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魔法] 秘巫之主 作者：真愚老人 (連載中)

第六百六十八章 撲街畫家

    十二月二十六日，六點左右，又是清晨時分，黑暗與光明交接，橙黃的太陽正在漸漸升起。

    鷹巢市上空還未徹底褪去的朦朧夜幕內，一艘精巧、怪誕的木船憑空漂浮著。

    船上，唐奇一雙泛著赤紅光焰的眼睛之中，光輝漸漸淡去，他的神色毫無變化，他以熔爐之眼，默默感應、搜尋其他「熔爐巫師」的舉動，結果以失敗告終。

    「黑暗紀時的前輩們，互相之間都能快速聯繫，這也是他們能肆虐新舊大陸的原因之一，畢竟單獨一位熔爐巫師，可以輕鬆被圍殺，可一旦被一群熔爐巫師匯合，那場面瞬息就會變得無法控制。」

    「所以，熔爐連這一點也給切斷了？」

    「或者祂的自救失敗了，從始至終，我依舊是最後一位熔爐巫師？」

    唐奇腦海泛起念頭，但即刻他便搖頭，否定了那個可能。

    「熔爐被眾神集體封印時，抵抗並不強烈，幾乎是自願的，祂的自救一定有了祂想要的效果。」

    「試試第二種方法！」

    自語一句，唐奇立時眨了眨眼，卻見他的眼角處，一滴光焰湧出，砸落下來。

    啪！

    完全由熔爐火焰構成的光焰，與唐奇指尖觸碰的剎那，即刻爆出一團強烈光輝，一道玲瓏、活躍的身影從光輝中飛了出來。它的外形像是一隻通體泛著光的小鳥，羽翅邊緣，不時溢出細碎火焰。

    生命咒！

    顯然，這是唐奇從自己選擇眷屬的方式中獲取的靈感。

    不管新生的熔爐巫師們到底想要做什麼，他們體內擁有的，肯定也是和唐奇一樣的熔爐火焰。

    所以，只要熔爐火焰找到第二顆火種即可。

    對於其他熔爐巫師來說，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但唐奇，僅僅只需要施放一次巫術。

    被短暫賦予生命的「小小火鳥」，初步具備了智慧。

    它在接收到唐奇傳遞過來的意念之後，對著主宰「嘰嘰」叫了幾聲，輕輕啄了唐奇的手掌，旋即便飛離愚人船，如同一隻沐浴在初昇陽光中的小鳥，俯衝著向鷹巢市下方而去。

    在下降到某個高度之後，它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發出一道高昂歡快的叫聲，即刻便化作一道紅光，往鷹巢市的「斯塔卡區」激射而去。

    斯塔卡區，鷹巢市三大底層平民區之一，這裡居住的，大部分是來自舊大陸北方區域數個邦國的底層移民，大多從事類似搬運工這類需要耗費大量體力的工作。

    不過這裡有一小片區域，由於與洛夫克區交界，佔據房租便宜的優勢，吸引來了不少如撲街的作家、底層的畫家，或是闖蕩演藝圈的不入流男女青年。

    此刻，斯塔卡區，一棟覆著大量塗鴉的磚石居民樓內。

    六層臨窗的房間，因為家具稀少顯得空曠，但滿地亂扔的畫稿、顏料、畫板之類的東西，又使得這房間凌亂不堪。

    房間內，一道年輕的身影正躺在地上哀嚎、翻滾。

    這是個皮膚很白，但毛髮旺盛的青年，大半張臉都被暗黃色的毛髮覆蓋著，體型也算健壯，渾身上下都沾滿了顏料，似乎是個畫家，即便是在痛苦翻滾中，也沒有鬆開手中的畫筆。

    而且，他也刻意避開了中央處的一個畫架。

    「啊啊啊，我的眼睛……」

    在這青年哀嚎時，隔壁也傳來一對情侶的對話。

    先是女人被慘叫驚醒，慌亂道：「喬，發生什麼事了？有人在慘叫，好像是你的室友，他需要幫助……」

    被喚做喬的青年，有些不耐煩回道：「又是克勞斯這個蠢貨，他故意的，昨天也是這樣，任何一個笨蛋，只要直視太陽超過一定時間，眼睛都會被灼傷的，哪怕是剛剛升起的太陽。」

    「不要理他，我們繼續睡。」

    伴隨著喬的解釋和抱怨，女人也被說服，窸窸窣窣之後，沒了後續動靜。

    畫室內，名字為克勞斯的青年，慘叫聲也漸漸平息。

    他在痛苦漸漸減輕時，堅持著起身，睜著一雙紅腫的眼睛，眼淚不斷流淌出來，他持著畫筆，試圖摸索著走向畫架，讓人無法理解的是，他明明處於痛苦中，神色之間卻滿是興奮。

    不過因為此時視力模糊，他摸索錯了方向。

    他的模糊視界內，忽然出現的，卻一直在「晃動」的影像，並不是他想要的畫架，而是一隻不知從何處飛來的小鳥，一隻通體泛著光，不斷滴落火焰的赤紅小鳥。

    初始，克勞斯先是一愣，繼而似是感應到什麼，整個人變得無比激動。

    「我成功了？即便沒有獻祭邪神，我也得到了吾主的賜予……小東西你叫什麼名字，你是吾主賜予我的精靈麼，看你的樣子，似乎是一隻不死鳥，或者叫太陽鳥？」

    呢喃之間，克勞斯踉蹌著走過去，伸出一隻手，試圖讓小鳥停在他的掌心。

    只是下一刻，他看到的卻是小鳥歡快的叫著，而後停在了一道毫無預兆浮現在畫室內的身影肩頭，且很快無聲無息的融化，與那身影融為一體。

    「不！」

    畫室內，克勞斯發出撕心裂肺般的悲吼。

    他的面前，站著神色有些怪異的唐奇。

    此刻他很想問這個看起來明顯屬於撲街範疇的畫家，你吼什麼，那小鳥又不是你的。

    按耐住念頭，唐奇目光直視這青年。

    特殊能力，無聲開啟。

    期待已久的特殊畫面，終於在這一刻緩緩生成。

    【超凡生物：熔爐巫師。】

    【狀態：新生。】

    【信息碎片一：一位剛剛誕生不久的熔爐巫師，由於他的天賦，加上接受投影的時間過於短暫，他只獲得了一份「金色熔爐冥想法」，其餘傳承，都只是讓他無法修行的碎片信息。】

    【信息碎片二：他的名字是「克勞斯‧洛維奇」，他渴望獲得戰鬥類巫術，以此報復屢次拒絕他的畫廊老闆。】

    唐奇看著腦海中流淌過去的信息碎片，同時也看向整個畫室。

    目光掠過眼前，有些失魂落魄的「後輩」，凝聚在中央處的畫架之上。

    卻見上面，正有一副油畫，處於半成品狀態。

    油畫背景是漆黑、幽暗的虛無世界，但在最高處，卻懸著一顆彷彿散發無窮光與熱的太陽熔爐，這顆太陽處於未完成，畫家本人似乎也卡在這部分，始終無法完全描繪。

    再一聯想之前看到的景象，以及這傢伙紅腫之極的雙眼，唐奇立時便明悟過來，他找到的首位後輩，是一個怎樣的傢伙。

    「一個自認懷才不遇的撲街畫家，在光明節那一日僥倖成為了新生的熔爐巫師之一。

    「獲得了冥想法，卻沒有配套的戰鬥類巫術，倒是和我一開始的處境有些類似，只不過我不會為了討好『熔爐』，跑去直視太陽，沒徹底瞎掉也算是幸運了。」

    「那麼，是什麼在限制你去找邪神獻祭？」

    說話間，唐奇重新看向克勞斯‧洛維奇。

    儘管對方仍處於視線模糊狀態，但這並不妨礙唐奇施放「赤紅」。

    兩人之間可不僅僅是熔爐巫師前後輩關係，唐奇如今即便在無垠神秘中，也不能算是無名小卒，倒像是崛起的新星強者，而這腦回路過於不可思議的撲街畫家，卻是貨真價實的萌新菜鳥。

    弱渣中的弱渣，且思路很清奇。

    無聲無息間，唐奇將克勞斯‧洛維奇的心神抽取了出來，並直接在裡面找到了答案，讓唐奇神色一滯，並即刻生出說髒話衝動的答案。

    克勞斯‧洛維奇的心靈深處，除了冥想法之外，還多出了一份「指南」。

    這指南的內容並不複雜。翻譯過來，便是要求熔爐巫師們，必須獻祭邪神，但不必再像黑暗紀的前輩們那樣，保持過高的頻率。

    新生的熔爐巫師，遵循新的法則。

    這並沒有什麼問題，甚至法則中，幾乎顛覆熔爐巫師個性的限制，鑑於熔爐之主如今的處境，這將是祂最後的瘋狂自救，也勉強可以理解。

    真正讓唐奇感覺荒唐，此時此刻很想去和「熔爐」對噴的。

    是那指南之中，附帶的一些模糊影像。

    影像自然是為了給新規則進行註釋，讓這些新生的熔爐巫師們便於理解。

    只是這些影像的主角，都是一個人。

    沒錯，是他唐奇。

    是他過去有限的幾次獻祭，看起來形象都不怎麼光明偉岸，完全可以歸入「偷偷獻祭」的範疇。

    「為什麼新生的熔爐巫師們，沒有像前輩們一樣，按捺不住到處找邪神獻祭？這就是真相？」

    「熔爐在自救的同時，給新生的熔爐巫師準備了新的規則，而規則很湊巧的，與我初期的行事方法很類似，且更加湊巧的，用我的影像作為規則的註解。」

    唐奇不止感覺荒唐，同時腦海中開始升起一些不太好的預兆。

    尤其下一刻，隨著他收斂赤紅，眼前喚做克勞斯‧洛維奇的撲街畫家恢復了過來，視線似乎也重新變得正常，他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唐奇，先是一陣呆滯，而後似是想到什麼，雙眸瞪大，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是……是你！」

    伴隨著克勞斯嘴唇顫抖發出的聲音，唐奇腦海中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

第六百六十九章 莎莉的殺意

    「首領！」

    唐奇心底的「不安」，直接被克勞斯‧洛維奇這簡單粗暴的兩個字提升到了巔峰。

    根本不給唐奇反對的機會，撲街畫家一清醒過來，一看清楚唐奇的模樣，無比乾脆便單膝跪下，明顯學習自那些電視劇小說中，忠誠屬下見到首領時的樣子。

    「這是個腦回路怪異的傢伙，沒有太多參考性，其他新生的熔爐巫師大概率不會這樣子。」

    儘管唐奇試圖用這句話安慰自己，但效果卻很一般。

    他完全不打算理會克勞斯‧洛維奇這個敢於直視太陽的畫家，在弄清楚真相之後，腦海中快速思索起了可能會有的後果。

    「新生的熔爐巫師們沒有即刻去獻祭邪神，是因為要遵循新的規則，也便是如同我在梅瑟市的行事方法，大多數時候保持從心，找到機會就進行獻祭。」

    「這種規則毫無疑問會使得部分熔爐巫師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他們將變得謹慎，變得狡詐，對於邪神陣營來說，這不會是個好消息。」

    「當然，副作用是熔爐無法在短時間內，收穫大量讓祂滿意的祭品……新生的熔爐巫師們雖然數量不少，但都無比孱弱，能有收穫就不錯了，高質量的祭品只怕要等很久。」

    「另一個可能的後果……」

    念頭閃爍，唐奇目光重新落在身前跪著的克勞斯‧洛維奇身上。

    這畫家，正紅腫著一雙眼睛，單膝跪著，在唐奇思索時偷偷用餘光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唐奇感覺有些頭疼，雖然克勞斯‧洛維奇的確是個腦回路迥異常人的熔爐巫師，但他現在的舉動，也代表著另一種更可能出現的走向。

    「熔爐賜予新生巫師們冥想法等傳承時，都會附帶一份指南，指南里面出現了我的身影，加上熔爐沒有留下其他特別的解釋，這將使得一部分新生的熔爐巫師……他們會認為，我是熔爐指定的首領。」

    「尤其等這些熔爐巫師們接觸超凡世界，漸漸瞭解我的那些戰績，知曉我曾經是最後一位熔爐巫師之後，他們會開始尋找我，會想從我這裡獲得指導。」

    隨著腦海中預想出的一些畫面浮現，唐奇頭更疼了。

    抱團，是人類的天性之一。

    何況那些新生的熔爐巫師，因為被切斷了「便捷感應」功能，無法像黑暗紀的前輩們那樣快速凝聚在一起，成為一個讓其他神秘組織望而生畏的超凡勢力。

    此刻的他們，恐怕都很從心的隱藏著自己，一部分行動力強大的會開始偷偷尋找可獻祭的邪神部件，從熔爐投影處兌換獎勵，讓自己變得強大。

    而一部分巫師，則會試圖尋找我，試圖從我這裡獲得指引。

    還有一些，將是不可控的，不知去向。

    「我竭力避免傳播熔爐種子，沒想到熔爐會直接釜底抽薪，這算是硬給我塞了一大堆心思不明的屬下？」

    「除了數量未知的熔爐巫師之外，光明陣營恐怕也在四處找我，還有那些與『熔爐』有仇的邪神們，那一口黑鍋扣下來，不管是不是我做的，那些邪神組織都會來找我。」

    「尤其是邪神們，祂們的數量更是未知而可怕，誰知道黑暗紀時，前輩們到底得罪了多少混亂、邪惡陣營的萬靈？敵人的範圍，一下擴展到了無法預測的地步。」

    「而一旦未知的祂們使用常規的辦法，無法將我找出來，會不會考慮動用一些極度危險的方法……夢幻國度會不會有暴露的風險？會不會波及我的好友們？」

    ……

    儘管唐奇自我感覺中，他變得強大的速度，絕對處於起源星神秘側前列。

    可此刻隨著腦海中念頭的發散，唐奇整個人都緊繃起來，心靈微顫，彷彿即刻就要面對生死危機，且他根本就不知曉，那些冥冥之中傳遞過來的惡意，源頭到底在哪裡？

    未知，才是最恐怖的。

    果然，神秘側從來沒有免費的午餐……我降臨初期，熔爐巫師的身份帶來了極大便利，甚至在之前的「荊棘大事件」中，也是靠著熔爐之主的咆哮才度過了最危險的一關，之後我一直迴避熔爐的訴求，沒想到還是避不開。

    既然無法迴避，那便接受吧，但不能是現在……不能魯莽的一次性就接受數量未知，心思不明的新生熔爐巫師們，必須提前想好如何安排。

    一念及此，唐奇目光重新落在仍舊跪著的克勞斯‧洛維奇身上，快速在自己的收藏中梭巡了一圈，很快選中一樣外形為畫板的「奇物」，任由它漂浮在空中。

    保持著威嚴的冷淡聲音，在畫室內響起。

    「多進行冥想！」

    「修行錘煉法！」

    「不要直視太陽！」

    隨著這些聲音落下，克勞斯‧洛維奇一邊消化著腦海中忽然多出的一種喚做「錘煉法」的巫術，一邊呆愣著抬頭，旋即他便看到了那件正散發著淡淡幽光的奇物。

    渴望不平凡的撲街畫家，那一張頹廢的臉，幾乎立刻生動起來，狂喜之色立刻浮現出來，同時將那三道命令完全烙印在自己腦海之中。

    而留下三句冰冷命令的唐奇，話音未落下之時，身軀剎那隱沒消失在畫室內，他要回轉夢幻國度，他需要提前做好一些準備，針對可能會出現的凶險，制定詳細的應對計畫。

    ……

    密凰市綠龍脊湖，龍心堡內。

    圖書塔第四層，莎莉端坐在唐奇原來的工作位上，眉頭微微皺著，看著眼前桌上攤開的一大片資料。

    目光來回移動著，忽然，她那白皙、修長的手掌探出，快速從資料中捻出數份，重新進行閱讀。

    「十二月九號，超凡組織藍獅社遭遇神秘超凡者襲擊，一位喚做『洛克』的獵魔人被短暫擄走，數小時後被放過，未受到任何傷害，洛克本人自稱那數小時處於昏迷狀態。」

    「十二月十一號，曾擔任過本校臨時教師的兩位南大陸冒險者，蕾娜‧斯文頓以及尤卡坦刺客，在一次冒險中誤入某個未知秘境，二人後續告知記者的報告中顯現，他們曾失去清醒長達數日。」

    「十二月十五號，聯邦調查局高級特工，白女巫佐伊連同她的戀人，在一次執行任務過程中，意外失聯數小時，調查報告顯示，該數小時中，二人處於某種無法維持自我的狀態。」

    「十二月十七號，被軟禁在提羅斯秘境中的詹森，在一次慣例逃跑途中，遭遇神秘超凡生物襲擊，因詹森身上有提羅斯一族聖物守護，該生物被驚走，據詹森所說，那生物看起來像是一團噁心的黑斑。」

    看到第四份時，莎莉停下翻閱的動作。

    她的眉頭皺得更緊，冥冥之中，她看到了一條特殊的「命運之線」。

    那線條中，一些模糊的信息傳遞過來。

    這是她如今擁有的力量，她所選擇的道路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厄運女巫」，而是更加不可思議的「命運女巫」。

    在消化著整個美拉達女巫集團的底蘊時，她還完全接納了厄運魔女的本源神性之力。

    她的一雙眼睛，已經可以窺視模糊的未來。

    那不是預言，也不是占卜，只是對命運的洞悉。

    「自荊棘大事件之後，許多與學校相關，不，是與他相關的人都遭遇了神秘事件，大多為襲擊事件，他們都出現了短暫失去自我的現象，有神秘勢力在針對他？」

    「而且，相關程度越來越高，按照這種速度，很快就要到……」

    巨大落地窗前，已是女巫校長的莎莉似完全沉浸在思索中，她手指輕點著資料，口中下意識的呢喃。

    彷彿完全無法察覺，此刻她的身後，不該出現陰影的地方，一塊粘稠黑斑憑空出現，無聲無息的湧向莎莉的腦後，漸漸張開，似要將莎莉整個人包裹進去。

    而這一刻，莎莉正呢喃到「很快就要……」，就在那個「我」字要吐出時。

    倏然，莎莉渾身上下的氣質都變了，她那混合著純真與魅惑的一張絕美臉龐，變得好似億萬年冰山般冷厲，那彷彿可以洞悉未來命運的眼眸內，凜冽殺意湧動。

    「凡對他有惡意者，必遭厄運反噬。」

    「嘶！」

    莎莉話音響起，她腦後即將觸碰到她的粘稠黑斑立刻凝滯在半空，而後好似遭遇劇烈痛苦，發出尖銳無比的嘶鳴，它如同被剝去皮囊，哪怕只是緩緩流動的空氣，也給它帶來無法忍受的痛楚。

    只是隨著它的尖嘶，原本正處於晴朗天氣中的湖心島秘境，驀地一黯，彷彿整個世界都被調低了亮度。

    圖書塔第四層，前任與現任的辦公區域，從四周的牆上、天花板、地板，乃至於透明玻璃，都開始生出一塊接著一塊的粘稠黑斑，無比可怕的惡意，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水，洶湧而來。

    那一塊塊黑斑上，一張張只有五官的，空洞、漆黑的臉浮現出來，它們長大了嘴，彎起讓人渾身發涼，噁心到幾欲昏厥的獰笑。

    迎接它們的，是剎那確認過學校其他處暫時無事，緩緩起身的莎莉，她眼眸中浮現的殺意，前所未有的凜冽。

    「以命運的名義，莎莉要你們……」

    「臣服！」

    話音未落，燦爛無比的魔法光輝如同太陽般綻放，無形偉力充斥整座圖書塔。

第六百七十章 反轉

    「臣服！」

    「嘭嘭嘭！轟隆！」

    圖書塔第四層突兀爆發的衝突，以超乎想像的速度結束，那一塊塊漸漸融合在一起的「黑斑」似乎擁有一些詭異的力量，但在莎莉開口之後，它幾乎沒能形成有效抵抗。

    無形偉力掃過，它只來得及發出尖銳音波，將第四層的玻璃震碎，旋即便萎縮成一團，那散發著可怕污染的空洞臉龐也消失了，轉而變成一團黑漆漆，有些粘稠的肉。

    只是它偶爾蠕動間，驟然凸起的密密麻麻的黑色肉芽，依舊讓人看過之後頭皮發麻。

    當然，這裡面不包括莎莉。

    她此刻正站在滿是碎玻璃的地板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萎縮著，不敢再釋放出任何污染的「神秘生物」，這生物完全被她的力量鎮壓著，並隨著莎莉的意念，無比老實的，蠕動著爬進一個玻璃罐中。

    若只看這一幕，只怕不會認為這是什麼恐怖的東西。

    即便莎莉看過的資料顯示，它或是大量與它一樣的「神秘生物」，從十二月一日發生的荊棘大事件開始出現，且瞄準了與唐奇相關的人，並不斷髮起襲擊。

    雖然沒有造成傷亡事件，似乎只是讓目標陷入昏迷之類的狀態。

    可就算如此，也完全超出了莎莉的忍受範圍。

    突如其來的大爆炸，自然立刻引來了學校內的其他女巫們。

    艾絲美拉達、伊娃這些女巫，還有塞爾瑪，麥考利等人，也都紛紛趕了過來。

    寬闊的會議室，美拉達特殊教育學校的「決策層」幾乎完全匯聚，甚至還用一些特殊手段，臨時溝通了包括「黑山毛櫸」這樣，已經完全歸屬於學校的秩序怪異。

    可即便如此，也無一人知曉那團黑漆漆，有些粘稠的肉，到底是一種怎樣的神秘生物。

    它的來歷是什麼？

    它的目的是什麼？

    它或者與它一樣的生物，之前襲擊那麼多人，獲得了什麼？

    一個個問題生出來，卻沒有獲得任何解答，即便是黑山毛櫸這樣掌握著大量情報的超凡生物，也對其一無所知。

    塞爾瑪以及另外幾位擅長實驗的女巫，在莎莉在場的情況下，對它進行了一些刺激實驗，也依舊沒能知曉什麼有效信息。

    「能初步驗證出來的信息，它應該是某個『生物聚合體』的一部分，它不具備單獨智慧，只會執行某種機械性的指令，它已經被設定好了目標，只要進行襲擊即可。」

    「它擁有的力量介於『職業級』和『傳奇級』之間，根據那幾份資料來看，它的最終目標肯定是唐奇。」

    「只是目前為止，它並未顯露出致命惡意，更像是在……」

    「蒐集情報！」

    長桌一側，一位戴著眼鏡，氣質偏向老師的女巫接口道。

    這女巫在美拉達特殊教育學校的職位，似乎就是情報官，她回憶了一下，快速又道：「其實早在不朽伯爵事件之後，前校長先生已經引起了超凡世界的注意。」

    「之後他成為東聯邦六新星之一，又接連擊敗不止一位邪神，將美拉達特殊教育學校的聲名提升到全聯邦知名，最後又在荊棘大事件中，成功哄騙光明之主。」

    「荊棘大事件，就是最後的爆發點，超凡世界，甚至無垠神秘中，不知道有多少神秘組織或是生物，會覬覦前校長先生擁有的力量和智慧，這一類試探，恐怕會在未來一段時間內集中爆發。」

    「只是蒐集情報的話，它或者它背後的勢力試探還算是溫和的。」

    話音落下，她好像又想起了什麼，轉頭面對上首的莎莉。

    「校長，既然我們都無法知曉這東西的來歷，不如將其交給前校長先生吧，他畢竟是聯邦最知名的博學者之一、」

    這句話說完，這位名字為「妮可」的女巫，悄悄對著莎莉俏皮的眨了眨眼。

    正盯著那團詭異黑肉的莎莉，與其對視之後一愣，但很快便明悟了妮可傳遞過來的意思。

    從「樹秘境」回歸，或者更根本的，溫斯頓鎮醒過來的莎莉，性格變得格外霸氣，根本不屑於掩飾自己的情感。

    所以整個女巫集團都知曉，她們的首領鍾情於唐奇。

    如今的女巫集團，已完全認可莎莉的首領地位，從艾絲美拉達這個幾乎完全退化為「宅女」的前任首領，到剛剛成年的新女巫，都無比信任莎莉。

    諸如艾絲美拉達或是妮可她們這些年長些的女巫，幾乎都將莎莉當成是妹妹。

    也就是唐奇早早脫離了女巫學校，否則他要面臨的，就不會只是莎莉一個少女的示愛，而是整個女巫集團的逼婚。

    妮可是在告訴莎莉，這是一個找唐奇的好藉口。

    二人對視、眨眼的動作，完全被伊娃、塞爾瑪幾人看在眼裡，她們都是默契笑了笑，知曉莎莉會拒絕。

    莎莉的確不掩飾自己對唐奇的喜歡，但也沒有像普通小女生那樣，過度痴纏。

    如果要找「藉口」，去找唐奇的話。

    根本輪不到這詭異突發的襲擊事件，美拉達特殊教育學校，幾乎每一天都會發生一些棘手事件，只要莎莉想，完全每一天都去找唐奇，但她沒有。

    事實上自唐奇脫離學校之後，兩人都只是隔空傳遞信息，沒有再見過面。

    伊娃、塞爾瑪以及其他的女巫都認為，這次莎莉依舊會拒絕。

    可就在她們這麼想著時，端坐於上首的莎莉，忽然露出一抹羞澀笑容，而後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快速道：「通知校外與他有關的人，進行預警。」

    說完，在眾人無比意外的目光中，莎莉與那裝著「神秘生物」的玻璃罐一同消失。

    圖書塔的階梯，莎莉拎著裙角，腳步歡快的走向第四層，嘴角勾起一抹蘊著期待、欣喜的笑容，似是迫不及待想要與某人見面般，在她身後漂浮著的，便是她找的藉口。

    透明玻璃罐，裝著一團黑漆漆的肉。

    一種介於職業級和傳奇級之間的神秘生物！

    不論面對唐奇，還是莎莉，都毫無威脅。

    尤其前者，如今超凡世界誰不知曉，這位前任女巫校長，連邪神都擊敗過不止一位，一隻連傳奇級戰力都沒有的神秘生物，不可能對其造成傷害。

    每一人，都是這麼想的。

    似乎，連莎莉也是如此想的，打算將這作為與唐奇見面的藉口。

    很快莎莉的身影便出現在了第四層，歡快的步伐，直接朝著臥室而去，那裡面有一面巨大的落地鏡，隨著莎莉的走近，鏡面忽然光輝湧動，一個魔法通道顯現。

    另一端，或許就是前任女巫學校校長，那位神秘的人類巫師所在？

    前方，莎莉輕聲吟唱著歌謠，似乎心情極好。

    完全沒發覺，就在她的身後。

    那漂浮著的玻璃罐中，那團被無形偉力鎮壓，不敢動彈一下的「神秘生物」，一個死角暗面，黑斑蠕動著，卻見一張空洞、詭異，保持著誇張獰笑的臉漸漸生成。

    且這一回，這張臉原本幽暗的眼眶中，開始亮起幽綠的光，裡面是足以讓任何靈魂為之顫抖，無法維持自我的惡意。

    彷彿有一道無比恐怖的意志，正收斂著自己，躲藏在小小一團粘稠的，噁心的黑肉中，覬覦著什麼，等待著什麼。

    可就在祂即將有所動作時，忽然前方一黯。

    綠光跳躍間，祂看到了，莎莉那魅惑與純真混雜著的絕美臉龐，毫無預兆的出現在玻璃罐之前。

    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凜冽的殺意，自莎莉眸中湧出。

    「你真以為我會帶你去找他？噁心的東西。」

    莎莉居高臨下的看著玻璃罐中的「怪異」，她的目光彷彿可以穿透一切阻礙，可以直接看到任何事物背後的命運之線。

    她根本沒有給那意圖不明的神秘生物反抗的機會，一誘使它顯現出陰謀氣息。

    莎莉立刻探出一隻手，低喝道：

    「神秘洞開！」

    「驅逐！」

    「以命運的名義，莎莉要你……自我毀滅！」

    「轟隆！」

    無比乾脆利落，堪稱恐怖的戰鬥技巧，此刻在莎莉身上展現。

    她直接將戰場挪移到神秘中，將其驅逐的同時，以「真言咒」命其自我毀滅。

    看著那團神秘生物，完全爆裂開，夾雜著玻璃碎片，化作漫天黑點，即將成為神秘中又一部分漂流垃圾，莎莉隨手將洞開的門戶關閉。

    以極快速度解決戰鬥，莎莉臉上卻毫無得意之色。

    甚至這一刻，她想起剛剛與她對視那一雙泛著詭異綠光的空洞眼眸，也不知莎莉到底看見了什麼，她的面上罕見浮現出一抹慌亂之色。

    她原本轉身便要走向那掛在牆上，一副內容怪誕的油畫，但剛踏出一步，便直接停下。

    她強壓下心頭衝動，一步步走到工作台之前，旋即自懷中取出一樣「舊物」。

    那是一枚鐵片，看起來製作的非常粗糙。

    這是當初唐奇送給她，並以它對莎莉進行了一次神秘學知識教授，讓莎莉學會了「真言咒」。

    原本是單向傳輸的鐵片，被莎莉任性的用真言咒改成了雙向。

    此刻，莎莉握著鐵片，正小心翼翼將一道道信息隔空傳遞給唐奇。

第六百七十一章 斯坦娜的隱秘朋友

    大爆炸造成的破壞已被修復的圖書塔第四層，工作台前，默唸完畢的莎莉重新睜開雙目，被她白皙手掌握著的粗糙鐵片，正以某種固定的頻率閃爍著幽光。

    單向鐵片作為一件等級極低的奇物，傳遞消息有著範圍限制，對於一些實力弱小的超凡者來說，是不錯的工具。

    但對於唐奇、莎莉這種等級的超凡者，已經不能用雞肋來形容。

    即便借助了莎莉真言咒的力量，它也只能以類似「發郵件」的形式，將信息傳遞給唐奇，中間產生的延遲，除了遙遠距離外，還有著夢幻國度的過濾。

    不過好處也有，這舊物的安全性、私密性都極高，內裡傳遞的信息，唯有唐奇可以接收。

    莎莉看著工作中的鐵片，面上的慌亂之色漸漸緩和下來，但她的眉頭依舊皺著。

    「我有所遺漏，有一些命運之線逃離了我的注視……那噁心東西背後的存在，不止瞄準了我，還有其他的人，有可能將危險帶給他。」

    呢喃低語時，莎莉身上迸發出難以言喻的氣息，那是一種極高等級，彷彿觸及某種「本源」的力量，那是命運。

    整個人被無形偉力籠罩著，莎莉彷彿完全脫離了這個世界，處於另一種維度。

    她那浮現出灰光的眼眸裡面，一道猶豫之色泛出，但很快被驅散。

    她一直在考慮中的某個重要決定，此時有了答案。

    「我需要變得更加強大，才能幫助他。」

    隨著莎莉的聲音響起，圖書塔第四層似乎直接被切割了下來，無形無質的「線」，密密麻麻的籠罩著一切，不知從哪裡開始，也不知從哪裡結束。

    莎莉的手掌，微微往前一探，似在虛無中撥弄著什麼。

    隨著她的動作，眼前的空間變得有些扭曲，彷彿被蒙上了一層灰撲撲的色彩。

    下一刻，灰色維度內，一根根斷裂的「線」匯聚，組成一個個怪異的符號，不論多麼精通神秘學、符號學的博學者，也無法知悉這些符號代表的意義。

    要理解它們，需要擁有命運相關的力量。

    如莎莉，她如今修行的職業，並非美拉達女巫，她在「樹秘境」中便選定了另外一條道路，她是一位命運女巫。

    那一個個符號，代表的是一場交易。

    她，與冥冥之中一道恐怖又偉大意志的交易。

    根本沒有讓她等待多久，面對她的「詢問」，那藏匿於無窮維度深處，似乎處境有些艱難的偉大意志，直接給出了回應。

    卻見一絲一縷灰黑霧氣湧出，內裡蘊著與莎莉體內極為相似的神性力量，這些霧氣快速纏繞上來，將那些怪異符號一個個污染，讓它們崩解，最終凝聚一副畫面。

    血紅的背景中，一雙灰黑色的彎曲鹿角。

    鹿角下方，一雙彷彿可以帶來無窮厄運的眼眸浮現。

    對視的一剎那，維度崩潰。

    「呼」

    工作台前，莎莉似剛從噩夢中醒來，呼吸不由自主變得急促。

    但她的嘴角，卻勾起了一抹笑意。

    腦海中，是她接收到的回應：

    「交易達成！」

    ……

    密凰州邊緣處的蘇特隆山脈深處，一片由風蝕石柱和巨大溝壑組成的區域，這裡殘存著一支喚做「蘇特隆」的遠古文明留下的遺蹟，大多是一些神廟，或是奇特構造的山洞。

    此刻，就在那一根根石柱間，斯坦娜正以極快速度奔逃，她身上鐫刻著神秘符號的甲冑，已被某種攻擊腐蝕的千瘡百孔。

    包括她手中的盾牌，拎著的騎士劍，也都是坑坑窪窪。

    就在她即將脫離這區域時，變故倏然發生。

    她的眼前，或者說四面八方，同時陷入黑暗。

    嗤！嗤！嗤！

    毫無預兆的，一根根如同「黑針」般的粘稠液體，自頭頂、腳下、四周，不存在任何死角，將斯坦娜完全籠罩。

    軀體還凝滯在空中的斯坦娜，紅發激盪，一雙眼眸內依舊滿是堅韌，彷彿永不屈服。

    儘管她已經知曉，她即將遭遇不測。

    作為密凰州如今公認的最強光明騎士，她在光明教會內部，已經擁有了不俗聲名，也擁有許多追隨者，狂熱些的甚至認為她遲早會超越未來的騎士王特裡斯坦‧索菲亞。

    理由很簡單，斯坦娜進入超凡世界的時間並不長，但戰力已脫離職業級，朝著「傳奇級」發起衝擊。

    不過這些都是不可預測的未來，如今她面臨的，卻是她無法抵抗的攻擊。

    就在半小時之前，正在探索「遺蹟」的騎士小隊，忽然遭遇這些來歷不明的黑色液體攻擊，眨眼間幾乎「團滅」了她的屬下們。

    十幾位光明騎士為她爭取了逃遁的時間，斯坦娜在確信屬下們被攻擊，只是陷入一種昏迷狀態之後，釋放所有戰力，試圖先離開險地，去密凰總部求援。

    現在看來，她的實力仍舊不夠。

    感受著體內還剩下的力量，斯坦娜忽然鬆開手中已瀕臨極限的光明劍與盾牌，無視朝著她激射而來，沒有任何躲避空間的「黑針」，目光直視下方，不知何時起已鋪滿大地的一大塊醜陋黑斑。

    由黑色液體構成，凝聚成一張空洞、虛無的臉，大嘴以誇張的弧度張開、扭曲，似乎正在發出讓人無比厭惡的獰笑。

    「讓我看看，你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嘭！」

    斯坦娜這句話未曾說完，她整個人已是化作一顆隕石般，自那空中硬生生的砸了下來。

    她任憑那些黑針加快速度，刺入她的體內，只是一顆白皙拳頭中，醞釀許久，難以想像的力量，這一刻盡數爆發。

    怪力術！

    曾是唐奇前期常用的手段之一，在落入斯坦娜的手中之後，綻放出了非同一般的光輝。

    彷彿就是一顆「光之太陽」，砸落了下來。

    那些黑針，還未完全入侵斯坦娜的軀體，便被融化蒸發。

    而地面那醜陋的，讓人厭惡的空洞黑臉，這一刻就如同那些與斯坦娜切磋卻不小心被她一拳擊中的騎士們一樣，本就張大的嘴，瞬息咧開到極致，空洞的眼眶剎那扭曲、圓睜。

    轟隆！

    地面破碎的大坑中，白茫茫的蒸汽混雜著灰塵，在爆炸氣流席捲下，向著四面八方吹拂。

    斯坦娜身上鎧甲幾乎完全碎裂，半跪在坑底，她全身上下的力氣都消失了，釋放出積累許久力量的代價，是她身上的肌肉大面積撕裂，殷紅的鮮血從鎧甲縫隙間溢出。

    斯坦娜艱難維持著清醒，目光穿透灰塵，即刻的，她的瞳孔劇烈收縮。

    這片幾乎被毀去的遺蹟各處，縫隙、角落，都開始湧出黑色液體，它們如同一隻隻螞蟥般，湧動匯聚，又一次形成一張空洞、保持著獰笑的臉龐，只是縮小了許多倍。

    它無視仍在噴薄的灼熱蒸汽，朝著斯坦娜游移過來。

    它的邊緣處，細碎的毛邊漸漸異化為怪異的觸手，如同一張黑色的，醜陋的皮囊，將要把斯坦娜整個人都包裹進去。

    與此前襲擊她屬下們時不同，斯坦娜從中感受到了一種毫不掩飾的惡意。

    「這死法太憋屈了！」

    就在斯坦娜心底，掠過這念頭時。

    忽然，那「黑臉」凝滯在半空，邊緣處再度異化成一張張嘴，與誇張獰笑的大嘴一起，發現極為尖銳的嘶鳴，音波湧動間，它萎縮成一團，而後化作一道黑箭，朝著前方虛無處莫名出現的裂縫激射而去。

    它要逃？

    為什麼……？

    斯坦娜腦海剛騰起疑惑，忽然她似感應到了什麼，面上飛揚出難掩的欣喜，她的眼眸內，一道蒼老、矮小的身影一點一點，凝聚出來。

    這是一位修女！

    她穿著灰白色有些破舊的修女袍，她的軀體似因為過於蒼老，佝僂了下來，她滿是皺紋的臉上彷彿一直有著慈祥的笑容，她的眼眸之中，卻似在悲憫蒼生。

    「老師！」

    在斯坦娜驚呼出聲時，這位剛剛現身的老修女無言看了那即將逃走的黑斑液體。

    無聲無息，一團無比柔和的光，出現在那裂縫和液體上空。

    光輝照耀下來，二者都開始消失。

    任憑那液體進行各種「異化」，發出多麼尖銳的嘶鳴，也無法阻止它被抹去。

    目睹這一幕的斯坦娜卻沒有露出驚訝之色，她的老師親自出手，即便對方是「傳奇級」的超凡生物，結局也不會出現什麼差別。

    下一秒，她感覺到老師粗糙的手掌放在自己頭頂。

    同樣柔和的光輝灑落，斯坦娜只覺消失的力氣正在快速回歸。

    「老師，那是什麼東西？」

    斯坦娜的眼中，除了疑惑之外，還有毫不掩飾的報復慾望。

    她原以為可以即刻從自己老師口中獲得答案，光明教會內部任何一人都知曉，她的老師除了是一位恐怖強者之外，也是一位知識淵博的智者。

    只是她即刻看到的，卻是老修女思索了一下之後，皺眉搖了搖頭。

    「它想要做什麼？」

    斯坦娜又想起那詭異的黑斑液體明明可以殺死她的屬下們，卻並未那樣做，她的目標似乎是……。

    老修女彷彿完全洞悉斯坦娜心底的念頭，在她腦海中那個「我」字還未吐出之前，老修女又搖了搖頭，以蒼老柔和的聲音道：「不，那異物真正的目標，恐怕是你那個隱秘朋友。」

    「轟！」

    彷彿聽到了讓她無比震驚的話，斯坦娜起身的動作出現明顯凝滯，紅唇微張，陷入無言驚訝之中。

第六百七十二章 達爾文的蒸汽之手

    鷹巢市郊區，瑪德琳莊園。

    屬於蘿絲‧瑪德琳的書房內，這裡的女主人正在進行她的日常。

    在遭遇「丈夫變異事件」之後，這位被公認為是聯邦知識最淵博女性之一的博學者，已朝著真正的「大博學者」發起衝擊，她幾乎每一日都沉浸在工作中，以超乎想像的速度，汲取著大量的神秘知識。

    此刻，戴著眼鏡，有著濃濃書卷氣息，又給人一種高貴、成熟氣質的蘿絲，正一邊閱讀著一本喚做「黑暗紀教派大全」的書籍，一邊根據資料，回應著一些詢問文件。

    後面一種，是她真正的工作。

    她作為各大超凡組織的顧問，可以便利的從這些組織內獲取知識，但也必須提供諮詢服務。

    這充斥著神秘書籍與奇物的書房內，除了沙沙沙之聲，便沒有了其他動靜。

    儘管蘿絲的女僕兼助手格雷西一直在工作著，不過她是幽魂，她的任何動作都是無聲無息的。

    就在格雷西將蘿絲看過的十幾本書籍放回原位，她又轉身要為女主人準備茶點時，正書寫著回應文件的蘿絲‧瑪德琳，手腕的動作忽然停下，她很自然的將鵝毛筆放下。

    另一隻手，順勢也將那本《黑暗紀教派大全》放下，抬手扶了扶眼鏡，她對著忙碌的幽魂助手道：「格雷西，你去休息吧，我要進行一次解剖實驗，沒有要緊事務的話，讓其他人也不要來打擾我。」

    「好的，小姐。」

    老婦人模樣的格雷西笑著躬身，旋即飄蕩著穿牆離開了書房。

    沒了幽魂助手忙碌的身影，本就安靜的書房，便只剩下蘿絲‧瑪德琳一人的身影和動靜。

    卻見她徑直起身，離開書桌，來到書房更深處，這裡有一間看起來很小型，但卻任何工具都具備的實驗室。

    每一位博學者都擁有超凡實驗室？

    這自然不是真的，博學者其實也分理論派和實踐派。

    不過只要是到達更高境界，隨著知曉的知識越來越多，幾乎所有的理論派都會變成實踐派。

    蘿絲‧瑪德琳正在衝擊大博學者，自然早已轉變為實踐派。

    此刻她進入實驗室，有條不紊開始進行著一個個步驟，提前準備好工作，預熱開啟諸如「超凡切割道具」，或是「超凡火焰工具」，在晉陞更高境界之前，她仍舊是個普通人。

    是以蘿絲‧瑪德琳不能像唐奇那般，用非同一般的方式，進行實驗。

    就在她進行動作時，恐怖的變化，在她身後無聲出現。

    卻見那大門、牆壁的縫隙中，漆黑、粘稠的液體毫無阻礙的穿透，它們流淌著，匯聚在一起，形成一張空洞，佈滿黑斑的臉，邊緣處不斷異化。

    它彷彿有著智慧，快速避開前面的障礙，朝著正持著解剖刀具，卻並未準備「實驗物」，正陷入思索的蘿絲‧瑪德琳籠罩過去。

    速度極快，如同一道幻影，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可就在它進入實驗室區域的瞬間，它遭遇了意外，而且是一連串的意外。

    初始發生的，是它前方，蘿絲‧瑪德琳的身影消失了。

    從真實，化作虛無。

    旋即，整個實驗室被封閉了起來。

    幽藍光輝湧出，將實驗室變成一個四四方方的「光之監獄」。

    緊跟著，擺放在實驗室一角，外形似「唱片機」的一件奇物，陡然爆出肉眼可見的波紋，隨之肆虐實驗室的，是一種針對「超凡生物」的特殊音波攻擊。

    黑斑臉即刻被湧動的音波震的無法保持形態，它變成了一團扭曲的黑肉，每一面都不規則，凸起密密麻麻的肉芽。

    根本不給它反抗的時間，實驗室各處，至少十幾樣奇物爆發了，蘊著恐怖威力，卻完全不同的十幾種光芒，在封閉的實驗室內閃爍。

    類似慘叫的嘶鳴，在接下來的數秒內響徹實驗室。

    嗤！嗤！嗤！

    如同是烤熱的刀，切割鮮肉時發出的聲響。

    實驗室內，數十道紅色激光，將一塊黑漆漆的粘稠血肉切成均等份，它們啪啪掉落下方一個外形怪異，頂部為玻璃器皿的機械奇物中，器皿飛快合上蓋子，即刻噴薄蒸汽。

    而後器皿內部，那一塊塊試圖重新融合的漆黑血肉上方，齊刷刷的，如手術刀、鑽頭、鑷子之類至少十幾種「超凡器械」探了出來。

    蘊著特殊探查之力的紫光在器皿內掃過，很快有了結果。

    冰冷機械音，在實驗室內響起。

    「目標檢測為某種生物聚合體的一部分，並不具備獨立智慧，能量等級……按照超凡法則形容，介於職業級與傳奇級之間，威脅程度中等。」

    在這聲音中，封閉的實驗室重新打開。

    神色毫無變化的蘿絲‧瑪德琳，緩緩走了進來，且不知何時換上了一身白色工作衣。

    她走向那名字為「達爾文的蒸汽之手」的奇物，它的作用是讓一個普通人也擁有解剖上限為傳奇級超凡生物的能力，這是「古神秘庫」組織為了拉攏她而特意贈送的高等級奇物。

    之前在實驗室內爆發，並以極快速度削弱那怪異生物的各種奇物，也大多是各大超凡組織贈與她的。

    她一邊開始操作起那名字有些長的蒸汽奇物，一邊則對著空氣問道：「它是怎麼避開外圍警戒，成功潛入我書房的。」

    「滴！滴！結果分析……未知！」

    書房內，機械音回應道。

    蘿絲眉頭皺起，又問道：「查詢資料庫，是否有關聯信息？」

    「查詢結果……目標為新生命體，是否進行臨時命名。」

    聽著新的回應，蘿絲面上的疑惑更深。

    她透過玻璃，看著那被均分成一小塊一小塊的黑色液體，正化作外形蠢萌，類似蛞蝓般的生物，它們緩慢爬行，互相觸碰，以極慢的速度進行著融合。

    「嗯？」

    忽然，蘿絲目光凝聚在其中一隻「蛞蝓」的觸角上。

    那裡，一點微弱光芒快速浮現，又眨眼消失。

    但更快的，卻是隨著蘿絲的念頭，又一次掃過的紫色光輝。

    「滴！滴！偵測到超過等級上限的能量源，超凡法則形容，該能量源為某種未知的神性力量。」

    「威脅程度提升，建議銷毀目標。」

    在這聲音中，蘿絲‧瑪德琳已經無比興奮的坐在了冰冷的實驗台之前，雙手探向那奇物「達爾文的蒸汽之手」。

    她那眼鏡下的眸子裡面，對未知神秘知識的濃郁好奇湧現出來。

    顯然不可能再進行什麼銷毀，她彷彿即將進入實驗狂人的狀態。

    她一邊要操作奇物，一邊則低垂著頭顱，鏡片有些反光，傳來她的自言自語：

    「一種生命聚合體，竟然蘊著未知的神性力量，這有可能是一種暫時無主的『神性之源』輻射出來的生物，若是能解開裡面的秘密……對了，唐一定會對它很感興趣，或許我應該快遞一份給他？」

    蘿絲說著，雙手快速操作，但預想中本該出現的，那些超凡刀具解剖、切割這怪異生物的畫面卻並未出現。

    正相反，隨著蘿絲的操作，所有刀具都縮了回去，同時這有著極高等級的奇物倏然發出尖銳的蜂鳴聲，器皿內部，一種接著一種氣體對著那些蠢萌的「蛞蝓」噴發。

    冰冷的機械音，適時響起。

    「已啟動自毀程序，開始對目標進行麻痺，將在十秒後自爆，十、九、八……」

    倒數開始，但器皿內部，那些小蛞蝓依舊進行著蠢萌的表演，似乎這一切都只是蘿絲‧瑪德琳反應過激。

    她隨時可以探手，阻止奇物自爆。

    可這一刻，蘿絲‧瑪德琳卻一言不發，面上露出一抹嘲諷之色，不但沒有阻止自爆，反而快速轉身，猛地往實驗室外奔去。

    更可怕的變化，隨即發生。

    嗤！嗤！嗤！

    整個實驗室，似乎都進入暴走狀態。

    瘋狂震顫間，光之監獄又一次出現。

    且實驗室下方，隨著幽光切割，一道道裂縫浮現，裂縫之後赫然是無垠的神秘，恐怖的吸扯之力誕生，要將整座實驗室都拖拽入神秘，而後在轟隆隆的聲響中自爆。

    唯一的逃生者將是蘿絲‧瑪德琳，那足以阻隔傳奇級超凡生物的光幕，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傷害。

    而此刻，她的一半軀體已然脫離實驗室區域。

    可就在蘿絲‧瑪德琳要完全離開時，時間，忽然停滯了。

    蘊著強烈污染的氣息，以蘿絲身後為中心，開始溢出。

    所過之處，一切都被某種黑色液體覆蓋，喚做「達爾文蒸汽之手」，本該自爆的奇物停止了運轉，暴走的實驗室平息了下來，那通向神秘的裂縫，好似被柏油瀝青般的黑色液體彌合。

    那原本被裝在玻璃器皿內，那一隻隻小「蛞蝓」同時穿透出來，它們流淌在一起，組成一個極度不和諧，扭曲著的人類軀體，有著軀幹、四肢和頭顱，但卻沒有特別明顯的特徵。

    似乎，是個無性人。

    它似乎不適應人類的形體，彆扭的往前走著，來到蘿絲‧瑪德琳的身後，旋即它的頭顱自動蜿蜒著，來到蘿絲的面前。

    下一秒，蘿絲‧瑪德琳的眼眸內，一張空洞、扭曲，彷彿在誇張獰笑著的臉映照出來。

    那空洞的嘴裡面，噴薄出前所未有的惡意。

    彷彿是無數道聲音重疊在一起，鑽進蘿絲的腦海之中。

    「告訴我，你是怎麼發現的……？」

第六百七十三章 不要窺視它

    蘊著可怕惡意，冰冷無比的聲音重疊在一起，鑽進蘿絲的耳中。

    她整個人被凝滯在原地，這個時刻，不管是高等級奇物還是作為普通人類的她，面對那從各處湧現出來的黑色液體，都失去了抵禦之力。

    蘿絲‧瑪德琳暫時不具備任何超凡力量，但她擁有的智慧和知識，使得她保持著冷靜。

    事實上，她在覺察出不對勁的時候，已提前溝通自己的老師。

    此刻變故爆發，蘿絲‧瑪德琳徑直與那空洞眼眸對視在一起，眸中非但沒有恐懼之色，反而浮現出毫不掩飾的好奇，彷彿是一個冰冷的研究人員，正盯著自己的「小白鼠」。

    這角色對調的一幕，讓那漸漸將軀體也轉移到蘿絲前面，完全由黑色液體構成的無性人似來了興致，它嘴角獰笑的弧度越來越誇張，歪著頭顱，虛無的眼眶中，閃爍起了彷彿可以洞悉靈魂的光。

    一位女教授，一位黑液體無性人，在光之監獄內對視著。

    蘿絲‧瑪德琳奇異的豁免污染，她的眉頭微微皺著，臉上疑惑無法掩飾，她沒有回答無性人的問題，而是轉而用一種極為正常的語氣問道：「你是一種什麼東西？」

    「生命聚合體啊，你的機器不是告訴你答案了麼？」

    重疊音，依舊不帶任何感情，鑽進蘿絲耳中。

    但蘿絲卻在這聲音裡面感受到了一種「傲慢」，彷彿是最高等的生命，俯視著那些不明所以的低等生物，如同人類會俯視那路邊螞蟻窩中忙碌的蟻群，而此刻，在那空洞的眼眸注視下的人類，就是螞蟻。

    且這高等生命，並沒有殺戮「螞蟻」的慾望，它試圖進行一場恩賜般的交流。

    蘿絲‧瑪德琳，此刻感覺自己是一隻膽子過於強大的螞蟻，她再次主動提問：「你想要做什麼？接引邪神？統治起源星？」

    「呵！」

    正要繼續舉例的蘿絲忽然神色怪異的停下，她確信自己沒有幻覺，她剛剛聽見了極為人類化的語氣詞，彷彿是一個高傲的人，正在向自己表達不屑與嘲諷。

    源頭，正是那不論軀幹還是四肢，都顯得扭曲、讓人靈魂顫慄的黑色無性人。

    它歪著頭顱，用空洞的眼眸盯著蘿絲，無窮盡的冰冷重疊音繼續傳來：「等你掙脫『知識詛咒』那一刻起，就有資格知曉我們想要做什麼。」

    「至於現在我們要做的，你不是已經發現了麼。」

    這聲音響起，蘿絲‧瑪德琳的精神與軀體都是緊繃起來，心念電轉，鏡片之下的瞳孔劇烈收縮，凝重與抗拒之色浮現出來。

    又繞回來了！

    它的目標，果然是唐？

    蘿絲強忍住自己轉頭看向某個方位的衝動，竭力與眼前詭異的人體對視著，完全豁免惡意與污染，似是想到什麼，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似是無意問道：「你已經失敗幾次？」

    話音一落下，蘿絲立時看見，眼前似乎並不打算殺死自己的「黑色無性人」，它的液體之軀扭動了幾下，那一直噴薄著讓人靈魂顫慄惡意的空洞之口也出現了短暫紊亂。

    它陷入短暫的沉默，但很快又進行了回答。

    「剛剛誕生的結果……兩次，我們失敗了兩次。」

    「數量太過稀少的我們，暫時無法抵抗命運之力以及孕育出光明的母性力量。」

    不知是不是錯覺，蘿絲又從它的聲音裡面聽出了一種自嘲意味。

    它越來越人性化……它在學習？

    為什麼？

    一種自認為是高等生命的存在，為什麼要學習成為一個人類？

    蘿絲‧瑪德琳忽然感覺有些頭皮發麻，她的智慧，她擁有的知識在告訴她，這裡面存在著無比恐怖的東西。

    她正要繼續冒著風險，套出更多的信息來。

    可就在此時，她的心靈深處泛起漣漪，那熟悉的、偉岸的氣息正在回應她的溝通，她的心靈立刻安定了一些，重新看向面前詭異又恐怖，一切都是未知的生物。

    無比直接，蘿絲問道：「你找他想做什麼？」

    說完，蘿絲‧瑪德琳完全繃緊精神，等待著這「無性人」的回答。

    可她看到的卻是對方扭動著液體之軀，並未如之前那樣進行解答，那一張空洞、扭曲，似乎永遠在獰笑的臉，出乎意料變得柔和了一些，它甚至對著蘿絲微微低垂下頭顱。

    它在行禮？

    不是對著我，是對著老師？

    蘿絲心底快速動念，旋即她發覺自己恢復了行動力，但她的軀體上空，一團白茫茫的光輝照耀下來，無法侵蝕的偉大氣息湧出，讓蘿絲的軀體即刻開始變得透明。

    她正在被她的老師傳送離開，這是她之前的溝通請求。

    她的老師是永久中立陣營的「古老神靈」，不參與任何戰爭，但會對弟子和追隨者提供庇佑。

    明知道這生物無比危險，但不知為何，蘿絲‧瑪德琳此刻卻想要留下來，繼續與之對話，套出更多信息。

    尤其這一刻，蘿絲腦海之中，幾道念頭正在瘋狂湧動。

    「它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我而來，它真正的目標是唐，它懷著可怕的惡意，試圖通過我，進入唐如今所在的神國？」

    「另外，我的感知中，它也根本不是真正的大恐怖，它只是一個負責收集情報的生物……」

    就在蘿絲即將做出決斷時，那無性人忽然一揮手，禁錮這片區域的力量即刻收回，它的動作相當於是推了正在離開的蘿絲一把，幫助她的軀體更快變得透明化。

    蘿絲清晰看見，對方那誇張的獰笑，變成了極為人性化的嘲弄，甚至，它的聲音變得不再重疊冰冷，而是一種讓她無比熟悉的，知性、溫柔的女性聲線。

    「你是想問，我們是否對那人有惡意吧。」

    「多餘且可笑的問題，所謂的善與惡，對於我們來說並沒有意義，我們找他，是為了確認一道信息，確認的結果將決定我們是否要……」

    說到後面，似乎是故意的，它的聲音漸漸低沉，乃至於它直接閉上了嘴。

    而此刻，蘿絲‧瑪德琳根本來不及思索為什麼這「詭異無性人」忽然變得如此慷慨，一次性給出這麼長的答案，也來不及思索那兩句話背後蘊含著的真正意義。

    轟隆！

    蘿絲腦海，驟然掀起驚濤駭浪，她無法再維持面上的平靜之色。

    她無比清晰的聽出，無性人忽然變化的聲線，赫然與她一模一樣。

    她在被傳送離開的最後一秒，親眼看著那純粹由黑色液體構成的無性人，在扭動之間，漸漸進化成一位人類女性，高挑、成熟，穿著白色工作衣，戴著眼鏡的女性。

    在徹底離開之前，蘿絲聽到最後一道「自己」的聲音，鑽進耳中。

    「出於對『觀察者』的尊重，我們回答了你的問題……作為對等報酬，我們將借用你的軀體一段時間。」

    以「蘿絲‧瑪德琳」的身軀和聲線，吐出這句話時，它在蘿絲驚駭的目光中，緩緩走向書房一側，掛在牆壁之上的一副怪誕油畫。

    「抓住你了！」

    冒牌蘿絲，以無比悅耳的聲音說道。

    ……

    無垠神秘，被偉岸女神虛影懷抱著的黛博拉鎮。

    唐奇一人盤坐在夢幻高塔中央處，他的身前，虛無之書嘩啦啦的翻著頁，浩瀚、偉大的神性光輝與他的軀體連接在一起，幫助他以「神靈」的角度，思索著即將要應對的危機。

    他正在制定計畫，因為「熔爐之主」的瘋狂自救，他的敵人數量瞬息暴漲。除了明面上的光明陣營，還有大量躲藏在暗面的混亂、邪惡萬靈，以及一些更加神秘的存在。

    最麻煩的是，他還需要照顧一大群「拖油瓶」。

    更形象的形容，那群新生的熔爐巫師，更像是被熔爐之主強行塞過來的，一個個隨時會爆炸的炸藥桶。

    就在他緩慢完善著自己計畫的時候，忽然虛無之書的某一頁，吐出一樣粗糙舊物，那是一片鐵片。

    鐵片之內，正將一道熟悉的聲音傳遞過來。

    「莎莉的消息？」

    唐奇剛有所反應，卻因為莎莉那有些急促的聲音內容，立時神色一肅，凝重之色浮現出來。

    莎莉透過鐵片傳遞過來的，是極為完整的信息。

    「有神秘生物在不斷襲擊與我有過交集的人，它們在收集我的情報。」

    「莎莉剛剛遭受襲擊，那生物試圖通過欺騙莎莉的途徑，來到我的面前。」

    「莎莉從未來的命運之線中，接收到的啟示：不要讓那生物出現在我面前，如果出現，不要……窺視它？」

    伴隨著莎莉的聲音，一起浮現在唐奇腦海的，是相關的影像。

    並非本真的神秘生物，而是莎莉重新繪製過的模糊形象。

    可即便如此，唐奇看著腦海中，那不但異化著的黑色液體，尤其是那張誇張獰笑的臉，依舊莫名感受到了一種沒有來由的恐怖。

    強烈的危險預兆，此刻在他心底湧出。

    「不要窺視它？」

    就在唐奇忍不住要思索解析莎莉的最後一句話時，忽然，他的耳畔，又響起一道充滿磁性的成熟女性聲音。

第六百七十四章 萬物通曉的秘密

    瑪德琳莊園，蘿絲的書房內。

    冒牌的蘿絲‧瑪德琳正用一種怪異的目光，盯著牆上一副內容怪誕的油畫。

    她的目光似乎有種不可思議的力量，可以讓她洞悉本質，她的眼眸內，飛快閃過發生在另一處的景象，那赫然是在綠龍脊湖，圖書塔第四層時的戰鬥畫面。

    影像浮光掠影的閃爍，最終定格在模糊畫面一角：那是一堵牆，以及牆上掛著的與眼前這一幅無比類似的油畫。

    漸漸的，她的嘴角勾起極為誇張的弧度。

    旋即，她那張屬於蘿絲‧瑪德琳的臉開始融化，而後立刻的，新的臉龐生出。

    這是一張普通、蒼老的女性臉龐，即便唐奇在這裡，恐怕也需要翻找原主留下的記憶，才能勉強記起，那其實從小照顧原主的女僕……之後，一張張不同的臉龐仍在浮現。

    每一張，都與真正的「唐奇」有著關聯，或是原主最愛去的蛋糕店店長，或是原主暗戀過數年的鄰居家女孩。

    只是這些臉龐，都與如今的唐奇無關。

    直到數秒之後，又一張普通臉龐凝聚，那赫然屬於早已被遺忘的一個人物，梅瑟市荊棘高中的辛班尼牧師。

    唐奇重生降臨這個世界，見到並產生交談的人裡面，排在前列的一位起源星居民。

    在他之前，還有幫助唐奇毀屍滅跡的，那位大人物克里‧羅納德的幾位屬下，只是那幾人早早便死了。

    從辛班尼牧師的臉開始，接著是槍店老闆、神奇女孩時裝店婦人、吉迪恩、哈維、內森、老科爾森……與唐奇有過交集的人的一張張臉，如同被按了快進鍵一般，快速閃爍起來。

    若是此刻莎莉在這裡，一定會陷入驚駭。

    她以為神秘生物的襲擊，是從「藍獅社」這種超凡組織開始的。

    真相卻是，它們的襲擊開始於與唐奇相關的任何一人。

    每一張臉浮現，又閃過時，眼眸裡面都會浮現出與唐奇相關的畫面。

    儘管因為一些關鍵人物的死亡，畫面也有所缺失。

    但只要將已有的畫面勾連在一起，已經足夠還原出唐奇前半生的大部分經歷，且任何人，都能分辨出來，唐奇的命運在一處地方，出現了極為明顯的拐點。

    那一日，唐奇重生降臨起源星，靈魂被束縛在裁決天秤之上。

    詭異的一幕，在浮現出白女巫佐伊的臉龐之後，最後一次融化，重新凝聚出蘿絲‧瑪德琳的臉而停止。

    她嘴角那獰笑的弧度，變得更加誇張，釋放出讓人感覺毛骨悚然冰冷惡意。

    她甚至極為人性化的，發出了兩道「荷荷」笑聲。

    而後，她探出手掌，緩緩翻開，卻見她的掌心處，一縷縷黑色液體湧出，快速凝聚成一塊黑斑，並浮現出那空洞、虛無，保持著誇張獰笑的臉。

    這異物飄向油畫，在即將觸碰之時，屬於「蘿絲‧瑪德琳」的聲音，混合著與真正的蘿絲毫無區別的氣息，先一步撬開了油畫的入口。

    「親愛的唐，我發現了一種怪異的生物，它像是某種生命聚合體的一部分，我在解剖它的過程中，發現它蘊著極微弱的，但無主且未知的神性，我認為它有可能是一團無主『神性之源』輻射之後的……」

    ……

    夢幻高塔，正分辨出那成熟女性聲音是蘿絲的唐奇，隨即聽清楚了「蘿絲‧瑪德琳」傳遞過來的信息。

    「它呈現出不斷異化，難以被消滅的特性，它所在的生命聚合體主體必然承受了更大輻射，使用一些特殊手段，或許可以進行逆向追蹤，或許可以找到另一團無主的源。」

    「我現在將它傳遞過來，你可以即刻進行研究。」

    伴隨著蘿絲的聲音，唐奇以夢幻國度主宰的權限，看到了正在發生的景象：

    位於瑪德琳莊園內的入口，那怪誕油畫之前，雖然換了一身白色工作衣，但仍舊能看出是蘿絲，她正將一團不斷異化的「黑色液體」，通過油畫入口，送入夢幻國度。

    隨著那異物，穿透國度入口，它表層的黑色液體蠕動、流淌之間，漸漸顯露出星星點點的，微弱的光，它們似乎就是蘿絲所說的「無主神性」。

    只是與蘿絲看見它們時不一樣，黑色液體進入夢幻國度，那些微弱神性，開始發生不可知的變化，它們互相連接，漸漸要勾勒出一個無法直視、無法觀測、無法表述……彷彿根本不存在的符號。

    無窮世界的萬物，一切的概念，彷彿都囊括在這符號之中。

    當唐奇的目光，下意識隔著入口、世界壁障，看向那「異物」，並在觸及那符號的瞬間，他整個人，彷彿被凍結。

    腦海之中，莎莉那急促的警告聲翻騰出來。

    「神秘生物不斷襲擊與你相關的人，神秘生物試圖接近你，不要讓它出現，不要……窺視它！」

    「轟隆！轟隆！轟隆！」

    唐奇的靈魂深處，陡然發生難以想像的異變。

    他感覺到了，完全屬於他的靈魂深處，一道無比神秘、不可測的氣息湧現。

    這氣息，不屬於他擁有的任何神性力量。

    這氣息，源自他的靈魂。

    「萬物通曉！」

    唐奇整個人，幾乎是顫慄著，一字一字的吐出了這四字。

    他的腦海、心靈還有靈魂之中，彷彿都在翻騰，都在發生著一場場大爆炸般的動靜。

    他根本無法再維持平靜，他首次感受到了根植於他靈魂深處，隨著他一同降臨起源星的那神秘力量，讓他可以一眼便洞悉萬物根源的力量，他得以崛起的真正憑依。

    從進入神秘側開始，唐奇便一直試圖找出自己擁有的特殊能力的源頭。

    每一次的終止點，都是他的自我靈魂。

    唐奇以為，要解開這個「秘密」，或許要等到他突破極限，成為神秘之上萬靈中的一員，才有可能做到。

    可變故，突如其來的爆發了。

    沒有任何先兆，也沒有給他任何準備的時間。

    且跟隨而來的，是讓他也驚恐不已的大恐怖，大凶險。

    那團正在通過油畫入口，緩緩進入夢幻國度的黑色液體，它包裹著的那個「無法直視的符號」，似乎與「萬物通曉」有著強烈聯繫，它的氣息僅僅溢出，通過入口飄蕩過來一絲一縷，被唐奇感知到。

    根植於唐奇靈魂之中，始終保持寧靜的萬物通曉便自動湧出。

    強烈無比的渴望，正試圖驅使唐奇的靈魂，讓他即刻將那團黑色液體抓取過來。

    看一眼！

    只要看上一眼，我的一切疑惑都將得到解答，甚至我還將洞悉「神秘」中最無法想像的秘密。

    不，不止是神秘，這世間的終極真理，就在那一眼中，包括了永恆的奧秘。

    唐奇此刻，終於明白莎莉傳遞過來的，她從未來命運之線中獲得的啟示：

    「不要讓它出現在眼前，它與『萬物通曉』之間的聯繫，將使得後者不受我的控制爆發出來。」

    「不要窺視它，是因為……它只是一個信號，一個誘餌，它將引來真正的恐怖，如今的我根本抵擋不了的大恐怖。」

    「那團黑色液體，那個無法直視的符號背後的存在，祂足以奪走我的一切，不論是生命、力量還是我的靈魂。」

    唐奇忽而掙紮著，在高塔內起身。

    他的身前，虛無之書正因為「主宰」的異常狀態，嘩啦啦的瘋狂翻頁。

    那漆黑、虛無如宇宙的封面，映照出唐奇此刻的狀態。

    他整個人，尤其是雙眼，都在發光，那是一種神秘的、洞悉一切的的光，彷彿那皮囊下，藏著一個發光的靈魂。

    唐奇知道，他快要壓制不住了。

    此刻，他無比慶幸。

    他除了擁有「萬物通曉」之外，他還是夢幻國度的主宰。

    唐奇首次無比主動的，讓一道純粹的夢幻神性，形成「風暴」的動靜，將整本「虛無之書」籠罩了進去，下一秒，作為風暴源頭的唐奇，即刻感受到了無法辨認數量的「混沌蘑菇」的反擊。

    那代表著污穢神性的混沌孢子，如同「墨汁」一般，將唐奇整個人都覆蓋了進去。

    他身上的光，被掩蓋了。

    混沌孢子，連神靈都可以污染，何況依舊是人類的唐奇。

    「我的眼睛暫時瞎了，感知也被封閉，毛髮、血肉、臟腑都在發生異變……簡直不能更好。」

    唐奇心底泛起極為矛盾、荒唐的念頭。

    同時，他沒有一絲一毫的耽擱，哪怕他所有的感官都遭遇污染。

    曾經在接收芙洛拉遺產時做過的事情，唐奇此刻直接複製。

    每一幅油畫入口，都對應著一條神性觸手。

    此刻那「異物」已完全進入觸手，即將順著觸手，進入國度。

    沒有任何猶豫，唐奇意念如刀，斬了下去。

    「嗤！」

    再一次感受到從靈魂深處蔓延出的痛苦，唐奇那滿是「墨汁」的臉變得猙獰，他來不及壓制痛苦，以主宰之力驅使著那斷裂觸手，噴薄出迷離幻彩，在那神秘之中，形成又一個蟲洞。

    蟲洞另一端，仍舊是那個彷彿永遠迷離、虛無的世界。

    「放逐！」

    狼狽不堪，又處於痛苦中的唐奇，幾乎是咆哮著道。

第六百七十五章 眼睛

    隨著唐奇的咆哮，那條連同著瑪德琳莊園的神性觸手末端發生斷裂，剛剛進入觸手內部的「黑色液體」，立時發覺前路斷絕，且即將被放逐到一個虛無宇宙中。

    蘿絲書房內，站在油畫之前的「蘿絲‧瑪德琳」，她的目光穿透油畫，完全洞悉正在發生的變化。

    「被識破了！」

    簡短沒有任何情緒的一句話，初始還是蘿絲‧瑪德琳的聲線，最後一個字落下時，卻又變成冰冷、重疊的詭異聲音。

    下一秒，她開始蛻皮般，屬於蘿絲的軀體被剝下來，它又化作扭曲、漆黑的無性人，如同一隻巨大蛞蝓，無聲無息鑽進油畫，並在通過的瞬間，即刻與那團要被驅逐的液體建立聯繫。

    二者，眨眼融合，並瞬息膨脹成一個巨大球體。

    球體表面，那個無法直視、無法觀測、無法表述……彷彿根本不存在，囊括著世界萬物、一切概念的符號，開始發生劇烈變化，它的力量在增強，並爆發出難以想像的威能。

    無垠神秘之中，不可思議、洞悉一切本質的「光」，它們自膨脹的符號中溢出，似完全超越了時間、空間的概念，那驟然開啟的驅逐蟲洞，在光輝照耀下，無法抵禦被合攏關閉。

    夢幻國度那一條被唐奇斬斷的神性觸手，餘下部分正要退回國度。

    初始，觸手的力量無比強大，祂退回時展現出的偉大力量，足以將不小心經過那不可預測路線的神秘生物直接抽打成虛無。

    可很快，祂被「光」捕捉了。

    那超脫一切的符號中湧出的光輝，將神性觸手定格。

    旋即，漆黑的液體無聲無息的湧動過來，它們試圖重新與神性觸手連接，並通過祂再度進入夢幻國度。

    轟！

    夢幻高塔，唐奇又一次進行「自我污染」。

    純粹神性凝聚成的風暴，讓混沌蘑菇們噴發出大量孢子，形成海嘯一般的墨汁，又一次將他整個人淋了個徹底。比之前更加劇烈的痛苦席捲過來，但此刻唐奇根本顧不得壓制它們。

    他的腦海之中，清晰浮現出神秘內正在發生的恐怖景象。

    一道接著一道的念頭，瘋狂翻湧出來。

    他即刻想到了數個應對眼前危機的方法，但他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選擇了最痛苦，但也最可能起效的一種。

    唐奇的意念，陡然變得狂暴、鋒利。

    這次，他沒有再斬斷那條神性觸手，而是化作狂暴力量，直接握住了那條觸手的源頭處，而後一點一點，將祂硬生生拔了下來。

    「啊！」

    即便是唐奇，此刻也不由發出痛苦嘶吼。

    此刻他的體驗，簡直相當於硬生生被拔下了一條手臂。

    斷裂的神性觸手，在唐奇的意念控制下即刻崩解，內裡蘊含的神性力量「轟隆」一下爆開，無垠神秘之中某處，原本虛無、黑暗的宇宙，許多經過的神秘生物同時感受到了恐懼降臨。

    它們顫抖著，並試圖逃離。

    但下一秒，它們同時被淹沒了。

    由爆裂的神性輻射匯聚而成的洪流，沖刷倒灌，朝著那一團漆黑液體，以及那超脫概念的符號轟了上去。

    洪流所過之處，所有的靈性、氣機都發生變異，這片區域如同被毀滅，旋即又重塑，引發的連鎖回應，就像是一場神秘中爆發的天災，一切都被擾亂。

    那符號內溢出的「光」，終於漸漸黯淡。

    唐奇體內不可遏制要顯現出來的「萬物通曉」之光，重新回到他的靈魂深處，一切都在恢復寧靜。

    他伸出手，抹去自己雙眼處的墨汁，有些模糊的視線，穿透夢幻洪流，看向那團詭異液體，那個帶給他強烈威脅的符號。

    如同他的判斷，面對攪動神秘的神性洪流，那符號中蘊著的力量無法再觸碰到夢幻國度，但那漸漸黯淡的光，卻始終將沖刷過來的神性輻射阻擋在外，好似洪流之中的一座孤島。

    轟！

    毫無預兆，漆黑的孤島上，一道純粹由光輝組成的，無比偉岸、神秘的門戶開啟。

    那門戶的每一處，都覆蓋著那彷彿不存在，超脫一切的符號。

    就在這一秒，唐奇恢復清晰的視線，隔著遙遠時空，看到了那孤島上無聲發生的場景。

    化作孤島的黑色液體內，一道扭曲人影緩緩站起，即刻從模糊不真實，化作一位慈祥、溫和的蒼老女僕，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直到「辛班尼」牧師出現。

    唐奇瞳孔立時收縮，他很快明悟，那液體、符號背後的意志，在他根本沒有任何察覺的情況，已復刻了他過去十幾年的成長經歷。

    那液體內，與唐奇相關的人或是魔怪，或是別的超凡生物，密密麻麻的出現，它們排成隊列，緩緩走入那門戶。

    唐奇的目光跟隨著隊列，進入那門戶，看到了讓他陷入無言、驚駭的景象：

    門戶裡面，是無窮無盡的虛無，不斷蠕動著的漆黑液體，覆蓋著這一切，如同一個沒有盡頭，沒有邊界的「至暗宇宙」，只是當那一道道與唐奇有關聯的人影踏入這宇宙時。

    倏然，黑暗沸騰了。

    一道彷彿比星球還要巨大的身影，緩緩從液體深處起來，那似乎是祂的上半身，那些可以不斷異化的「黑色液體」，彷彿就是祂身上的泥垢，緩慢的淌落下來。

    這巨人的頭顱，沒有任何器官存在。

    有的，只是那個符號。

    而此刻，那巨大無比的符號，正要發光，如同一顆……眼睛。

    祂要用這顆眼睛，去注視那一道道走進來的人影。

    「轟！轟！轟！」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劇烈的危險預兆，此刻席捲他的心靈深處。

    已經足夠了！

    不能再看！

    即便是神，也會被污染！

    強烈的念頭中，唐奇即刻抽離自己的目光。

    所有的好奇，對於真相的渴求，都被他鎮壓了下來。

    有著那神性洪流攪動的神秘區域作為緩衝，加上他與虛無之書連接在一起，可以借助夢幻國度主宰的權限，完全可以順利抽離目光，不受恐怖存在反噬的影響。

    只是就在他堅定抽離目光，要將一切隔絕時，他的動作瞬息凝滯，一種從靈魂深處湧來的衝動，讓他的視線不可遏制的被那「至暗宇宙」的一個角落吸引過去。

    下一秒，他看到了。

    那覆蓋宇宙的的黑色液體下方，又一尊巨人的輪廓浮現，祂無比冰冷，彷彿亙古永存，彷彿是另外一個維度，不可測、不可知，無法想像的超凡生命。

    祂的頭顱處，浮現出一個黑漆漆的大洞。

    彷彿……彷彿被挖去了一顆眼睛？

    當這道念頭生出時，唐奇整個人又忍不住要顫慄起來，他的眼角餘光，赫然看見那正要審視那些人影的巨人，忽然開始扭動頭顱，祂的「眼睛」，即將看過來。

    沒有任何猶豫，唐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完成了抽離目光的動作。

    所有的一切，如同幻覺般在眼前崩解。

    呼！唐奇無法遏制劇烈喘息的衝動，他的頭顱被迫進入極限運轉的狀態，以消化他在過去半秒都沒有的時間內，接收到的那些不可思議、無法想像的隱秘信息。

第六百七十六章 起源神族

    自末日火山、慾望平原、矇昧之森往下，有著大量節點，且不斷生出新節點的「夢幻國度」此刻正處於瘋狂動盪之中，地震、風暴、雷霆等各種天災洶湧誕生。

    由污穢神性顯化成的怪物們，彷彿進入活躍期，在國度各處肆虐。

    造成這一切的，是國度主宰身上的變故。

    高塔中央，唐奇任憑身上的墨汁粘連，無法遏制的喘息著，腦海之中，彷彿仍殘留著那一幕幕。

    那個似比「熔爐宇宙」還要無窮、浩瀚的至暗世界，即便他以「偽神」的狀態，隔著遙遠時空去看，也無法看清楚那宇宙中的任何細節，他能看到的，只有與他相關聯的模糊事物。

    「那些覆蓋著宇宙的黑色液體，它們襲擊了所有與『唐奇』有關的人類，沒有進行殺戮，只是複製了相關記憶……它們的目標，不是原主，而是根植於我靈魂深處的『萬物通曉』。」

    「那個不可測、不可知、無法直視、超越一切概念的符號，到底意味著什麼？」

    「那尊擁有『符號』作為眼睛的巨人，祂想做什麼？那尊被挖去眼球的巨人，和我以及我靈魂深處的萬物通曉有什麼關聯？」

    「萬物通曉是如何與我靈魂融合的？是巧合？還是某個神秘意志所為？」

    「最重要的是，那巨人是否已經確認我擁有萬物通曉？祂會做些什麼？」

    ……

    唐奇腦海之中，念頭幾乎沸騰。

    他感受到了驚駭，未知，以及一種失去掌控的徬徨，隨著唐奇越來越強大，尤其在成為夢幻國度主宰之後，他已經許久沒有這種感受。他彷彿變成了一個接觸者，首次觸及一個前所未有的神秘世界，好奇又惶恐。

    「沒有憑依的猜測，很難有正確的結果。」

    動念間，唐奇身前虛無之書上的風暴漸漸平息，墨汁般的混沌孢子被收回，國度內的混亂開始平息下來，唐奇消耗的，是純粹的神性力量。

    好在由於芙洛拉的遺贈，他擁有的神性力量完全可以稱得上充裕。

    恢復過來的唐奇，任憑國度自我修復，他有別的事要做。

    不論是那黑色液體，還是那個至暗宇宙，那兩尊巨人，都超出了唐奇如今擁有的知識範圍。

    他需要進行求助，向知識儲備更龐大的人，哦不，是神靈求助。

    意念閃爍間，唐奇手中出現了那一條熟悉的「真理荊棘」。

    拉斐爾！

    他的好友列表中，目前位格最高的存在。

    祂作為「荊棘之主」的力量不斷恢復，祂擁有的知識量，足以超凡世界任何一個博學者形成碾壓。

    沒有耽擱，隨著唐奇的激活，卻見那覆蓋著荊棘的大量真理符號，湧動著凝聚出一朵花苞，唐奇沒有過於急切，他注視著花苞，隨即他的一道道意念，自動化作神秘符文飛出，融入花苞之中。

    真理之花，即刻綻放開來，而後崩解消失。

    唐奇沒有將自己剛剛的遭遇盡數告知拉斐爾，而是提煉出了一些疑問，並具現出了一部分模糊畫面，一併傳遞給了拉斐爾。

    做完這些，唐奇正打算進行另一個動作。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又感受到了什麼，先是探手入懷，取出了另一樣舊物，那舊物之後傳遞過來的，是斯坦娜的緊急預警消息。

    他正要去看，實驗台一側，一頁紙張以及一根鵝毛筆自動漂浮了過來。

    知識追尋者副本上，屬於蘿絲‧瑪德琳的消息正快速浮現，她以往秀美的字跡，此刻顯得無比潦草，只看筆觸也能感受出來這位擁有強大智慧的女博學者的焦急心情。

    唐奇沒有捨近求遠，念頭一動，卻見那舊物內，斯坦娜的聲音傳來。

    附帶著的描述，是那黑色液體對她的襲擊。

    之前在那門戶前沒有看到黑色液體化作的斯坦娜，唐奇便知曉她如同莎莉一樣，成功擊敗了黑色液體的襲擊，不過與莎莉不同的是，斯坦娜是被她的老師，教會這一代的「聖修女」所救下。

    在預警最後，唐奇意外聽到了屬於這位聖修女的聲音：「開啟新紀元的人類巫師，請謹慎對待你擁有的每一種力量，光明與黑暗，從來都只是心靈的選擇。」

    「我的力量？」

    唐奇一邊咀嚼著這句來自聖修女的莫名啟示，一邊看向知識追尋者。

    那白皙紙張上，蘿絲‧瑪德琳的字跡漸漸顯示完全。

    前面部分，與斯坦娜一樣，講述她被黑色液體襲擊，雖然蘿絲及時發覺，並作出了堪稱完美的應對。

    雖然只是一位博學者，不具備任何超凡力量，但唐奇從蘿絲的描述就可以判斷出來，她在那十幾秒內的應對，幾乎可以將一尊無限接近於傳奇級的超凡生物殺死。

    但很可惜，襲擊蘿絲‧瑪德琳的黑色液體，忽然爆發出了比襲擊莎莉、斯坦娜更加強大的力量。

    轉折點，恐怕是因為那一幅油畫。黑色液體發現了油畫是夢幻國度的入口，所以任憑蘿絲被她的老師傳送離開，而後它偽裝成蘿絲，試圖通過欺騙的方式，進入夢幻國度。

    在她老師進行過確認之後，蘿絲重新回到了瑪德琳莊園。

    並將一份得自她老師，那位古老的萬靈，永久中立的觀察者的情報，傳遞了過來。

    呼！

    幾乎是立刻的，唐奇的目光看向下面的部分，他的呼吸甚至因此急促了一些。

    蘿絲‧瑪德琳說過多次，她的老師知曉的神秘知識，堪比甚至超過一些主宰級的神靈。

    雖然已經求助了拉斐爾，但多一份情報，自然是大好事。

    下一秒，依舊潦草的字跡，映入他的眸中。

    「我的老師告訴我，那些黑色的、詭異的液體，它們存在的歲月比神秘之上大部分萬靈還要漫長，它們來自一個無比神秘、浩瀚的宇宙，是一個無法想像有多麼巨大的超凡生命的一部分。」

    「那宇宙，被該超凡生命所覆蓋著。」

    「它們無法用簡單的秩序、混亂進行區分，每一次出現，似乎都在某個紀元的開端，如起源紀與矇昧紀的交界，或是黑暗紀的起始，許多造成神秘發生巨大變故的事件，似乎都與它們有關。」

    「它們的數量決定力量的上限，當數量達到一定等級，它們甚至能與神靈進行戰鬥。」

    「但它們也只是某個種族的……奴僕！！」

    寫到這裡，多出的一個驚嘆號，似乎在顯示蘿絲接收到這些信息之後，腦海中泛起的驚駭。

    唐奇回想了一下那些黑色液體的詭異與強大，如果他不是已經提前看過那模糊的一幕，此刻也將與蘿絲有著相同的感受。

    數量達到一定等級，就能與神靈戰鬥的詭異生命，竟然也只是某個種族的奴僕？

    再一次，唐奇腦海中，浮現出那尊他隔著大量屏障，冒險看過的巨人輪廓。

    「那巨人，就是那個種族？」

    「種族，意味著不止一尊巨人？」

    帶著洞悉隱秘的期待，唐奇繼續往下面看去，他想知曉那巨人到底是什麼種族，祂又想要做什麼？

    唐奇眼眸裡面剛浮現出期待之色，但隨著接下來的內容，立刻便轉成失望。

    「這些便是我老師願意告知我的所有信息，祂認為再進行洩露，會破壞祂永久中立的陣營定位。」

    「親愛的唐，我很抱歉，請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信件結尾，很明顯的顯現出蘿絲‧瑪德琳的愧疚。

    雖然相處次數不算太多，但唐奇已經完全知悉這位好友的性格，一位成熟、獨立的女性，一旦認定了朋友，便不會有任何保留。

    那黑色液體以及它背後意志，通過偽裝成蘿絲‧瑪德琳發起襲擊，並差點成功。

    事實上，如果沒有莎莉的提前預警，唐奇不敢保證自己是否能反應過來，將它們放逐。

    不過這顯然不是蘿絲的責任，甚至她也是被唐奇所連累。

    從一開始，那些黑色液體的目標，就是唐奇。

    所有被襲擊的人，都是因為與唐奇有所關聯，不論是原主，還是真正的他。

    已完全恢復冷靜的唐奇，拿著鵝毛筆，正想給蘿絲回信，讓她放下不必要的負擔。

    可就在此時，他的耳邊，倏然響起一道熟悉的柔和聲音。

    源頭，正是湧動著真理符文的荊棘。

    拉斐爾的聲音，即刻鑽進他的腦海之中。

    「它們沒有名字，我曾經與它們有過一次相遇，那時我被困在迷宮，遇上它們之後，我與它們的源意識有過短暫交流，它們自稱是偉大主人們的奴僕。」

    拉斐爾的第一句話，是為了回答唐奇傳遞過去的第一道疑惑，那些黑色液體是什麼。

    「它們的主人，是一個即便是萬靈們也只有少數知曉的種族，祂們的數量未知，力量未知，與祂們相關的隱秘信息極為紊亂，似乎受到了某種力量的影響。」

    「包括『光明』在內，許多主宰級神靈，都認為祂們隱藏在暗處，有著極為可怕的陰謀，且認為許多讓眾神隕落，讓神秘震盪的大事件，都與祂們有關。」

    「祂們的名字是……起源神族！」

第六百七十七章 秘密是否洩露

    當那最後的四字響起時，唐奇靈魂深處莫名傳來一道悸動，一種難以言喻的厭惡泛起，但這些彷彿又都是錯覺，很快便消逝，他根本來不及進行捕捉。

    而他的面前，真理荊棘也重新恢復平靜，拉斐爾的聲音不再繼續傳來。

    唐奇沒有再進行多餘的求助提問，相比蘿絲‧瑪德琳的老師，拉斐爾傳遞過來的隱秘甚至更加詳細。

    至少，他已經知曉了那巨人種族的名字。

    將真理荊棘收起，唐奇開始給莎莉、斯坦娜和蘿絲回覆消息。

    而後，他沒有進行本該開始的思考。

    他的目光，徑直穿透高塔牆壁，落在黛博拉鎮上空，那一顆顆正在孕育著「夢幻生物」的光團。

    念頭微微一動，卻見一顆裹著兩道身影的光團受到感召，它自動飛向高塔。

    在進入高塔的瞬間，光團碎裂，純潔神性之力一分為二，融入又一次復生的白梅林，以及雪白獨角獸體內。

    二者，由虛無化作真實，緩緩走到唐奇面前。

    「吾主，梅林覲見。」

    外在形象為蒼老小男孩的白梅林，又一次懷著崇敬道。

    他與身後低垂頭顱的獨角獸，眼眸之內都浮現出一種發自靈魂的喜悅。

    與之相反，唐奇的臉上，卻是罕見出現一道愧疚之色。

    白梅林彷彿已知曉唐奇的想法，它那蒼老的臉上，欣喜更甚，柔和的聲音響起：「能在吾主晉陞『萬靈』之前，為吾主貢獻我的力量，這是梅林的榮幸。」

    「更何況，死亡於梅林而言，並無意義。」

    聞言，唐奇神色並未有太多緩和，白梅林的話某種程度上是對的。

    作為夢幻生物，它死亡之後可以在國度內復生。

    但那並不意味著，它死亡時是無感的。

    失去生命時該有的痛苦，它仍舊將有所感受。

    但唐奇此刻的確需要借用白梅林的天賦，雖說白梅林屬於夢幻國度，而國度又屬於唐奇，可現在的唐奇還未進行「極限跨越」，只有當他晉陞萬靈，他才能成為祂。

    能以權限，直接獲得包括白梅林在內所有夢幻生物的力量。

    但現在，他還無法做到，所以他只是偽神。

    「這次並不一樣……」

    說到一半，唐奇忽而神色一滯，停頓之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注視著白梅林與獨角獸，平靜道：「那麼，準備開始吧。」

    「唯一的問題，我靈魂深處的秘密，是否已經洩露？」

    唐奇沒有多加思索，早已想好的一個問題吐出。

    這次的預言占卜與上次有著巨大差別，荊棘大事件之前，雖然涉及唐奇、光明、荊棘，在某種意義都是不可被預言，被占卜的存在，但這其中可以進行繞開操作。

    比如唐奇讓白梅林占卜的，是變故發生的地點，以取巧的方式繞過大部分反噬。

    儘管最終的結果，依舊讓梅林隕落，但他也成功占卜出了結果。

    而這一次，卻更加困難。

    不但涉及唐奇，還有他靈魂深處的「萬物通曉」，那被稱之為「起源神族」的神秘巨人，那個至暗宇宙……任何一個元素，唐奇敢肯定，都是無法被占卜預言的。

    若是可以被預言類能力捕捉的話，起源神族就不會有拉斐爾所說那麼神秘和恐怖了。

    畢竟萬靈中，預言與占卜力量超過梅林的神，肯定不止一位。

    不過，他依舊打算進行嘗試。

    提出的問題，也儘量放在自己身上。

    在他開口之後，熟悉的景象即刻出現在夢幻高塔內。

    雪白、潔淨的光輝，充斥高塔每一個角落。

    梅林與獨角獸，幾乎融為一體。

    而後，他們的身軀幾乎在眨眼間變得虛無，死亡的蒼白氣息湧動出來。

    同一時刻，虛無之書上，混沌蘑菇又一次開始增長。

    儘管梅林與獨角獸此刻都處於夢幻國度內，身為夢幻生物的他們，大部分的反噬力量已經被夢幻國度過濾阻擋，可即便如此，一人一獸也即刻瀕臨死亡。

    痛苦與疑惑之色，首次出現在梅林蒼老的臉上。

    占卜沒有結果！

    作為主宰，唐奇瞬息明悟梅林的狀態。

    他沒有遲疑，念頭一動，龐大、純粹的神性力量自虛無之書內湧出，鎮壓著瘋漲的蘑菇，也供給給了梅林與獨角獸，一人一獸的軀體重新開始變得真實起來。

    唐奇的聲音，此時響起。

    「梅林，接收它們。」

    隨著他的話一起湧入梅林腦海中的，是唐奇目前已知的諸多隱秘信息。

    神秘側與預言占卜有關的規則，信息越多，成功幾率越高。

    從一開始的襲擊、那些黑色液體、神秘門戶之後的宇宙、那尊巨人……隨著唐奇不斷添加信息，尤其當那宇宙和起源神族的巨人出現，梅林與夢幻國度都震顫起來。

    儘管唐奇占卜的不是祂們，可冥冥之中依舊傳遞過來可怕的反噬力量。

    這些反噬，梅林只承受了一小部分，剩餘都被夢幻國度接納。

    因為唐奇不限量供給神性，梅林始終沒有崩潰消失，但他與獨角獸此刻的狀態，堪稱是在生死之間不斷的徘徊，痛苦彷彿永遠不會中斷，足以將意志堅韌之人也折磨瘋狂。

    但不管是梅林，還是獨角獸，都沒有發出一聲哀嚎。

    可很遺憾的是，梅林的占卜預言，始終沒有結果。

    唐奇神色無奈的看著還在努力的梅林，他已經儘量規避不可占卜的存在，但這次事件裡面幾乎每一個要素都無比危險，無法被預言出來再正常不過了。

    念頭閃爍，唐奇正準備讓梅林放棄。

    可就在這一刻，唐奇靈魂深處，又一道莫名悸動湧出。

    他的眸子裡面立時浮現出猶豫之色，但很快，他看著始終承受著生死痛苦，一言不發還在不斷嘗試著的梅林與獨角獸，一道堅定之色閃過，唐奇再一次開口。

    「梅林，看著我的眼睛！」

    主宰的偉大聲音響起，梅林與雪白獨角獸同時抬起頭顱，他們緊閉的雙目睜開，即刻與一雙可以洞悉這世界、神秘萬物的眼眸，對視在了一起，並在頃刻間，一人一獸知曉了自家主宰這一雙眼睛的作用。

    萬物通曉！

    這是唐奇首次，將自己的「特殊能力」顯露出來。

    轟隆！

    梅林與獨角獸同時怔住，他們彷彿失去了對自己軀體和力量的掌控，他們腦海中正在占卜的一切，都毫無保留的映入唐奇那一雙洞悉萬物的眼眸之中。

    並在這一刻，他們的占卜發生變異。

    他們從未來看到的碎片原本無比模糊，且到達了某個瓶頸，再繼續窺視，他們將崩潰死亡，即便有著充裕的神性力量支撐，他們也只能在一堵堅不可摧的「要塞」之外徘徊。

    可這個時候，因為唐奇的加入，那無窮神秘、不可名狀的未來要塞上，忽而被一道神秘的光輝照耀，光芒中央處，一道縫隙漸漸誕生。

    透過縫隙，唐奇彷彿看到了讓他無比驚駭的景象，他的雙目圓睜，不敢置信在裡面浮現，只是漸漸的……他的嘴角，彎起了一抹喜悅弧度。

    轟！

    就在唐奇試圖窺視更多未來碎片時，那要塞之後，陡然爆發未知洪流，幾乎是立刻將唐奇、梅林與獨角獸的意志粉碎，並驅逐了出來。

    夢幻高塔，一團灰濛蒙的光毫無徵兆的爆發。

    剎那，整個實驗室彷彿被風暴掃過，大部分器械都出現了不明原因的損毀，眨眼間好似歷經歲月腐蝕一般，本就有些瑟瑟發抖的三小只，直接被掃落高塔。

    風暴中間的梅林與獨角獸，再也支撐不住，即刻死亡，回歸孕育光團。

    而唐奇，在「咔噠」一聲中失去腐爛的椅子，直接坐到地面，同時他整個人也開始出現可怕變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他的軀體變得蒼老，老年斑快速生長，繼而是腐爛，眼看要進入白骨化……虛無之書微微一顫，將所有的灰光吸納了過去。

    混沌蘑菇，又一次瘋漲。

    恢復正常軀體的唐奇，瞬間感受到了他這一次作死行動付出的代價，因為芙洛拉的遺贈，他好不容易變得充裕的神力，又一次滑向「貧窮」，夢幻國度愈加混亂。

    本該心疼不已的唐奇，此時嘴角卻是又忍不住勾起喜悅弧度。

    他成功了！

    他得到了一個極為意外的結果！

    「我靈魂深處的秘密會洩露，但不是現在，而是……」

    唐奇沒有吐出那個時間，他在遵循神秘側的預言規則：未來不可控制，任何一個細微因素，都可能使未來發生畸變。

    「能預言出那個時間，即便付出再多的神性力量也是值得的，而我接下來要做的，是讓預言成為真實。」

    自語間，唐奇徑直起身，完全不打算整理此刻一片狼藉的高塔頂層實驗室，只是略有些興奮的看著。

    因為剛剛成功的窺視，他的腦海之中，一個從「光明節大事件」之後便誕生的模糊計畫，正在快速完善起來，此刻閃爍出的每一道念頭，都是絕妙的靈感。

    很快的，他好似終於有了頭緒，隨手一召，卻見一樣神物浮現出來。

    由生命、肉體與慾望之神芙洛拉，以不可磨滅之光記錄描繪的，祂與其他神靈，主要是如今的生命女神之一伊斯帕特拉妮之間的日常，它的名字是真愛寓言。

    這神奇的畫冊顯現，在唐奇意念控制下，即刻嘩啦啦的翻頁，並最終，停在中間無比花哨的一頁，好似極地光輝般的光，彷彿有著無比旺盛的生命力般噴薄而出。

    頁面的大部分，依舊是兩位女神之間的日常。

    但唐奇卻無視那讓人不可自拔的畫面，目光直接落在頁面上方，一個看起來無比巨大，無比怪異的「物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