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魔法] 秘巫之主 作者：真愚老人 (連載中)

第六百九十八章 廢土世界的聖懺悔者

    「聖巫女佩內洛普‧維塔拉的母親為森林白女巫，父親為古老自然之靈，他們是偉大的庇護者，他們死於一場異域入侵戰爭，該戰爭有著詳細資料，在《黑暗紀戰爭實錄》、《新大陸人類光輝閃爍》、《聯邦英雄大全》……等典籍都有記載。」

    「而這場『輻射光海』天災，卻從未有過描述，儘管在黑暗紀、矇昧紀漫長的歲月中，起源星各處都遭遇過射線風暴，可席捲整個起源大地的射線風暴，卻只在矇昧紀有過。」

    「尤其老維塔拉聚集地，若是這數以萬計的原始拓荒先民都被殺絕，那後來的科羅州首府『維塔拉』又是如何建立的？那個時代一旦某個聚集點被殺絕，百年之內，絕無可能再匯聚成千上萬從無到有，建立一座大都市。」

    「所以，哪一個才是真實歷史？」

    「又或者有另一個可能，佩內洛普抹除了這一切，重新招募了拓荒先民，並為自己父母安排了最典型的英雄故事和結局？」

    二號唐奇眉頭皺著，腦海中回憶著神秘學知識。

    他明白歷史有可能被造假，但至多在一些細節，在某個時段，或是某個事件之上。

    眼前這一幕，如果在黑暗紀真實發生過，恐怕是很難被隱瞞、篡改。

    又一次，唐奇感覺自己的神秘學知識，乃至於智慧都不太夠用，在信息不夠充足的情況下，他完全無法解析眼前這「虛假歷史」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真的穿越了？

    或者，被困在某個幻象世界？

    隔著時空屏障，唐奇注視著幾乎已經將聚集地人類殺光的佩內洛普‧維塔拉。

    作為女巫與自然之靈的混血後裔，即便只是少女時代的她，一旦爆發，要屠殺上萬人類並不是多麼艱難的事。

    尤其這一刻，她的狀態明顯不對勁。

    而就在唐奇呢喃思索時，眼前畫面再度跳躍。

    伴隨著慘叫哀嚎的屠殺景象，陡然快進到結束，已成廢墟的老維塔拉聚集點，讓人在注視瞬間就會失去理智的恐怖畫面，正凝固著，如同一位內心黑暗的瘋狂畫家的作品。

    漆黑猩紅糾纏的根須，翻湧出大地，每一根之上，都穿刺著至少七八具人類軀體。

    他們死亡的速度很快，但也遭受了巨大痛苦，面目扭曲，圓睜著雙眼，手臂或雙腳，都呈現出扭曲角度。

    一切的源頭處，少女緩緩起身。

    靜止凝固的畫面重新鮮活起來，那些恐怖的根須也發生詭異變化，它們似都已變異，每蠕動一點，穿刺在上面的屍體便縮小一些，很快那些軀體便被吸收、吞噬的只剩一層皮囊掛著。

    而少女所抱著的兩副殘缺骨架，這一刻被晶瑩剔透猩紅根須包裹起來，並很快縮小，形成一件特殊的「項鏈」，纏繞在了佩內洛普的脖頸處。

    同一時刻，那些人類皮囊也消失了，形成一張張痛苦、扭曲的臉，鐫刻在那數之不清的觸鬚上。

    少女一步步走向聚集點之外，那些翻湧的根須不斷蠕動跟隨。

    嘭！

    整個聚集點唯一的活口，隨著根須抽出而砸落地面。

    鮮紅的血液自那喚做「極樂」的醜陋生物傷口內流淌出來，很快浸潤黑暗紀大地的塵土。它艱難睜開雙眼，模糊的視線中，發生巨大變化的女主人，已來到翠綠保護罩邊緣處。

    這一刻，距離更近的唐奇等人，清晰無比看到了少女眼眸中的痛苦、憤怒以及……迷茫。

    即便性情跳脫的克勞斯，此時也明悟，少女正在承受著難以想像的痛楚。

    「她的父母是這裡所有人類的庇護者，但他們卻因為意外遭遇輻射污染，短暫變異為嗜血喪屍，並分食了女巫與自然之靈……守護者，卻被所守護的人類殺死。」

    「她無力也無法壓制報仇的念頭，所以她殺光了父母一生都在庇護的拓荒先民。」

    「而在不久前，少女的夢想，是接替父母成為新任守護者。」

    再如何冰冷智慧之人，恐怕也不知該如何面對少女所遭遇的變故。

    唐奇也曾是「群體守護者」，他在擔任美拉達特殊教育學校校長時，需要庇護所有的學生們。

    他設想了一下，若是他在學校內遭遇同樣的事，能否保持冷靜？

    答案，恐怕是不能。

    「或許只有光明教會傳頌的，那些與『光明之母』有關的事蹟裡面，才會出現原諒，並繼續庇護下去的角色。」

    就在唐奇與熔爐巫師們心底生出感嘆時，歷史仍在繼續。

    少女佩內洛普，她跨出了一步，她離開了父母留下的魔法護罩。

    以她此時擁有的實力，完全可以抵擋「輻射風暴」，或許無法一直抵擋，但數天，乃至於大半個月，都是可能做到的。而那風暴，則不可能持續那麼長時間。

    有記載的射線洪流，大多數持續時間都在數小時左右，最長的也只是三四天。

    但此時，她卻並未抵禦。

    在屏障之後四十一人驚駭的目光中，少女讓自己暴露於無窮盡的「污染光線」中。

    她的身後，那些變異的，鐫刻著大量痛苦人臉的根須，在蘊著污染的射線風暴之內，如同萬千巨蟒般，痛苦扭動起來，上面的人臉發出極度尖銳的哀嚎。

    這畫面之內，佩內洛普做出了不可思議的舉動。

    她任憑自己的「自然之軀」因光線照射而發生變異，她緩緩抬起頭顱，用自己翠綠的瞳孔，注視著「光海」最深處。

    一秒！

    兩秒！

    三秒！

    她的瞳孔也開始變異，但她依舊只是看著，似乎是想要穿透光海，看到這「災難」的源頭。

    陷入沉默的眾人，很快明悟了她的想法。

    因為佩內洛普眼眸裡面的迷茫正在消失，仇恨與痛苦仍在，甚至變得更加濃烈。

    「她認為這場天災並不是偶發的，她在找尋真正的仇恨對象？她要繼續復仇？」

    就在唐奇呢喃吐出這些之後，少女忽然渾身一顫，頭顱猛地低垂下來。

    她似是看到了什麼，整個人瘋狂抖顫。

    她的臉上，不可遏制的浮現恐懼之色。

    但很快，強烈的復仇慾望將那恐懼鎮壓下去，一同被鎮壓的，還有她軀體各處生出的變異。

    「能成為人類之光，成為聖者，她的意志力難以估量。」

    唐奇話音落下，眼前時空屏障之外，畫面又開始閃爍跳躍。

    在下一幕出現之前，唐奇忽然扭頭看向那魔法護罩內，那頭喚做「極樂」的醜陋怪物，它那十幾顆眼球裡面，只有女主人的身影，它拖著重傷的軀體，一點一點爬向佩內洛普。

    但很可惜，它看到的是少女頭也不回，往被輻射風暴籠罩的大地深處而去。

    時空繼續流轉，但屏障外的畫面，完全跟隨著佩內洛普的視角。

    唐奇與四十位熔爐巫師，接下來看著少女離開科羅州。

    她開始在新大陸之上遊蕩，她似乎已經有了方位，一路朝著那裡而去。

    如果唐奇腦海中與「輻射風暴」有關的神秘學知識是對的，那之後，他們也不會因為少女的遭遇，而陷入驚駭，陷入懷疑。

    第一日，輻射天災持續。

    第二日，天災愈加劇烈。

    第三日，污染更加濃郁。

    ……

    一月之後，少女佩內洛普終於堅持不住了，她無力再抵抗污染，為了維持生命，她做出了一個選擇，她吞吃了第一頭「輻射怪物」，同時她的軀體，也開始變異。

    有了開頭，後續也就不再是艱難抉擇。

    她走上了另一條路，她開始吞吃所遇上的一切變異生物。

    「這絕不是真實歷史！」

    時空屏障之後，唐奇與四十位熔爐巫師一起看著輻射大地上，一道正在緩緩挪動著的龐大身影，語氣怪異道。

    整個大地被光和詭異的灰塵所籠罩充斥，類似「廢土小說」中所描述的世界，數量不明的變異生物躲藏著，但它們都不敢去招惹，讓四十一人如影隨形的恐怖身影。

    它的軀體與人類幾乎沒有任何關聯，它無比臃腫，主體彷彿就是一團變異的肉囊，連接著無數條類似黑色樹根般的觸鬚，每一根觸鬚上，都烙印著大量痛苦的臉。

    有人類，也有變異怪物。

    但不可思議的是，它的眼睛，依舊是清澈的。

    雖然裡面有著痛苦和仇恨，但那的確屬於人類，不，屬於一個少女的清澈眼眸。

    它眼睛下方不遠處鑲嵌著的一件「項鏈」，驗證著她的身份。

    原本的十二聖徒之一，人類之光，聖之巫女佩內洛普‧維塔拉。

    儘管她此時的軀體，與歷史記載中的美麗巫女，有著即便是瞎子，也不會混淆的差別。

    而唐奇的驚呼，原因除了佩內洛普此刻的軀體外，還有眾人看過的，幾乎數不清楚的時空畫面。

    「雖然視角完全跟隨著佩內洛普，但依稀間，也能窺見這裡的新大陸，與真實歷史記載中的新大陸，有著多麼巨大的差別，那根本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無法具體知悉現在的年月，但新大陸最黑暗時期，也無法與這廢土世界相比。」

    「這裡，到底是……？」

    唐奇腦海念頭無比紛亂時，忽然他的眼眸之內，新的畫面閃爍。

    時空屏障外，變異的佩內洛普軀體停住，阻隔她前進的，是一道身穿著破爛衣物，手持長劍，軀體乾癟到幾乎只剩下骨架的身影，他有著一雙即便在「輻射污染」中也散發著光輝的眼眸。

    他似完全洞悉了什麼，擋在少女面前，用一種憐憫、堅定的聲音，吐出了一句讓唐奇整個人陷入僵直，面色巨變的話來：

    「不身體力行之道，即是魔道！」

第六百九十九章 馬丁西姆斯的老套路

    「聖懺悔者馬丁‧西姆斯？」

    幾乎是立刻的，四十位熔爐巫師驚呼著，齊齊轉頭看向自家首領。

    在接收包含了神秘學常識在內的大禮包之後，安妮、克勞斯、哈皮、愛莉等四十人雖然名義上都是菜鳥超凡者。

    但在知識儲備上，他們與那些從靈潮復甦當夜便成為超凡者的老手毫無差別。

    所以，他們都很清楚自家首領的豐功偉績。

    他們中一部分人回去之後偷偷訂閱的「神秘日報」等諸多超凡類報刊，以及成為熔爐巫師那一夜，來自「熔爐之主」的投影灌注，都在證明著禮包內與首領有關的事蹟，非但沒有被誇大，還被弱化低估了。

    首領作為曾經最後一位熔爐巫師，在那『荊棘大事件』中，與復活過來的聖懺悔者、聖先知聯手欺騙光明之主，讓荊棘之主重歸神國。

    那之後，懺悔者與先知都隕落了。

    「老朋友隕落，但機緣巧合又穿越回黑暗紀，再度遇上老朋友。」

    「首領應該會很激動吧，說不定還會落淚。」

    四十人嘀嘀咕咕，並試圖在唐奇的臉上找到感動的表情。

    穿越時空的老友重逢，任是誰都會無比興奮又感動的吧？

    唐奇一看四十個菜鳥的表情便知道這些人有所誤解，先不說眼前這個「馬丁‧西姆斯」是不是真正的聖懺悔者，他的本體與馬丁‧西姆斯其實並未有太多接觸。

    論及友誼，他真正的好友應該是拉斐爾。

    不過即便如此，唐奇也依舊將好奇目光，投注在那枯瘦身影之上。

    他看起來像是個很難分辨年齡的苦修者，衣物破爛，渾身上下幾乎沒有肌肉的存在，只有一層粗糙的皮膚，貼在骨架上。不過他那張如同骷髏般的臉，依稀能分辨出來，的確是馬丁‧西姆斯。

    只是這大概是「極致苦修版本」的懺悔者，他手裡的長劍鏽跡斑斑，像是一塊鐵片拼湊而成，彷彿隨時可能破碎。

    而那劍柄處，鐫刻著荊棘紋理。

    但那屬於過去的荊棘之主，而非蛻變過後拉斐爾擁有的「真理荊棘」。

    「不管這是黑暗紀，還是另一個時空，這世界的荊棘之主，還未蛻變。」

    唐奇腦海中掠過這念頭時，被輻射光海籠罩，詭異灰塵瀰漫的廢土中，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已經開始了廝殺戰鬥。

    這一幕，有些出乎眾人意料。

    他們作為「歷史旁觀者」，已經跟著佩內洛普很長時間，目睹著她從一個美麗巫女，轉變成一頭極恐怖的輻射怪物。

    但眾人也都知曉，少女的軀體雖然變異了，但她的心靈仍舊保持著一些清醒。

    按照常理，她即便控制不住對「聖者」的馬丁‧西姆斯出手，也不該如此之快。

    二號唐奇與四十位熔爐巫師腦海剛騰起這念頭，忽然前方那灰塵瀰漫之地，散開了一些縫隙，眾人的目光即刻透過縫隙看到了馬丁‧西姆斯身後的景象，心底立時明悟過來。

    這個時空的懺悔者背後，是一個人類聚集點。

    而且地形環境，赫然與老維塔拉極為類似。

    只是一眼，便足以引爆少女佩內洛普的怒火，她剩餘的清醒，被仇恨淹沒。

    雖然聽馬丁‧西姆斯的意思，他並不想戰鬥，只想幫助佩內洛普。

    很可惜，兩人以後都能成為聖者，也意味著兩人是處於同一等級的存在，即便這時空極為詭異，似乎與真正的歷史有所衝突，但兩人此時展現出的戰力依舊無比接近。

    兩位傳奇級超凡者，在輻射廢土之內的戰鬥，即便是唐奇，也忍不住認真觀看起來。

    ……

    「咳咳，可憐的，被命運捉弄的少女。」

    廢土內，眾人一邊聽著馬丁‧西姆斯的聲音，一邊則驚訝看著重傷遠去的少女佩內洛普。

    這是首次，少女脫離了四十一人的視線，而時空畫面卻未曾跳躍。

    二人的戰鬥已經結束，變異的佩內洛普無疑非常強大，但依舊是懺悔者更強一些。

    唐奇聽著他的感嘆，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熔爐巫師們的表情也差不多都是如此。

    「一口一個可憐少女，剛剛廝殺的時候，下手可是一劍比一劍狠。」

    「佩內洛普的變異軀體，加上她的龐大魔力，在這廢土世界也算是強者之一，卻依舊沒能抗住你老人家懺悔之劍的幾下狂砍，如果不是少女逃的快，只怕身後的觸鬚都剩不下幾根來。」

    二號唐奇忍住吐槽的衝動，畢竟這按照真實歷史，年齡應該是青年，但實際上和老頭子差不多的馬丁，此刻也在吐血。

    在唐奇與熔爐巫師們心底吐槽時，馬丁‧西姆斯忽然轉頭看向另一端灰塵內。

    也便這一刻，畫面跳躍。

    眾人接下來看到的，赫然是那熟悉，但消失許久的異域生物，少女佩內洛普原來的寵物「極樂」，它身上的傷勢似乎已經痊癒，它有些膽怯的，自光塵中挪移出來。

    唐奇與熔爐巫師們即刻反應過來，時空畫面、屏障，主視角其實不是少女佩內洛普，而是這異域生物極樂。

    「來自異域的多摩巨人，我想你和你的女主人，都需要我的幫助。」

    當馬丁‧西姆斯吐出這句話時，唐奇嘴角又是一抽。

    不過讓他在意的，卻還是懺悔者揭破的，那名字為極樂的生物，它的真實來歷。

    唐奇腦海，即刻運轉起來，搜索起了儲備的神秘學知識。

    有了關鍵字之後，效率前所未有的高。

    眨眼間，唐奇腦海中，略有些少，但確切的對應知識信息流淌了過去。

    「多摩巨人，異域最神秘的種族之一，它們成員稀少，且幼體的成長週期極其漫長。」

    「幼年期的多摩巨人，形體只有蝌蚪大般，之後會長成魚形，再半人形，之後就會不斷的膨脹，最終進入成年期，那將是一尊堪比山嶽，外形恐怖的巨人生物。」

    「多摩巨人是獨居生物，而它們並無固定棲息地，所以很難想像，在無垠的神秘，兩尊性別不同的多摩巨人是靠著何種方式匯聚，並誕下後代的。」

    「神秘側諸多學者皆提出過猜測，主流觀點：多摩巨人的性別與人類觀念不同，它們大概率是雌雄同體，進入成年期之後，會向整個神秘發射信號，任何接收到信號的多摩巨人，不論性別都將趕來，並毫無阻礙的完成繁衍。」

    「所以，這個時空的聖巫女，身邊的寵物是一尊多摩巨人？」

    二號唐奇明悟這些時，馬丁‧西姆斯也完成了他的「老套路」。

    他安撫了膽怯的「極樂」，並贈與它兩樣讓唐奇很熟悉的物事，一根蘊著神性力量的荊棘，一柄破爛的懺悔之劍。

    下一刻閃爍出的畫面：

    接過荊棘與懺悔之劍的「極樂」，對著緩緩進入光塵，走向他所庇護的人類聚集點的馬丁‧西姆斯半跪了下來，它那顆有著大量眼球，膽怯、迷茫的頭顱低垂下來。

    它好似找到了方向般，呢喃自語道：「不身體力行之道，即是魔道。」

    話音落下，極樂持著長劍與荊棘，快速奔向少女離去的方向。

    畫面又開始跳躍，在看到下一幕之前，唐奇終於忍不住低聲嘀咕了一句。

    「果然，即便換了一個世界，換了一個時空，馬丁‧西姆斯的人設始終不會崩塌，套路一如既往的強大。」

    「沒能把這傢伙拉過去當教宗，是光明之主的損失。」

第七百章 廢土愛情故事

    被輻射光輝、以及灰塵所籠罩的大地，漆黑的水流自遠處河谷淌出，伴隨著「轟隆」一聲巨響，一頭生著大量黑色根須，上面還鐫刻著痛苦臉龐，軀體臃腫的雌性怪物倒塌了下來。

    她遭受了某種涉及靈魂的攻擊，當她的軀體砸入淺水，濺射充斥污染的黑泥時，灰撲撲發著光的灰塵中，一頭接著一頭，密密麻麻的怪物飛了出來。

    這些怪物，通體幽藍，外形像是水母，但它們的主體部分，卻是一層薄膜，覆著肉粉色的人類大腦，它們似將「輻射空氣」當成了大海般，在其中暢遊。

    它們的數量極其可怕，整個河谷下游區域，只有它們的身影。

    就在它們擺動著透明觸鬚，蜂擁上去，要分食獵物時。

    無聲無息，一道持著長劍的人形怪物闖入它們的地盤。

    他有著與人類相似的手臂、雙腿，不同的是，上面覆著的皮膚是青綠色的，且他的頭顱非常醜陋，除了密密麻麻的觸手般，便是數十顆讓人頭皮發麻的眼球。

    他的軀體顯然再度增長了一些，那些眼球裡面，仍存在著膽怯，但這一刻，他卻如同最無情、迅捷的殺戮者。

    「你們，應該懺悔！」

    讓人驚訝的古聯邦語吐出時，極樂手中的懺悔之劍已然爆出無數道劍光，如同風暴般，肆虐河谷下游。

    而水母怪物們，被迫對他進行集火。

    約莫數十息之後，極樂拖著傷痕纍纍的軀體，踩踏著地面覆著的一層軟綿綿屍體，重新沒入光塵之中。

    再過去片刻，變異的佩內洛普醒來。

    她一雙漸漸失去理智的清澈眼眸，此時竟有所恢復。

    她先是看了眼滿地的水母怪物屍體，又低頭看向自己的軀體，鑲嵌著「項鏈」的區域，多出了一道陌生的鞭痕，隱隱刺痛伴隨著一絲淨化心靈的氣息湧來。

    這是第幾次了？

    每當她陷入死亡危機，或是即將迷失自我時，危險都會莫名被化解，並在醒來之後獲得這樣一道鞭痕。

    少女能從「老維塔拉」走到這裡，似乎冥冥中有什麼在守護她。

    「不過，報仇才是我的一切。」

    佩內洛普起身，身後那些鐫刻著痛苦臉龐的根須翻湧起來，眨眼間，滿地的水母怪屍體被吞噬了。

    少女，繼續前進。

    她的身後，一道高大身影隱在光塵中，一手持劍，一手拿著荊棘。

    時空屏障之內，唐奇與四十位熔爐巫師，見證著這一幕。

    「真是痴情啊！」

    「多摩巨人，是個情種種族？」

    愛莉與安妮等幾位女巫師，齊齊感嘆道。

    唐奇看著聽著，想了一下，還是沒忍心告訴她們「多摩巨人族」是如何繁衍後代的。

    他的目光，也同樣落在「極樂」身上。與腦海中的神秘學知識對照之後不難發覺，有著極樂之名，從小跟著聖巫女佩內洛普‧維塔拉一起長大的它，與真正的多摩巨人族只怕完全不一樣。

    某種程度上，它已經是人類了。

    畫面，接著閃爍，時間跨度讓唐奇等人暫時都熄了參與進去的想法。

    唐奇已經確信，這時空要麼是另外一個世界，要麼則是黑暗紀的另一條時間線。

    總之，與他所知的黑暗紀曆史完全不一樣。

    那輻射天災，已經持續了許久，數月？或是數年，由於畫面跳躍太快，他無法確認。

    聖巫女佩內洛普‧維塔拉，她始終朝著一個方位前進著。

    路途中，她經歷了許多。

    但似乎再未遇上其他歷史人物，或者遇上了，唐奇辨認不出來。

    變異的少女不顧一切的前進，她的身後，不斷成長的「極樂」始終守護著。

    後者不愧為異域強大又神秘的種族，進入成熟期之後的極樂，它的體型幾乎每一次出現都在變化，若非輻射天災導致的光塵足以遮蓋一切，極樂很難掩飾自己的身形。

    如果沒有發生什麼意外，唐奇與熔爐巫師們見證的，便是一場巫女與寵物，寵物長成巨人，再痴戀、守護巫女的愛情故事。

    不過，這凶險又漫長路途中，意外必定發生。

    此時此刻，映入眾人眸中的時空畫面，讓他們的神色都變得古怪起來，眼中浮現出憤怒、同情以及無奈。

    按照常理來說，廢土世界本不該出現的一幕：

    被灰暗光塵所籠罩的黑色森林，變異的螢火蟲在變異古樹之間飛舞，森林深處，一場怪異的戰鬥瀕臨結束，一方是變異的佩內洛普，另一方則是一道散發著自然寧靜氣息的修長身影。

    他看起來像傳說中的精靈族，白髮綠眸，軀體有部分是樹結構，通體都在溢出綠色磷光，映照出一張悲憫、俊美的青年臉龐。

    「年輕的自然之靈！」

    唐奇看過一眼，即刻有了判斷。

    同一時刻，隨著自然之靈施放了奇妙的「自然魔法」，將佩內洛普制服，並在他的擁抱中，後者軀體各處的變異肉塊紛紛跌落，在粘稠污穢的薄膜嗤啦打開之後。

    一具虛弱的少女軀體跌落，瞬息被自然之靈接住。

    當二者觸碰時，不可思議的魔法反應誕生。

    翠綠的自然之光爆發，將二人纏繞包裹，眨眼形成一顆「大繭」。

    下一秒，洶湧的自然魔力彷彿潮水般奔湧出來，讓任何人都能感知出來，佩內洛普‧維塔拉正在恢復她屬於人類，屬於巫女的氣息，並且越來越強大。

    「我不喜歡這個發展！」

    愛莉捏著小拳頭，半是憤怒，半是無奈道。

    她與唐奇等人，此時目光都脫離那「魔法大繭」，看向森林邊緣處，那一道藏匿在輻射之塵內中，高大無比的身影。

    如今的極樂，已成長為軀體達七八米，渾身上下都覆著爆炸性肌肉，那顆醜陋的頭顱，看起來無比恐怖又威武，他持著劍與荊棘，如同一尊亙古永存的戰神。

    只是在眾人看來，那數十顆眼球裡面，分明是不知所措和落寞。

    他彷彿首次意識到了什麼，那巨人般的軀體微微顫抖，一根根有力觸手蜷縮起來，眼球也開始一顆接著一顆，在落寞、悲傷之中緩緩要閉上。

    但很快，他又睜開，他必須守護自己的女主人。

    因輻射天災而誕生的廢土世界，出現愛情故事，而且走向漸漸怪異，讓旁觀者們都很不適應，尤其見證了「極樂」的一路陪伴和付出，熔爐巫師們大體都偏向他。

    這很好理解，或許有很多人會以貌取人，覺得少女佩內洛普作為女巫與自然之靈的混血，與另一尊年輕的自然之靈結合，這極為合適。但熔爐巫師們不同，他們一個一個會被「熔爐」選中都是有原因的。

    強烈自我，便是其中一個重要因素。

    便是在這個時候，唐奇忽然又開口道：「他們不會在一起，極樂會陪伴佩內洛普到最後。」

    話音落下，熔爐巫師們「唰」的一下齊齊回頭，看向自家首領。

    如果他們沒記錯的話，這是首領第一次對戀愛畫面發表看法，而且還這麼篤定，簡直像是一位資深情感專家說出的話。

    然後，他遭遇了很嚴重的質疑。

    「首領，我記得你好像是單身吧？」

    「嗯，我也記得，我在神秘日報閱讀過與首領有關的八卦新聞，雖然美拉達特殊教育學校的現任校長，女巫集團首領莎莉曾公開宣稱她喜歡首領，首領的回應是逃之夭夭。」

    「嚴格意義上，首領才剛剛成年，他甚至比我們還小一些，肯定沒有過情感經歷。」

    ……

    聽著如潮質疑，唐奇先是腹誹道：「我只在這個世界是單身，前世我就是情感專家。」

    而後眼看著安妮幾個成熟女巫師的話題開始偏向成人，他眉頭一挑，不得不幽幽道：「遵循主宰的指示，對於新生熔爐巫師，要安排最合適的訓練任務，不必急切尋找邪神獻祭……」

    又是「嗡」的一下，一眾熔爐巫師齊齊露出乖巧表情，對著自家首領諂媚笑著。

    就在四十位熔爐巫師感受首領威嚴時，忽然，屏障之外，畫面又開始閃爍跳躍。

    而且這一次，速度似乎加快了許多。

    接下來的數個呼吸內，眾人看到了證實唐奇說法的一幕，少女佩內洛普為了報仇，最終與那喚做「蘭迪爾」的年輕自然之靈分開，她又一次進入凶險廢土世界。

    在仍舊持續，且愈加劇烈的輻射中，她很快又一次變異，變得更加醜陋。

    但她的身後，始終存在著一道戰士般的巨人身影。

    兩道堅定的身影，在無法知悉長度的漫長時間之內，跨越了無比廣袤，被輻射光塵所籠罩的廢土大陸，最終他們來到了一座高聳入天穹，彷彿完全由輻射光塵匯聚而成的山峰腳下。

    這裡的輻射污染，比外界濃烈了不知多少倍，恐怖、狂暴的射線流，自那不知名的山峰高處奔湧下來，如同天穹破碎之後，倒灌下來的異域天災。

    時空屏障內，唐奇的目光也落在那山峰之上。

    他似有所明悟，開口道：「帝納利峰，新大陸最高峰，它的山巔有一道裂縫，通往……諸神戰場！」

第七百零一章 重啟的時間線（上）

    「諸神戰場！」

    四十位熔爐巫師，神色同時凝固。他們眸中閃過驚駭、興奮之色，他們四十人可都是剛成為超凡者不久，雖然已經完成了多次訓練任務，但真正意義上的超凡戰爭還沒有參加過一場。

    突兀這一下，他們的首領說，此時此刻眾人所在，是黑暗紀新大陸的最高峰，他們都知曉「帝納利」這三字在新大陸土著語中的含義：最接近天神、太陽之處。

    而在神秘側，這個地方，這個時代，意味著只要登上山巔，就能通過那裡的裂縫，進入諸神戰場。

    所有超凡者都知曉，諸神戰場是什麼地方。

    「黑暗紀的『大災變』，各大陣營的神靈，在神秘之中互相征伐，那一場前所未有的戰爭，席捲了神秘之上『萬靈』中的很大一部分，幾乎所有主宰級的神靈都參戰了。」

    「那時的戰場中，隨處可見神靈屍體，隨意飄蕩來的，都是神物。」

    「當然，那裡也意味著無法想像的凶險，半神級以下入內，甚至無法來得及看清戰場內的畫面，在進入的瞬間就會被肆虐的神性污染殺死，而即便是半神級的超凡者，在那戰場中，也將如同炮灰一般。」

    「佩內洛普認定的仇敵在諸神戰場內？」

    「可是不對啊，首領說這個時空不是真實的黑暗紀曆史，那這個世界是否還會發生大災變，還會有戰場？」

    熔爐巫師們話語凌亂，直到唐奇的聲音響起。

    此時他的目中，暗紅光輝泛起，他隔著時空屏障，彷彿可以穿透那籠罩一切、污染一切的輻射洪流，看到那天穹之上的畫面。

    「這個時空未必有著一樣的大災變，但發生了比大災變更加可怕的災難。」

    「佩內洛普認定的仇敵的確在戰場內，但或許不是某一位神靈，而是整個戰場。」

    「那一場讓新大陸，乃至於整個起源星都成為廢土世界的輻射天災，就來自於那新的諸神戰場，是戰爭的餘波，讓起源星化為廢土。」

    「輻射天災始終存在且還在加劇，那說明……戰爭還在繼續！」

    唐奇每吐出一句，熔爐巫師們的神色便凝固一分。

    雖然恐怖、不可思議，但唐奇的「猜測」，幾乎不存在任何漏洞，那或許就是真相本身。

    儘管這一刻，即便是他自己，也無法穿透那輻射洪流，看清帝納利峰山巔那一道裂縫，是不是通往「神秘」，通往比大災變更加可怕的諸神戰場之中。

    「要知曉真相，只有像真實歷史中的馬丁‧西姆斯一樣，闖入諸神的戰場……」

    唐奇話音未落下，已變得臃腫、惡臭的佩內洛普，挪動著自己的軀體，毫不猶豫闖入那肉眼可見，自那山巔洶湧而下的射線洪流之中。

    下一秒，她的軀體短暫凝滯於半空。

    隔著時空屏障，二號唐奇與四十位熔爐巫師一起看著。

    熾烈的射線與灰暗的灰塵混雜著，它們形成的「洪流」，有著無法想像的力量，原本有著自我形狀的帝納利峰，因為這持續不知多久的洪流洗刷，已被塑造成一座高聳天穹的「黑色天梯」。

    在唐奇所在世界，後來能成為聖之巫女的佩內洛普‧維塔拉，她正在天梯第一階。

    她的「輻射變異之軀」，正在發生更加駭人的變化。

    隨著劇烈的輻射光塵籠罩，那些臃腫的血肉彷彿瞬息腐爛，掉落下來，頃刻間顯露出一副扭曲骨架……她背後的黑色根須上，那些混居了人類和變異生物的痛苦臉龐，瘋狂慘叫哀嚎起來……

    即便如此，佩內洛普依舊邁動了腳步。

    她那雙經歷了不知多少痛苦的眼眸之內，已無法再看見當初少女的清澈，有的是堅定，是某種執念。

    她一步一步，往天梯上方走著。

    自她軀體上掉落的血肉，又隨著她體內爆發出的魔力而回歸。

    只是緊跟著，第二輪的「折磨」便要開始。

    而後將會有第三輪、第四輪、第五輪……眾人陷入沉默，他們作為近距離旁觀者，能清晰無比的看見，那輻射洪流洶湧過去時，在佩內洛普的軀體上發生的是一種什麼反應。

    若是要進行對比，就像是一具鮮嫩的軀體，正在被鋼刃刮洗，痛苦即將淹沒佩內洛普的少女靈魂。

    可她，依舊要踏出下一步。

    不過就在她要踏上第二個台階時，一道無比巨大、偉岸的身影，出現在了她的身前。

    「啊！」

    時空屏障之內，唐奇聽到了愛莉、安妮等人的歡呼。

    出現了！

    忍耐了數月，或許是數年，乃至於數十年，膽怯無比的「極樂」，他終於無法忍受佩內洛普承受第二輪的折磨，他站在了台階上，擋在洪流之前，如同一座高山，將所有傷害隔絕在外。

    醜陋、臃腫的佩內洛普，緩緩抬起頭顱。

    她的眼眸內，映入了一道巨人身影。

    她本該覺得陌生，因為此時的極樂，早已成長為真正的「多摩巨人」。

    他毫無幼年期時的醜陋、怪異，儘管他的頭顱依舊是那般怪誕，長滿了觸手與眼球，但那種霸道、偉岸的氣息，讓他更接近於神靈，而非是邪惡的醜陋巨人。

    「極樂！」

    在漫長歲月的折磨之後，佩內洛普已不是少女，她變成了怪物，她的聲音粗糙難聽，讓人厭惡。

    可落入極樂耳中，卻比天籟還要動聽。

    眾人眼看著極樂下顎的觸手再次一根根蜷縮起來，那些眼球也有所反應，但與之前那次不同，此時此刻極樂釋放出的，是一種淳樸的快樂，源自靈魂深處的欣喜。

    「吼！」

    已成為真正多摩巨人的極樂，自然也無法再發出幼年期那種可愛的「啾啾」叫聲。

    他的嘶吼，甚至於讓沖刷過來的輻射洪流停頓剎那。

    也便是這一剎那，極樂抱著佩內洛普，觸手化作保護屏障，將她牢牢固定在身上，旋即他動了。

    嘭！嘭！嘭！

    化作「黑色天梯」的新大陸最高峰之上，一尊巨人，正踩踏著一個個巨大台階，逆著「輻射天災洪流」而上。

    「他像是一位騎士。」

    熔爐巫師中最感性的愛莉，少女緊緊握著雙拳，努力為極樂加油。

    唐奇，以及隱隱猜到什麼的熔爐巫師，沉默看著這一幕。

    尤其是唐奇，在進入這個「時空氣泡」之前，他便從那碎紙片上的信息碎片中有所感知。

    「這個時空所記錄的，恐怕是一個悲劇。」

    他動念時，愛莉和安妮等人卻又一次歡呼起來。

    成熟期的多摩巨人，的確有著半神級的戰力，尤其當極樂的身上，還有著懺悔之劍和神性荊棘時，他成功逆著洪流，即將登上新大陸的最高處。

    他的前方，便是終點。

    而那裡，也如唐奇所說，出現了一道裂縫。

    不，那更像是一座門戶。

    漆黑的天梯之巔，比廢土世界任何區域都要濃烈無數倍的輻射光塵，自那洞開的「神秘」之中，瘋狂的湧動出來，光塵遮掩了一切，包括門戶之後的景象。

    極樂抱著佩內洛普，一頭便要撞入那門戶之中。

    但就在這一刻，誰也沒有想到的變故發生。

    嗤！

    一樣「異物」伴隨著光塵鑽出門戶，恰好迎向極樂。

    眾人的眼眸內，清晰景象映現：

    那異物像是某件武器的一部分，像是一枚長長碎片，它通體幽暗，如同黑水晶一般，上面鐫刻著密密麻麻，讓人靈魂顫慄的符號，碾壓眾生的神性氣息釋放。

    它來自一件神器！

    眾人腦海，生出這念頭，也同時看著那如同黑水晶之槍的「神奇碎片」，輕而易舉劃開了多摩巨人那堅韌無比的皮膚，刺穿了他的血肉，伴隨著「嘭」的一聲。

    極樂，他被釘穿在了神秘門戶之前。

    「吼」

    痛苦之極的嘶吼，從多摩巨人口中吐出。

    更恐怖的，是極樂那瞬息開始消失的軀體，半神之軀此刻就如同被橡皮擦一點一點抹去，他頭顱上數十顆眼球瘋狂閃爍著光芒，但無力阻擋一切的發生。

    觸手化作黑灰簌簌落下，佩內洛普的軀體掉落下來，被一雙大手接住。

    極樂捧著女主人，一點一點，往神秘門戶內遞過去。

    他的軀體，正在化作灰塵消散，但他沒有再發出任何一道聲音，他捧著佩內洛普，那一顆顆眼球裡面，光芒正在黯淡下來，內裡浮現的最後一幕景象：

    少女時期的佩內洛普，在那懸崖之上，發現了意外降臨起源星的極樂，那時的他是一顆醜陋小蝌蚪，少女卻像是發現了什麼寶藏般，用雙手捧著，奔向她的父母。

    「完成女主人的願望，完成它。」

    靈魂嘶吼著的極樂，將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到雙手中，他的頭顱即將消失，他僅剩下的最後一顆眼睛，最後一次看向佩內洛普。

    但這次，他看見的不是有執念的佩內洛普，不是經過長長歲月，始終不去看身後跟隨的「影子」，不是那瘋狂吞噬變異生物也要前進的醜陋少女，她沒有再瘋狂要進入神秘門戶，去看一眼仇恨與天災的源頭。

    她在最後一秒……回頭了。

第七百零二章 重啟的時間線（中）

    時空屏障之後，四十一人無言的，震撼的看著眼前定格的畫面，愛莉、安妮等熔爐巫師們，已完全沉浸於二人之間的故事，這其中甚至也包括了唐奇。

    眾人不知該如何形容這有著看似圓滿結局的悲喜劇，眾人只想看那兩道身影緊緊相擁在一起。

    渾然不覺，比那不知多久之前「輻射天災」爆發時更駭人的畫面，在這一刻，無聲的發生了。

    光！

    真正毀滅一切的光，同時在舊大陸、新大陸……在起源星的每一個角落爆發。沒有生物能豁免，能有所反應，時間空間都被席捲，所有的一切都在碎裂、重組，整個世界如同一張輕薄的紙片般被撕碎。

    二號唐奇在進入這「時空氣泡」瞬息所接收的信息與畫面，這一刻真實發生了。

    即便有著屏障，即便他們並不屬於這個時空，依舊無法阻擋那席捲世界的毀滅光輝，二號唐奇與四十位熔爐巫師，同時陷入黑暗、混亂與顛倒之中。

    不知過去了多久，最先醒轉過來的，依舊是唐奇。

    他的眼眸之內，暗紅光輝閃爍，眼前白茫茫的景象漸漸消退，白光與重影之間，唐奇發現自己身前存在了許久的時空屏障消失了。

    不，確切的說是擴大了。

    眾人所在，仍舊是「帝納利峰」的山巔。

    只是那神秘門戶，那輻射光塵，一切都消失了。

    整個世界變得白茫茫一片，彷彿處於奇妙的夢境中。

    夢境邊緣，則又是那時空屏障。

    而那屏障之外，此時此刻，無數時空碎片正如同循環的河流一般，不斷的閃爍、湧動過去。

    那些碎片中，眾人很快看到了讓他們無比熟悉的一幕幕。

    但不等他們辨認，一道有些遲滯、膽怯，但很快變得堅定的聲音，鑽進眾人的腦海。

    「你~你們好！」

    幾乎是立刻的，唐奇與四十位熔爐巫師們一起看向聲音源頭，詭異的，就在他們面前的源頭。

    原本空無一物的帝納利峰山巔，讓眾人不敢置信的一幕出現。

    一尊無比熟悉的巨人，憑空出現。

    祂有著神靈一般的軀體，青黑泛綠的皮膚，密密麻麻的紋理與線條，似乎因為歲月的侵蝕變得愈加深刻，祂有著一顆無比醜陋，但也無比威嚴的頭顱，下顎是密密麻麻的觸手，頂部則是數十顆眼球，內裡有著彷彿經歷了漫長歲月才能獲得的滄桑。

    祂很虛弱！

    眾人心底生出這判斷，是因為眸中所映照出的巨人之軀，呈現出一種腐朽質感。

    就像是埋藏在地底深處的「古物」，雖然在被挖掘出來的那一刻，祂看起來是鮮活的，甚至維持著原來的模樣。

    但那其實是一個假象，只要祂觸及空氣，或是一陣輕風吹拂過來，祂這如同神靈一樣威嚴的軀體，將化作灰塵，隨風散去。

    可即便如此，祂的聲音，祂的語氣，依舊清晰存在，眾人也在瞬息明悟祂是誰。

    這世界上，恐怕也很難再找到一尊半神級的存在，始終保持著自我，如果祂可以顯化出人類軀體，在眾人腦海中的印象，大概會是一個青澀、膽怯的男孩。

    「極樂！」

    愛莉、安妮等人，當先驚呼。

    她們的目光，同時落在極樂的胸腹間。

    在那裡，一柄「黑色長槍」貫穿了極樂這尊多摩巨人的軀體，將祂死死釘在了原地。

    當眾人的目光，落在真實長槍之上時，除了二號唐奇，其餘四十位熔爐巫師體內的熔爐魔力瞬息被激發，他們化作火人，但這依舊無法阻擋自我靈魂的顫慄，無法抵禦那種被碾壓的虛弱與卑微。

    好在很快，伴隨著青綠色的輝芒閃過，那不知名神器碎片陡然暗淡下來。

    上面的神秘符號，紛紛隱匿。

    「很抱歉，我越來越虛弱，無法時時刻刻壓制它。」

    聽著極樂的聲音，眾人不由看向極樂的雙腿，一大塊血肉忽然化作黑灰，簌簌落下。

    熔爐巫師們都不是愚蠢之人，轉瞬明悟極樂做了什麼。

    但這個時候，眾人也無暇多關心。

    他們的目光很快又落在極樂軀體週遭半空中，約莫十幾道人類身影，正好似「活死人」般被吊在半空。

    從這些人的穿著打扮和年紀來看，不難判斷出，他們就是之前失蹤過的學生們。

    將他們吊起來的物事，赫然是一根一根屬於極樂的觸手，它們裹捲著作死的學生們，青綠色的輝芒溢出，形成一個個特殊的護罩，畫面像極了一些未來風格小說中「休眠艙」的情節。

    立刻的，四十位熔爐巫師將疑惑目光投向極樂。

    同時，他們的軀體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緊繃，體內魔力也蠢蠢欲動。

    「嗯，之前的訓練沒有白費，每一人都保持了足夠的警惕。」

    「雖說因為旁觀了極樂與佩內洛普那感人至深的廢土愛情故事，包括唐奇自己在內，對於極樂這尊命運多舛的多摩巨人是有著好感的，可即便如此，在超凡世界，任何一次冒險，都必須維持足夠的警戒心。」

    「更何況，眼前的極樂，未必是真正的極樂，又或者真正的極樂，也未必不會產生惡意。」

    二號唐奇暗自點點頭時，他的目光也從那時空屏障外，那不斷循環湧動的「河流」之上收回。

    他直接看向極樂，與那數十顆眼球對視在一起。

    他下意識要開啟萬物通曉，可這一瞬間，一種強烈無比的危險預兆，席捲他的心靈。

    這預兆無比強烈，也無比熟悉。

    若非這是一具分身，那麼此刻他已經失態了。

    唐奇的腦海之中，一幕模糊但讓他完全不敢置信的畫面爆出。

    至暗宇宙！

    起源神族！

    此刻，正處於永恆塞壬號之上的唐奇本體，神色凝滯，彷彿忽然發生了無法想像的意外，讓他的眼眸裡面浮現出前所未有的驚駭。

    「極樂，不，是這顆時空氣泡內的一切與起源神族有關？」

    「氣泡內的時空，導致歷史發生改變，導致那廢土世界誕生的輻射天災……在歷史徹底被改變之後，過去不知多少年……席捲整個世界的毀滅之光……所有這些，都與起源神族有關？」

    ……

    大量紛亂、疑惑的念頭，彷彿大爆炸般翻湧而出。

第七百零三章 重啟的時間線（下）

    永恆塞壬號之上，時空屏障之內。

    唐奇的本體和分身，都竭力將變化的神色鎮壓下去，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而他的腦海中，自他在「溫斯頓鎮」解決了不朽伯爵與初代女巫之後，未曾感受過的危機預兆，那種無法掌控自己的感覺，正蠢蠢欲動試圖蔓延出來。

    如今的唐奇不但是一位強大博學者，還是夢幻國度之主，更擁有一尊熔爐祭祀分身，四十位熔爐巫師作為屬下，若是再延伸的話，女巫學校、古堡局、提羅斯魔怪一族等都能算是他勢力的一部分。

    甚至，他與拉斐爾的關係，足以讓他在某些時候，借用整個「荊棘陣營」的力量。

    如此計算起來，雖然唐奇還有「光明之主」以及一些邪神組織作為敵人，但也無法否認他是超凡世界大人物。

    按照常理，很難有什麼世間或是變故，能讓他生出這般強烈的危機預兆。

    但，偏偏有例外。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四字：「起源神族！」

    從那次詭異的襲擊事件之後，他隱隱有所猜測，自己所擁有的特殊能力萬物通曉，恐怕與那起源神族有關。

    如果是光明之主這種來歷清晰，甚至於完全在明處的敵人，唐奇並不會有這麼強烈的危機感。

    但起源神族不同，唐奇對祂們知之甚少。

    甚至可以說，毫不瞭解。

    唯一知曉的信息：起源神族是「神秘」中無比隱秘的存在，而且祂們強大無比，從起源紀開始，之後的矇昧紀、黑暗紀，諸多大事件都與起源神族有關。

    但偏偏，除了少數神靈，其他神靈或是超凡者，都意識不到祂們的存在。

    現在，這說法又一次得到驗證。

    「大災變，以及這個時空氣泡，這裡面截然不同的歷史……它們都與起源神族有關？」

    「涉及神秘之上的萬靈，其中還包括了大量主宰級存在，這種諸神戰爭背後的黑手，會是那至暗宇宙中，那不可知、不可直視的巨人麼？」

    「若真是祂們，我的重生，我的特殊能力，是不是也是一個巨大陰謀？」

    ……

    眼看著紛亂念頭彷彿沒有盡頭般不斷冒出，唐奇不得不收斂心神，他恍惚覺得自己如同一枚無法掌控自我的棋子，在黑暗中小心翼翼的，探究著恐怖的真相。

    他深深呼吸了一下，不打算再啟用特殊能力。

    整個人，完全進入「熔爐祭祀」的角色，眸中泛起淡淡的暗紅光焰。

    「他們怎麼了？」

    唐奇掃了眼被祂觸手裹卷的十幾個作死高中生，不經意間問道。

    被提到這個，極樂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些觸手蜷縮著，顫抖了幾下，而後祂回答道：「他們沒事，我沒想到會有十幾個普通人類意外進入這裡，他們不具備幫助我的力量，所以一進來，我就讓他們陷入沉睡，這可以讓他們免受傷害。」

    「可能是因為我的求援方式有問題，我不知道什麼是正確的，只是參考了一些時空碎片中見過的景象……」

    極樂絮絮叨叨的說著，很快唐奇與熔爐巫師們，眼中除了同情之色外，又浮現出驚訝，之前在時空屏障內，眾人見證極樂的大半生，怎麼沒發現這傢伙還是個話癆？

    雖然聽一尊半神級巨人講述隱秘，這並不會讓人很想拒絕。

    可很顯然，任何人都能看出此時極樂的處境，所以唐奇沒有再吐出任何廢話，直接進入正題，打斷道：「你想要我們做什麼？」

    進入氣泡前，那碎紙片上的信息碎片已經告訴了唐奇，極樂便是那膽怯的半神級超凡生物，祂散播通行憑證，是為了讓自我解脫。

    忽然聽見唐奇這麼直接的話，極樂那數十顆眼球微微一滯，而後同時凝聚在唐奇身上。

    剎那間，二號唐奇有種被看穿之感。

    雖然極樂陷入了無比虛弱的境地，但祂畢竟是一尊多摩巨人，進入成熟期，便是半神級存在，一眼洞悉唐奇這熔爐祭祀的「力量」並不難。

    至於四十位熔爐巫師，雖然也獲得了祂一道友善目光，但此刻處於被忽視狀態。

    回答唐奇之前，祂的眼球裡面閃過猶豫之色，似乎是在擔心祂的答案說出來之後，會讓唐奇等人陷入危險的境地，但很快祂就意識到，祂沒有別的選擇了。

    祂那數十顆眼球同時眨了眨，滄桑深處，依稀可見祂幼年期的清澈，祂那平和、誠摯的聲音，下一刻在眾人腦海中響起，初始內容便讓唐奇與熔爐巫師們同時陷入驚駭。

    「我從他們的腦海中汲取了一些知識，雖然很混亂，有很多殘缺，但我很開心，至少在你們的歷史中，女主人她活的很幸福。」

    「我們的歷史？」

    雖然在看過那些時空碎片之後，唐奇與熔爐巫師們心底都有了一些猜測。

    但此時被極樂確認，依舊讓他們面色生出變化。

    「原本我想用被篡改的歷史，或者說被重啟的時間線來形容，但我只是一個被波及的小蟲子，我不敢確認我完全洞悉了真相。」

    「如果按照你們所處時空的說法：我是黑暗紀末端的超凡生物，幼年期的我因為意外，降臨在起源星新大陸，被我的女主人撿到，我陪伴她成長，直到那場輻射天災出現。」

    「在誕生的廢土世界中，我守護了女主人十年時間，這十年雖然我只跟著女主人，但我所見的一切，與你們所在時空的歷史有著巨大出入。」

    「女主人耗費了十年來到了這裡，她想進入那神秘門戶，去看一眼造成這一切的源頭，但她沒能成功，真正毀滅一切的災難發生了，所有的一切都化作虛無。」

    說到這裡，極樂停頓了剎那，那數十顆眼球內，恐懼之色無法掩飾的湧出。

    但很快，裡面又浮現出一種欣喜之色。

    祂下顎的觸手，指向十幾個作死高中生，又道：「在他們到來之前，我以為新大陸、起源星或者整個世界都被毀了，但他們腦海中的記憶卻告訴我。」

    「歷史，發生了改變。」

    「我似乎完全被抹去了，那場輻射天災沒有發生，女主人的父母也不再遭遇那場悲劇，他們與女主人一起，成為神話傳說的一部分，人類的守護者，聖之巫女佩內洛普‧維塔拉……女主人應該會很喜歡這個稱呼。」

    說道佩內洛普，極樂的語氣漸漸溫柔，似乎陷入了某種美妙的回憶。

    唐奇沒有進行打擾，儘管已經說到了這裡，極樂依舊沒能進入正題。

    又過去數秒，極樂似提前有所預警，祂自己清醒了過來。

    那數十顆眼球裡面，立時浮現出不好意思、害羞之色，觸手又習慣性的蜷縮、抖動，祂繼續道：「根據你們的歷史，我與女主人在這裡最後見證的那毀滅天災，或許並不是在毀滅世界，而是重啟了時間線。」

    「或許有更準確的形容，但那種偉岸力量，我無法理解，只能用最粗糙的表述方式。」

    「女主人回到了原來的時間軌道上，但我卻意外被波及，我被一顆時空氣泡捕捉，並成為氣泡的……錨點？」

    觸手抖動半響，極樂艱難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詞語。

    祂似進入了狀態，一點一點，將極度隱秘、震撼的信息，完整吐出。

    「我不知道是那能影響時空的力量是什麼，但我能感受到，那種無法想像的力量，仍舊有一絲殘留在這顆時空氣泡內。」

    「轟隆！」

    唐奇聞言，腦海似又要翻騰，答案浮現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

    「起源神族有力量殘留在時空氣泡內……這就是危機預兆的源頭，我一旦在這裡施放萬物通曉，即刻會引來真正的起源神族？」

    唐奇維持冷靜思索時，極樂繼續講述。

    「我被氣泡捕捉，我能感受出來，這裡循環的時空，也就是你們所見的那一切，都是圍繞著我進行的，那是我相較於其他族人來說，較為短暫的一生。」

    「原本這既是恩賜，也是折磨，我要不斷看著她經歷痛苦，即便我一直陪伴在她身邊……如果沒有你們，這顆氣泡，連同裡面循環的時間線，都會在我死去的那一刻崩潰，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會被殘存著那一道『不可知的可怕力量』抹去。」

    「這是一種不可逆的宿命，會在未來的某一刻發生。」

    「但現在，我洞悉了另一種歷史，我看到了女主人幸福的一生，我想提前結束這一切了。」

    「我的請求，我希望你們能在這個時空，也讓她獲得一個美好人生，在這裡她也不必經歷那些痛苦，她是那麼美麗，那麼純潔，她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一束光。」

    聽著極樂那越來越堅定的聲音，不管是唐奇，還是四十位熔爐巫師，心底都浮現出一道莫名預感。

    下一刻，唐奇道：「提前結束它的方式是？」

    極樂似一直在等待這一問，祂那數十顆眼球之內，同時浮現出一副陌生的畫面：黑夜，高山森林，一條充斥著銀白磷光的溪流自洞開的神秘中流淌而出，溪流內，一顆醜陋無比的蝌蚪在其中跳躍……遠處，一道少女的身影正在走來。

    畫面外，極樂那蘊著喜悅、釋然，以及一種解脫的聲音，在眾人腦海響起。

    「我請求你們……殺了我！」

第七百零四章 穿越時空謀殺自己

    「殺了我！」

    平靜無比的聲音，自極樂口中吐出。

    祂被釘在這新大陸最高處，但祂依舊是多摩巨人一族，漫長的歲月侵蝕使得祂無比虛弱，但也讓祂的神性氣息愈加的厚重威嚴。祂向眾人請求，畫面就像是一尊巨人請求數十隻螞蟻殺死自己般，怪誕無比。

    眾人陷入沉默，目光隨之定格在極樂眼球中映照出的畫面之上。

    那一幕，是這顆時空氣泡的起始點。每當時空循環到達終點，也即是老邁醜陋的佩內洛普放棄仇恨回頭的那一刻，時間將重啟，一切回到極樂與少女佩內洛普的初遇，而後再度進入痛苦不堪的歲月。

    如果極樂不知曉另外一種歷史，祂或許會一直堅持下去。

    但現在，祂選擇提前結束。

    「這顆時空氣泡的起始點與終點，都在於我，所以只要殺了我，不論是什麼時期的我，都足以讓它崩潰……但我希望你們能殺死剛剛降臨，還未遇上她的我。」

    「只要這樣，那一切就不會再發生。」

    極樂說完，目光略過四十位熔爐巫師，祂看向二號唐奇，繼續平靜的講述道：「幼年期的我，自我意識朦朧，大部分時候由本能驅使，但並不像看起來那麼好殺。」

    「我的血脈畢竟是多摩巨人，如果感受到危機，即便是幼年期的我，也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

    「所以，可能只有你能幫我了。」

    極樂直接摒除了四十位熔爐巫師下手的可能性，雖然沒有明言，但意思很清楚了。

    看起來只是一枚小蝌蚪的「幼年極樂」，對於四十個菜鳥來說也是無比危險的。

    唯有二號唐奇，有能力完成祂的請求。

    頓了一下，極樂毫不猶豫又說出了報酬。

    「我擁有的大部分東西，都已經腐朽消失，還剩下的只有我這具殘軀，這件神器碎片，以及我在漫長歲月中，為了保持自我而誕生的一個小愛好，我隨機描繪了一些我所看到的歷史，都是與你們所在時空歷史不太一樣的畫面。」

    「按照這些孩子腦海中的說法，那算是我的塗鴉作品。」

    「我知道你們都是熔爐巫師，所以我的軀體你們可以拿去獻祭，這碎片你們也可以取走，那塗鴉作品也是一樣……只是你們的動作要快，等時空循環中的我死去，我真正的軀體，這件碎片，以及我的塗鴉作會真實顯現。」

    「那時你們會有一秒，或者兩秒的時間，取走它們，然後離開，否則你們也會被一同抹殺。」

    「嗯，順便把這些孩子也帶走。」

    最後一句話吐出，極樂沒有再絮絮叨叨，祂停了下來，等待著結果。

    而被眾人注視著的二號唐奇，也在這一刻有了動作。

    無法開啟萬物通曉，他只能以直覺和經驗來判斷，這裡面是不是存在陷阱，是不是有著可怕的陰謀。

    他踏出一步，與那數十顆眼球對視在一起，他不需要動用特殊能力，他此刻只是在理解「極樂」的生命和靈魂。

    他的本體，隔空與極樂對視著。

    二號唐奇只是一位熔爐祭祀，但真正的唐奇卻是漸漸開始擁有「生命」、「靈魂」等神職的偽神靈。半神級的極樂，無法欺騙他，哪怕他沒有施放萬物通曉。

    很快的，唐奇收回了目光，眨了眨眼，心底發出一道哀嘆的同時，他有了選擇。

    他沒有去問極樂這是否值得，也不認為祂的做法是自欺欺人。

    「開始吧！」

    他無聲的點了點頭，而後眾人便都看見，極樂那數十顆眼球之內，清晰無比的浮現出歡喜之色。

    不遠處，籠罩著帝納利峰的時空屏障，這一刻即刻泛起光輝，一道奇妙的門戶誕生。

    門戶之後，正好便是環繞著這裡的時空循環的起始點。

    唐奇走過去，目光穿透時空，看到了那黑暗中，自神秘流淌過來的溪流，看到了那活蹦亂跳的幼年極樂，也看到了正從森林另一端歡快走來的少女佩內洛普。

    他沒有回頭，徑直跨入了門戶。

    轟隆！

    這一瞬，前所未有的怪異感覺，席捲唐奇軀體與靈魂。

    極為特殊、莫測的氣息，降臨在他身上，他彷彿忽然切換成了上帝視角，親眼看著自己的軀體變得無比蒼老，而後化作白骨、塵土。

    但又在瞬間，塵土復甦，他變成嬰兒，成為少年，最終恢復成原本的自己。

    「這就是從歷史旁觀者轉化為參與者之後的感受？」

    踩踏在真正的黑暗紀泥土上，呼吸著還未化作廢土的黑暗紀空氣，唐奇默默感嘆道。

    旋即，他大踏步的動了。

    雖然他很想多感受一下真實的黑暗紀，但要完成「極樂」的請求，他需要在佩內洛普與幼年期的祂相見之前，殺死祂。

    「這種穿越回過去，殺死某個關鍵角色的情節，像極了我前世所看到的那些時空懸疑電影，只是那些電影裡的主角們，不會想著要去殺死一隻醜陋的蝌蚪。」

    動念時，唐奇的身影已然出現在懸崖之上。

    他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那銀白色「溪流」內。

    蘊著某種強烈污染的磷光立時閃爍著瀰漫出來，唐奇腦海先是生出一種想要離開這裡的強烈念頭，繼而又爆發出一種無比怪誕的感覺，讓他想要保護溪流內的蝌蚪。

    幾乎是立刻的，唐奇神色微微肅然。

    「多摩巨人為了保護幼體而留下的異物，裡面蘊著強度極高的靈魂控制類超凡之力。」

    心底生出判斷，旋即他的眼眸內，濃烈的暗紅光焰爆發，所有的熔爐巫師對於靈魂控制都有著極高抗性，而一尊熔爐祭祀，那幾乎不會被控制。

    驅逐污染的同時，唐奇再無輕視念頭，雙手無比迅疾的，穿透溪流，捉向那顆活蹦亂跳，正用眼球無比好奇看著週遭的蝌蚪。

    時空屏障內，四十位熔爐巫師都用奇怪目光看著這一幕。

    他們腦海剛生出「首領像是正在捉蝦摸魚的笨拙漁民」的既視感，下一秒異變發生。

    幼年期的極樂剛一落入首領掌心，即刻發出「啾啾」兩聲，而後眾人便都看見，那顆醜陋的蝌蚪開始膨脹，祂的軀體眨眼進化為類人體，又繼續生長……恍惚間，眾人即將看到一尊真正的多摩巨人。

    「這就是多摩巨人幼體的危險防禦機制，感受到危機，祂會在極短時間內完成進化？」

    「這種臨時進化肯定會對祂造成嚴重傷害，但一尊成熟期多摩巨人可是半神級存在，首領如今的境界是……？」

    四十位熔爐巫師心底剛生出擔憂，那懸崖上，畫面又快速變化。

    唐奇無視極樂的變化，一手捏著祂，另一手則喚來一顆無比耀眼、燦爛的「太陽」。

    轟！

    熾烈的熔爐魔力爆發，光焰肆虐。

    這區域內，所有的生物都有所感覺，他們抬起頭顱，看向那懸崖。

    「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合適的結束方式。」

    「她看不到你，但她能看到你化作的光，短暫，但無比燦爛的光。」

    時空屏障之內，唐奇那平靜的聲音響起。

第七百零五章 撞冰山

    如同預言般的聲音響起在屏障內，隨即真正的結局誕生。

    光，一束燦爛到極點的光焰刺穿了夜空，它升騰到了最高處，整個「老維塔拉」地區，所有的人類，所有的超凡生物，以及少女佩內洛普‧維塔拉，眼眸裡面都映照出了籠罩一切的光輝。

    這光芒不具備任何傷害，它就像是最燦爛，最耀眼的神秘煙花。

    當它完全綻放時，這時空循環內的所有生物都莫名有所感應。

    而後，整個世界定格了，在最美好、寧靜的那一刻定格。

    冥冥之中的未知所在，一顆依附於「起源星」的氣泡，它看起來無比美麗寧靜，外層像是浩瀚星雲，內裡則是循環往復的時空溪流，每一道時空碎片，都閃爍著虹彩。

    只是這一刻，氣泡內部，一束燦爛極致的光輝爆發。

    難以想像，且無法去感知，去預測的連鎖反應誕生，那彷彿要永恆循環的時空溪流在「源頭處」斷裂了，旋即便是一場接連不斷的時空煙花秀。

    每一團光焰，便是一幕時空碎片。

    懸崖上，煙花施放者唐奇，他面前定格的美好世界正在崩解。

    不遠處的少女佩內洛普‧維塔拉正在仰望星空，嘴角是一抹驚心動魄的純潔笑容，頭頂星空，一尊模糊的多摩巨人虛影在煙花中浮現，祂在看著少女，祂也在崩解。

    唐奇的目光又看向那斷裂、湧動的時空溪流，源自博學者的好奇，他很想從中窺視一些真實歷史的隱秘。

    但這一刻，他的眼眸內，一道神秘「漣漪」出現。

    那看起來就像是每一個氣泡在破碎時都會誕生的景象，可他卻從那漣漪中感受到了毀滅一切的力量。

    不，正確的形容，應該是……抹殺。

    「我死亡之後，氣泡崩解，內裡所有一切都會被殘存著的可怕力量抹殺。」

    唐奇腦海，極樂之前所說的話再度浮現。

    不再有任何的猶豫，唐奇放棄了窺視，他輕嘆一聲，循著感應瞬息回到了新大陸最高處，眼前的一切都在崩解，包括被釘在帝納利峰山巔的極樂，祂那經歷了漫長歲月痛苦的靈魂似在抽離。

    數十顆眼球，一顆接著一顆閉上。

    最後一顆閉上之前，看向回歸的唐奇，一道充滿欣喜、幸福與解脫的聲音，在唐奇以及四十位熔爐巫師的腦海中響起。

    「謝謝！」

    話音落下，祂那龐大、偉岸好似神靈般的巨人之軀漸漸透明。

    這個過程持續了至少一秒，但不論是唐奇還是四十位熔爐巫師，都沒有任何動作。

    獻祭祂的殘缺！

    這的確是極樂給予的報酬之一。

    但眾人沒有經過任何商量，集體選擇拒絕。儘管從獻祭法規則來看，常年被侵蝕、污染的「多摩巨人」，完全能當成是邪神獻祭，眾人能均分的功勛也很可觀。

    可惜，四十人都有著同樣的驕傲。

    作為首領的唐奇，見此沒有責備他們「浪費」，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

    很快，極樂徹底消失了。

    崩潰的洪流中，兩樣「異物」漂浮而起。

    其中一樣，是外形好似「黑水晶長槍」的神器碎片，另一樣應該就是極樂耗費漫長歲月創作出來的「塗鴉作」。

    來不及多看，唐奇隨手一揮將它們連同十幾個作死高中生一起收走。

    「走！」

    話音落下，伴隨著一道「啾啾」聲響，墨綠色的光線爆發，那熟悉的門戶再次洞開，另一端是那惡臭、灰暗但很親切的鷹巢市地鐵一號線「帝王站」候車區。

    唐奇與四十位熔爐巫師，同時化作一道道光線，沒入門戶。

    就在眾人脫離這時空氣泡的瞬息，不可思議，無比瑰麗的畫面，在「神秘」中爆發，不管是時空碎片，或是氣泡內的神秘之光，都無比迷幻燦爛，祂們爆裂綻放，就像是一場只有在無垠神秘之內，才能看見的時空煙花。

    但這煙花，極度短暫，一道漣漪閃過，無聲無息的，它徹底消失了，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

    鷹巢市地鐵到一號線，帝王站，第九根立柱之前，伴隨著一團墨綠光芒閃過，四十位熔爐巫師從虛空中集體跌出。

    他們剛站定，鼻端飄來熟悉的屎尿味道，地底候車區域特有的陰涼氣息也滲透過來，讓剛剛從生死一線中回歸的眾人倍感親切。

    只是有些意外的是，眾人發現首領又不見了。

    四十人心底齊齊生出不妙預感，下一秒，唐奇那明顯有著一絲惡趣味的聲音鑽進他們耳朵裡面。

    「我宣佈，你們所有人都過關了。」

    「接下來你們自由活動即可，但最好快速提升自己的實力和戰鬥技巧，我將會在不久之後召喚你們，唯有真正的『強者』，才有資格和我一起，重現並超越黑暗紀前輩們的風采。」

    眾人聽完這一段話，並瞬息理解了其中的含義。

    「自家首領打算在不久之後搞事，而且是一件大事，一旦去做了，會直接讓熔爐巫師重現黑暗紀的風采？」

    不約而同，包括愛莉這樣的少女在內，四十位熔爐巫師都興奮了起來。

    但很快，他們被那飄蕩的屎尿味道熏回了現實。

    作為住得較遠的成員之一，克勞斯‧洛維奇看了眼空蕩蕩的弟弟，又想了想回家路線，忍不住哀嘆一句道：「我懷疑首領是故意的，他又忘了送我們回去，這裡真的好臭啊。「

    他身邊三十九人，極有默契的齊齊點頭。

    ……

    永恆塞壬號，貴賓艙一間豪華客房外。

    今晚，走廊各處角落的陰影似乎有些不太正常，異樣的氣息在裡面瀰漫。

    若是有感知出眾的超凡者在這裡，一定能聽出來，那些陰影裡面，不斷傳來的慘叫聲，以及夾雜其中的，夜獸和妖精兩個小傢伙玩得開心的叫聲，還有一些扣帶抽打的聲響，大概率是貪食發出來的。

    房間內，一直閉著雙目的唐奇，倏然睜開眼睛。

    他的身前，神秘洞開，一艘精美的木舟即刻駛出，神秘、冰冷的船燈照耀中，二號唐奇出現，他的身前，兩樣被「熔爐光焰」裹著的神物，徑直浮現出來。

    一枚黑水晶長槍造型的神器碎片！

    以及……一件無比特殊的塗鴉作品？

    唐奇的目光先落在長槍上，他試探性的要開啟萬物通曉，之前在時空氣泡內感受過的恐怖危機，這次再未出現。

    「那種神秘、恐怖，抹殺所有的力量，只殘存於時空氣泡內？或者說，那時空氣泡之所以能存在，就是因為那力量，極樂是起始點，但祂不是支撐氣泡運轉的基礎。」

    雖然有所明悟，但唐奇仍舊沒有開啟特殊能力。

    他的目光，又轉移到那極樂所說的塗鴉作上。一尊半神級多摩巨人，耗費漫長歲月創作的塗鴉，自然不會是人類社會中，那些小青年在牆上塗塗抹抹的作品。

    唐奇所看到的，赫然是一團五彩斑斕，光輝燦爛的物事，它似由奇妙的油彩，像是星空之塵，或是更神奇的時光之塵構成，聚攏著，構成一些似是而非的，無比怪誕的事物景象。

    內裡，彷彿有著億萬畫面在閃爍著，變化著。

    「像是一個微縮世界！」

    饒是唐奇有所準備，此刻依舊免不了驚訝。

    「如果極樂是一位人類，祂或許也會是無比偉大的藝術家。」

    唐奇稱讚了一句，心底的期待感再次被拔高。

    相比那或許很強大的神器碎片，極樂留下的「塗鴉作」才是真正讓唐奇想得到的神物。

    「如果時空氣泡內的一切都是真實的，那也就意味著如今這個時空的歷史，遭遇了篡改，時間線被重啟，而且這一切與大災變有關，也與起源神族有關……答案，或許能在這件作品中找到。」

    動念間，唐奇眸中光芒閃爍，他即刻便要踏上愚人船，回歸神秘中的「夢幻國度」。

    雖然直覺告訴他，在這裡開啟萬物通曉也不會有什麼問題，但穩妥起見，唐奇仍舊選擇自己所主宰的世界。

    可就在他即將動作之時，誰也沒有想到的意外發生。

    轟！

    噹噹噹！

    永恆塞壬號的船體驀地一震，船上各種器物砸落地面，所有人都一個踉蹌，東倒西歪，但不等他們憤怒的進行投訴，甚至於喝罵聲都來不及發出，急促無比的警鈴傳來。

    同時，船上各處，狂亂的腳步聲不斷響起，一同響起的，還有一道道驚慌失措、無比恐懼的大喊大叫。

    「冰山，一座巨大冰山！」

    「不好了，塞壬號要撞上冰山了。」

    「快，我們去富人區，那些無恥的傢伙一定會搶走所有的救生衣和逃生船。」

    「對，我們不能白白死在這裡，我們去最上層。」

    「所有人都被欺騙了，塞壬號並不能永不沉沒。」

    ……

    房間內，正要回歸國度的唐奇，腳步一頓，面色有些凝滯，腦海中忍不住回想了一下登船之後，聽過那大油頭青年的吹捧內容，什麼永不沉沒，永恆傳奇之類。

    完全沒想到，打臉來的如此之快。

    「所以說，不管做什麼都不能立旗啊。」

    唐奇身形一轉，離開房間的同時，感嘆聲音傳來。

第七百零六章 紅色螃蟹

    唐奇的身影浮現於走廊，旁邊陰影之內，玩夠了的貪食、夜獸和妖精，同時將那些對普通人類下手的低等級超凡者扔入海中，而後陪同唐奇一起，好奇目光看向前方極遠處。

    而此刻，唐奇在看到並不洶湧的海面，感受到正常的空氣溫度之後，立即反應了過來。

    「嗯？不太對勁，即便塞壬號的航速很快，可才起航至多一小時，離最近的冰山區也應該還有數天時間，就算有一些漂流冰山，也不可能這麼快就遇上。」

    與唐奇做出同樣判斷的，還有此時匆匆趕來的湯姆‧拉奇，他衣衫不整，身邊是對他產生依賴的臨時女友。

    湯姆也不知對自己的女友做了什麼，讓她接下來完全無視了二人間的對話。

    「唐學士，執劍者們剛剛傳來消息，前方的冰山是真實存在的，是一座突然出現在塞壬號航行路線上的漂流冰山，如果二者相撞，塞壬號一定會傾覆。」

    「由於任務限制，執劍者們暫時不能動作，雖然塞壬號剛剛起航一小時，但如今所在海域已經出現了一些危險徵兆，一旦動用超凡力量，移動塞壬號，或是挪開冰山，毀去冰山，都可能引來未知的巨獸。」

    「所以，他們問我們有沒有別的方法？」

    說到最後一句時，湯姆‧拉奇臉上直接露出無奈之色。

    也是這一刻，二人目中都映照出了遠處，以極快速度放大的一團黑影。

    初始，那黑影約莫有大象般的體積。

    但很快的，它開始劇烈放大，以二人的超凡視力，即刻便先於那些驚慌失措的普通乘客們看到了冰山的全貌。

    它看起來就像是一頭漂在海面的「雪白巨獸」，直接擋在了永恆塞壬號的航線之上。冰冷刺骨的氣息，隨著海風被吹拂過來，彷彿要將塞壬號上所有人都凍結在原地。

    從塞壬號船體各處的動靜來看，操縱它的船長、船員們已經在盡力避免相撞，但從塞壬號此時的速度來看，相撞幾乎是無法避免的。

    唐奇沒有立刻回答湯姆‧拉奇，他先是看了一眼混亂不堪的下層區域，雖然永恆塞壬號被譽為海上堡壘，許多貴族富豪都購買了首航船票，但船上數量最多的乘客，還是那些普通人。

    他們中有人是為了回家，有人則是訪友，還有一部分是為了生存，或是別的什麼，他們原本以為這是充滿希望的一次旅程。

    作為普通人，乘坐永恆塞壬號，甚至能成為他們一輩子可講述的故事之一。

    但現在，希望破滅。

    唐奇甚至能從腳底那大量的咒罵、震動和哭泣中，感受到這些普通人的痛苦和絕望。

    與之相對的，上層客艙區域，雖然也有一些普通富豪驚慌失措，已經開始搶奪救生衣和逃生船，但還有部分，則是絲毫不驚慌，還有閒暇欣賞那恐怖冰山的靠近。

    這部分人，要麼本身是超凡者，要麼便是有超凡者守護。

    雖然這海域離鷹巢市已經有些遠，但強大些的超凡者，還是可以安然回轉的。

    「冰山出現的太過突然，雖然可能看起來是個意外，但這裡面可能有超凡力量的介入……」

    吐出這句話的時候，唐奇認真思索了一下方法。

    滿腦子只有戰鬥的執劍者們，力量雖然很強大，但每次動手都會產生大動靜。如果換做他來，不管是「幻象咒」還是「真言咒」，都能在無聲無息間解決這一樁大麻煩。

    只是他需要評估，是否要動手？

    念頭閃爍間，唐奇目光完全凝聚在冰山上。

    同時，他悄然開啟萬物通曉。

    「嗯？」

    突兀的，唐奇眸中出乎意料的流淌出一團強烈幽光。

    讓他也忍不住驚訝的信息碎片，腦海浮現。

    「超凡奇物：活化冰山，未知海洋巨獸的玩具之一，由於長期被該巨獸把玩，該冰山已具備一定程度的智慧，它幾乎不會融化，它可以自由移動……」

    湯姆‧拉奇自然不知曉唐奇開啟了特殊能力，但這一刻，他也能看見唐奇面上露出的一抹訝色。

    而後立刻的，唐奇忽然扭轉頭顱，直接看向前方那平靜無比的海面。

    「來了！」

    「什麼來……？」

    湯姆‧拉奇剛發出疑惑，倏然之間，讓他完全沒想到的異變發生。

    原本寧靜的海面，毫無預兆的泛起漣漪，彷彿整片海域被煮沸了一般，細細密密的氣泡中，肉眼可見的音波瀰漫上來，眨眼將這片海域內，包括塞壬號上的人類，都籠罩了進去。

    嘭！

    最先有所反應的，是湯姆‧拉奇的臨時女友，這位古典氣質美女以不怎麼雅觀的姿態暈了過去。

    彷彿是個信號，原本吵鬧、混亂的塞壬號，開始「嘭嘭嘭」之聲不斷。

    所有普通人類以及一些低等級超凡者，面對那音波根本毫無反抗之力，眨眼便陷入深度昏迷。

    而包括湯姆‧拉奇在內，等級較高的超凡者們，同樣陷入不太好的境地。

    他們沒有慘叫，也沒有掙扎。

    只是這一刻，彷彿遭遇某種「催眠」，直接進入恍惚狀態。

    作為少數例外，唐奇沒有立即做出強烈反應，他甚至在這個時候，傳遞了一道念頭給了執劍者們的首領。

    「不要妄動！」

    似乎是出於對唐奇這位由議長親自介紹的「鷹學士」的信任，原本在他感應中，即將爆發的那股力量，在他傳音之後恢復平靜。

    唐奇也來不及欣喜，他的目光繼續看向海面。

    儘管他沒有感受到明顯的惡意，但在這種時候，在阿特蘭大洋之內，由不得他不保持謹慎。

    神秘側又一條鐵律：僅次於無垠神秘的凶險之地，永遠是各大海洋。

    唐奇腦海，剛掠過這念頭。

    啵！

    一道輕微的異響，猛地自海底傳來，那沸騰的海面陡然被無形的強大力量分開，卻見一顆無比巨大、晶瑩剔透的水泡，自海底升騰上來。

    而後在唐奇，在其他保持著清醒的超凡者驚訝無比的目光中，這顆被月光照射之後，反射出七彩光芒的水泡，開始一點一點，要將整艘永恆塞壬號裹入其中。

    不等唐奇對著水泡開啟特殊能力，更駭人的變故，緊隨而至。

    轟！轟隆隆！

    真正轟鳴的巨響，出現在了永恆塞壬號之前。

    一道無比巨大的黑影，從海底深處浮現，看起來像是一頭「雪白巨獸」的冰山跟著上升，刺眼、熱烈的紅色頃刻間充斥了唐奇以及其他超凡者的眼眸。

    當祂的全貌出現時，即便是唐奇，也無法再保持冷靜。

    「嘶」

    伴隨著倒吸冷氣的聲音，唐奇身側，一道道身影浮現出來。

    即便是在這個時候，來自聖鷹巢會的執劍者們也沒有忘記任務流程，他們以最快速度清場，一些在詭異音波催眠下仍堅持保持理智的超凡者，被執劍者們襲擊，快速進入更深層次的昏迷。

    很快的，唐奇身側身後，強者如雲。

    但這一刻，唐奇根本無暇去看周圍強勢的「同事們」。

    他的目光完全落在海面，那一頭戴著一頂「雪白帽子」，將海面當成是陸地般踩踏的巨獸之上。

    祂有著比冰山大上許多倍的體型，祂通體覆著鮮豔刺眼的紅色甲殼，祂有著一雙彷彿可以將山峰夾碎的恐怖鉗子，祂的諸多關節處，都蠕動著類似觸手般的器官。

    祂的頭部，一雙巨大的眼睛，正用一種孩童式的天真、好奇目光，看著眾人，看著永恆塞壬號。

    ……

    如果眾人沒有感受到祂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彷彿可以毀滅一切的氣息，只怕所有人都會認為，他們正處於一種夢境中，他們所看到的景像極為荒誕，無法理喻。

    一隻比冰山大許多倍，並打算將永恆塞壬號裝入泡泡裡面的……紅色大螃蟹？

    「我們，集體被催眠了麼？」

    唐奇身側，湯姆拉奇整個人彷彿陷入呆滯，呢喃著問道。

第七百零七章 柯南首席

    永恆塞壬號完全被催眠音波籠罩，但眾人眼前所見景象自然是真實的。

    有一隻無比巨大的紅色螃蟹，祂用冰山阻攔了航線，迫使塞壬號減速，而後再吐出一顆泡泡，要將塞壬號裹捲進去。

    至於目的？

    唐奇無視了那恐怖無比的氣息，他的眼眸內，強烈到好似太陽般的光輝爆發，一團又一團信息碎片隨之流淌出來。

    【超凡生物：密斯卡塔塔。】

    【狀態：正常。】

    【信息碎片一：來自異域的半神級海洋生物，祂是最有希望晉陞『萬靈』的半神級生物之一，祂曾在黑暗紀在起源星出沒過數次，祂視起源星為第二故鄉，祂的陣營為混亂善良，祂有著其他數個名字，如紅之海神、海怪及稀有船隻收藏者、毀滅之鉗……等等。】

    【信息碎片二：祂擁有極其龐大的軀體，以及堪比一些弱神的魔法抗性，祂的軀體力量足以碾壓大部分半神級海怪，祂的第一故鄉為傳說中的無底海溝。】

    【信息碎片三：祂的性格有些類似人類幼體，天真好奇，有時候充滿破壞慾，但大多數時候很善良，只是祂對於一些強大的海怪，或是稀罕的船隻會產生收藏慾望。】

    【信息碎片四：與其他混亂善良的半神級生物一樣，祂隨意的舉動，對於弱小生物都是災難，遇上祂之後，除了祈禱不被祂看上，不被把玩，幾乎沒有別的辦法可以擺脫。】

    【信息碎片五：若是通曉『密斯卡語』，可進行命令喝止，一半幾率讓祂聽從，另一半幾率則是讓祂變得暴躁。】

    ……

    「所以，是因為永恆塞壬號太過稀有，被看上了？」

    唐奇雙眼眨了眨，有些無語道。

    他的身側，一眾來自鷹巢會的執劍者們聽到他的話，紛紛也都是露出無奈之色。他們一行人為了執行任務，又為了躲避可能因為超凡氣息而被吸引來的海怪，不得不藏在塞壬號上。

    畢竟按照常規理解，這船上都是一些「螻蟻」。

    黑暗紀，大部分高位海怪，根本不會理會這些連塞牙縫都沒有資格的小東西。

    原以為會是一場平靜的旅程，卻是沒想到，最終惹來災禍的是永恆塞壬號。

    這一刻，塞壬號就像是一個「精美玩具」，而眾人，則是玩具內，小到幾乎不可見的螞蟻，隔著一層巨大泡泡膜，螞蟻們昂著頭顱，看著那雙天真、恐怖的大眼睛。

    以及那雙，彷彿可以毀滅一切的紅色巨鉗。

    「這是一場意外，黑暗紀那些高位格的海怪裡面，並沒有幾頭是喜歡收藏船隻的，大部分喜歡的還是吃吃吃……先不要動手，還有時間。」

    唐奇頭顱微微一側，阻止了想要出手的，此行隊伍的首席執劍者。

    這是一位身材極高大的老人，他的上半身衣物已經爆碎，下半身原本寬鬆的褲子，此時成了四角褲般，緊緊貼著那非人般的大腿肌肉，顯然在這之前，他是以另一種形態混在乘客裡面的。

    雖然是老者，但他軀體各處都足以讓很多年輕人自卑。

    高達三米，渾身上下都是疙瘩肌肉，完全超出人類的範疇，儘管已是滿頭白髮，但那種爆裂般的生命氣息，任何人都能感受出來。

    唐奇不需要對他開啟特殊能力，僅僅憑藉眼光便能判斷出來。

    這位名字「柯南‧尤里烏斯‧費索」的首席執劍者，體內絕對擁有古老的巨魔血統，而且已經開發了極高的程度。

    老者聽到唐奇的話，手中已經砍出一半的巨刃凝滯半空，那筆直、茂密的白色眉毛一挑，問道：「唐學士，你確定麼？這大傢伙看著可不太好說話，萬一整艘船都被裝進去，更難逃出來。」

    「不如讓我和祂單挑，我來拖住祂一小時，你們就趁亂開著船先走。」

    他說話時，不止是唐奇，週遭所有的執劍者，以及湯姆‧拉奇都能看見，老者的體表，一層淡紅色的恐怖氣息浮現出來。

    頃刻間，他的氣息開始劇烈攀升，讓眾人都感覺不止是前方出現了海怪，他們中間也站著一頭。

    你看著可不像是要拖住祂的意思，更像是憋不住想戰鬥了……唐奇看了眼那一柄造型類似於「斬首大刀」的巨刃，感受著他體內不斷攀升，完全超過傳奇級的力量氣息，心底吐槽道。

    旋即，唐奇沒有再耽擱時間。

    他一邊向執劍者們介紹「密斯卡塔塔」的來歷，一邊目光快速在祂軀體上掃掠。

    優先方案，他先尋找破綻或者機會，再快速給出建議。

    若最後沒有合適的方法，便只能如柯南首席所說，他去拖住密斯卡塔塔，眾人開著永恆塞壬號先走。

    這方案聽起來似乎還不錯，但結局只怕不會太好。

    如果是普通的「半神級」海怪，以柯南首席本身的戰力，加上一些高等級奇物輔助，的確可以做到。

    但唐奇看到的信息碎片，以及他腦海中的超凡知識顯示，儘管柯南首席很強，但大概率不會是「密斯卡塔塔」的對手，甚至連拖延幾分鐘都很難做到。

    半神級與半神級之間，差距之大有時候讓人絕望。

    這看起來天真的紅色大螃蟹，在神秘側的評價可是：最有希望晉陞「萬靈」的半神級生物之一。

    除了這方法，剩下的：

    任由塞壬號被奪走，眾人轉移所有乘客……風險更大，很可能全員死亡。

    執劍者們為了任務棄船，也放棄乘客們……成功幾率較大，但他們不能如此做。

    當然，其實還有一個最穩妥的方法。

    唐奇本尊出手，以他如今的實力，要拖住密斯卡塔塔，讓塞壬號和執劍者們從容離開，這絲毫不難。

    但這會暴露自己，畢竟現在的唐奇，角色是鷹巢會內部一位知識淵博，即將成為鷹學士，但戰力不強大的博學者。

    不到緊急時刻，不必如此。

    念頭閃爍中，唐奇的目光先是掃過已被泡泡吞沒一般的塞壬號，又看向那毀滅一切的鉗子，掠過密斯卡塔塔紅色甲殼表面那細密的神秘紋理，掠過大量節肢處的觸手……最終，定格在了祂的腹部。

    那裡，一層看起來有些柔軟，但又厚重的巨大板甲，半開半合著，中央空間內，是一顆又一顆，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的「泡泡」。

    轟！

    幾乎是立刻的，唐奇的腦海又一次遭遇信息碎片轟炸。

    且這次，前所未有的劇烈。

    毫無意外，唐奇找到了密斯卡塔塔的收藏室。

    每一顆泡泡內，都有著一件藏品。

    唐奇看到的同時，湯姆‧拉奇也看到了，其餘執劍者們也看到了。

    不同的是，他們無法洞悉泡泡內部的畫面，他們眼眸內映照出來的，是七彩斑斕的鱗光。

    唐奇則不一樣，他的腦海中，大量詳盡碎片流淌過去。

    就在他沉浸腦海信息洪流之前，一個方案同時在他與執劍者們心底浮現：

    「那些泡泡都是祂的收藏品，只要打碎一些，讓泡泡內，不管是海怪，還是一些稀有船隻，只要逃逸出來，足夠讓密斯卡塔塔陷入一段時間的手忙腳亂。」

    「屆時，永恆塞壬號可以安然逃離現場。」

    這方案，聽起來可以說是非常的不錯，似乎也有著極高的可行性。

    但很快的，唐奇眉頭皺起，一道信息碎片浮現。

    「超凡奇物：密斯卡泡泡，蘊含著密斯卡塔塔的強大力量，極難打破，尤其日期新鮮的泡泡，至少需要半神級強者的全力一擊，日期稍微老一些的，可降低標準。」

    幾乎是立刻的，唐奇將這信息告知，眾人面色又變得苦澀。

    唐奇思索了一下，又補充道：「這是個不錯的機會，我先進行甄別，再由柯南首席動手，只要打破一兩個較為重要的泡泡，放出幾頭對祂有著威脅的海怪，或是超凡船隻，爭取的時間足夠我們離去。」

    話音落下，唐奇心神立刻沉浸腦海。

    大量信息碎片，洶湧流淌。

    「超凡奇物：哭嚎死神號，曾在黑暗紀肆虐於阿特蘭大洋之上的幽靈海盜船，船上海盜們已被污染，它們被轉化為密斯卡塔塔的眷屬。」

    「超凡奇物：黑珍珠號，黑暗紀航行於舊大陸魔鬼之海的海盜船，被密斯卡塔塔捕捉，船員集體餓死，已被轉化為另一種生物。」

    「超凡奇物：洛提爾達號，黑暗紀最臭名昭著的運奴船，它運送了數以萬計的奴隸，被密斯卡塔塔捕獲，船上所有人被轉化為不死生物，數量較少的船員被船上奴隸當成是食物，週而復始的啃噬。」

    ……

    「果然是稀有船隻收藏者，而且連人帶船都不打算放過。」

    唐奇嘀咕了一句，而後繼續探索。

    腦海中又是數艘稀有船隻的信息碎片淌過，但很快，出現了別的藏品。

    第一團特殊的幽光，湛藍濃烈。

    光輝內，赫然映照出一隻頭顱巨大，幾乎佔據軀體大半的黃白大魚。

    它看起來像是一顆覆著魚鱗的「肉球」，被困在泡泡內，只能來回巡遊，眼球呆滯，似是在傳達出生無可戀的意思。

    【超凡生物：深海太陽魚】

    【狀態：過度肥胖。】

    【信息碎片一：一頭只生活在深海區域的稀有海怪，它有著堪比冰山的軀體，戰力為傳奇級，但過度膽小，以海帶為食，數量極其稀少。】

    【信息碎片二：由於吃飽之後，它的體內會放出太陽般的光輝，所以被密斯卡塔塔捕獲之後，它被喂食了大量海帶，導致體型過度肥胖，又因缺乏鍛鍊，它有著嚴重的健康危機。】

    【信息碎片三：它是密斯卡塔塔最愛藏品之一，後者最近疑惑於它不怎麼發光了，密斯卡塔塔猜測：可能是太餓了。】

    【信息碎片四：釋放它，它有大半幾率直接逃往深海，有小部分幾率，會憤怒的撞擊密斯卡塔塔。】

    「……列入候選！」

    雖然第一頭海怪是這種情況讓唐奇有些無奈，但畢竟有些希望，所以列入備選。

    沒有時間可耽誤，唐奇又快速看向接下來的泡泡。

    「超凡生物：永生水母，棲息於深海的稀有海怪，有著堪比密斯卡塔塔的體型，但毫無戰力，是一種憑藉本能生存的超凡生物，它至今仍不知曉自己被密斯卡塔塔捕獲了。」

    「格林角白鯨，黑暗紀時活躍於舊大陸格林群島的超凡生物，它們是群體生物，單個族群便可挑戰半神級生物，但仍舊被密斯卡塔塔捕獲了它們的首領，一頭雌性白鯨，是該族群的『老祖母』，密斯卡塔塔的愛好之一，便是以海怪語，與之進行對罵，每次皆是白鯨勝出，但它仍舊樂此不疲。」

    「海上皇帝號，來自長生天朝南部海洋的海盜船，它的外形為典型天朝宮殿構造，船長為黑暗紀最強海盜王之一，除他之外，其餘船員皆被轉化為眷屬，他則成為某種不死生物，被船員們綁在艦艏。」

    「昆布海蛇，嗜血的深海海怪，擁有可毒殺傳奇級超凡生物的毒液，但它的毒液對密斯卡塔塔來說，卻是一種甘甜、清冽，且能帶給祂微醺感的酒水，於是它被後者豢養起來，作為長期酒水供應者。」

    「維坦骨龍，誕生於黑暗紀的超凡生物，它由一具深海龍族殘骸，與數頭海怪屍體融合而成，戰力超越『傳奇級』，但性情爆裂且好戰，在許久前主動找上密斯卡塔塔，很快成為祂的收藏品之一。」

    ……

    「骨龍的希望較大，但依舊不太保險。」

    唐奇眸光一閃，看向那漸漸合攏的泡泡，七彩光芒之外，一雙恐怖蟹眼越湊越近。

    好在他只是分了一下神，腦海中仍在閱覽碎片。

    下一秒，一團讓他感覺很是熟悉，且讓他有些驚懼的幽光閃過。

    幽光之內，一道縮小了許多倍，但瞬息被唐奇辨認出來的海怪身影浮現。

    那是一頭章魚，一頭通體幽藍，長滿斑點，體型巨大的章魚。

    與其他被囚禁的海怪不同，這章魚毫無難受的樣子，悠哉悠哉的在氣泡內游動。且這一刻，祂似乎感受到了唐奇的注視，那巨大眼球猛地一轉，隔著氣泡與唐奇對視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