鳥的脖子輕輕一捏。

    咔嚓!

    隱約一聲脆響。

    他乃天生神力,鳥脖子哪裡能抗住他這一捏?但見大鳥翅膀撲騰幾下,轉眼間變成一隻軟趴趴的死鳥。

    中年男子目瞪口呆。

    小女孩的哭聲戛然而止。

    就連齊嫣然也是一臉迷惑,滿臉呆愕問道:“你怎麼把鳥弄死了?你剛才說了那麼多大道理……”

    “道理又如何?不講就是了。”

    李雲淡淡一笑,順手把大鳥塞進小女孩手中,溫聲道:“拔毛,洗洗,然後生一堆火烤了,給你母親補補身體。”

    小女孩急急看向她的父親。

    卻見中年男子微微皺眉,忽然對著李雲拱了拱手,道:“小哥兒,你這樣做很不妥,我讓孩子放鳥,乃是教她規矩,你當著她面殺鳥,豈不教壞了孩子?”

    李雲哈哈大笑,陡然把小女孩往他懷裡一拉,低聲問道:“小丫頭我問你,你看見我殺鳥是不是很開心?”

    小女孩抿了抿嘴,眼中確實有歡喜之色,但她不敢答應,只是弱弱看向中年男子。

    李雲也抬頭看向中年男子,忽然大有深意道:“世間規矩,是該遵從,但是先生也應該明白一件事,有些人天生不需要守規矩。”

    這話隱隱說的有些狂傲。

    果然只見中年男子眉頭更皺,忍不住開口道:“小哥兒,你……”

    李雲直接揮手將他打斷,然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傲然道:“很不巧,我就是個不喜歡守規矩的人。殺鳥怎麼了?殺也就殺了。此事不但能讓一個孝順的小女孩開心,而且能讓一個久病羸弱的母親吃肉,在我看來,乃是大善。”

    “可是做人的規矩不該如此!”中年男子脫口而出,似乎想要勸解一番。

    李雲再次大有深意看他一眼,悠悠道:“這種規矩你以後去教給學子們吧,對我來說不需要……”

    撂下這一句話後,伸手拿起地上的樹枝,然後拄著樹枝慢悠悠而行,順著道路大踏步向前而去。

    明明拄著樹枝偽裝瘸子,然而走路卻似龍行虎步一般,後面齊嫣然噗嗤一笑,低頭對那小女孩叮囑一聲道:“乖乖聽他的話,把鳥兒烤給你母親吃……”

    說完之後急急抬腳,追著李雲的身影奔跑過去,奔跑之時卻忘了裝成瞎子,結果跑起來像是風兒一般。

    原地只留下中年男子一家。

    那小女孩抱著死鳥很是歡喜,忍不住抬頭看向自己的父親,弱弱哀求問了一句道:“父親,鳥不是孩兒殺的,能烤麼?給娘親吃!”

    中年男子臉色明顯帶著糾結。

    也就在這個時候,早已走遠的李雲猛然回頭,忽然探手入懷掏出一物,然後遠遠的扔到小女孩懷裡,道:“乖寶貝,送你個禮物,烤鳥之事不用求問你爹,這種事情為師說了算數……”

    言罷哈哈長笑,帶著齊嫣然轉眼走的無影無蹤,腳步簡直如風,哪裡像是瘸子。

    小女孩怔怔握住李雲扔給她的東西,枯瘦的小臉掛著迷茫神色,她眼中一片好奇,忽然抬頭看向中年男子,弱弱問道:“父親,為何大哥哥自稱為師?”

    中年男子也是一臉迷糊,喃喃自語道:“為父雖然看他像個讀書人,可是並未請他當你的蒙師啊……”

    這時他的妻子卻咳嗽連連,突然開口道:“夫君,奴家剛才聽清了一句話,這位小哥殺鳥之後語帶深意,專門說了一句讓你把做人的規矩教給學子。”

    “教給學子?”

    中年男子更加迷糊,再次喃喃自語道:“為夫淪落如此,何來學子可教?”

    他妻子吃力抬起頭,遠遠看著李雲和齊嫣然消失的方向,這個久病羸弱的女人忽然輕輕一聲,目光之中不知為何出現濃濃渴盼,道:“聽那小哥兒說話,真是霸氣異常……”

    “他說自己天生是個不守規矩的人!”小女孩在一旁抱著死鳥,急急幫著母親補充了一句。

    中年男子臉色怔怔,他也把目光看向李雲消失的方向。

    天生不守規矩的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9 13:55
第293章 【誰敢欺負我徒弟?】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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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是正文

    ……

    ……

    半里路之外,李雲和齊嫣然又停了下來,這次兩人沒再接觸百姓,而是鑽進道路旁邊的山林之中。手機端 hps:.

    李雲斜斜靠在一株大樹旁邊,目光透過山林看向後方,在他視線盡頭之處,那個小女孩似乎正在歡呼雀躍,李雲臉上現出一抹微笑,忽然輕輕開口道“九歲女兒娃,心性已極佳。生在窮苦裡,淤泥出荷花。十月懷恩重,三生來報答。膝前孝與順,當傳百姓家。”

    這是他有感而發,顯然對那個懂事小女孩十分喜愛,旁邊齊嫣然卻聽的老大沒趣,忽然抓著李雲胳膊氣哼哼道“你既然對這一家子感興趣,為何不肯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

    “直接表明身份?”

    李雲轉頭看她一眼,微笑問道“我為什麼要直接表明身份?”

    “改變他們的命運啊!”齊嫣然脫口而出,急急道“我看那個中年男子很不錯,窮困潦倒尚且堅守自己的準則,還有他妻子也是個性格善良的人,身體衰弱成那個樣子竟然還支持丈夫教導孩子,還有他們的女兒,實在太懂事了,明明自己餓的面黃肌瘦,卻去抓鳥給母親補身體,她才那麼小,已經懂得孝順……”

    她越說越覺得那家人值得幫助,突然使勁拽著李雲胳膊道“你現在就去表明身份,改變他們一家子的命運。”

    “我難道沒幫他們改變麼?”李雲笑著反問一聲,順勢把自己胳膊抽了出來,接著又道“我已經幫他們安排好了一切。”

    齊嫣然微微一怔,下意識道“你何時安排了?”

    “就在剛才!”

    “剛才?”齊嫣然更加發怔,一臉愕然道“我怎麼沒看見?”

    說著一臉狐疑看著李雲,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有些不悅道“你莫非是嫌棄這一家子麻煩,所以隨便找個藉口敷衍我?倘若你是這樣的男子,那我齊嫣然可看不上你。”

    李雲滿臉無奈,只能仔細解釋道“你好好回憶一番,咱們離開的時候我說了什麼話?”

    說著不等齊嫣然開口,緊跟著又道“我離開之時自稱為師,已經把小丫頭收為弟子,以我現在身份,當世第一諸侯,天下有幾人能當我的弟子?小丫頭的命運早已發生了改變……”

    “不對吧?”齊嫣然眨了眨眼睛,突然道“我聽祖父說過,說你辦了一所書院,書院之中全是小孩,你門下弟子至少得有三千。”

    “那不一樣!”

    李雲看她一眼,解釋道“書院所收之徒,傳統開蒙教育,那是所有小孩都要接受的福利,他們壓根算不上我門下弟子。”

    說著笑了一聲,又道“否則等我書院越辦越多之後,整個渤海的孩子都要授課進學,一年一茬,五年一波,人數連年累加,可能十萬百萬,難道這些孩子都成為我的弟子不成?我一個人哪裡有本事收下這麼多孩子?”

    說著又笑了一聲,再次道“這些孩子只能算作學生,但他們算不上我的弟子。學生和弟子,彼此不一樣……”

    “學生?弟子?”齊嫣然喃喃重複一聲,細細品味兩者之間的區別。

    李雲緩緩吐出一口氣,忽然極目遠眺那一家子的方向,看著那個小女孩道“我不但是當世第一諸侯,而且還是道門這一代的傳人,我可以大量收學生,但不可以大量收弟子,因為弟子乃是傳承,每一個弟子的身份都很寶貴……”說到這裡停了一停,緊跟著補充一句道“也很高貴!”

    “高貴?”

    齊嫣然再次喃喃重複一聲,妙目現出若有所思之色。

    “是啊,高貴!”李雲呵呵一笑,悠悠然開口道“我之弟子,乃是真傳,真傳是什麼意思?真傳等於自己的孩子。以我現在的身份,我之弟子豈能凡俗?他們最起碼也要撈到一個縣侯封爵,而且還得是大唐皇帝親自分封。自古有雲,將軍百戰死,尚不能封爵,而我的弟子僅僅因為拜我為師,最起碼已經有了縣侯爵位做保底,命運從此不同,身份天然高貴,哪怕對上累世豪門的嫡長子,我的弟子也可以平輩交談不謙不卑。”

    “原來是這樣!”齊嫣然輕輕點了點頭,很是滿意道“如此說來,你果然改變了小女孩的命運。”

    忽然眉毛又蹙了起來,道“可是你做事太過倉促,竟然連弟子的姓名都沒問,搞得咱們只能一口一個小女孩稱呼她,天下間的小女孩實在太多太多了。”

    李雲哈哈一笑,道“她這樣的女娃頂多只有九歲,九歲孩童僅有乳名肯定沒有正名,既然沒有正名,何必多此一問?”

    “那總得知道她叫什麼吧!”齊嫣然還是不滿意,忍不住道“總不能你隨便給她取個名字吧。”

    她這本是隨口之言,屬於脫口而出的性質,哪知李雲臉色忽然變得傲然,沉聲道“我為師,她為徒,我當給她取名,此乃天公地道,只要知道她的姓氏,這孩子便算是認下了。而她的姓氏咱們已經知曉,那中年男子曾說了一句‘包家人餓死也不會犯錯’,通過此句話推測,這家人必然姓包。”

    齊嫣然眼睛眨了一眨,很是好奇問道“那你準備給她取什麼名?”

    李雲呵呵而笑,不答反問道“你還記得我臨走之前扔給小傢伙的東西麼?”

    “記得啊!怎了麼?”

    李雲一臉悠然,淡淡開口道“那是我的信物,統共做了九個,此前已經送出六個,小傢伙得到的是第七個,九個信物上面都刻著字,每個信物刻的名字不一樣,信物送給弟子,便是弟子名號。”

    齊嫣然越發好奇,忍不住急急道“叫什麼?叫什麼?你送小傢伙的信物刻了什麼,其它幾個信物又刻了什麼?”

    她自幼生長在山村,這輩子很少拋頭露面,所以好奇心極其嚴重,丁點小事也喜歡刨根問底。

    李雲倒也沒打算瞞她,直接介紹道“我在封王之前,先有一番機遇,那時我僅僅是個流民,卻已收下了五個徒弟,那五個徒弟有名有姓,因此不需要額外賜予,所以前面五塊信物乃是根據徒弟們的原有名字所刻,分別是‘處默,崇義,仁實,寶林,遺愛’,五塊信物代表五大門徒,他們的出身個個不凡……”

    “我知道我知道!”

    齊嫣然嘻嘻一笑,眉飛色舞道“這是長安五大彪子,天下誰人不知,哪怕我蹲在河北道深山之中,攔路打劫的時候也經常聽人提起。”

    說著又是嘻嘻一笑,望著李雲道“據說你這五個徒弟腦子不好使,做起事來喜歡彪呼呼的硬幹,偏偏自稱以德服人,還把武器上刻滿了‘德’字。”

    李雲低頭看她一眼,出聲提醒道“他們是我弟子,你是他們師娘,做師娘不護著弟子也就罷了,怎能背地裡品評他們腦子不好使?其實他們並非愚笨,只是性格太過直爽,等到你我成婚之後,他們肯定萬分尊敬你……”

    齊嫣然聽到自己升格成為師娘,俏臉上的嬉笑連忙收了起來,忽然轉為嚴肅之色,鄭重其事點評道“嗯嗯嗯,我們的五個徒弟很好,誰也不准嘲笑他們腦子笨,倘若被我聽到誰敢嘲諷他們,我直接拎著小金錘砸它個腦漿迸裂。”

    這是代入師娘身份開始護犢子了。

    李雲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卻覺得齊嫣然性格很是可愛,他笑眯眯讚揚一聲,對於少女動輒宣稱砸人腦漿迸裂的事情不予置評。

    齊嫣然自覺已是師娘,對於李雲的弟子越發上心,急急又問道“你有九塊信物,已經發出七塊,第六塊叫啥,第七塊又叫啥,還有還有,第八第九又是啥?”

    李雲見她一臉急不可耐,更覺這姑娘直爽可愛,微笑道“第六塊信物給了一個小丫頭,信物上面刻著‘寶兒’兩個字,那丫頭姓孫,名字叫做孫寶兒。”

    說著忽然苦笑一聲,有些尷尬道“原本這丫頭鐘靈乖巧,可惜最近幾年卻有些逆反,偏偏小丫頭身後有人罩著,我大師伯強行把她的弟子身份取消了。直接升格輩分,成了我的師妹。奈何信物已經發出,小丫頭始終藏著不肯歸還……”

    齊嫣然眨了眨眼睛,忽然一臉狐疑看著李雲道“我怎麼聽著這裡面有隱情,難不成小寶兒會是你的妻子,否則大師伯為何將她升格,估摸著乃是老祖師暗地裡的示意。”

    李雲連忙擺手,急急道“別瞎說,別亂想,祖師爺的批語裡面沒有她,這丫頭乃是我因緣際會之下收的弟子,當時她才十歲,而我那時已經十七。”

    “才差七歲而已!”

    齊嫣然眼珠子咕嚕嚕直轉,忽然笑嘻嘻道“小辣椒也和你差七歲,還不是照樣被祖師爺批註給你做妻子。”

    李雲呆了一呆,愕然道“你竟然知道小辣椒?”

    “嘻嘻!”齊嫣然得意一笑,露出兩顆可愛小虎牙,道“靺鞨女孩,原名小野貓,因為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像是月牙兒,所以你喜歡用月牙兒稱呼她,她是老祖師批註給你的妻子,我也是老祖師批註給你的妻子,老祖師把我帶離山村之後,一路上跟我講了許多事。”

    李雲這才明白過來。

    卻見齊嫣然眼珠兒又是咕嚕嚕轉動幾下,忽然語帶慫恿道“小野貓差你七歲,小寶兒也差你七歲,既然相差不多,不如一起娶了……”

    這話怎麼聽都有種釣魚執法的味道。

    李雲哪裡肯上當,一臉義正言辭道“一日為師,終生為師,哪怕寶兒已經成了我的師妹,但是在我眼裡她始終是個小孩子,此事你不用試探我,我李雲乃是個坐懷不亂的真君子。”

    “嗤!”

    齊嫣然撇嘴一笑,明顯不信李雲的話,少女眼珠兒不斷轉動,突然笑眯眯道“你剛才說小寶兒這幾年有些逆反,莫不是因為她幽怨你不肯接受她?”

    果然不愧是女人,竟然一猜一個准。

    然而李雲哪裡敢承認,連忙轉移話題道“你還想不想聽信物的事?”

    齊嫣然頓時被他帶歪節奏,急急點頭道“聽聽聽,我要聽,寶兒的事情以後再說,你現在先說說信物的事。”

    李雲佯裝咳嗽兩聲清清嗓子,開口道“第七塊信物,刻的乃是‘平生’,這倆字來自一首詩,乃是我最為喜歡的句子,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我希望我的弟子一生悠然灑脫,可以不被世事俗物所羈絆,原本想著會收一個男徒弟,想不到今天送給了一個小丫頭。”

    “信物刻著平生,那她的賜號就是平生……”齊嫣然眨了眨眼睛,抿抿嘴唇接著道“小丫頭姓包,豈不是要叫包平生?”

    忽然噗嗤一笑,俏臉一片古怪道“這名字實在有趣,小丫頭怕是要埋怨你一輩子。”

    李雲愣了一愣,愕然道“為什麼?”

    齊嫣然嘻嘻哈哈抬起手,遙遙指著半裡之外的那一家子,道“你想想這樣一個場景,比如某一天小丫頭和人約鬥比武,大家相互介紹,擺明各自身份,小丫頭張口來上一句,‘鄙人包平生,長者之所賜,包你平生,童叟不二’,是不是很好笑,是不是很古怪,她是個女孩兒啊,介紹自己的時候卻像個江湖悍匪。”

    李雲哭笑不得,無奈搖了搖頭,他正要呵斥齊嫣然幾句,忽然腦中閃了一閃,脫口而出道“抱你平生,童叟不二,這話其實很有霸氣之感,小丫頭可以培養成天下巡捕總頭領,到時候我讓她行走天下,專門去解決民怨含屈之事,包平生所到之處,欺壓百姓者平生到頭。”

    齊嫣然愣了一愣,愕然道“你這想法真怪,竟然根據名字去培養徒弟。”

    李雲哈哈一笑,道“總要做到名副其實嘛。”

    齊嫣然搖了搖頭。

    少女不知道怎麼置評此事,唯有拋在一邊選擇性放棄,忽然開口又問道“還有第八塊第九塊呢?那兩塊信物刻的什麼名字?”

    李雲並未回答,而是探手入懷掏出兩塊玉珮,他直接將玉珮遞到齊嫣然手中,微笑道“你自己看!”

    齊嫣然急忙低頭看向掌心。

    卻見兩塊玉珮雕的很是普通,材質也不是那種極品美玉,唯一顯眼的或許也就是正面刻著兩柄肋骨翁金錘,反面各自刻著玉珮所代表的名號。

    第八塊玉珮,刻的乃是‘談笑’。

    第九塊玉珮,刻的乃是‘白丁’。

    齊嫣然一臉糾結,抬頭看著李雲撇了撇嘴,很是不滿道“不得不說,你取名字的本事爛到極點。這玉珮若是賜給了徒弟們,保證他們抱怨你一輩子。”

    李雲哈哈一笑,道“我是師傅,我說了算……”

    齊嫣然滿臉無奈。

    少女正要和他掰扯幾句,忽然妙目瞳孔微微一縮,急聲道“你看看那邊,有人像是想要欺負你徒弟……”

    說著陡然一停,好看的眉毛猛然蹙起,殺氣騰騰道“不對,是欺負咱們的徒弟。這些人好大的狗膽,我要砸它個腦漿迸裂。”

    她倒是進入角色很快,現在已經自認師娘開始護犢了。

    李雲心裡一驚,急忙轉頭向外看去,卻見山林半裡之外的地方,果然他的徒兒一家似乎正和人爭吵。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9 13:55
第294章 【不斷花樣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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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是正文】

    ……

    ……

    說是爭吵,其實談不上爭吵。

    因為爭吵這個詞彙有個前提,唯有涉事雙方實力相差無幾的時候才會發生。

    比如以前的大唐皇族和世家,相互之間可以爭吵,雙方都有掀翻桌子的實力,只要不爽完全可以瞪眼發飆,也正因為彼此都知道對方擁有掀桌子的能力,所以彼此都要顧及對方真的會惱羞成怒掀桌子,故而才會用言辭相爭,這算是一種爭吵。

    又比如鄉土之間的相鄰,兩家人隔著一道院牆搭房過日子,誰家也不比誰家強,實力基本一個樣,一旦兩家人產生隔閡,相互也會拌嘴爭吵,並且很可能越吵越凶,越吵越覺得怒氣難平,甚至全村人前來勸架都勸不住,發展下去可能變成兩家人的鬥毆。

    但是倘若讓其中一家人去對上村裡的第一富戶,這家人必然偃旗息鼓夾起尾巴做人,別說是發展到鬥毆地步,連最初的拌嘴恐怕都沒勇氣。

    為什麼?

    因此彼此實力不相符。

    爭吵的前提,最起碼得是旗鼓相當。否則你讓一個十來歲小孩和一個三十歲壯漢爭吵試試看,恐怕一個大耳刮子直接抽的哭爹喊娘。

    所以說李雲第七個徒弟一家壓根不是和人爭吵,完全可以改為‘受人欺負’來形容。

    這家人實在太過悲催,基本上處於大唐時代的對底層,男人明明滿腹才華,卻被世家壞了前程,女人秉承傳統美德,可惜癆病多年體弱不堪,小女孩虹兒孝順懂事,餓的皮包骨頭面黃肌瘦。

    儘管如此,這一家人仍舊堅守本分,哪怕小孩子抱著孝心去抓夜鳥,抓到之後也要被父親訓斥教導一番。

    知理懂節,謹小慎微,生活的艱辛磨平了這一家的棱角,他們沒有心思也不敢有心思去和人爭吵。

    可惜的是,人善被人欺。

    這家人活的謹小慎微,老老實實保持本分,他們不敢去惹別人,卻不妨礙別人來欺壓他們。

    剛才的事,就是如此……

    那時正是李雲和齊嫣然告別不久,中年男子在妻子的提示下心存迷惑,而小丫頭虹兒則是歡天喜地抱著死鳥,開開心心坐在道路邊上拔除羽毛。

    別看小丫頭年紀不大,但是自幼的貧窮讓她早早自立,她小手很是輕巧利索,不一會便將鳥的羽毛清理乾淨,然後歡歡喜喜跑到山林之中,找了一個泉眼把大鳥清洗乾淨。

    等到回來之後,小傢伙沒有央求父親幫忙,而是手腳利落的撿來一些木柴,然後在道路旁邊生氣一小堆火。

    這一切活計完全由她獨自完成,而中年男子則是一直在照顧妻子,夫妻兩人對女兒幹活之事很是放心,也從側面凸顯出小丫頭的乖巧。

    火堆騰騰,漸漸烤的大鳥泛黃,很快一股香味瀰漫而出,油脂滴在火堆上‘茲拉茲拉’輕響。

    小丫頭明顯很是眼饞,不時探著小腦袋去聞香味,她偶爾會努力吞嚥一口口水,一張小臉上全是歡喜之色。

    終於,鳥兒烤熟了!

    小丫頭小心翼翼抽出烤鳥的棍子,然後舉在半空中使勁的揮舞,她想用這種辦法讓鳥肉迅速變涼,然後拿給自己體弱久病的母親吃。

    然而也就在這時,猛聽不遠處傳來一陣車馬聲,隨之似乎還有人驚‘咦’一聲,似乎在抽動鼻子聞嗅香味。

    很快便見幾輛馬車出現,順著道路緩緩馳騁而來,這幾輛馬車裝載著許多麻袋,車邊耀武揚威護衛著一群壯漢。

    領頭幾人,身穿錦緞,最中間是一個年輕公子,在他身旁則是一個穿著華袍的中年人。

    剛才發出驚‘咦’之聲者,赫然便是這個穿著華袍的中年人。

    但見他不斷用鼻子在空中聞嗅,很快便追查到香味的來源,而這時候虹兒正舉著烤好的大鳥咯咯直笑,小傢伙要把鳥肉拿給自己的母親吃。

    可惜沒等她跑到母親身邊,陡然身前被人攔住去路,原來是一個馬車護衛通過察言觀色,發現自家首領對小丫頭的烤鳥很有興趣,世上最不缺乏趨炎附勢之輩,護衛急衝沖擋住了虹兒的去路。

    而虹兒因為奔跑太急,一時不查撞到護衛身上,她小小身板哪裡能撞的過護衛,頓時一屁股跌倒在地。

    “哈哈哈哈!”

    馬車眾人發出一陣大笑,似乎看到小孩子摔倒很是有趣。

    那攔路的護衛很是得意,滿臉討好的看向自家首領,果然只見華服中年人淡淡點頭,似乎對他的行徑表示讚許。

    護衛臉上更加討好。

    可惜中年人已經不再看他,反而伸手指了指摔在地上的虹兒,轉頭對那個年輕人道:“二公子果然不愧是福蘊之人,荒郊野外竟然也有人貢上美食,此鳥雖然烘烤手法低劣,勝在乃是山中一點野味,恰好二公子剛剛說起略感飢餓,不如將這野味勉為其難取來吃了吧。”

    這一番話說的輕描淡寫,說話之前並未詢問虹兒願不願意,似乎一切都是理所應當,語氣也顯得篤定十足。

    而那年輕公子則是一臉淡淡,竟然真的‘勉為其難’點頭道:“那便拿來嘗一嘗吧。”

    有了這句話之後,攔路的護衛頓時大手一伸,可憐虹兒摔倒地上還未起身,烤好的大鳥已經被人奪走。

    那護衛奪了大鳥之後,一臉急吼吼跑到年輕人面前,然後躬身塌腰滿臉諂媚,低聲討好道:“公子爺,這烤鳥肉的火候兒剛剛好。”

    年輕公子瞥他一眼,淡淡點頭道:“鄭四,你很不錯。”

    護衛頓時滿臉驚喜。

    旁邊那個華服中年人聽到年輕公子誇讚護衛,也跟著在一旁淡淡說了一聲道:“鄭四乃是家生子,以後倒是可以加加膽子,等到二公子建宅落府之後,老夫把他調到二公子府中如何?”

    年輕人不置可否,伸手將烤鳥取在手中,他慢條斯理撕下一塊鳥肉放在最終輕輕咀嚼,這才淡淡開口道:“本公子暫時不欲建宅落府,我要留在族中和他們爭一爭……”

    這話說的無頭無腦,偏偏華服中年人卻臉色一亮,急忙道:“二公子您也是嫡出,並且自幼深受老族長喜愛,倘若二公子真有雄心壯志,此事說不得也有八九分可能。”

    年輕人甚是倨傲點點頭,道:“這也是本公子不辭辛苦討來差事的原因,否則誰願意千里迢迢押送糧食……”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華服中年人卻幫他補充一句道:“押送糧食也就罷了,偏偏還要沿路不斷施捨給窮人,吾等五姓七望累世豪門,何時做過這等自折身份的事?哼,若非形勢比人強,老夫真想勸勸族老們罷休此事。咱們堂堂滎陽鄭氏,四百萬石糧食就這麼白白送了人!”

    說著憤怒再哼一聲,臉上現出極其不滿神色。

    反而那個年輕人雖然倨傲,聞聽此言卻緩緩搖頭道:“你剛才也說了形式比人強,既然弱了就得認,世間之事,有高有低,縱然千載豪門,也有低谷之日,四百萬石糧食而已,全送出去又何妨?只要能繼續保持門閥之列,失去的東西總有拿回來的時候。”

    華服中年連忙一豎大拇指,急急稱讚道:“果然不愧是嫡出,二公子說話就是大氣。”

    年輕人笑眯眯看他一眼,突然若有所指道:“你也是鄭氏之人,按輩分還是我的族叔,以後不可如此,免得被人輕視。”

    華服中年略顯訕訕,顧左右而言它道:“我出身鄭氏分支,而且還是極其偏遠的分支,錯非這些年忠心辦事,家族裡哪有我的位子,我剛才乃是誠懇之言,並非故意諂媚公子。”

    年輕人嘴角一勾,現出一點淡淡不屑,他不再和華服中年堅持,忽然轉頭看向那個護衛道:“拿了別人的野味,須得給人一點補償,你去卸下一麻袋糧食,送給這個烤鳥的小丫頭吧。”

    那護衛聽了一怔,下意識道:“一麻袋糧食?”跟著小聲求問道:“陳糧還是新糧,粗糧還是細糧?”

    年輕人又撕下一塊鳥肉放進嘴裡,慢條斯理開始輕輕咀嚼,沒有任何回答,沒有任何暗示。

    那護衛見此情況,頓時意識到自己剛才不該多問,這貨臉上頓時沁出汗珠,慌裡慌張跑去馬車那邊卸糧食。

    他專門挑揀半天,最後選了一個略顯陳舊的麻袋,然後親自扛著奔跑回來,噗通一聲扔到道路旁邊。

    此時虹兒已經從地上爬起來,小丫頭被人奪了鳥肉壓根不敢反抗,她生怕自己的反抗會給家裡惹來麻煩,所以只能小心翼翼退到父母身邊。

    而中年男子和他妻子也是一臉緊張,夫妻兩人小聲小氣護著自己的女兒。

    明明是別人奪了他們的東西,然而他們卻一臉拘謹很是緊張,生怕惹到事端,忍氣吞聲承受。

    這是被長久的苦難生活壓彎了腰,已經不敢擁有任何爭取自尊的想法,也許中年男子曾經是個敢於爭取的人,但是他現在要顧及著病弱的妻子和弱小的女兒。

    男人選擇示弱,本身就是一種悲涼,也許他本來不弱,但他為了老婆孩子要努力讓自己弱。

    因為他不敢爭,因為爭的結果很可能是害了老婆孩子。

    這是一個男人最為傷感的無奈,卻是一個丈夫和父親最為偉大的選擇。

    卻說那護衛扛著糧食直接扔到地上,然後居高臨下看著一家子人,忽然重重哼了一下,故意大聲說道:“看清楚了,這是糧食,我家公子乃是滎陽鄭氏嫡出,不辭辛苦千里迢迢押運糧食,施捨窮人,救苦救難,本來按照規定你們一家只能領取五斤口糧,若想再領只能等到三天之後,但是公子他宅心仁厚,專門賜下一袋子糧食給你們,你家小丫頭烤的鳥兒雖然不錯,但也比不上我家公子的錦衣玉食,記住了,這糧食是公子賜的,那隻烤鳥是你們供的,咱們沒有交易,你們不配交易,懂了麼?”

    不愧是豪門健奴,說話竟然滴水不漏,他故意大聲說出,分明是存了討好自家公子的心思,可惜那個公子輕輕一聲,似乎覺得護衛有些多事。

    護衛頓時緊張起來,感覺自己又犯了錯誤,他不敢去抱怨自家公子,卻把怒氣發在虹兒一家子身上,突然惡狠狠瞪了一家子兩眼,附身壓低聲音道:“等到晚上歇班之時,老子要你們一家子好看……”

    虹兒小臉一白,下意識護著自己母親,而中年男子眼中一怒,終於在這一刻抬起來頭。

    他原本一直謹小慎微,甚至女兒的烤鳥被人奪走之時都不敢說話,然而此時聽了護衛威脅,這男人卻抬起頭挺起了腰桿。

    他並沒有對護衛說什麼強橫的場面話,只是滿臉悲憤道:“我們隨著陛下車隊跋涉,閣下莫非要在帝目之下行兇。”

    這話算是一種弱勢者的抗爭,他想用李世民的威名震懾住眼前的護衛。

    哪知護衛頓時嗤笑一聲,滿是不屑道:“跋涉的百姓沒有十萬也有八萬,皇帝陛下哪裡知道你算什麼東西?”

    這分明是毫無顧忌,打定主要要欺負虹兒一家。

    中年男子臉色更加悲憤,伸手把妻子和孩子護在身後,他雙目死死盯著中年護衛,終於說出了一個男人應有的語言,道:“若你今晚敢來,我便與你拚命,欺壓我之妻女者,鄙人縱死也要咬你一塊肉。”

    “是嗎?那我就直接砍死你!”護衛仍舊附身低語,似乎很怕被自家公子聽到。

    其實他雖然附身低語,但他臉上的猙獰逃不過別人,那邊的公子和華服中年全都看在眼中,可惜無論是年輕公子還是華服中年全都沒有開口喝止。

    在世家豪門眼中,百姓肯定比不上自家的一條狗。

    卻說護衛發完威脅之後,終於準備回到馬車旁邊,而虹兒一家則是滿臉淒苦,中年男子雙手使勁攥成了拳頭。

    但他很快又把拳頭一鬆,口中發出黯然一嘆,他忽然伸手抓向那袋子糧食,轉頭裝出一副輕鬆開心的樣子,對妻子道:“有了這袋糧食之後,咱們不用擔心挨餓啦……”

    說著又看向虹兒,輕聲道:“丫頭,你要保護好母親,看守好這袋子糧食,每天一早一晚,記得做飯給你母親吃。”

    他雖然故意裝的輕鬆,然而說話還是洩露了心中打算,這番話分明含有離別之意,顯然他打定主意今晚要和護衛拚命。

    可惜虹兒雖然聰明,限於年齡卻沒能聽出父親話語之中的異常,而虹兒的母親雖然聽出異常,卻害怕說出來後會讓女兒擔心。

    夫妻兩個只能悄悄對視一眼,眼中閃爍著濃濃的不捨和悲涼。

    人若活的太過低下,就連反抗也顯得無奈。

    可惜他們一家子如此遭遇,世事竟然還是不肯放過他們,就在虹兒父親依依不捨之際,猛聽對面有人輕輕‘咦’了一聲。

    發聲的是那個華服中年,但見他突然抬腳走了過來,這廝盯著虹兒父親上上下下大量半天,忽然哈哈大笑道:“包悠遠,竟然是你,聽說你淪落長安街頭,幹那打聽消息販賣口舌的勾當,混的挺有名頭,被人稱作包先生,怎麼你不在長安廝混了,莫非賊心不死想去關外試試?”

    說完不等虹兒父親回答,華服中年突然轉頭看向那個年輕人,哈哈笑著又道:“二公子,您賜下的糧食得收回啊,這人名叫包悠遠,乃是咱們滎陽鄭氏裡掛名的人物……”

    年輕公子微微一怔,略顯愕然道:“他竟然有資格在族中掛名?”

    言下很是不信。

    華服中年哈哈大笑,滿臉不屑道:“確實掛了名,可惜是壞名,這人當年投卷世家,竟然狗膽張狂一卷兩投,他不但投了咱們滎陽鄭氏,同時還投了清河崔氏,此乃大不敬之罪,鄭氏和崔氏豈能讓他好過。”

    年輕公子這才明白過來,看向虹兒一家的目光頓時變得不悅,淡淡道:“原來如此。”

    華服中年忽然沖那護衛招了招手,大聲呵斥道:“鄭四,你傻了不成,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把這袋子糧食拿回去。咱家公子雖然宅心仁厚,但是滎陽鄭氏的糧食豈能賜給包悠遠,他這輩子就該挨餓,這是他不敬之罪的懲罰。”

    那名叫鄭四的護衛登時大為驚喜,連忙奔跑過去想拿糧食。

    這一下,終於碰觸了虹兒一家的底線。

    我們忍氣吞聲,你們不肯放過,我們之所以不敢反抗,是因為我們想卑微的活著,可是現在,你們要把糧食拿回去。

    糧食拿回去也就罷了,大不了我們繼續咬牙向前跋涉,可是,你們的護衛今晚還要來行兇。

    這是不給人活路啊。

    如果糧食不被拿回去,包悠遠原本打算是犧牲自己保住妻女,可是現在犧牲已經沒用,他們一家子注定淒涼。

    老實人一旦走投無路,發起狠來也是嚇人的。

    但見包悠遠猛地一聲怒吼,突然伸手死死保住護衛鄭四,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他張口狠狠咬在鄭四的胳膊上。

    這一口,分明用上了全身之力。

    同一時間,虹兒在另一邊也撲上來,氣憤叫道道:“你這壞人,你欺負我們家。”

    小丫頭也狠狠張嘴,一口咬在了護衛鄭四胳膊上。

    父女兩人選擇去咬鄭四胳膊,其實還是一種潛意識的淒苦和無奈在作怪,只因鄭四兩隻手去搶糧食,他們才會下意識的去咬胳膊。

    似乎咬了胳膊之後,糧食就能保住了。

    這是窮苦之人可憐。

    可惜的是,他們父女豈能是一個彪悍護衛的對手,那鄭四被咬之下吃痛不已,頓時臉上現出凶殘之色,咬牙切齒罵道:“去死吧。”

    左臂先是一揮,直接將小丫頭打飛,右臂跟著一晃,又把包悠遠打倒在地,然後單手高高舉起,對著包悠遠惡狠狠一巴掌。

    “你敢打我爹,我咬死你……”

    虹兒被打飛之後又撲了回來,小臉憤怒還想再咬鄭四一下。

    鄭四哈哈大笑,猛然抬腳一踢,只聽砰的一聲,虹兒頓被踢倒。

    由於受力太大,虹兒連續在地上翻滾,口中烏拉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鄭四踢了虹兒一腳還不解恨,大腳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9 13:56
第295章 【就算老天不爽,也得乖乖忍著】
        
    “我們似乎闖下了塌天大禍……”

    那個年輕公子面色蒼白,忽然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此前他一直表現的雲淡風輕,彷彿全天下事情都不看在眼裡,甚至還曾倨傲而言,宣稱自己要留在族中和人相爭,要知道滎陽鄭氏乃是頂尖世家,門閥之內爭權奪利不比皇族輕鬆,然而年輕人卻無所畏懼,顯然是個不願低頭的人。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不願低頭的人,這一刻竟然渾身都在顫抖。

    顫抖可比低頭嚴重多了。

    那邊鄭四還高高抬著腳,依舊保持踩下去的姿勢,在他大腳之下,虹兒口角流血,小丫頭下意識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在顫動,她很害怕,她知道自己躲不開這一腳。

    然而等了很久,大腳始終沒有踩下來,虹兒小心翼翼張開眼睛,卻發現踢飛他的壞蛋退到一旁,取而代之的是那個年輕公子,年輕公子的臉龐距離她很近。

    似乎是為了近距離貼近自己,年輕公子絲毫沒有顧及地上的髒亂,虹兒看到他先是半蹲在地上,隨即又把半蹲改為全蹲,然後似乎感覺全蹲仍不滿意,年輕公子竟然單膝跪在了地上。

    通過這樣連續改變動作,年輕公子的臉龐終於貼近了自己,虹兒只看到他滿臉溫和,壓根不像剛開始那樣冷漠,他似乎在衝著自己微笑,可惜他的微笑顯得很吃力,虹兒不知為何在腦中產生了一個念頭,她感覺這個年輕公子乃是第一次對著窮人微笑。

    因為他從來沒有對窮人笑過,所以他微笑起來顯得很吃力,但他努力在保持微笑,甚至把臉色又溫和幾分。

    “小姑娘,你沒事吧?”

    年輕公子忽然開口,聲音刻意保持著溫柔。

    虹兒怔了一怔,下意識畏懼的往後縮了縮。

    卻見年輕公子手掌裡托著一件東西,眼睛一眨不眨看著自己,他的語氣更加溫和,甚至有些小心翼翼,輕聲問道:“小姑娘,這東西是你的麼?”

    虹兒看向年輕公子手裡的東西,發現確實是自己的東西,這東西是那個大哥哥不久之前送給自己,父親和母親告訴自己這是一塊玉珮。他們家裡很窮,虹兒從小沒有見過玉珮,父親和母親專門給她解釋一番,她才知道玉珮是有錢人佩戴的東西。

    現在,大哥哥送的玉珮拿在了年輕公子手中。

    虹兒心裡有些不捨,她忍不住抬頭看向年輕公子,小聲小氣問道:“你能還給我嗎?”

    這本是一句乞求似的語言,虹兒從小習慣了用這種語言去求人,一般很少得到答覆,有時候還會被人呵斥。

    但是這次不一樣!

    虹兒明顯看到年輕公子臉色一變。

    年輕公子依舊保持著微笑,可是他的笑容看起來有些僵……

    那是一種畏懼和恐慌的表情。

    ……

    ……

    但見年輕公子急急點頭,口中連連答應道:“可以可以,怎麼不可以?這原本就是你的寶物,本公子…額,小生安敢貪佔您的東西,您快收好吧,免得再掉了……”

    虹兒眨了眨眼睛,小腦袋顯得有些迷茫,她隱隱約約聽出年輕公子的語氣有所不同,這個公子竟然稱呼自己的時候用了‘您’。

    他的自稱也改了,直接把本公子變成了小生。

    卻見年輕公子小心翼翼把玉珮送回來,動作顯得那麼輕柔溫和,他再次開口輕輕詢問,道:“小姑娘,我能問一件事麼?你怎麼會有這東西,我看你家裡窮的很……”

    言下之意分明帶著試探,肯定是想問問玉珮的來歷,虹兒年紀雖然不大,但她能夠感覺到年輕公子的試探。

    小丫頭眨了眨眼睛,不知為何腦中忽然閃過一念,她原本想要回答‘這是大哥哥送的’,但是話到嘴邊突然改成了‘這是我師父送的’。

    這是小女孩的一點聰慧之處,小丫頭臨機改變了回答的說辭。

    也正是因為她的改變說辭,年輕公子臉色登時大變。

    虹兒分明看到他在微微顫抖。

    虹兒分明聽到他在喃喃有聲。

    只聽他道:“這是你師父送的……這是你師父送的……世事怎會如此巧合,本公子竟然惹上他的徒弟……”

    年輕公子口中不斷喃喃,臉色漸漸變得蒼白難看。

    虹兒眨了眨眼睛,趁著年輕公子發呆的機會悄悄後退,終於她從地上爬了起來,急急忙忙躲到父母那邊。

    自始至終,年輕公子都沒有阻攔她。

    這人一直傻傻跪在那裡,口中說著稀奇古怪的話。

    虹兒躲回父母身邊,才發現父親的嘴角也在流血,小丫頭自己被人打了不在乎,但她看到父親被打頓時氣憤不已。

    她氣呼呼轉過腦袋看著那個打人的護衛。

    她雖然不敢開口罵那個護衛,但她小小的目光之中帶著不可原諒。

    小丫頭自己不會知道,她的目光嚇壞了對面的人。

    但見那個護衛一臉倉惶,其他護衛也是面色無血,而那個嘲諷自己父親的華服中年臉色最差,那個壞蛋渾身都在打哆嗦。

    虹兒年紀雖小,但是卻很聰慧,她低頭看向自己掌心,小手緊緊攥住那塊玉珮。

    她已經隱隱猜到,是這玉珮嚇住了對面的壞人。

    她覺得今天自己一家不用再擔心了!

    可惜,世事無常……

    ……

    就在虹兒剛剛放心之時,她猛然看到那個華服中年快步抬腳,這壞蛋一臉蒼白走到年輕公子身旁,忽然俯身湊在年輕公子耳邊低聲說話。

    低聲竊竊私語,很難被人察知,偏偏此時一陣風來,恰恰將他們的私語送進虹兒耳中。

    “公子……大錯已經鑄成……此處荒郊野嶺……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華服中年壞蛋的竊竊私語斷斷續續,但是依舊能有幾句被虹兒聽清,虹兒心裡頓時一驚,一張小臉變得緊張起來。

    她自小跟著父親讀書,聰慧程度強過許多同齡人,她從華服中年話中聽出狠辣之意,頓時想起父親曾經教過自己的某些典故,據說有些壞蛋犯下大錯之後,深知這輩子已經無法回頭,他們為了防止被人察覺罪惡,經常會鋌而走險毀滅證據。

    如何毀滅證據?

    殺人是最好的手段!

    虹兒心裡更加驚慌,她忍不住去偷看對面的情況。

    這一看之下,小丫頭頓時更加害怕,只因她看到那個年輕公子突然抬頭,臉上分明帶著濃濃的狠辣之色。

    剛才他還溫和微笑,一轉眼變得臉色凶狠,虹兒頓時明白對方已經打定主意,這些壞人們準備害死她們一家子。

    果然只見年輕公子站起身來,他抬起手臂對著護衛們招了一招,同時口中冷冷一聲,虹兒分明聽到他說了一個‘殺’字。

    殺!

    果然是殺!

    虹兒打個哆嗦,下意識看向父母,卻見父母一臉悲涼,同時伸手護著自己。

    鏗鏘鏗鏘!

    一陣抽刀之聲。

    那群護衛原本臉色蒼白,這一刻忽然又變得猙獰萬分,他們手持刀子不斷逼近,臉上全都掛著窮凶極惡的表情。

    “去死吧!”

    那個毆打自己和父親的護衛最先出手,陡然舉起大刀狠狠衝著她們一家劈來,風聲呼呼之中,只聽壞蛋咬牙切齒道:“砍死你們全家,誰也不知道我們幹的,只有你們死,我們才能活……”

    大刀凶狠而來!

    瞬間劈到頭頂!

    虹兒驚恐的睜著眼睛,她小手下意識抓緊了父母,她感覺無比驚慌害怕,她知道自己一家躲不過壞人。

    她在驚恐之中突然張開了口,竟然突兀呼喊了一句‘師父,我要被人殺了’。

    這句話喊得極其悲切,小丫頭自己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喊,也許是因為被人殺死之前的恐懼,才讓她下意識想要找個保護和寄託。

    哪知就在她喊聲之中,猛聽空中一陣尖銳呼嘯,似乎有個東西急速破風而來,砰的一聲砸中那個護衛鄭四。

    鄭四飛了起來!

    他手裡的大刀斷了……

    虹兒傻乎乎睜著眼睛,怔怔看著突然變化的一幕。

    也就在這同一時間裡,她耳邊響起一個悠悠聲音,這聲音才是真正的溫柔,遠非那個年輕公子可比!

    只聽聲音道:“只要為師活著一天,誰敢動我門下弟子?”

    然後緊跟著一聲冷笑,淡淡又道:“就算老天爺不服,那也得乖乖忍著。”

    這兩句話,虹兒覺得一輩子忘不了。

    只要為師活著一天,誰敢動我門下弟子?就算老天爺不服,那也得乖乖忍著……

    這是何等的霸氣,又是何等的狂橫。

    小丫頭急急抬頭,入眼只看見一道身影,這身影看起來並不高大,然而虹兒卻覺得高如蒼天。

    這身影庇護在她的身邊,臉上掛著寵溺的溫柔。

    “師父……”

    小丫頭下意識開口,喃喃喊出了一聲。

    不知為何,眼睛裡有熱流湧出,她明明年紀還小,按說不該有豐富的感情,然而這一刻她的眼中熱流不斷湧現,突然抱著身影的大腿哇哇大哭道:“師父,我被人欺負了……”

    她從小家裡貧窮,從來不曾對父母撒嬌,她一直告訴自己撒嬌的女孩不懂事,然而這一刻卻覺得撒嬌真是太幸福了。

    她使勁抱著師父的大腿,彷彿要把所有的委屈全都撒出來。

    這種感覺,真的好啊!

    ……

    突然現身之人,赫然正是李雲,李雲旁邊還站著一個少女,不用說也知道乃是齊嫣然。

    兩人不久之前在林中看到虹兒一家子被欺負,頓時縱起身形急速而來,以他們兩個的輕功之利,半里路途眨眼而過,其實剛才年輕公子撿起玉珮的時候李雲已經到了,只不過他故意躲在林中想要看一看。

    結果,這群人竟然選擇鋌而走險。

    很好!

    選擇鋌而走險是吧?

    欺負我家徒弟是吧?

    那就別怪我這個當師傅的‘以德服人’了。

    李雲現身之後一直面帶溫和,只不過這個溫和乃是衝著小丫頭,他沒想到小丫頭會抱著他的大腿哇哇大哭,一見面就衝他撒嬌告狀被人欺負了。

    這種撒嬌和告狀,是他很少遇到的情況。

    也正是因為很少遇到,所以才會感覺稀缺,做師傅的應該怎麼做?自然是要給徒兒好好撐腰。

    徒弟撒嬌,他得哄哄。

    徒弟告狀,他得主持。

    他下意識伸手摩挲小丫頭的腦袋,輕輕開口道:“被人欺負而已,無需啼啼哭哭,小丫頭你記住了,為師門中有個講究,世事輪迴,睚眥必報,別人欺我一分,我必十分而還,倘若欺負三分,那只能滅其滿門了……”

    說著呵呵微笑一聲,手掌繼續輕輕摩挲小丫頭腦袋,溫聲問道:“你現在告訴為師,他們欺負了你幾分?”

    僅僅這一句溫聲詢問,對面之人全體面色蒼白,他們一起看向小丫頭,希望小丫頭不要回答的太狠。

    卻見虹兒抱著李雲大腿揚起小臉,哭哭啼啼道:“師父,五分。”

    五分?

    對面全體面如死灰。

    欺負三分就得滅門,欺負五分豈不是要挫骨揚灰?

    而李雲則是淡淡一笑,忽然輕飄飄的點了點頭,悠悠然道:“很好,他們竟然欺負了你五分……”

    他對弟子溫柔寵溺,臉色說不出的疼愛憐惜,但是等他緩緩抬頭看向對面那些人時,他的臉色已經變得無限冷厲起來。

    那年輕公子渾身顫抖,連牙關也在咔咔作響,在他旁邊的華服中年更加不堪,赫然已經跌坐地上屎尿橫流。

    這兩人乃是滎陽鄭氏的重要人物,越是重要人物越能知道天下什麼人不能惹,雖然此時的李雲是個光頭,但是並不妨礙兩人辨認而出。

    人的名,樹的影。

    曾經的西府趙王,現在的渤海國主,擁有天生神力,手握殺伐權柄……

    他的母親是突厥聖女大祭司,整個突厥已經成了他的忠誠擁篤;他的五個徒弟個個出身豪門,幾乎涵蓋了大唐的文臣武將之首甚至第一王爵;太上皇最喜歡這個孫子,皇帝最喜歡這個侄子;大唐嫡出的那些太子皇子們有一個算一個,不管誰見了他都得乖乖喊一聲大堂哥……

    曾經的當世第一豪門太原王氏與他對上,結果第一豪門直接灰飛煙滅變成了歷史,滎陽鄭氏僅僅是因為跟著太原王氏搖旗吶喊,結果得掏出四百萬石糧食才能乞求買命,想不到四百萬石糧食剛剛掏出,他們今天竟然又惹上了這尊殺神。

    竟然還想鋌而走險殺他徒弟。

    人的聲名之威,達到一定程度便是利器。

    李雲不需動手,聲名便是威懾,此時齊嫣然終於明白過來,李雲為什麼會說他要顧及自己的形象。

    那年輕公子面色蒼白站在原地,好半天之後終於想起自己應該求饒,可是求饒有用嗎?年輕公子慘笑一聲。

    他小心翼翼看著李雲,股了半天勁終於鼓起勇氣,未曾開口先自行禮,然後才敢瑟瑟發問道:“敢問可是渤海國主,晚輩乃是鄭氏鄭懷仁,今日之事晚輩多有過錯,滎陽鄭氏願意向您做出賠償,可否?”

    這人倒也聰明,開口先把自己放在晚輩身份上,既然他是晚輩,那麼就和虹兒是同輩,倘若這個說辭坐實,那麼剛才的事情就是同輩相爭,如果李雲出手教訓他,那就屬於以大欺小。

    可惜他聰明歸聰明,這份打算純屬白費心機。

    李雲是什麼人物?

    豈會在乎這一點說辭。

    李雲只是冷冷看著對方,目光冷淡彷彿在看一群死人,他這神情無需多說,聰明人已經知道了答案。

    年輕公子頓時面如死灰。

    而那個華服中年卻不肯放棄掙扎,陡然坐在地上驚恐開口道:“不,你不能殺我們,我們是滎陽鄭氏,皇宮裡也有鄭氏的皇妃……”

    說著似乎發現了活命籌碼,連滾帶爬從地上站起來,急急大叫道:“二公子乃是鄭皇妃的親弟弟,老夫乃是鄭皇妃的分支族叔,鄭皇妃深受陛下喜愛,渤海國主你不能殺我倆。”

    “哈哈哈哈!”

    李雲忽然大笑出聲。

    華服中年愣了一愣,不知道李雲為什麼突然大笑,他想期待著李雲做出解答,可惜李雲壓根沒有解答的興趣。

    反而是那個年輕公子一臉苦澀,道:“滎陽鄭氏又如何?難道我們比得過太原王氏麼?我姐姐是鄭皇妃又如何?十個皇妃也保不住我……”

    沒聽渤海國主說麼,只要他活著一天沒人可以欺負他徒弟,哪怕是上天感覺不爽,那也得乖乖忍著等待渤海國主死後再說。

    而他們今天卻動了手,竟然想要殺了他徒弟以絕後患。

    年輕公子忽然抬頭看向李雲,滿臉苦笑道:“不管您信是不信,晚輩都要解釋一句,最初我發現您的徒弟身份之時,我是滿心希望能和她結交一番……”

    說著看向虹兒那邊,對著小丫頭道:“小姑娘,您說說,我剛才是否對你面帶微笑,甚至連說話的語氣都放緩許多。”

    他可憐巴巴看著虹兒,滿腹期待小丫頭能夠幫他說一句話。

    小丫頭果然心底善良,看他可憐模樣頓時顯出同情。

    然而還沒等小丫頭開口,李雲大手一伸拿起小丫頭手中的玉珮,淡淡問年輕公子道:“你在見了玉珮之後,為何還敢選擇動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16 12:32
第296章 【平生郡主,強橫之道】
        
    拔劍問蒼穹,英雄孤傲為誰生?

    有我在人世,天下誰敢動門中?

    若動!

    殺生!

    李雲的性格就是這樣,他天生就是個護犢子的人,因為這個性格,前生今世吃了多少虧,然而始終不願去改,只願一直堅持。

    比如他剛剛來到大唐之時,身為流民淪落在長安街頭,曾經因為阿瑤被人推了一把,他拎起磚頭直接砸斷別人的手……

    那件事的結局看似處理很完美,其實純粹沾了巧合因素的運氣,倘若那天不是程處默出現,李雲絕對會被抓進死牢,要知道那時乃是流民匯聚之日,整個大唐朝廷都在嚴防流民聚眾滋事,李雲當街把人的手掌打斷,抓進死牢絕對會是一個斬立決。

    當年身為流民,尚且不允許別人動自己的人,而今身為諸侯,自家的徒弟豈能白白被人欺負?

    ……

    此時正是一日清晨,陽光射下來並不炎熱,偶爾一抹清風襲來,吹起李雲的衣衫下襬。

    他伸手輕輕摩挲虹兒的小腦袋,然後彎腰將小丫頭從地上拉起,他用一隻手把小丫頭攬在身邊,另一隻手平平托著那塊玉珮,忽然口中低語一聲,語帶寵溺對小丫頭道:“徒兒你看好了,今天為師先給你上一課……”

    小丫頭連忙仰頭,乖巧問道:“師父您要教我什麼?”

    李雲呵呵一笑,伸手刮了刮她的瓊鼻,語帶深意道:“我要教你的東西有很多,但是今天我只教你一件事,你看到這塊玉珮沒有,為師教你這塊玉珮怎麼用。”

    玉珮怎麼用?

    小丫頭眨了眨眼睛,小臉明顯帶著迷惑。

    旁邊齊嫣然也是一臉稀奇,感覺李雲做事總是不按常理出牌,要知道玉珮只是一種飾物,頂多算是一個身份象徵,難道這玩意別有用途不成,齊嫣然感覺心裡好奇的很。

    卻見李雲淡淡一笑,忽然抬腳緩緩踏前一步,他手掌中的玉珮慢慢平托,目光看向了對面的鄭氏眾人。

    他這一步踏出,對面全體一震,那個年輕公子臉色蒼白,華服中年則是滿臉畏懼後退。

    李雲不管對方如何反應,他只單手平托著虹兒的玉珮,突然開口對那公子道:“你叫鄭懷仁對吧,本國主現在問你一個問題。”

    壓根不等對方回答,突然把玉珮輕輕舉起,然後一臉笑眯眯看著對方,淡淡詢問道:“這塊東西,你可認得?”

    這塊東西你可認得?

    明明只是一句輕描淡寫的詢問,然而年輕公子鄭懷仁卻覺得頭皮發麻,但他不敢不答,只能硬著頭皮回答道:“啟稟渤海國主,晚生認得此物。”

    “是麼?”

    李雲呵呵一笑,點點頭道:“認識就好,認識就省了一番口舌,既然你認得此物,不如你來說說這是什麼東西……”

    他語氣顯得很是平和,彷彿是在跟人閒聊談天,然而鄭懷仁卻覺得一顆心直往下沉,這小子已經猜透李雲到底想要幹什麼。

    猛虎捕食之時,一口咬死獵物。

    教導幼子之時,卻會放而不殺。

    但是這個放而不殺並非真的放而不殺,而是要留著教導幼崽如何去捕食獵物。

    李雲不是猛虎,那個小丫頭也不是幼崽,所以李雲不是要教導小丫頭捕食,而是要教導小丫頭學會強橫之道。

    所謂強橫,就是讓人順著自己的意思來,不管你心中何等不服,再多的不服你也得忍著。

    我問你的時候你得回答。

    我揍你的時候你得挨著。

    不准你反抗。

    只准你承受。

    此乃自古至今強者之道也。

    鄭懷仁出身滎陽鄭氏嫡支,這種強者之道的學問他自幼一直在學,鄭氏在培養子弟之時會選擇一些弱者作為教材,想不到他今日竟然成了別人的教材。

    雖然明知李雲把他當做了教材,但是鄭懷仁不敢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怒意,這小子只能乖乖回答李雲的問話,語氣很是苦澀道:“啟稟渤海國主,這玉珮乃是您的收徒信物,總共刻了九塊,每塊各有不同,您刻完玉珮之後並未大肆宣揚,也沒有刻意對人展示玉珮的式樣,然而儘管如此,天下誰敢輕視,晚輩多次被長輩叮囑,族中還專門舉辦了玉珮辨識會,但凡是滎陽鄭氏的族人,都要熟記您的玉珮樣式……”

    說到這裡停了一停,滿臉苦澀看著李雲手裡的玉珮,苦笑又道:“您這玉珮的質地並不上佳,雕琢的工夫也談不上精道,然而仙有點石成金,物有因人而貴,哪怕您的玉珮質地再怎麼普通,它也是這個天下最為強橫的信物,因為,這是您賜給徒弟的東西,因為,這玉珮刻著您的印記……”

    說著又是一聽,臉色更加苦澀,然而眼中卻現出濃濃渴盼之色,盯著李雲手裡的玉珮道:“玉珮正面刻,擂鼓甕金錘,此乃絕世神兵,天下誰人不知,您把自己的神兵刻在玉珮正面,無非是警告世人不准動您弟子,唉,說出來您可能不信,晚輩也曾晝夜幻想自己有一天能夠獲賜一塊玉珮,可惜獲賜沒能獲賜,我卻惹了真正獲賜的人。”

    不愧是世家豪門的嫡子,說話之間隱含著恭維和討好,不但乖乖回答了李雲的問話,而且還在字裡行間表露渴望拜師的心跡,至於這份心跡是真是假,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真正明白。

    李雲才不管他的心跡是真是假,他只是淡淡對著鄭懷仁點點頭道:“很好,你回答的很清楚,看來你確實認識這塊玉珮,知道這東西乃是本國主收徒的信物……”

    陡然語氣一轉,隱隱帶著森然,道:“既然知道玉珮來歷,你長輩也多次叮囑,那麼本國主想要問問你,為什麼你還敢選擇動手。”

    “我為什麼還敢選擇動手?”

    “這種事以您的智慧豈能猜之不透?”

    鄭懷仁一臉蒼白,偏偏他不敢把這兩句心底話說出來。

    他已經猜的很清楚,眼前的渤海國主壓根不在乎他的回答,人家只是把他當做教材,用以教導小徒弟強橫之道。

    人家刻意用這種一句緊一句慢的方式逼問自己,就像是猛虎在戲弄捕而不殺的倉皇小獸,借用這種辦法,對徒弟言傳身教,自己這個滎陽鄭氏的嫡出公子,在人家眼中僅僅是個教導徒弟的教材……

    果然只見渤海國主側頭一望,看著那個走運的小丫頭道:“乖徒兒你看明白了嗎?這塊玉珮的用途就是這樣。此物正面刻著為師的神兵,背面則是刻著你們的名號,天下間任何人見了此物,都知道這是為師賜給徒弟的護身符,不管是誰想動你們,他都得先想想能不能惹得起為師。”

    渤海國主對徒弟的語氣好溫柔啊,帶著一種寵溺到極點的愛護,鄭懷仁心裡有些羨慕,羨慕的同時又有些嫉妒。

    憑什麼一個窮鬼家的小丫頭能成他的徒弟?而我這個世家豪門的子弟卻只能當個教材。

    他心裡嫉妒異常,臉上卻不敢有任何表現,反而還得乖乖裝出謙遜之色,滿臉討好對那小丫頭道:“恭喜您啊,平生郡主……”

    平生郡主?

    這是在喊我嗎?

    小丫頭怔了一怔,眼睛裡面閃爍茫然。

    李雲呵呵而笑,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旁邊齊嫣然一臉寵溺摟著小丫頭,低聲給她解惑道:“你師父是渤海國主,是大唐最為頂尖的諸侯王,你是他的真傳弟子,地位和他親生的孩子一般無二,他是皇族諸侯,無論弟子還是孩子都能封爵,這個滎陽鄭氏的傢伙稱你為郡主一點沒錯,你從今天開始真真正正就是一個郡主。”

    “我成了郡主!”

    小丫頭更加怔怔!

    忽然她轉頭看著李雲,然後指著對面鄭懷仁道:“他剛才喊我平生郡主……”

    “那是您的賜號!”

    對面鄭懷仁急急開口,討好般幫著李雲給小丫頭解惑,小心翼翼道:“您的玉珮乃是第七塊,上面刻的乃是平生二字,這是您的師門賜號,所以在下才會稱您為平生郡主!”

    “原來是這樣!”

    小丫頭一臉驚奇,小臉帶著恍悟之色。

    我的賜號,叫做生平。

    從今天開始,我是大唐的生平郡主!

    哪知就在這個時候,忽聽李雲呵呵一笑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9-6-16 12:33
第297章 【培養一個女屠夫?】二合一章節

    噗通一聲,突然有人跪下。

    在場眾人紛紛一愣,李雲也詫異循聲望去,這一看才發現跪地之人是誰,分明是小丫頭虹兒的父母雙親。

    這對夫妻幾乎可以說是世間最為貧苦之人。

    男人滿腹才華,偏偏落魄半生,女人溫柔溫婉,可惜久病飢寒,儘管生活的艱辛不斷壓迫他倆,然而夫妻兩人始終秉持著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不抱怨,不氣餒,相濡以沫,相互扶持,哪怕活的再苦再難,夫妻兩人始終不肯自暴自棄。

    吃不飽的時候,他們寧願去挖野菜也不乞討,受人迫害之時,他們寧願躲著也不肯躬身塌腰,雖然活的艱辛無比,但卻努力保住最後一絲尊嚴。

    比如虹兒的母親曾經是大家閨秀,出身乃是長安城裡頗有名望的人家,然而自從丈夫投卷失敗之後,這位溫婉女子便切斷了娘家的聯繫,哪怕再苦再難之時,她也沒向娘家求助,因為這女子知道求助只會迎來嘲諷,那會讓她的丈夫更加無地自容。

    而虹兒父親也做到了一個男子應有的擔當。

    這男人滿腹才華不准使用。

    身為書生堪稱手無縛雞之力。

    但他竟然咬牙堅持了十幾年,每天在長安城中奔走忙碌,什麼活都干,什麼苦都吃,他用自己的堅持保住了自己妻子的命,哪怕再窮再苦之時也沒把妻子的藥停了。

    自古有雲,久病家業衰,即使大門大戶如果攤上一個久病之人,家中的錢財也會慢慢消耗殆盡,然而這個男人卻靠著自己不斷掙扎,竟然在十幾年裡一直給妻子買藥吃。

    從來沒有低頭,從來不曾乞討,夫妻兩人賺的每一分錢都是努力而來,他們在貧病交加之下始終堅守著最後一絲尊嚴。

    然而今天,就在此刻,這對夫妻卻突然跪倒塵埃,他們對著李雲鄭重的俯首。

    為何如此?

    因為孩子……

    但見夫妻兩人雙膝而跪,其中妻子劇烈咳嗽著給李雲叩頭,她不顧自己體弱可憐,滿臉恐慌看著李雲,道:“國主,求您……”

    僅僅說了四個字,剩下的話竟然再也說不下去,陡然悲從中來,突然放聲悲號,似乎人生從未如此絕望,那哭聲分明帶著活不下去的味道。

    “這是怎麼了?”

    齊嫣然一臉震驚,少女忍不住看向李雲。

    李雲也覺得有些迷惑,一時想不明白為何如此。

    卻見虹兒的父親突然也扣頭下去,語帶悲涼道:“國主,求您……”和他妻子說了同樣的話,只不過作為男人他能夠堅持往下說,只見這男人一臉苦澀,扣頭之後滿含期待看著李雲,悲涼乞求道:“我們夫婦從來不曾給人添麻煩,也沒有膽量給人添麻煩,謹小慎微,鮮有渴求,但是今日我們夫妻不能不求,我們乞求您不要把孩子逐出師門,孩子還小,不太懂事,倘若她有什麼地方犯了您的忌諱,我們夫妻任憑你將她責罵責打……”

    說著突然看向女兒,一把將孩子拉了過來,手上重重一按,使勁將小丫頭按倒,大聲呵斥道:“虹兒快給你師尊跪下,求你師尊可憐你孤苦無依。”

    孤苦無依?

    李雲微微一怔。

    這孩子怎麼就孤苦無依了?

    旁邊齊嫣然也很迷惑,忍不住好奇開口道:“你們夫妻尚且健在,這丫頭怎麼能算孤苦無依?”

    哪知這話不問還好,一問陡然見到虹兒父親慘笑出聲,但見這男人伸手拉起妻子,夫妻兩個默默相望一眼,似有濃濃不捨,又似甘心情願,突然同時伸手撫摸女兒的小腦袋,無限柔聲低語說了一句道:“閨女,願你一生清福。”

    說完這話之後,夫妻兩人猛然放手,然後只見男人迅速扶起妻子,兩口子突然腳下一個加速,這加速突兀的很,赫然奔向路邊的山林大樹,夫妻兩人一臉堅決從容,分明竟是要一頭撞死在大樹上。

    齊嫣然先是一怔,隨即飛身縱躍而起,她人在半空迅速出腳,一人一腳直接把這對夫妻踢倒在地。

    “你們瘋了不成?好端端的為什麼撞樹?”少女將人踢倒之後,這才有心思呵斥出聲。

    唉!

    李雲忽然長長一嘆,輕聲替這對夫妻解釋道:“他們突然撞樹,無非想要尋死!”

    “尋死?”

    齊嫣然明顯一愣,俏臉愕然道:“我能看出來他們是想尋死,可是他們好端端的為什麼尋死?”

    為什麼尋死?

    李雲再次長嘆一聲,忽然目光看向這對夫妻,輕聲對齊嫣然解釋道:“因為他們剛才說了,他們的孩子孤苦無依,想要孩子孤苦無依,他們兩個必須尋死。”

    齊嫣然更加愕然,忍不住轉頭看向虹兒父母,果然只見這對夫妻一臉堅決,分明還有起身撞樹而死的意思。

    “這簡直是……”

    少女面色呆呆張了張小嘴,一時卻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彙。

    “這簡直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對不對?”

    李雲忽然開口,幫著齊嫣然說了出來,語帶感慨道:“父母愛子,非為報也,若有前程,縱死情願……”

    感慨之中抬腳上前,目光帶著敬重看向這對夫妻,忽然語氣變得有些迷惑,略顯好奇問道:“本國主能猜透你們尋死的緣故,無非是想坐實虹兒孤苦無依一說,通過這種辦法,達成你們心願,可是本國主有一事不明,我何時說過要把虹兒逐出師門了?”

    “對啊對啊!”

    齊嫣然在一邊連連點頭,急急開口道:“李雲已經表明要收虹兒為徒,他自始至終沒有說過要把孩子逐出師門,為何你們夫妻又是下跪又是大哭,甚至還要一臉決絕的聯手赴死?”

    “我們……”

    但見這對夫妻張了張嘴,忽然一起伸手指向李雲手裡的玉珮,弱弱低頭道:“您賜給虹兒玉珮,上面雕琢了‘平生’二字,可您又說要把賜號收回,這豈不是要把孩子逐出師門麼?”

    說到這裡一齊苦笑,滿臉苦澀道:“我們夫妻落魄半生,並不渴求自己能夠大富大貴,但我們不能讓孩子喪失這份前程,我們多麼希望孩子能夠擺在您的膝下得到庇護……”

    “所以你們就尋死?故意讓孩子變成孤兒?”

    齊嫣然聽得目瞪口呆,俏臉帶著不可思議。

    李雲也是一聲苦笑,一時不知道如何置評。

    反倒是虹兒父母一臉淡然,似乎對於自己尋死之時毫無在意,輕聲道:“您二位乃是尊貴之人,不明白活的低下者何等悲憐,我們這輩子注定已經落魄,我們不能讓孩子跟著我們落魄……”

    說著抬頭看向李雲,無限誠懇又道:“倘若孩子能被您庇護,從此再也不會可憐,縱算我們死了,心裡也是安然。”

    “行了,先從地上爬起來再說吧!”

    李雲無奈搖了搖頭,伸手先把虹兒父親拽起來,隨即目光示意一下,讓齊嫣然把虹兒的母親也拽起來。

    然後他把手掌輕輕一放,讓虹兒父親自己站在原地,而他卻轉身走向虹兒那邊,彎腰輕輕把小丫頭抱在懷中。

    做完這一切之後,李雲臉上才顯出淡淡微笑,開口道:“方才之事不該發生,細細想來乃是本國主的失誤,是我沒有把話說清楚,所以才讓你們產生了誤會,同時本國主也要訓斥你們夫婦一句,為什麼不肯等本國主把話說完。”

    他不等虹兒父母回答,突然把那塊玉珮舉在手中,再次道:“這塊玉珮,刻著平生,因為乃是收徒信物,所以代表賜給徒弟名號,而我為什麼要說收回賜號,只因我覺得這賜號不適合虹兒。”

    如此解答一番,終於真相大白。

    虹兒父母滿臉呆滯,愣愣看著李雲手裡的玉珮瞠目結舌。

    原來這位國主並非想要把孩子逐出師門。

    國主只是感覺賜號不適合孩子……

    偏偏他們夫妻卻驚慌失措,甚至感覺悲從中來,為了讓孩子不被逐出,竟然鬧出了攜手赴死的大笑話。

    這對夫妻相互看了一眼,同時連帶羞赧垂下頭去。

    李雲呵呵一笑,溫聲開口道:“不用低頭,本國主並不覺得你們丟了人,恰恰相反,本國主還要感謝你們幫著我教育了徒弟第二課。”

    “我們?”

    “幫了您?”

    夫妻兩個臉色愕然。

    李雲緩緩點了點頭,一臉鄭重道:“不錯,你們幫了我。方才我收虹兒之時,教導了她拜師之後第一課,我教她的課程名叫強者無懼無畏,而你們幫我教導她的課程叫做可憐天下父母心……”

    說著低頭看向虹兒,伸手輕輕撫摸小丫頭的腦門,柔聲道:“好徒兒,你記住,你從今日入我門中,為師許你萬事隨心,天下之大,任你遨遊,不管強權還是世家,無人可以更改你的心意,興之所至,隨意而行,但是有一點嚴律必須遵從,那就是你必須要做一個孝順父母的人……”

    小丫頭乖乖聽著他的訓導,然後轉過小腦袋看向自己父母,突然把小腦袋擱在李雲肩膀上,很是乖巧回答道:“師尊,徒兒不會犯這個錯。”

    “很好!甚好!”

    李雲點了點頭,對孩子的回答很是欣慰,但他仍舊再次叮囑一聲,有感而發道:“莫要忘了今日,你父母跪倒塵埃,甚至攜手赴死,一臉甘心情願。”

    虹兒把小腦袋抬起來,再次看向自己的父母,小傢伙的眼中分明含著淚水,乖巧又對李雲回答道:“師尊,徒兒記住了。”

    “很好,非常好!”李雲又點了點頭,柔聲道:“為師門中,守重孝順,除此之外,別無嚴律,一個人只要懂得孝順父母,那麼再壞也不可能壞到哪裡去,為師今日收你為徒,按說應該賜你禮物,可惜我因為有事來的匆忙,此時可以說是身無長物,雖然如此,但是禮不可廢,為師便以一首詩詞為禮,送給你作為收徒的禮物吧。”

    虹兒連忙點了點頭,眨著眼睛靜靜聆聽師訓。

    李雲輕輕吸了一口氣,開口道:

    一尺三寸嬰,十載又八功。

    母在兒干臥,兒尿濕懷中。

    爺娘一百歲,仍怕兒驚風。

    只因兒也老,八十已匆匆。

    卻望自身事,垂垂病榻中。

    此為天地事,父母慈愛濃。

    十月胎恩重,三生報答輕……

    這一首詩緩緩念出,在場眾人雅雀無聲,虹兒的父母面色恭敬,齊嫣然的俏臉帶著惆悵,甚至就連不遠處瑟瑟發抖的鄭氏族人,也都被李雲的這一首詩打動心神。

    虹兒靜靜聆聽教誨,將師尊的贈詩努力記在心中,為了防止自己會遺忘,小傢伙口中不斷重複唸誦這首詩。

    李雲對她的懂事很是欣慰,忍不住用手再次輕揉小傢伙腦門,誇讚道:“很好,真是一個好孩子,你能如此懂事,不枉你父母付出……”

    小傢伙忍不住抬頭看向父母。

    她一直趴在李雲懷中,自始至終沒有表現出要回父母身邊的意思,但是小傢伙看向父母的眼神飽含孺慕,分明是一個十分依戀父母的小孩子。

    雖然依戀父母,但她很是懂事,她之所以選在乖乖趴在師尊懷裡,是因為她讓師尊盡快喜歡上自己這個新徒弟,唯有做到如此,才能讓父母欣慰。

    這時李雲忽然一聲輕笑,抱著虹兒走向她的父母,開口道:“誤會已然說清,兩位想必心無憂慮,現在本國主再和你們說一說,我為什麼要把虹兒的賜號收回來……”

    虹兒父母連忙行禮,恭恭敬敬開口道:“國主但有說辭,小民洗耳恭聽。”

    這是一對讀過書的夫妻,讀書人的禮節已經沁入骨子裡,哪怕窮困潦倒半生,依然謹守著知理知節。

    李雲越發欣賞他們,忍不住發出一聲讚歎。

    然後他忽然轉頭看向鄭氏眾人,尤其看著那個年輕公子鄭懷仁,悠悠開口道:“今日之事,給了我一個教訓,哪怕我的威名再怎麼強橫,仍然有人膽敢鋌而走險,我賜徒弟玉珮,本意乃是護身,哪知差點惹來殺身之禍,小丫頭恐怕也被嚇得不輕……”

    說著停了一停,緊跟著又道:“因為此事,本國主及時醒悟,不管我自身如何強大,我總有來不及庇護徒弟之時,所以要想徒弟們一生平安,我得把他們教的橫勇無敵……”

    說著又是一停,然後再次開口道:“我賜虹兒‘平生’之號,原本是寄希望她能悠然灑脫一生,但是想要做到悠然灑脫很難,首先她得擁有保證自己悠然灑脫的能力。顧因如此,收回賜號,另賜一號,取做殺生!”

    低頭看向小丫頭,柔聲低語道:“你叫包虹,字號殺生,為師將會教你絕世武功,以後讓你去做巡視天下的大屠夫,你是乖巧女孩,原本不該染血,若你不願去做這件事,那麼為師可以收回這個決定。”

    他的語氣很溫和,根本不像個嚴厲的師尊,反而像是和小孩子商量,他把選擇的權利給了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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