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世家】豪門盛寵,老婆乖一點 作者:肖若水 (已完成)

 
li60830 2019-5-5 16:07:3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2 43778
li60830 發表於 2019-5-5 16:29
第130章 林初夏之死
    這些日子以來,他的溫柔體貼,他的呵護備至,他的隱忍退讓,還歷歷在目,天雪真的不願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掠奪她的孩子。

    “寶寶,別怕,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即便是他也不可以……”

    腦海混亂成一團麻,而正是此時,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優美的鋼琴曲打斷了她混亂的思緒。

    天雪接聽電話,而那一端,傳來劉芸哀哀怨怨的聲音。“天雪,昨晚,我去找顏飛了。”

    “和好了嗎?”天雪從床上坐起,身體疲憊的半依在床頭,胡亂的用手抹掉臉頰上掛著的淚痕,然後,儘量的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

    “沒有。”劉芸苦笑著回了句,“我對他說,我還愛著他。可是,他告訴我,他心裡想要的人只有你,如果這輩子注定無法和你在一起,他會接受顏家的安排,和他們選中的女人結婚。他讓我忘記他。”

    劉芸的聲音帶著微醺,還有淡淡的嘲弄與譏笑聲,“沈天雪,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怨恨你呢?”

    天雪緊握著手機,半響後,才嘆息的說了句,“對不起,劉芸,我很抱歉。”

    天雪說抱歉,並不是因為她做了什麼對不起劉芸的事。而是她被動的成為了劉芸與顏飛之間的溝壑。就好像林初夏橫擋在她與慕東霆之間一樣,每當她伸出手,想要觸碰他時,都被硬生生的阻斷。那種永生無法走進對方的痛苦,沒有人比天雪更懂。

    “你應該抱歉的不是我,而是顏飛。如果,如果你能早一點接受顏飛,我也不會讓自己陷得這麼深。沈天雪,你知不知道,你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顏飛對你那麼好,你卻不愛他。而慕東霆,他就是個強殲犯,當初分明是他強爆你,你卻一個人跑到國外,偷偷的給他生孩子,沈天雪,你所有的痛苦,都是你自找的。”

    劉芸是真的喝多了,幾乎開始口無遮攔,語無倫次。

    而電話這端的天雪,指尖泛青,臉色慘白,緊咬著唇片,說不出一句話。只能靜靜的聽著劉芸的抱怨,聽著她痛哭,咒罵,偶爾蹩腳的應和一兩聲犯。

    劉芸喋喋不休的沒完沒了,等掛斷電話的時候,天雪下意識的看了眼通話記錄,居然兩個小時零十七分鐘。

    不知道是不是講了太久電話的緣故,天雪只覺得頭疼欲裂,肚子也餓得咕嚕嚕的叫。她起身下床,打算到樓下廚房去找些吃的東西。

    棉拖鞋踩在實木樓梯上發出輕微的嘎吱聲響,天雪從樓上走下來,意外的發現林初夏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因為林初夏是背對著她的方向,天雪看不到她此刻的神情。

    “林初夏,你怎麼還在這裡?”她清冷的開口,卻沒有得到回應。

    天雪疑惑的走過去,當來到林初夏面前時,頓時臉色大變。

    因為,林初夏靠坐在沙發上,低垂著頭,緊閉著雙眼,原本放在茶几上的水果刀正不偏不倚的插在她胸膛,刺目的鮮血染紅了她身上的白裙,並順著裙角,滴落在地面上,在她腳下凝聚了大灘的血跡。

    “啊!”天雪嚇得驚叫一聲,踉蹌的退後了兩步,險些沒有摔倒。

    她稍稍的穩定了心神,壯著膽子靠近,伸出指尖放在林初夏的鼻端,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氣息。天雪更驚慌了,伸手推了她幾下,大聲的呼喊著,“林初夏,林初夏,你醒一醒啊!”

    然而,卻沒有得到絲毫的回應,林初夏的身體反而順著力道,整個滑倒在沙發上,僵硬的沒有一絲生氣。

    天雪嚇得不輕,驚慌失措的拿起一旁的電話,剛想撥打120,而偏偏這麼巧,門口傳來一聲驚叫聲。緊接著,林若寒快步衝了進來,撲倒在林初夏面前,大聲的哭喊著,“姐,姐,你醒一醒啊,你怎麼了?”

    林若寒不停的搖晃著林初夏的身體,當然同樣得不到回應。她抬頭看向一旁的沈天雪,惡狠狠的瞪著她,尖聲咆哮著,“沈天雪,你把我姐姐怎麼了?是你殺了她!我要報警,我要報警!”

    林若寒說完,拿出手機撥打了110.

    只是,未等警察趕過來,慕東霆卻先回來了。

    他接到吳嫂電話的時候,正在開股東會,自然是無法脫身的,等會議一結束,他就迫不及待的趕回家,卻沒想到看到的,卻是這樣的一副畫面。

    林若寒正在與天雪爭執,而客廳的真皮沙發上,林初夏躺在血泊之中,她身上穿著一條潔白的長裙,裙身上迸濺著斑駁的血跡,如同雪地中妖嬈盛放的紅梅花。

    慕東霆一步步靠近她,視線漸漸的蒼白模糊,深邃的墨眸中,只剩下了兩種顏色,雪一樣的白,與鮮血一樣的紅。

    他在林初夏面前停住腳步,伸出手掌,觸摸她的臉頰,而手掌觸及的肌膚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此刻,林初夏的面容,蒼白如石灰,沒有人會認為她緊緊只是熟睡而已,插在她胸口上的那把尖刀,已經讓她的心臟停跳,呼吸停止。

    慕東霆知道,林初夏,她已經死了。

    “初夏,初夏!”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把她失去溫度的身體擁入了懷抱之中。也許,這就是此生最後的一次擁抱。

    雖然,林初夏欺騙了他,她也犯了很多錯,但是,慕東霆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這樣的死去,這樣的死在他面前,死的如此的淒慘。

    慕東霆並沒有為她的死而落淚,但一雙劍眉卻深深的蹙起,他就那樣緊緊的抱著林初夏的屍體,許久許久,直到警察趕過來,都沒有把他和林初夏分開。

    慕東霆僵硬的抱著她,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記得在國外的時候,無論嚴冬酷暑,她都背著畫夾,到外面去討生計,回來之後,還有洗衣做飯,照顧他的日常生活。夜晚,他們相擁而眠,就像現在一樣,她安靜沉睡的模樣,溫柔而恬靜。

    而現在,她將永遠這樣沉睡,再也不會醒來了。

    “初夏,我沒想過要你死,你不要死好不好?”慕東霆貼在她耳畔,悲傷的呢喃著。

    而另一面,警察正在取證,做筆錄。林若寒一口咬定,自己親眼看到沈天雪殺害她姐姐,哭喊著要懲治凶手,給姐姐報仇。並揚手甩了天雪一巴掌,而發生了這種事,天雪驚嚇過度,真個人都渾渾噩噩的,根本躲閃不及,硬生生的挨了她一巴掌。

    因為現場並沒有第二人證,天雪幾乎百口莫辯。於是,她成為了犯罪嫌疑人,警察給她戴上了冰冷的手銬。

    警車嗡嗡的不停發出刺耳的鳴響聲,天雪被警察帶走的時候,在門口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向屋內。

    而彼端,慕東霆依舊緊緊的抱著林初夏,不曾放開。從他出現在別墅的那一刻開始,他的眼中就只有林初夏,甚至不曾看過她一眼。此時此刻,天雪終於明白,在慕東霆的心裡,她永遠都比不上林初夏,哪怕,林初夏已經死去。

    “走吧。”身邊的幹警催促著,天雪只能被動的挪動腳步,被推入了警車之中。

    警車緩緩駛動,透過車窗,天雪看著身後的別墅,以及這裡的一切,逐漸的離她遠去。

    車內,天雪坐在中間,兩旁看著她的是兩名穿著警服的幹警。天雪呆呆的坐著,不動也不說話,目光渙散,好似陷入了深思。

    被林若寒打過的側臉火辣辣的疼著,然而,此刻卻沒有人會心疼她,她也來不及顧影自憐。天雪在腦海中把事情的經過仔細的想了一遍,才發現整件事情中充滿了太多的巧合,巧合的好似刻意安排的一樣。

    早上慕東霆離開後,緊接著吳嫂家裡就出了事,而吳嫂剛走,林初夏就來了。她和她說了那麼多的話,當時天雪不覺得,現在才發現,林初夏好像從頭到尾都在試圖激怒她。再之後,她上樓休息,而林初夏莫名其妙的死在別墅中,而她剛發現林初夏死了,林若寒就出現……

    一件事情中,當第一個巧合出現時,可能僅僅是巧合而已,但是,當第二個,第三個巧合接二連三的發生,無論發生的多麼天衣無縫,都擺脫不了‘陰謀’二字。

    是的,陰謀。此時,天雪可以完全的確認,林初夏的死,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而這個陰謀最終的目的,就是置她於死地。

    ……

    天雪被指控謀殺被抓的消息傳來,沈曼清差點兒沒昏過去,身為母親,她自己的女兒,她自己清楚。別說是殺人,天雪從小到大連碾死一隻螞蟻都不忍心。

    沈曼清跑到慕家,質問慕東霆是怎麼照顧天雪的,就把她照顧到局子裡去了。

    慕東霆垂頭喪氣的坐在沙發上,無言以對。

    沈曼清惱羞成怒下,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然後憤然離去。

    她通過各方的打探,多少瞭解到,天雪的案子非常的棘手,所有的證據都對她不利,如果罪名成立,那殺人可是要償命的。沈曼清一下子就慌了,無奈之下,她只能找上了顏建輝。

    時隔二十多年,沈曼清無法形容站在顏氏企業樓下時的心情,她拿著手機,忐忑的撥通了顏建輝的電話。

    電話被接通了,那一端傳來顏建輝久違的聲音,雖然蒼老了許多,卻依舊沉穩而富有磁性,那一刻,沈曼清幾乎落淚。

    她緊握著手機,哽嚥著,半響才說出一句話,“建輝,是我,我們可以見一面嗎?”

    顏建輝當然不會拒絕,兩個人約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廳見面,二十多年後的第一次見面,即便曾經是最親密無間的愛人,但畢竟是二十幾個年頭,七千多個日日夜夜的分離,彼此難免生疏了。

    顏建輝點了兩杯咖啡,一杯藍山,一杯焦糖瑪奇朵,卻沒想到,現在的沈曼清,已經不喝焦糖瑪奇朵了,她再也不是曾經那個抱著HELLOKITTY的無知少女。

    她的指尖胡亂的攪動著銀勺,猶豫著該如何開口。

    “這些年,過得好嗎?”最終,還是顏建輝率先問道。

    沈曼清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這些年,獨自身在國外,忙工作,忙科研,忙的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忙的讓自己沒有時間去想他。

    “說不上多好,也說不上不好。”沈曼清微微苦笑著回道。

    顏建輝神情微暗,嘆息著繼續說,“當初你不告而別,我也滿世界的找過你,可是,沈伯伯不肯透露你的行蹤,再之後,就傳來你和沈立峰結婚的消息。”

    沈曼清眼眸漸漸的有些濕潤,苦澀的說道,“當初我們犯了那麼大的錯,把婉茹姐害的那麼慘,我們都是沒有資格得到幸福的人。所以,我在父親的安排下,躲了起來。只有這樣,才能和你徹底了斷。”

    沈曼清說到此,聲音微微哽咽,又有些激動,隨後繼續說道,“至於我嫁給沈立峰,只是權宜之計,是因為我當時懷了天雪。建輝,天雪她……”

    “我知道。”顏建輝出聲打斷了她的話,目光深沉而傷感。如果,如果當初他知道曼清離開的時候已經懷有身孕,他是不可能對她們母女放任不管的。

    “顏飛第一次帶天雪來家裡,我知道她是你的女兒,並且,她對花生過敏的時候,我就已經懷疑了,後來,我讓顏飛拿了一根天雪的頭髮去做DNA,知道她就是我的女兒。”

    “那你知不知道,雪兒她被抓了……”沈曼清的聲音再次哽咽,眼淚瞬間就掉下來了,天雪還懷著身孕,沈曼清幾乎無法想像,她被關押在看守所中的日子會多難捱。

    顏建輝沉聲安慰道,“別太擔心了,我已經通過手中的關係,在打探這件事,目前的證據,的確對天雪很不利,但是你放心,只要有我顏建輝在,我一定不會讓我們的女兒有事的。”

    沈曼清哭著點頭,並強調著,“天雪不會殺人的,她一定是被冤枉的。”

    “我相信雪兒一定是被冤枉的,都是慕東霆那混球惹得桃花債。”顏建輝頗為無奈的說道。

    這一面,沈曼清與顏建輝為了天雪的事急的焦頭爛額,四處奔走。而看守所中,天雪第一天做完筆錄之後,就被關押起來。她表現的一直非常平靜,不驕不躁,安安分分的等待著司法程序,立案,起訴。

    很快,一天的時間就過去了。讓她感到意外的,第一個來探視的人,居然是慕東霆,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沉浸在林初夏死去的陰影中嗎?他不是應該忙著給林初夏辦葬禮,料理後事嗎?怎麼還有時間跑到這裡來看她,難道是跑來質問她為什麼要殺害林初夏?呵,人都死了,他的質問與指責還有什麼意義。

    天雪在兩名女幹警的帶領下走進了一間屋子,而慕東霆就坐在長桌的另一端,俊顏微憔悴,眼中有淡淡的血絲。

    天雪淡然的在他對面坐下,低垂著頭,手上戴著冰涼的手銬。

    “怎麼才一天就瘦了這麼多,在這裡一定吃不好也睡不好吧,雪兒,你再忍一忍,我會盡快想辦法接你出去的。”慕東霆的聲音暗啞頹然,這是他開口和她說的第一句話。完全的出乎天雪的意料。

    天雪清冽的眼眸微微眯起,靜靜的凝視著他的眼睛,在他漆黑而深邃的墨眸中,她看到了清晰的擔憂與焦慮,他,是在擔心她嗎?

    “林初夏不是我殺的。”半響的沉默後,天雪淡漠而平靜的陳述著事實。

    “我相信。”慕東霆幾乎是毫無猶豫的說道,語氣和神情都是認真的。

    之後,又是沉默,他們面對面的坐著,毫無話題。

    天雪坐的久了,身體有些僵硬,她稍微挪動了下手臂,腕間的手銬就發出碰撞的聲響,時刻的提醒著她,她現在是一名被關押的囚犯。天雪微微牽動唇角,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自嘲。

    而這聲音,同樣刺痛了慕東霆,他低斂了鳳眸,極好的掩飾了傷痛之色。而後,卻聽到淡淡的聲音再次從對面傳來。

    天雪看著他,淡落的說道,“東霆,林初夏死了,你難過嗎?”

    慕東霆顯然沒想過她會問這樣的問題,片刻的錯愕後,他並沒有正面回答。如果他說難過,天雪會失望,如果他說一點也不難過,那一定是騙人的。畢竟,他和林初夏之間有那麼多年的感情。

    “雪兒,如果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天雪再次沉默了,即便慕東霆不答反問,她也懂得了他的意思。她恨他,怨他,亦如他怨恨林初夏。而如果有那麼一天,慕東霆死了,她一定也會難過,亦如他會為林初夏傷心。

    只因為,曾經那麼深深的愛過,或許,如今仍然愛著。

    “雪兒,昨天,你和林初夏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慕東霆仍是忍不住詢問。只有瞭解了真相,他才能想辦法解救天雪。

    天雪看著他,凝聚的目光漸漸的渙散,聲音飄渺而暗啞,“昨天,林初夏突然跑到別墅來,她對我說,你們馬上就要結婚了,還說你已經承諾了她,等我肚子裡的孩子出生之後,就交給她撫養。她說了很多話,好像是要激怒我。我沒有力氣和她爭執,就上樓休息了,而等我一覺醒來的時候,她已經死了。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天雪非常平淡的陳述完事實,她並非第一次陳述,昨天做筆錄的時候,她已經和警察

    說過,今天,不過是原封不動的再說給慕東霆聽。

    而她一字一句,慕東霆卻聽得心驚。他知道天雪不會說謊,而這些話,這種事也的確是林初夏能夠說出來,做出來的,她的心機之深,慕東霆早已經見識過。在他面前,林初夏溫柔似水,楚楚可憐。而面對天雪的時候,她可以用盡語言和手段,刺激天雪,挑撥他們之間的關係,唯恐天下不亂。

    呵,由始至終,林初夏都沒有明白,即便沒有沈天雪,他和她也回不到當初。他的心,不在她那裡了。

    “雪兒,現在輪到我問你,你願意相信我嗎?我重來沒有給過她任何的承諾,更不會把我們的孩子交給她,我和她早已經結束了,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說那些話,或許,也只是為了激怒你。”慕東霆沉重,又無奈的說道。

    而天雪只是淡然的一笑,三分諷刺,七分苦楚。她站起身,微低著下巴,迷茫的看著他,迷茫的嘀咕了句,“我相不相信你,真的還重要嗎?林初夏已經死了,而我,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離開這裡。”

    她說完,冷漠的轉身,在兩名幹警的押解下,走回了關押室。

    走出看守所大門,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細碎的雪花,揚揚灑灑,仍人心生莫名的憂鬱。

    慕東霆靠在門口的廊柱上,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沉悶的點燃了一根菸,淡漠的吞吐著煙霧,一雙鳳眸斂得極深,深的有些駭人。
li60830 發表於 2019-5-5 16:29
第131章 林初夏的遺書
    走出看守所大門,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細碎的雪花,揚揚灑灑,仍人心生莫名的憂鬱。

    慕東霆靠在門口的廊柱上,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沉悶的點燃了一根菸,淡漠的吞吐著煙霧,一雙鳳眸斂得極深,深的有些駭人。

    而此時,一輛黑色賓利車緩緩駛來,在正門口停住,率先下來的是顏建輝,他手中撐著一把黑色的傘,緊接著從車內走下來的是沈曼清,她的手放在顏建輝掌心間,兩個人相交疊的手,姿態親密而自然,顏建輝手中的傘一直撐在沈曼清頭頂,一側的肩膀已經落了許多的雪花,他卻毫不在意。

    他不知和沈曼清說了什麼,她溫溫的點頭,一副小女人的嬌羞態。待抬眸時,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慕東霆,臉上的神情不由得僵住了,幾乎是下意識的甩開了顏建輝的手慌。

    因為顏建輝是背對著正門口的方向,所以並沒有看到站在廊柱旁的慕東霆,等到轉身之時,也不由得變了些臉色。

    兩個人相依偎著來到門廊之下,顏建輝收起了傘,下意識的輕咳了幾聲。

    慕東霆一雙深眸,眸光冷幽,呵,現在這又是什麼情況,他的岳母和他的姨夫居然攪合在一起了,看兩人相處時的神情,說是偶遇,打死他都不信。

    “姨夫,媽。”他掐滅了指尖的煙蒂,恭敬的來到兩人面前,神態自然,絕口不提兩人之間不正當的關係犯。

    顏建輝也是明白人,和慕東霆短暫的眼神交流後,溫聲對身旁的女人說道,“曼清,你先進去看雪兒吧,我和東霆有幾句話要說。”

    “嗯。”沈曼清十分聽話的點頭,然後走了進去。

    慕東霆和顏建輝重新回到車裡,兩個人坐在後面的位置,司機很識趣的推門走的很遠,在外面等待著。

    慕東霆將煙盒遞到顏建輝面前,隨後又拿著打火機,給他點燃了煙蒂。顏建輝吞吐了幾口煙霧後,目光暗淡的散落在一角,輕微的嘆息之後,直截了當的說道,“天雪是我的女兒,我和曼清的女兒。”

    慕東霆漆黑的墨眸中一閃而過震驚之色,但很快便回覆了平靜。難怪,顏建輝對天雪寵得超出了界限,難怪,姨媽總是看天雪不順眼,曾經許多解不開的疑團,終於有了答案。

    “天雪她……”慕東霆遲疑的開口。

    “她不知道,我和曼清也不太希望她知道,現在的情況已經夠亂了,再掀起一波身世之迷,天雪不崩潰才怪。”顏建輝輕彈了下指尖的菸灰,對於他和沈曼清之間的事,顯然沒有多提的意思,畢竟,慕東霆是潘婉茹的外甥,畢竟,他是婚內出軌,總是有些理虧的。

    “天雪現在的情況怎麼樣?”顏建輝復又詢問道。

    慕東霆俊顏微黯,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已經疏通了關係,會對她特殊照顧,但天雪現在懷著身孕,關在裡面肯定吃不好睡不好。”

    他言語之間,都是擔憂與焦慮之色。顏建輝冷掃了他一眼,冷斥了句,“現在知道擔心了?早管幹什麼的,和你說過多少次,少在外面惹那些桃花債。”

    顏建輝訓斥慕東霆,明顯是五十步笑百步,他年輕的時候還不是惹了風流債,但老丈人訓女婿,慕東霆態度謙虛,一聲不敢吭。

    訓完之後,顏建輝又問,“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畢竟出了人命,公安機關已經立案了,現在只能找律師打官司,我相信天雪不會殺人的。”慕東霆答道。

    “嗯。”顏建輝點頭,在這一點上,兩人幾乎是一拍即合的。“法院那邊,我儘量疏通關係,但畢竟是人命官司,沒有人敢一手則天,不能抱太大的希望。先找律師吧,我聽說江律師是專攻刑事案的,這個人經手的官司從未輸過。”

    “您放心,我會辦好的。”

    “東霆,你給我聽好了,我不管天雪究竟有沒有殺人,她都不能有事,你聽懂我的意思了嗎?”此時,顏建輝收起了往日的慈祥與和藹,眼神尖銳而犀利。

    慕東霆沉默的點頭,他又何嘗希望天雪有事呢,否則,他只怕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如果不是天雪懷著你的孩子,發生這種事,我是不會再給你機會的。你先回去吧,好好解決掉這件事,別再讓我失望。”顏建輝微惱的掐滅了指尖的煙蒂。

    慕東霆淡漠的點頭,推門剛要離開,卻聽顏建輝又道,“我和曼清,是因為天雪的事才見面的,並無其他。在你姨媽面前,儘量不要提及,婉茹那個人,最是容易多心。”

    “您放心,我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的。”

    *

    而另一面,林初夏的屍體經由法醫進行尸檢,屍檢報告顯示,死亡時間是上午十一點到一點之間,除了胸口那一刀致命傷意外,身體上並無任何明顯的傷痕,完全看不出死前有任何掙扎撕扯過的痕跡,死相也非常的安詳。

    屍檢之後,人就可以入殮火化。林若寒作為林初夏唯一的親屬,一手操辦了所有的事,這個一直以來,總是躲在姐姐的懷

    中,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幾乎一夜之間就長大了。

    林初夏的葬禮在一間小禮堂裡面舉行,禮堂的正中央掛著林初夏的巨幅黑白照片,照片中的女子,笑的溫柔恬靜,端莊而美好。禮堂四周圍滿了白色的花圈,和許許多多的白色花束,百合花散發著淡淡的清幽,亦如照片中的女子一般美好。

    禮堂內空空蕩蕩的,只有林若寒一個人蹲跪在地上燒著紙錢,而慕東霆一身筆挺的純黑色西裝,一雙墨眸同樣漆黑幽深,透出幾分凝重之色。

    林若寒把一張紙錢丟入銅盆中,看著紙錢燃燒成為灰燼,然後默默的拭淚。“一直以來,姐姐都是一個很孤獨的人,自從遇見你之後,她的身邊幾乎沒有其他的朋友,她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你的身上,她的眼裡,心裡只有你一個人,即便她現在離開了,都走的這麼的孤單寂.寞。”

    慕東霆脊背挺得筆直,微斂著鳳眸,靜靜的凝視著照片中的女子,從始至終,他一直沉默著,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話。

    諾大的禮堂內,空空蕩蕩,只有慕東霆和林若寒兩人,只有唯一的聲音,就是若寒的哭泣聲。

    “我很怕姐姐孤單,所以,我買了許多許多的花放在這裡,這樣看起來就不那麼空曠了,我想要姐姐走的安心一點。”

    慕東霆緩慢的低頭,凝滯的目光淡淡落在林若寒身上,聲音深沉低啞,“在這個世界上,初夏唯一的牽掛就是你,只要你好好的,她就會安心了。”

    “不,她不會安心的,她死的那麼無辜,那麼淒慘,她是被人害死的。”林若寒突然淒厲的哭喊了起來,她伸手扯住了慕東霆的袖口,微揚著下巴,淚水模糊了整張臉,哭的毫無形象可言。

    “姐姐是被沈天雪害死的,姐夫,你會為姐姐討回公道的對不對?你會把沈天雪繩之以法的對不對?”

    慕東霆低斂墨眸,眸色深幽難辨,他俯視著林若寒,俊顏嚴肅沉穩,配上一身的純黑西裝,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威懾感,“若寒,在公安局沒有定案之前,誰是凶手,我們都不能妄下斷言。何況,即便天雪是凶手,把她繩之以法也是公安機關的事。若寒,我不是審判者,國家的法律也不是我說了就算。”

    林若寒呆呆的看著他,一時之間無法反應,只能不停的落淚。然後,她抱起了林初夏的骨灰盒,繼續放聲痛哭起來,哭的嗓子都啞了。

    許久之後,慕東霆緩緩蹲下身,遞給她一隻白色的手帕,“別哭了,你姐姐在天之靈,如果知道你哭的這麼傷心,她也會難過的。”

    林若寒接過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哽嚥著,可憐兮兮的說道,“我一直和姐姐相依為命,現在姐姐死了,我真的不知道,從今以後,我該怎麼辦。姐夫,我很怕,我真的好怕。”

    慕東霆微不可聞的嘆息一聲,“若寒,如果你以後遇到了什麼麻煩,或者需要幫助,可以來找我,我會適當的幫助你。”

    慕東霆終究是有些不忍心這樣對林若寒置之不理,但他用了‘適當’二字,已經把彼此非得清楚。

    “姐夫,謝謝你。”林若寒把頭靠在慕東霆肩膀,漸漸的止住了哭聲。

    慕東霆並沒有馬上推開她,而是由著她靠了一會兒,半響之後,才不著痕跡的移開身體,與她保持著一段距離。

    他低頭看了眼腕錶,而後對林若寒說道,“若寒,我一會兒還有個很重要的會,所以要馬上離開。”

    林若寒瞪大了眼眸,神情錯愕的看著他,“姐夫,你不陪著我一起給姐姐下葬嗎?”

    “不了。”慕東霆極為淡漠的回了句。他對林初夏的情意,也只能送她到這裡。至於下葬,那是林若寒的事。他沒立場,也沒義務。

    林若寒挽留不住他,只能淚眼迷濛的看著他一步步離開。而當慕東霆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住了腳步,猶豫的回頭。

    林若寒突然燃起了希望,她就知道,他不會狠心丟下她的。

    “姐夫。”她嬌聲喚了句。

    而接下來,慕東霆出口的話,卻如同一桶冷水,徹頭徹尾的把她澆蒙了。“若寒,你真的親眼看到天雪殺人嗎?”

    林若寒身體顫抖著,只覺得一股寒意由心口傳遍了四肢百骸。她唇片動了幾下,想要發出聲音,卻被慕東霆精明又犀利的目光震懾住。

    見她久久不語,慕東霆劍眉冷蹙,透出幾分不耐,“到底有,還是沒有?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面對他咄咄逼人的質問,林若寒雙臂緊抱著林初夏的骨灰盒,咬緊牙關,心一橫,大聲的說道,“是啊,我親眼所見,就是沈天雪殺害我姐姐的,她是凶手,凶手!”

    林若寒說到最後,幾乎成了歇厲的嘶喊。

    慕東霆微眯著眸子,目光深冷的盯著她,“好吧,希望你並沒有說謊,若寒,我希望你明白,做偽證也是需要負法律責任的。”

    他說完,漠然的轉身,推門離開。

    禮堂內,變得更加空蕩,只剩下林若寒一個人,跪

    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她緩緩的從衣兜中拿出一封信,信封是讓人溫暖的玫粉色,只是已經被折捏的褶皺不堪。林若寒低頭看著信封,淚珠一顆顆不停的滴落在上面,暈開了一片。

    “姐,姐。”林若寒哽嚥著,無助的低喚。她的額頭貼著信封上,沉默久久。而這封信,是林初夏最後留給她的東西。

    就在昨天的此刻,她的姐姐還活著,並且,親手為她收拾好行李,把她送到了火車站。

    林初夏給她買了一張回老家的票,並且千叮萬囑,讓她千萬不要再回來。

    “姐,我不想走,我想陪在你身邊。”月台上,林若寒仍然窩在姐姐溫暖的懷抱中撒嬌。

    “傻丫頭,姐姐是將死之人,不可能一輩子陪著你。若寒,你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要學著堅強獨立。”林初夏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並再次囑咐道,“若寒,你記住姐姐的話了嗎,離開之後,千萬不要再回來,一個人在老家好好的生活。還有,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奢侈度日,如果節省一點,賣房和賣掉那些奢侈品的錢,足夠你在老家安穩的過一輩子。若寒啊,找個好男人嫁了吧,不要像姐姐一樣,去追求那些本不屬於我們的東西。”

    林若寒懵懵懂懂的點頭,在林初夏的目光之下,登上了開往老家的列車。

    只是,她並沒有聽姐姐的話,當林初夏轉身之後,若寒跳下了火車。這座充滿了物質與欲.望的城市,對她充滿了誘.惑,林若寒捨不得就這樣離開。

    她獨自一人坐在候車室中的長椅上,打開了林初夏留給她的信。

    這封信是出門前,林初夏交給她的,讓她回到老家,安頓好之後再打開,可是,林若寒終究忍不住好奇,提前拆開了信封。

    這是一封很長的信,也可以說是林初夏留給妹妹的遺書。

    信中寫道:若寒,我親愛的妹妹,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或許我已經不在人世了。對不起,請你原諒我的膽小與懦弱,隨著病情的持續惡化,我會越來越痛苦,就像化療的時候一樣痛苦,可是,我真的害怕了那樣生不如死的感覺,如果這樣,我寧願在最美好的時候,把生命結束,這樣,對我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

    若寒,在我人生即將走到終點的時候,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這些年,你跟在慕東霆身邊,他給了你優渥的生活,卻養成了你驕縱的惡習。若寒,離開他之後,你一定要找準自己的位置,做回曾經那個平凡的女孩。姐姐錯了,不該去追求那些遙不可及的東西,到頭來,才發現,平平淡淡才是真。我的悲劇,你一定要引以為鑑。

    至於東霆,我不知道該如何說,他是個讓我愛入骨髓,也恨入骨髓的男人。我恨他的無情,恨他的殘忍,恨他變了心,愛上了別人。

    但我更恨沈天雪,是她把我心愛的男人從我身邊搶走。所以,我不能原諒,也無法原諒。

    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但是,即便是死,我也要拉著沈天雪一起下地獄,這就是我最後的心願。

    若寒,原諒我,無法繼續陪你走下去,從此以後,你要一個人,堅強,勇敢的活下去,帶著我的那一份,好好的活著。

    姐林初夏絕筆。

    ……

    “姐,姐!”林若寒看完了信後,放聲大哭。隨後,丟下了行李箱,不顧一切的衝出了火車站。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她不要林初夏死,她要去阻止她,要去挽救她。哪怕多活一天,一個小時,一分鐘也好。她不能讓姐姐做傻事。

    然而,當她趕到慕東霆的別墅時,一切都晚了,她看到的只有林初夏冰冷的屍體以及她身下那一灘刺目的鮮血。

    然後,她看到沈天雪站在屍體旁邊,一副茫然無措的模樣。

    林若寒當然知道姐姐不是沈天雪殺的,因為,林初夏的信中已經交代的非常清楚,她要用自己的死來嫁禍沈天雪。而如今,她成功了,別墅內,只有沈天雪與林初夏兩個人,根本沒有目擊證人,沈天雪是唯一的凶手。

    而林若寒要做的,就是推波助瀾,幫助姐姐完成她最後的遺願。

    所以,她報了警,並聲稱親眼見到沈天雪殺害她姐姐。之後的一切,進行的都很順利,沈天雪被警察帶走了,而現在,公安機關已經立案,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天雪,這一次,她死定了。

    林若寒緩緩的合起了那封信,並小心翼翼,像寶貝一樣的收入兜裡。她當然要小心了,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封信的存在。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的姐姐林初夏,其實是自殺的。

    “姐,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白白的死去,用不了多久,沈天雪就會去陪你了,你不會孤單的。”林若寒呢喃著,淚眼之中,閃過一抹陰森的光。

    她的手中仍然握著那隻白色的手帕,柔軟的質感,上面似乎還殘存著屬於慕東霆的味道。就像是一種毒藥,明知會致命,卻充滿了誘.惑,讓人寧願飛蛾撲火。

    “姐,其實,我一直

    都沒有告訴過你,我很愛姐夫的,從你第一次把他帶回來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愛上他了。看到你們在一起,我真的很嫉妒,可是,怎麼辦,誰讓你是我姐姐呢,我不能去爭,也不能去搶。你離開的這三年,他一直在照顧著我,他給了我想要的一切,這三年,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時光。姐,你讓我做回曾經那個平凡的女孩,可是,我根本就回不去了……”

    林若寒一個人,對著空氣,自言自語著,臉上掛著淚,唇角卻含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姐,我一直都很聽你的話,可是現在,你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生活。姐,真的很謝謝你最後演的這一齣戲,只要沈天雪一死,姐夫他就屬於我一個人了。”

    林若寒低垂著頭,目光盯著懷中漆黑的骨灰盒,似乎是等著林初夏的回答,而一個死人當然不會回答她的話了。

    “姐,既然你不反對,那我就當你同意了。你在天堂,一定要祝福我和姐夫啊。”

    *

    與此同時,另一面,慕東霆開車剛剛回到公司,他今天並沒有任何會,即便是有,他也沒有心思理會。不過是隨後找了一個敷衍林若寒的藉口而已。

    車子在公司正門口停下來,顧子揚早已站在門口等候多時,他拉開車門,直接坐進了副駕駛的位置。

    “我已經給江程梓打過電話,約好半個小時後在他的律師事務所見面。”顧子揚和江程梓是高中時期的同窗好友,聽說江律師手中的案子堆積如山,若非一般的關係,根本請不動他。

    “嗯。”慕東霆淡漠的應了一聲,車子卻開的飛快。

    顧子揚繫上了安全帶,劍眉一直緊蹙著。“東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一夜之間,林初夏死了,沈天雪就成了殺人犯?”

    “我現在來不及和你解釋,但我相信天雪不會殺人的。”慕東霆車速飛快,深諳的目光專注的盯著前方路況。

    江程梓的律師事務所位於市中心最繁華的辦公大樓內,整整佔用了一層樓,能把律師事務所做到這個規模,看來江程梓也絕非是浪得虛名。

    秘書把慕東霆與顧子揚兩人帶到會客廳小坐,並給他們泡了兩杯咖啡,客套的說道,“江律師辦公室有客人,麻煩兩位在這裡等一會兒。”

    江程梓的確是很忙,應為兩個人足足等了有一個小時,慕東霆面上不動聲色,卻頻繁的低頭看腕錶,他慕總裁的時間一向是用金錢來衡量的,向來只有別人等他的份兒,他何時等過別人了。

    “他一向這麼沒有時間觀念?”慕東霆的口氣略帶著幾分不耐。

    “他一向這麼忙。我說慕總裁,還是有點兒耐心吧,現在救你老婆可要仰仗著他了。這個案子,只要他肯接,沈天雪就有救了,在他手中,從沒有打輸過的官司。”顧子揚平淡的回道。

    而他話音剛落,會客室的門就被人推開了,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走進來,三十出頭的年紀,並非多英俊,卻有一股很man的味道,笑容中都充滿了剛毅。

    “程梓。”顧子揚一笑,起身迎了上去,兩個男人握了下手,又親切的拍了拍肩膀。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剛剛來了位難纏的客人,讓人頭疼的要命,總算是打發掉了。”江程梓笑著解釋道,隨後和起身的慕東霆握了下手。

    “你好,慕東霆。”慕東霆的神情淡漠肅然,唇邊是一字號的笑容,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笑意,反而不怒自威。

    “慕總裁,幸會。”江程梓的笑意倒是十分溫和,“還是到我的辦公室談吧,晚上的時間我已經全部空出來,我們好好的分析一下案子。”

    “這次的確要辛苦你了,等案子結了,我一定請客。”顧子揚說。

    江程梓一笑,手臂搭在顧子揚肩膀,玩味道,“吃飯就免了,還是給我介紹個靠譜的女人,讓我早日脫單。”

    江程梓是個非常風趣幽默的人,工作之餘,完全看不出他是個律師。但一走進辦公室,卻好像換了個人一樣,拿起公安機關的卷宗,臉色肅然,沒有絲毫笑意,認真的翻看著。

    慕東霆與顧子揚二人坐在一旁,並不插話,只等他翻完了卷宗,顧子揚才急切的詢問道,“程梓,你看這案子有幾層把握?”

    “不太好說,所有的證據都對犯罪嫌疑人不利。”江程梓說完,轉而又看向了慕東霆,半笑不笑道,“妻子謀害舊情人,我很想知道,慕總裁心裡更傾向於哪個?”

    慕東霆墨眸深斂,語氣沉冷,“我不太懂江律師這句話的意思。”

    江程梓笑,從手邊的一疊文件中抽出了一本,“這個是幾個小時之前秘書遞交上來的,受害人林初夏的妹妹林若寒小姐想要委託我做她的代理律師。同一個案子,原告與被告雙方都找上了我,倒是把我弄糊塗了,所以,我只好請教慕總裁,你希望我接手哪一個呢?”

    慕東霆冷漠不語,心中卻在冷哼,林若寒的動作到時夠快,一邊籌辦她姐姐的葬禮,卻絲毫沒影響找律師,打官司的事,看來,她

    是一定要置天雪於死地了。

    “林初夏已經死了,現在當然是要先顧活著的了,何況,沈天雪還懷著孩子呢,總不能讓慕家的孩子生在監獄裡吧。”顧子揚替慕東霆回道。

    江程梓又翻了翻手中的卷宗,“還不錯,事情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壞,如果犯罪嫌疑人是孕婦的話,最嚴重的的也就是死緩,後期表現良好,可以轉為無期徒刑,命肯定是保住了。”

    他話音剛落,慕東霆的臉色就陰沉下來,面上雖看不出動怒了,手掌卻已緊握成拳。“抱歉,江律師,我想聽的並不是這些。如果你不能保證我太太安然無恙的被釋放,那麼,我想我是找錯認了。”

    慕東霆起身就要走,卻被顧子揚攔住。他一向是最沉得住氣的人,而一旦遇上沈天雪的事,便會失了分寸。

    “程梓,你就別說這些有的沒得,沈天雪懷孕之後的狀況一直都不太好,在家裡是一百個人伺候著都怕有個閃失,現在人關在局子裡,那是能養胎的地方嗎?東霆不急才怪。”

    江程梓伸指推了下鼻樑上的眼睛,繼續說道,“慕總裁也不用動怒,沒有任何一個律師敢保證自己一定不會輸,我只是讓你做好最壞的打算。至於這個案子,目前我只有六層的把握,其他的,還要等見到慕太太之後才能確定。”

    “案子一週後開庭,江律師什麼時候能抽出時間見我太太?”慕東霆沉聲詢問道。

    “當然是越來越好,我需要時間準備,和收集證據。”

    “好,那就明天上午,我來安排。江律師,我太太的事就交給你了,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至於律師費,你開價,找子揚就可以。”慕東霆說完,轉頭看向顧子揚,“我們先走吧,別打擾江律師工作。”

    “你先去提車,我和程梓還有幾句話要說。”顧子揚把車鑰匙遞給了慕東霆,讓他先行離開。

    慕東霆走後,顧子揚很是無奈的聳了聳肩,看向江程梓,只見後者笑嘻嘻的說道,“慕總裁的脾氣架子可夠大的。”

    “如果你老婆被抓進去了,保準你脾氣比他還大,何況,他老婆現在肚子裡還有一個小的。”顧子揚嘆著氣說道。

    江程梓一笑,“可惜,我火柴沒頭——我光棍。”

    “行了,別扯沒用的,這案子你到底有多少把握?沈天雪可是慕東霆的命,萬一她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東霆非崩潰了不可。”顧子揚憂心忡忡的問道。

    江程梓收斂了笑意,實話道,“最多四層。”

    “才四層,那你騙他有六層的把握?”顧子揚一臉無奈。

    “我這麼說是為了給當事人信心,如果他們自己都沒有信心,這個案子就必輸無疑了。目前來看,所有的證據都對沈天雪不利,人證物證俱全,她和死者又是情敵關係,有殺人動機。就目前的案卷而言,連我都不相信沈天雪沒有殺人。”

    江程梓放下案卷,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又問道,“你和犯罪嫌疑人相熟嗎?你覺得她會不會殺人?”

    顧子揚蹙眉沉思了片刻,很是為難的說,“沈天雪故意殺人還不至於,但是,錯失殺人誰也說不準。”

    顧子揚說完,又猶豫的問道,“錯失殺人會判多少年?”

    “那就要視情節嚴重而定了,目前來看,無罪釋放的可能性太小了,除非能拿出決定性的證據,證明她有不在場證據,或者證明她不構成殺人的可能。”

    “太難了,事發的那段時間,只有她們兩個人呆在別墅裡,別墅區內四處都是攝像頭,但是,別墅裡卻沒有,誰會在自己家裡安裝攝像頭啊。”

    “還是明天見了沈天雪之後再說吧。”江程梓拍了拍他肩膀,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身為律師,他一向都抱以樂觀的態度。

    顧子揚點頭,剛要離開,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對江程梓說,“對了,沈天雪曾有精神病史,這會不會對案子有什麼影響?”

    “哦?”江程梓突然眼前一亮,“如果是這樣,那我敢保證,她一定可以無罪釋放。”

    *

    當夜,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雪,翌日清晨,天地間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後天晴,氣溫卻直劇而下,冷的駭人。

    慕東霆親自開車去律師事務所接江程梓,這一次這位江律師倒是十分的靠譜,早早的等在了事務所門口。

    一路相對無言,慕東霆專注的開車,江程梓反反覆覆的研究著案卷。

    看守所中,江程梓終於見到了這位犯罪嫌疑人,天雪被兩名幹警帶進來,精緻的五官,蒼白的面容,淡漠如水,灰色的囚服套在她身上非常的寬鬆,手上帶著銀色的手銬。她走過來,坐在他們的對面,無意間的一個抬眸,眼神清澈乾淨。

    江程梓微微一愣,作為律師,犯人他見得多了,富太太見得也不少,卻沒有一個如面前的女子一般,身處如此境地,卻毫無狼狽,波瀾不起,寵辱不驚。無端的就驚豔了人眼。

    “雪兒。”慕東霆心疼的喚了一聲,伸出手掌,覆

    蓋住她一雙如玉的小手,掌心間觸及的溫度,涼的駭人。慕東霆下意識的緊蹙起劍眉。

    而天雪微低了下頭,居然不著痕跡的掙脫了他的觸碰。

    一旁,江程梓默不出聲,卻把一切看在眼裡。看來慕氏夫妻的關係,也並不太和諧。當然,和諧的夫妻,也不會搞出第三者了。

    江程梓在心中連連嘆息,娶了這麼漂亮的妻子還在外面花天酒地,慕總裁的確是太不惜福了。

    此時,天雪的長睫輕動幾下,淡落的目光從慕東霆轉到江程梓身上,略帶了幾分不解之色。

    “雪兒,這是你的辯護律師,江律師。”慕東霆介紹道。

    天雪點了點頭,淡聲道,“江律師,你好。”

    “慕太太,幸會。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辯護律師,你的案子將由我全權負責,我希望,你對我不會有任何的隱瞞。”工作的時候,江程梓臉上全無笑意。

    天雪沒有開口,只是很微不可聞的點頭。

    江程梓打開了錄音筆,然後問道,“好吧,慕太太,那麼現在,請你把當天發生過的事,從頭到尾,一字不漏的告訴我。”

    天雪輕抿著蒼白的薄唇,微低垂著頭,再次重複了一遍當天的事。

    天雪說完之後,再次陷入了沉默。

    江程梓習慣性的推了下鏡框,微眯著眼,沉思半響後,繼續問道,“根據警方調查,小區內的監控錄像顯示,死者林初夏從進入別墅,一直到死亡的這段時間,沒有第三個人進入事發現場,你們兩人也沒有離開過。”

    “是。”天雪點頭,“家裡的傭人,一個請假,一個臨時有事離開了,只有我一個人在家,然後,林初夏就來了,我們爭執了幾句,我請她離開,然後,我就上樓休息了,我沒想過她會沒走。”

    “那這段時間你都沒有下樓嗎?可是,根據警察觀察現場,說現場有爭鬥過的痕跡,很多東西都碎裂在地,這又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天雪冷淡的回了句。
li60830 發表於 2019-5-5 16:29
第132章 我的雪兒不是瘋子
    江程梓蹙眉,卻很有耐性的繼續問道,“那殺死林初夏的凶器,就是那把水果刀上面為什麼會有你的指紋呢?”

    “林初夏來的時候,我在用水果刀削蘋果,上面當然有我的指紋了。”天雪回答,伸出手,姿態隨意的把一縷碎髮抿在而後,只是,雙手被手銬銬著,動作說不出的彆扭。

    江程梓點了點頭,沈天雪這個回答,倒是合情合理。於是,又問,“你說出事的時候你們在爭執,那你們爭執的內容又是什麼?”

    天雪漂亮的眉心冷鎖起,不耐的回了句,“我覺得我們爭執的內容,和案件沒什麼關係。慌”

    江程梓轉動著手中的錄音筆,眉頭越蹙越緊,“慕太太,我覺得你還沒有認清事實,現在的任何一個細節,都有可能成為你的救命稻草。”

    “我沒殺人,不需要什麼救命稻草。如果你沒有別的要問,我先走了。”天雪冷淡的說完,起身就要離開,而慕東霆卻急切的站起身。

    “天雪。”

    “還有事?”天雪停住腳步,淡漠的回頭犯。

    “你,還好嗎?”慕東霆問,聲音壓抑而沉痛。

    天雪唇角勾起一抹譏笑,回道,“想知道里面好不好,慕總裁親自進來體驗一下不就知道了。”

    她說完,就在兩名幹警的帶領下離開了。

    而桌旁,江程梓一邊收拾起東西,一邊微嘲的說道,“慕總和慕太太的關係看起來不太和諧啊,是不是慕總在這兒的緣故,慕太太才會不配合的?要不然,我換個時間再來?”

    慕東霆沉著臉色,也不理會他的冷嘲熱諷。

    兩個人一起走出看守所,正門口,江程梓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接聽電話,也不知道對方說了些什麼,臉色微變。

    掛斷電話後,他看向慕東霆,裂了下唇角,“慕總,你那個小姨子夠厲害的啊,居然請了個大狀來打官司。”

    “你贏不了他嗎?”慕東霆眉心深鎖,問道。

    “沒正面交鋒過,我只知道,他經手的案子,也重來沒輸過。不過,據我所知,他開出的律師費也是天價,你那小姨子哪兒來的那麼多錢……”

    慕東霆根本沒心思聽他的喋喋不休,他胡亂的從口袋中掏出一根菸,點燃,深吸了兩口,卻吐出極少的煙霧。唇角揚著一抹似譏似諷的笑。

    林若寒的房子,錢,還有她的那些奢侈品,哪一樣不是出自她手,他給林若寒優渥的生活,而林若寒卻用他的錢,想置天雪於死地,呵,想來還真是諷刺之極。

    “天雪和我說過,那天林初夏去別墅找她,對她說:我要和她結婚,還說,要把天雪肚子裡的孩子給她撫養,大概是想激怒天雪。”

    “那慕總裁怎麼能肯定,你太太沒有被她激怒,從而導致兩人發生爭執?”江程梓順著思路分析。

    “不可能的,天雪懷著孩子,她不會這麼沉不住氣。”

    “好吧,我也希望如此。”江程梓點頭,輕咳一聲,又道,“有一件事,我覺得應該和慕總商量一下。”

    “請說。”慕霆鈞兩指間夾著煙蒂,慢條斯理的吸著煙。

    “其實,這案子也沒有這麼麻煩,慕太太有精神疾病史,按照法律規定,精神病人殺人,是不追究法律責任的,最多就是賠點錢而已,這麼點兒小錢,對於慕總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江程梓聽起來好似在詢問慕東霆的意見,但心裡卻已經有這個打算,省事省力,又十拿九穩,何樂而不為呢。

    只是,他沒想到,慕東霆會直截了當的拒絕。

    他劍眉一挑,心知一定是顧子揚多嘴的。“天雪的病已經好了,我不希望任何人再提起這件事。我的雪兒不是瘋子。”

    他話音落後,目光渙散的看向外面。

    外面風雪交加,這場雪已經下了一天一夜,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江程梓站在門口,溫笑著說道,“雪又大了,還要勞煩慕總裁辛苦一趟,送我回事務所。”

    慕東霆吸了幾口煙,吐出最後一口煙霧,而後把煙蒂丟在雪地上,邪氣的勾動唇角,把勞斯萊斯幻影的車鑰匙直接丟給了江程梓。

    “煩勞江律師自己開車回去吧,你也聽到了,剛剛我老婆說了,讓我進去跟她一起體驗生活,我就不回去了。”慕東霆說完,直接向裡面走。

    江程梓掂量了幾下車鑰匙,淡笑一聲,“慕總裁就不怕我把你的豪車開走了?”

    慕東霆頓住腳步,下意識的回頭,“隨便,只要雪兒能平安的從裡面出來,要十輛我都送你。”

    ……

    彼時,看守所中,天雪獨自坐在一間小房間中,木板床,這兩天睡得脊背都發疼了。

    又是午後了,這個時間,都會有人給她送杯溫熱的牛奶過來,然後囑咐她午睡。天雪還第一次知道,監獄裡也有這麼好的待遇,看來慕總裁沒少費心思。

    一點鐘,鐵門嘎吱一聲響,送奶的人準時

    來了,只不過,這次幹警的身後居然跟著一個高大的男人,身上也穿著囚服,笑靨溫柔淺顯。

    幹警放下牛奶就走了,很識趣的沒有打擾小夫妻甜膩。

    慕總裁端起桌面上的牛奶,遞到天雪面前,“老婆,牛奶要趁熱喝,別沒有人看著你,就虐待我兒子了。”

    “放那兒吧,一會兒再喝。牛奶熱著的時候,有腥味。”天雪蹙著漂亮的眉心,直接伸手推開了他。

    慕東霆把牛奶放到唇邊,先喝了一口,溫度剛好,再放肯定就涼了。“味道挺好的啊,一點兒腥味也沒有,老婆,別鬧了。”

    他坐在天雪身旁,死氣白裡的把牛奶杯又放在她唇邊,“老婆,乖,這牛奶總比藥好喝吧,你就憋一口氣,灌下去就行了。”

    “你喝過的,有口水,不要。”天雪一臉的嫌棄。

    慕東霆一笑,唇邊露出一顆邪氣的酒窩,“矯情什麼啊,又不是沒接過吻。老婆,你如果再不喝,我就嘴對嘴的喂你了。”

    “你……慕東霆,你怎麼這麼無賴呢。”天雪氣的鼓鼓的,只能接過牛奶杯,直接灌了下去。

    “這才乖。”慕東霆溫笑著,把杯子放在了桌面上。隨後雙手抱頭,倒在了床上,下一刻,眉心就蹙了起來。“這床可真夠硬得,睡完腰不疼啊。”

    “慕總裁,你以為這是賓館啊。”天雪瞪了他一眼,又沒好氣的問道,“你來幹什麼?”

    “是老婆大人吩咐的啊,你不是讓我進來陪著你嗎。”慕東霆說完,雙臂纏上了天雪腰肢,疼惜的把她擁入懷中。“老婆,我想你。”

    “放手!”天雪扭捏的掙脫他,譏諷的牽動唇角,“慕總裁還真是神通廣大,看守所這種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慕東霆無奈的輕嘆了一聲,再次摟過天雪,“我沒你想的那麼神通,如果我真有本事,你現在就不會呆在這裡了。雪兒,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天雪沉默不語,卻也沒任由她抱著。她轉身躺會木板床,把被子扯過頭頂,對他置之不理。

    慕東霆自知理虧,就靜靜的躺在她身邊,卻也不敢伸手觸碰,只是儘量的靠近她的身體,想借此傳遞給她一些溫暖。單人的木板床,躺兩個人總是有些擁擠,慕東霆又是一個高大的男人,他躺在床上,天雪只能貼邊睡,這一晚,對於兩個人來說,都是無眠之夜。

    夜色漆黑,只有小小的窗口透進些微的寒涼月光。

    “雪兒,在這裡是不是睡不好?下周馬上就要開庭了,等案子結束之後,我就接你回家。”黑暗之中,慕東霆的聲音低沉暗啞,溫柔的讓人有種想哭的衝動。

    天雪側身躺在床上,手掌緊握著唇,強忍著淚,故作堅強的說道,“慕東霆,你想的太遠了,我能不能出去,還不一定呢。”

    “雪兒,別胡說,你一定會沒事兒的,我也不會讓你有事。”慕東霆突然伸臂摟住她,緊緊的摟在懷裡。甚至讓天雪無法掙脫。

    他就這樣摟著她過了一夜,第二天天雪醒來的時候,慕東霆就已經離開了,看來,慕總裁的本事也沒多大,她還真以為他能陪著她一起蹲監獄呢。

    *

    一週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終於到了開庭的時間。

    天雪被兩名幹警押著,來到了被告席上,她的神情依舊是淡淡的,目光清冷的掃過在場中的眾人。

    旁聽席上,她看到了憔悴的母親,看到了一臉擔憂的潘婉卿,看到了神情緊張的顏飛,還有,坐在顏飛身邊,一直低垂著頭的劉芸。最後,是慕東霆,他的目光幽深,神情極為複雜。

    天雪的目光看過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臉,每個人的臉上神色各異,當然,也有恨不得她趕緊死的人,就是林若寒。

    林若寒看著她的眼神,都在噴火,如果沒有人攔著,林若寒大概就會衝過來,把她給撕碎了。

    天雪被推到了被告席上,手上的手銬磨破了腕間細嫩的肌膚,生疼。

    首先,是原告律師做陳述,言辭切切,把死者林初夏說成了天上有、地上無的好女人,可惜卻被被告無情的殘害,博得了審判長和陪審團的一致同情。

    而原告方,江程梓聽得極為認真,試圖從他的陳述詞中找到破綻。

    陳述之後,原告律師就請證人出庭,證人當然就是林若寒了。

    首先,還是原告律師提問,所有的問題,都對原告方有利,林若寒聲淚俱下的把自己如何看到沈天雪殺害姐姐林初夏的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再次博得了所有人的同情,這張感情牌,打的非常的精彩。

    台下,連慕東霆都捏了一把汗。

    輪到被告律師江程梓做辯護的時候,他不急不緩的來到林若寒身邊,先是靜靜的打量了這個小女孩片刻,目光犀利駭人,林若寒不自覺的就打了個寒顫。

    然而,江程梓卻對她微微的一笑,問道,“林小姐,我希望你可以非常認真的回答我接下來的問題,身為律師,我

    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作偽證是涉嫌犯罪,會處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林若寒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女孩,被江程梓這麼一嚇唬,明顯有些心虛了,顫聲說,“我,我不怕,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好吧。”江程梓點頭,“那你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剛剛你的陳述中提到,你一進到慕家的別墅,就看到被告,也就是我的當事人沈天雪拿著水果刀刺入了被害人,也就是你姐姐林初夏的胸口,對不對?”

    “是的,就是她!”林若寒伸臂指向天雪。

    “那你呢?接下來,你做了什麼?”江程梓繼續問道。

    “我,我跑到我姐姐身邊,抱住她,卻發現她已經沒氣了,然後,我就報了警。”林若寒哭哭啼啼的回答。

    卻見慕東霆彎彎的勾起唇角,一臉得逞後的得意。“林若寒,你確定你說的都是你親眼所見嗎?”

    “是。”林若寒一口咬定。

    而下一刻,江程梓突然沉下臉色,嚴肅的說道,“你說謊!”

    “沒有,我沒說謊。”林若寒不停的搖頭,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用手背抹著眼淚。

    而江程梓卻直截了當的揭穿了她的謊言。“你報警之後,警察很快就趕到了,現在所有的人都可以證明,當時,你因為抱過死者的身體,所以身上沾滿了鮮血。而我的當事人沈天雪,衣服卻是干淨的,沒有一滴血跡。試問,如果她和被害人爭執過,又把刀子插在了被害人的要害,有些常識的人都會知道,鮮血一定會迸濺出來,那麼,我的當事人又怎麼可能衣衫整潔?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她根本就沒有碰過當事人。”

    這些微小的細節,如果江程梓不提出,或許很容易就被忽略了,但這卻是能夠證明林若寒說謊的最致命的證據。

    顯然,林若寒也沒意識到這一點,她一直都以為自己的謊言是天衣無縫的。慌亂之中,她急切的說道,“也許是她殺完我姐姐之後,去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呢。”

    她不說還好,話一出口,她的辯護律師頓時蹙了眉頭,一臉的愁容。

    江程梓譏諷的一笑,說道,“殺人之後去換衣服?好吧,那林若寒小姐,請你告訴我,我的當事人換衣服的時候,你又在做什麼?看著她換衣服?”

    “我,我……”林若寒啞口無言。

    江程梓並在理會她,而是看向了審判長,“根據現場的監控錄像顯示,這位林若寒小姐是在事發三小時後才進入別墅的,那個時候,被害人林初夏已經死亡。你進入別墅的時候,看到的只是林初夏的屍體,而當時,我的當事人驚慌失措的站在旁邊,她一覺醒來,發現家裡的客人受傷躺在沙發上,她非常害怕,正要撥打120時,你就出現了。因為我的當事人和你姐姐同時愛著一個男人,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情敵’,兩個人關係當然不好,所以,你就主觀臆斷的認為我的當事人就是凶手。而事實上,你並沒有親眼所見我的當事人殺害你姐姐,對不對!”

    江程梓最後的話雖然是疑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並且,擲地有聲,非常的具有說服力。林若寒睜大了淚眼,一副迷茫無助的模樣,卻依舊無法掩蓋她說謊的事實。即便是她的辯護律師,都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

    “尊敬的審判長,我的問題問完了。”

    針對證人的提問結束之後,是對被害人的提問。首先是江程梓提問,每一個問題都直接切中要害,借此來間接的證明沈天雪並沒有殺害被告。

    而輪到對方律師提問的時候,顯然,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

    “沈小姐,哦,不,慕太太,我想請問,你覺得你和慕先生的感情好嗎?你認為他愛不愛你?”

    天雪微抬起眸子,下意識的看向旁聽席上的慕東霆,清澈的美眸頓時掀起了幾絲漣漪。短暫的目光交匯,她看到他眼中的沉重,與一股化不開的憂傷。

    天雪微側開頭,心中忽而湧起一陣酸澀,沉默片刻後,淡漠的回答,“他對我很好,但他沒說過愛我。”

    她回答之後,全場想起了細微的唏噓聲。而天雪長睫低斂著,並沒有去看慕東霆此時的神情。

    而後,對方律師繼續追問了第二個問題,“那麼,你知道你的丈夫和死者林初夏之間是什麼關係嗎?”

    “林初夏是東霆的前女友。”天雪極為平淡的回答,甚至不曾牽動一絲情緒。

    “只是‘前女友’那麼簡單嗎?據我所知,在你們結婚之後,慕先生仍然和死者林初夏有密切的往來,並且有非常親密的關係。”

    “什麼親密關係?你看到他們上.床了嗎?”天雪抬眸看著他,目光銳利,語帶嘲諷。頓時引起了現場的一片嘩然。

    而旁聽席上,慕東霆微微尷尬的咳了一聲。而後,只聽天雪繼續說道。

    “你和我丈夫,還有林初夏應該不熟吧,那你所謂的‘據你所知’就是林若寒的一面之詞了。那她有沒有告訴過你,她姐姐感染了艾滋病毒。”天

    雪語速平緩,蒼白的面容,淡漠如水,卻字字犀利。

    “你會和一個艾滋病人發生關係嗎?如果你都不會,我覺得,我丈夫更不會愚蠢到這種地步。那你所謂的‘親密關係’,純屬無稽之談。”

    天雪的話,明顯有暗罵的意思,場內一陣哄笑,律師的臉色綠了幾分。但畢竟是久經沙場的人,很快平靜下來,繼續下一個問題。

    “就算因為被害人身體的緣故,他們並沒有發生實質性的肉體關係。但被害人住院治療期間,一直是你的丈夫在照顧她,並且,花費大量的金錢,讓被害人接受最好的治療。這就證明,他們之間還有著很深的感情,也就是說,即便沒有身體出軌,也一定有精神出軌。”

    “有沒有我不知道,你應該去問慕東霆,或者去問林初夏。”天雪不冷不熱的回了句。

    “錯,你當然知道,身為妻子,你的丈夫常常因為另一個女人夜不歸宿,甚至漸漸的疏遠你,難道你會毫無察覺嗎?根據醫院的值班醫生和護士所說,你的丈夫對死者林初夏呵護備至,無論多忙,都是隨叫隨到,甚至時常陪伴她在醫院過夜。就因為你丈夫對死者最真摯的感情,以及無微不至,才激發了你的嫉妒心,所以,你和死者單獨相處的時候,幾句言語不和,就殘忍了殺害了她,對不對?”

    天雪長睫輕動幾下,微嘲的一笑,“你是律師還是妄想家。”
li60830 發表於 2019-5-5 16:30
第133章 沈天雪居然生過一個孩子
    天雪長睫輕動幾下,微嘲的一笑,“你是律師還是妄想家。”

    她話音剛落,坐在律師席上的江程梓便站起了身,“反對,對方律師的這段話完全是主觀臆測,對我的當事人進行誤導。”

    “反對有效。”審判長看向對方的辯護律師,“這個問題被告人不需要回答,原告律師,你還有其他問題嗎?”

    “沒有了。”對方律師有些沮喪的回到了位置上。

    第一次庭審就這樣結束了,幹警把她從被告席的位置上帶下來,準備送回看守所。在離席之前,天雪睜著一雙清澈的明眸,靜靜的看著旁聽席,只是,她並沒有看慕東霆,而是一瞬不瞬的盯著劉芸的放下,而後者,一直低垂著頭,根本不敢直視她的眼睛慌。

    *

    顏飛是在一審之後才到看守所中看天雪的犯。

    隔著一張桌子,天雪容顏恬靜,即便身處如此境地,仍然回給顏飛一個溫婉的淺笑,看似堅韌,卻反而讓人更心疼了。

    “你瘦了很多。”顏飛的語氣中充滿了太多的無奈。

    天雪下意識的伸手摸了下臉頰,失笑,“一定是你看錯了,我怎麼覺得我胖了許多,在裡面也挺好的,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什麼都不用操心,日子反而過的平靜了。”

    顏飛沒再說什麼,心裡卻像明鏡一樣,看守所又不是什麼好地方,能過得好才怪。天雪這麼說,不過是不想讓他擔心而已。

    他沒再開口,天雪也跟著沉默,她低垂著頭,目光凝滯在腕間冰冷的手銬上,怎麼看都覺得諷刺。

    半響的沉默後,顏飛才再次開口說道,“一審的效果非常理想,江律師果然很有一套,二審對方想要扳回一城只怕很難了。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無罪釋放了。”

    “我本來就沒罪,林初夏不是我殺的。”天雪平靜的陳述。

    “我相信。雪兒,就算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你,我也相信。”顏飛看著她的目光,溫柔而真誠。

    天雪回給他一個輕淺的笑靨,隨口問道,“你最近過的還好嗎?和陳小姐交往的怎麼樣?真的不打算和劉芸繼續下去了嗎?”

    顏飛目光專注的看著她,苦笑,“陳瑩是家裡想要我娶的女人,我是可以反抗的,但讓我能鼓起勇氣反抗的那個人,她想要的不是我。我答應過她,會過的很幸福,所以,我一定要做到。娶了陳瑩,不僅能還顏家的恩情,對我的事業也有助益,何樂而不為呢。”

    天雪低下了頭,目光微微的閃躲著,心口微疼。她自然知道,顏飛口中的那個人是她,只是,對於他的感情,終究無法做出回應。

    “她現在,仍然希望你可以得到幸福,所以,千萬別讓她失望。”天雪笑著眨了眨漂亮的眼眸,而眸中卻有剔透的淚光盈動。

    顏飛沉重的點頭,眼簾也微微的濕潤了,“那你幫我轉告她,她也要幸福,一定不能讓自己有事。如果,她毀了自己,就等於是毀了我。”

    他的話,讓天雪又是一震,她看著他,神色越來越疼痛,“顏飛,你不需要這樣……”

    “別說了。”顏飛突然提高音量,打斷了她。“雪兒,什麼都不要說。你只要記住我的話就好。”

    他說完這一句,直接起身離開。

    天雪看著他腳步搖晃不穩的離開,心中同樣很不是滋味。她微仰起頭,淚在眸中不停的打轉著。原來,愧疚也會讓人心疼。如果沒有慕東霆,她想,她一定早已經被顏飛感動了。

    而與此同時,庭審結束後,林若寒卻非常之不爽,她來到聘請律師的事務所,在辦公室中大吵大鬧起來。

    “你到底算什麼律師,還敢自詡B市最好的律師,拿那麼高的律師費,卻只拿錢不做事。如果沈天雪沒有被頂罪,如果不能為我姐姐討回公道,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我讓你一毛錢都拿不到!”

    面對於林若寒的歇斯底里,律師卻顯得非常淡定,反而讓秘書給林若寒倒了杯咖啡。“林小姐的火氣是不是太大了,先喝杯咖啡消消氣,我們再慢慢的分析案情,二審還沒開始,目前他們雖然佔了上風,並不代表沈天雪就一定會被無罪釋放。”

    林若寒喝了口咖啡,情緒才稍稍平靜了幾分,語氣卻仍然不善。“你說,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林小姐,今天的事,主要還是你的責任,我詢問過你不止一次,你是不是親眼見到沈天雪殺害你姐姐,每次你都回答是。如果不是你對我有所隱瞞,今天,也不會被對方律師鑽了空子。”

    “我怎麼知道對方那麼狡詐。我進入別墅的時候,我姐滿身是血的倒在沙發上,而沈天雪就站在一旁,不是她殺的,還能是誰。”林若寒仍在狡辯。

    “就算是她殺的,你沒有親眼所見,就不能說謊,至少不能對我說謊。”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你到底有沒有把握將沈天雪治罪?”林若寒急躁的問道。

    “我是律師,並不是法官。在法庭上是要講究證據的。”

    律師翻開案卷,剛要細緻分析,林若寒突然把一疊文件丟在了他的面前。

    “你看看這些東西有沒有用?也不知道是誰匿名寄來的,我剛剛收到。”林若寒說到此,不由得譏笑了一聲,“沒想到沈天雪在國外的時候居然生過一個孩子,還有精神病。一個瘋女人,慕東霆居然還把她像寶貝一樣的寵著。”

    “哦?居然有這種事。”律師打開那份文件,非常認真細緻的翻看著。

    而一旁的林若寒卻很沒有耐心的不停追問著,“到底對我姐姐的案子有沒有幫助?”

    律師微沉思,而後對她說道,“不太好說,那要看你怎麼想了。法律規定,精神病人犯罪是不需要負刑事責任的。”

    “什麼?那我姐姐不是白死了!這份病例是幾年前的了,沈天雪現在看著很正常啊。”林若寒一臉的急切。

    “精神病極少能完全康復,即便是康復了,也可能會復發。對方律師完全可以說,病人患有間歇性精神病,並且是在發病的時候殺害了你姐姐,這個即便是醫生也很難界定。所以,沈天雪就不需要承擔任何法律責任了。”

    “那怎麼可以呢!你快想辦法,快幫我想個辦法,不能讓沈天雪就這麼逍遙法外。”林若寒的臉色瞬間鐵青,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沈天雪有精神病,這只怕是她姐姐都沒有想到的事。而如今看來,她姐姐白死了,並且,是真真的死不瞑目。

    而律師顯然不這麼看,很多時候,事情都是具有兩面性的,危機就是轉機。“林小姐,我有一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現在還有什麼不該說的,快說。”林若寒有些氣急敗壞。

    “刑法第十八條規定,精神病人犯罪雖然不需要承擔法律責任,但其家屬或監護人有義務承擔賠償責任。也就是說,沈天雪不會坐牢,但她的家人必須要給你補償。林小姐,你的姐姐已經死了,即便讓沈天雪以命抵命,你姐姐也活不過來,倒不如藉機索要一些賠償,讓你以後的日子過得舒坦一些,畢竟,活人優先嗎。”

    林若寒思索再三,問道,“那會賠償我多少錢?”

    “這個法律是沒有明確規定的,當然要考慮到對方家庭的經濟狀況了,慕總裁現在可是B市首富,何況,沈天雪現在懷著孩子,他總不會讓自己的孩子生在監獄裡吧,只要他想救沈天雪,價錢自然由著我們開了,幾千萬對於他來說,都是小數目,花錢消災,我相信慕總裁會接受的。”

    “真,真的能有幾千萬嗎?”林若寒驚訝的問道。

    “當然,慕總裁在業界的口碑很好,並不是個吝嗇的人,何況,慕家的一個子嗣,也值這個價。”律師語氣肯定的說道。

    然而,林若寒仍有些猶豫,雖然幾千萬很吸引她,但她更想要沈天雪死,只有那個礙眼的女人死了,她才能有機會。她姐姐沒有得到的,她想要擁有。只要擁有了慕東霆,她還會在乎這區區的幾千萬嗎。

    然而,律師接下來的話,就如同一桶冷水,瞬間把她從妄想中澆醒了。

    “林小姐,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慎重考慮我的建議,並且,目前來開,這官司也只有這一種打法。法律是無法懲治一個精神病人的,何況,她還是個孕婦,即便她沒病,刑法第四十九條規定,審判的時候懷孕的婦女不適用死刑,換句話說,即便罪名成立,沈天雪也絕對死不了,而慕家有錢有門路,想把人撈出來,也只是早晚的事,到時候,你只怕什麼都得不到了。”

    聽完律師的話,林若寒這個人都蔫了下來,一張小臉也垮了,“那你的意思,我只能拿錢了。”

    “這是最好的選擇。”律師點頭回應。當然,這樣對他來說,官司打的也不會太吃力,可以輕鬆收錢,並從中再多撈一筆。

    林若寒思索許久,內心也在不停的掙紮著,最終,還是聽從了律師的建議。

    ……

    二審距離一審間隔一週的時間,這一週內,天氣極好,晴空萬里的。即便是天雪被關在看守所中,透過上方方寸大的天窗,她都能感受到外面的陽光燦爛。

    或許是太寂寞的緣故,天雪最近常做的事就是低頭和自己的肚子說話,她對寶寶說,“寶貝,今天應該是一個豔陽天,等寒冬過後,春天很快就會來臨了,那個時候,萬物復甦,花紅柳綠,是一年之中最美的季節,你放心,媽媽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裡的,讓你一出生就可以看到這個美麗的世界。”

    她坐在堅硬的木板床上,脊背輕靠著牆壁,下巴微傾斜著,目光茫然,“寶貝,你相信媽媽嗎?媽媽真的沒有殺人。”

    一連著一週的好天氣,等到開庭的那天,突然烏雲密佈,下起了鵝毛大雪,氣溫劇降,冷的駭人。

    慕東霆開車行駛在去往法院的路上,一雙劍眉一直不曾舒展。

    而顧子揚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打趣道,“今天二審結束,辦理完相關手續後,就能接老婆孩子回家了,慕總裁怎麼還是悶悶不樂的。”

    慕東霆

    眉心深鎖,幽深的目光越發凝重,淡掃過外面惡劣的天氣。“今天怎麼莫名其妙的就變天了,總覺得不是什麼好兆頭。”

    顧子揚不以為意的看了眼窗外,這樣的氣候,的確讓人煩躁。“慕總裁怎麼也迷信起來了,天氣反覆無常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

    慕東霆專注的開車,因為下雪天,車速並不快。“可能是第六感吧。”

    “切,女人才信那東西呢。”顧子揚很不屑的回了句。

    然而,好的不靈壞的靈,二審期間,案子果然出現了變化。

    對方律師提交了新的證據,就是那份天雪的病例證明。

    提問的時候,地方律師處處針對此事,直接而犀利。因為提前毫無準備,即便江程梓都有些措手不及,連連提出幾次反對,都被駁回了。

    “慕太太,關於你患有精神病這件事,你有沒有什麼要說?”對方律師此話一出,旁聽席上,又是一片嘩然。天雪覺得,周圍的人看著她的目光都帶著異樣。

    她表現的明顯不似最初那麼平靜,雙手緊張的交疊在一起,“是,我的確曾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但那是六年前的事,我的病已經好了。”

    “難道你說好了就是好了嗎?要醫生說了才算。根據醫學,精神方面的疾病是很難痊癒的,所以,我完全可以懷疑,被告人是在病情發作的情況下,與受害者發生爭執,從而失手將被害人殺害。”

    “我沒有,我沒有犯病,我也沒有殺人。”天雪激動的解釋道,而此刻,她的話顯然沒有任何說服力。

    緊接著,對方律師便像法庭申請,關掉現場的所有的燈,以此來證明被告的病情究竟有沒有痊癒,還會不會發作。

    江程梓提出了反對,然而,反對無效,再一次的被駁回。

    天雪平靜的容顏終於完全打破,美麗的小臉上寫滿了恐慌與不安,而此時,坐在旁聽席上的慕東霆同樣緊張,拳頭緊握著,甚至發出清晰的骨節相撞的脆響聲。天雪患有幽閉恐懼症,慕東霆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有多害怕黑暗。

    有工作人員走到開關處,按下開關,一盞盞明亮的燈逐一的被熄滅,法庭內漸漸的昏暗下來,最終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在場內的眾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很快,黑暗之中,傳來了手銬撞擊的脆響聲,伴隨著女子驚恐的尖叫。

    “不要,不要……東霆哥哥,東霆哥哥我好怕……”

    慕東霆再也聽不下去了,猛然的站起身,想要奔向聲音的源頭,卻被一旁的顧子揚攔住,“東霆,千萬別衝動,這裡是法庭。”

    顧子揚的手掌壓在他緊握的拳頭上,正是兩相較量之際,法庭內的燈已經重新亮了起來。

    慕東霆擔憂的看向被告席的方向,只見天雪低垂著頭,雙手撐著額頭,他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只看到她的身體仍在微微的顫抖著,由於過激的掙扎,手腕細嫩的肌膚都被粗糙的手銬磨破了,留下一圈血肉模糊的痕跡。

    慕東霆的心硬生生的抽痛了一下,犀利的目光死死的盯著林若寒和她的律師,恨不得將他們生吞活剝。他慕東霆的女人,何時輪得到他們這麼欺負了,這筆賬,他早晚和他們算。

    而審判台上,對方律師仍在繼續提問,並且,越來越犀利。“慕太太的反應來看,你應該是患有幽閉恐懼症,一般情況下,這種病都是受過一定的刺激後造成的,我想知道,慕太太曾經受到過什麼刺激,還有,你又是如何患上精神病的?”

    天雪低垂的頭一直不曾抬起,除了拚命的搖頭,她根本說不出一句話。

    “反對,對方律師的問題和本案毫無關係。”江程梓起身提出反對意見。

    “這個問題和本案有直接的關係,因為被告人曾經受到過嚴重的精神刺激,才會導致被告的心裡扭曲,精神失常,從而可能導致在精神失常的狀況下殺害了受害人林初夏。”對方律師有備而來,每一句話都有理有據,讓人無從辯駁。

    果然,審判長認同了他的話,“反對無效,請被告回答這個問題。”

    而天雪雙拳緊握著,情緒明顯失常,無論對方如何逼問,就是不開口。她當然不能說,難道她要告訴所有的人,因為當年慕東霆強爆了她,導致她患上了幽閉恐懼症,後來,因為他們的孩子死了,她受了巨大的刺激,換上了重度精神性障礙症嗎?不,她不能說,這是她多年來保守的秘密,一旦秘密被揭穿,面臨的就是傷害。

    她曾經受的傷,那些刻骨銘心的痛,她不希望慕東霆再重新經歷。

    即便她不開口,而對方律師顯然不打算就此放過她。巨大的幻燈片上,突然放出了一張嬰兒的照片。對方律師繼續追問,“慕太太,這張照片,我想你應該不陌生吧,現在,請你告訴我,照片上的嬰兒是誰?”

    天雪抬頭看向幻燈片,當她看到阿言的照片赫然出現在上面的時候,整個人都驚呆了,一張小臉瞬間由蒼白變為慘白,完全的褪去了血色,她瞪大了一雙驚恐的雙眼,不可

    置信的盯著前方。

    那是阿言,是她的阿言。可是,阿言的照片,怎麼會出現在對方律師的手中呢?知道阿言存在的人,幾乎屈指可數。

    她僵硬的轉頭看向旁聽席,視線從每一個人身上掃過。她看到母親沈曼清和潘婉卿臉上同樣的震驚,顏飛的目光一直看著他身旁的劉芸,那目光中的情緒是說不出的複雜,看來,他已經懷疑劉芸了。

    而再開劉芸,頭壓得更低了,讓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天雪不知道,此時此刻,她會不會有些自責。

    “慕太太,請你回答我的問題!”律師言辭尖銳的追問。

    “我,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天雪忍不住落淚,即便是淚水都充滿了無助。

    對方律師卻冷哼一聲,帶著幾分譏笑,“慕太太,你怎麼會不知道呢?你好好的看清楚,這可是你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雖然他死了,但身為母親,總不會連自己的孩子長什麼樣子都不認得了吧。”

    他的話對天雪來說無疑是個致命的打擊。天雪瞪大了通紅的雙眼,情緒全然失控,尖銳的嘶喊著,“我不知道,我說過我不知道……你別再問了……”

    而此時,場內依然嘩然一片。
li60830 發表於 2019-5-5 16:30
第134章 因為我想和你過一輩子
    而此時,場內依然嘩然一片。

    慕東霆震驚的看著幻燈片上小小的嬰兒,幾乎驚呆了。那,那真的是天雪的孩子嗎?她居然生過一個孩子,而他,卻對此一無所知。

    “沈天雪居然生過孩子?”顧子揚同樣吃了一驚,側頭看向身旁的慕東霆,“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慕東霆臉色陰沉,不語。周身都散發著駭人的冷寒。他的雙手緊握成拳,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凸起,好像隨時就會爆裂一樣。

    顧子揚不敢再問下去,他看得出,此刻,慕東霆的情緒同樣處於即將崩潰的邊緣。

    天雪生孩子的事,肯定是在出國的那幾年之間,而慕東霆曾經讓他調查過,卻一無所獲。所以,這件事慕東霆應該也是不清楚的,否則,他此刻的反應也不會這麼大了。試問,這世上哪兒有一個男人會不介意自己的妻子曾給別的男人生過孩子呢。何況,還是他深愛的女人犯。

    沈天雪的隱瞞,無異於是另一種欺騙。慕東霆這一生,也只愛過林初夏與沈天雪兩個女人而已,而林初夏騙他,現在,沈天雪也欺騙他,他不崩潰才怪。

    而審判台上,律師仍然對天雪進行著咄咄逼人的問話,“根據你在國外的病例顯示,你患有精神病的時間,剛好是在你的孩子去世之後。你的孩子死了,所以你承受不住巨大的刺激,才導致了你患有精神病。你在國外治療了幾年,回國之後,就嫁給了你現在的丈夫。那麼,我想問你,你的丈夫慕東霆知道你在國外和別的男人曾經生過一個孩子嗎?”

    “別說了,別再說了,你住口。”天雪目光渙散,除了搖頭和無助的哭泣,再也沒有別的反應,甚至已經無力反抗。

    阿言就是她心中最痛的那一道傷痕,而現在,對方就狠狠的踩在她的傷口上,那種疼,是根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

    而這恰恰是對方律師想要達到的效果,只有讓沈天雪完全的崩潰,他才好和慕東霆講條件。

    “看來慕先生並不知道你是一個曾經生過孩子的女人。但是,我的當事人林若寒小姐明確的告訴我,她的姐姐林初夏知道這件事。那麼,我完全有理由推斷,就是因為被害人林初夏知道了這件事,而你,害怕她將此事告訴你的丈夫,你害怕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所以,才會殺害她,因為,只有死人才能永遠的保守秘密。”

    “不,不是這樣的,你胡說,我沒有殺人,我沒有!”天雪失控的站起身,絕望而無助的哭喊著,情緒幾乎全面崩潰。

    而對方律師仍在步步進逼,“你口口聲聲說你沒有殺人,可是被害人卻是在與你爭執之後死在了你的家裡。每一個殺人犯都不承認自己殺人,慕太太,你說你沒有殺人,那證據呢?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沒有殺害林初夏?”

    “我沒有,我沒有!”天雪被身旁的兩名幹警強行按在被告席的座位上,像極了展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她一張蒼白的小臉上都是模糊的淚痕,哭的無助而可憐,帶著手銬的雙手仍在不停的胡亂掙紮著,鮮血順著手腕間磨破的皮肉不停的低落下來。刺痛了人眼。

    遇見這樣的情況,被人硬生生的揭開傷疤,踩在鮮血淋漓的傷口之上,人的情緒難免會過激,會失控。只是,因為天雪曾經有過精神病史,所以,人們就難免先入為主的把她此刻過激的行為當成了發瘋,外加上對方律師添油加醋的言辭。

    “慕太太,你現在知道我在說什麼嗎?你確定你現在的意識和行為能力是正常的嗎?你殺害被害人林初夏的時候,是不是也是現在這種失控的情況下?”

    “你胡說,我不是瘋子,我沒有殺人,我沒有……”天雪歇斯底里的哭喊著,然而,她的話卻沒有任何的說服力。

    此時,天雪只覺得四周的一切都開始天旋地轉,眼前的人和物都開始變的模糊不清,她聽不見任何的聲音了,耳畔不停迴響的只有律師咄咄逼人的聲音:你是瘋子,是精神病患者,是你殺了林初夏,你是殺人犯。

    天雪拚命的搖頭拒絕,不停的否認著:“我不是,我不是瘋子,我沒有殺人。”但是,沒有人聽她的話,更沒有人信她,她感覺所有人看著她的眼神都是異樣的。

    然後,她只覺得眼前一黑,之後,就失去了意識。

    眼見著天雪倒在了被告席上,慕東霆再也無法控制住情緒。他不顧一切的撥開阻攔的人,幾個健步衝到了天雪身旁,把她從地上抱起來,緊緊的擁在懷裡。

    身後的兩名幹警試圖拉開他,槍都抵在他後腦上,慕東霆仍沒有放開懷中昏厥過去的女人。此時的慕東霆,就像是一隻憤怒的雄獅,雙眼血紅,誰是都會被激怒,撕咬吞噬掉一切。

    他深冷的目光定著對方律師,聲音中帶著一股震怒,“有什麼衝著我來,別為難我女人,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現在變的一片混亂,江程梓和顧子揚同樣沉不住氣了。江程梓向法庭提出,由於被告人情緒失控昏厥,申請暫時休庭,得到了審判長的同意。

    顧子揚與看守

    所的人員進行交涉,讓他們先把沈天雪送入醫院。但由於沈天雪是犯罪嫌疑人,不允許家屬陪同,慕東霆站在一旁,眼睜睜的看著天雪被抬上了救護車,而冰冷的手銬,一邊鎖在擔架上,另一端拷在天雪纖細的手腕。

    心口又是一陣刺痛,慕東霆想要跟上去,卻被顧子揚與江程梓兩人阻攔。“東霆,你冷靜一點兒,你現在過去也救不了她,只會把你自己也賠進去。”

    “難道我就這麼看著她受苦,而不管她嗎?”慕東霆雙眼血紅著。

    “慕總,我希望你現在可以理智一點,剛剛你擾亂執法,法院方面沒有追究已經是萬幸了,如果繼續鬧事,這麼多雙眼睛盯著,誰也保不了你。如果你再出事,那就真的沒有人能救你太太了。”

    江程梓的話倒是起了些作用,慕東霆終於漸漸的冷靜了下來。他高大的身體靠著一旁的廊柱,脊背挺得筆直,神情冷漠而憂鬱。

    “現在我們該做什麼?”他聲音低啞的問道。

    “目前看來,對方是想利用慕太太的病情勒索錢財。這對於慕總來說並不見得是壞事,只要陪點兒錢,慕太太就會無罪釋放了。”江程梓分析道。

    “陪點兒錢?”顧子揚譏諷的哼了一聲,“林若寒那女人肯定會獅子大張口,幾千萬都未必喂得飽她。”

    林若寒曾在他手下工作過,他自然瞭解她,那天生就是個愛慕虛榮,貪得無厭的女人。

    “幾千萬對於慕總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以慕太太的病情為由,爭取庭下和解。”江程梓建議道,卻沒想到再次被慕東霆一口拒絕。

    “我不同意”

    “哦?難道慕太太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對於慕總來說還不值區區幾千萬嗎?”江程梓略帶嘲弄的回道。

    慕東霆俊顏沉冷,眸色幽深難辨,“你也不必用激將法激我,只要天雪可以安然無恙,讓我傾家蕩產都在所不惜。但按照你所說,天雪一旦認罪,她一輩子都無法擺脫殺人犯的惡名。”

    “我明白慕總裁的顧忌,但只要人無罪釋放,那些流言蜚語很快就會被淡忘。而如果案子繼續打下去,只會越鬧越大,更會引起媒體和社會的關注。並且,我們沒有任何有力的證據能證明慕太太無罪,如果繼續堅持,案子的結果無法預計,而過程會非常的艱難,對方可能會一次又一次採用不同的方式來刺激慕太太。聽說精神方面的疾病很容易復發,慕總覺得,慕太太能承受多少?你別忘了,她現在可是孕婦。”

    江程梓的話讓慕東霆再次沉默了,顧子揚走過來,伸出手臂,沉重的拍了拍他肩膀,“東霆,別太固執了,我覺得程梓說的有道理,現在最主要的把天雪安全的接出來,監獄根本不是養胎的地方,而且你也看到了,今天這麼一刺激,已經進了醫院,如果再折騰幾次,把孩子折騰沒了,那才是真的追悔莫及。”

    慕東霆頭壓得極低,無奈又沉重的回了聲,“讓我考慮一下吧。”

    三人之間再次陷入短暫的沉默,之後,顧子揚說,“我去提車。”

    在他離開之後,江程梓看向慕東霆,並沒有轉彎抹角,而是直截了當的說道,“這件事我或許不該多嘴,但我覺得有必要問一下,慕總,在今天之前,你知道你太太曾經生過孩子的事情嗎?”

    慕東霆劍眉深鎖,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我曾經找人查過天雪在國外事情,但是什麼都查不到。”

    江程梓瞭然的點頭,“既然查不到,就說明你太太刻意的想要隱瞞這件事。既然,連你都不知道,又查不到的事,那林若寒又是怎麼知道的?換句話說,又是誰告訴她的呢?不管這個人是誰,我覺得慕總都該有所防範。”

    慕東霆點頭,目光遽然陰暗。天雪生過孩子,和她患有精神病都是在國外那幾年發生的事,而知道這些的人,除了沈家人,就是顏飛和劉芸。沈家人當然不會向任何人提起此事,而顏飛愛天雪並不亞於他,也絕不會做傷害天雪的事,那麼,是誰透露給林若寒的,不言而喻。

    “劉芸?”慕東霆默唸著這個名字,甚至連唇角揚起的弧度都透出幾分邪冷。

    而另一面,天雪被送到醫院搶救,還好只是短暫的昏迷,很快就醒來了,轉入了普通病房留院觀察。

    第二天,江程梓提交了申請,獲得了探視申請。

    這一次,見面的地點是醫院的病房。很普通的單間病房,門口站著兩名幹警看守著,條件自然無法和vip病房相比。

    慕東霆走進去,看到天雪躺在不到一米寬的單人病床上,左手掛著點滴,右手被手銬鎖在鐵床上。她的神情恢復了一貫的淡然,而臉色卻更加的蒼白,蒼白的幾乎褪盡了血色,如同一隻沒有生命的木偶人。

    慕東霆在她病床邊坐了下來,劍眉不由得緊蹙起。

    而同時,江程梓也坐在了病床的一側,並打開了錄音筆準備問話。

    天雪木訥的轉過頭,遲疑半響後,才淡漠的開口,“對不起,我今天不想回答你的

    任何問題。”

    江程梓調好了錄音筆放在一旁,平靜而嚴肅的說道,“慕太太,我希望你能搞清楚狀況,現在只是暫時休庭,兩天後會重新開庭,如果我不瞭解狀況,根本沒辦法幫你,昨天就是最好的例子。”

    天雪低垂著頭,保持著沉默,沒說配合,卻也沒在拒絕什麼。

    江程梓看著她,隨後便直截了當的詢問道,“慕太太,六年前,你患有重度精神性障礙,在國外醫治好之後才回國,那回國之後,你有沒有再犯過病?”

    天雪緊抿著唇,仍不開口。

    “沈天雪,請你回答我的問題。”江程梓的語氣不由得重了幾分。

    一旁,慕東霆心疼的伸出手掌,覆蓋住天雪冰涼的小手,帶著幾分祈求的低喚了聲,“雪兒。”

    天雪終於有了一絲反應,用力的咬了下唇,艱難的點頭,“有過一次。”

    “在醫學上來講,精神疾病是很難治癒的,並且,很多時候,患者在犯病時做過的事,清醒後,她自己都記不得了,慕太太,你確定事發的當天,你沒有犯病嗎?也許,你在林初夏故意的激怒下犯病了,病情發作,之後,你做了什麼,連你自己也記不清了……”

    “你什麼意思?”未等江程梓把話說完,天雪突然抬起頭,清冽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他。

    “你是在懷疑我發瘋殺害了林初夏嗎?我現在明確的告訴你,我沒有,我沒有!身為辯護律師,如果你無法相信你的當事人,那你也無法做好辯護。江律師,你現在可以走了,我不需要你的變化。”

    “慕太太,請你冷靜一點。”雖然被下了逐客令,江程梓還算很有耐心。

    而天雪卻不想再聽他說任何話,她伸出手臂,指向了門口的方向,“請你出去,立刻,馬上!”

    “雪兒。”慕東霆握住她冰冷的小手,試圖安撫她的情緒,卻被天雪用力的甩開。

    她睜大了一雙明眸,眸中有流光盈盈而動,夾雜著太多的傷痛。“慕東霆,你也不相信我嗎?你也覺得我是個瘋子,是我發瘋的時候殺了林初夏嗎?”

    “天雪,你別激動,我當然相信你,但這只是權宜之計。”慕東霆急切的解釋著。

    而天雪根本聽不進半句,她需要的只是信任,“我不想聽任何解釋,慕東霆,如果你相信我,就讓他走,我不需要這樣的律師。”

    慕東霆無奈,只好對江程梓說道,“江律師,麻煩你先出去一下,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和我太太說。”

    江程梓只是淡淡的聳肩,然後收拾起東西,到走廊中等候。

    而病房之內,只剩下天雪與慕東霆兩人,氣氛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彼此相對無言,慕東霆默默的看著天雪,幾次欲言又止。

    天雪半靠在病床上,手臂上還插著冰冷的輸液管,她微揚著下巴,茫然的看著頭頂的天花板,眸中淚光盈盈而動,她卻倔強的沒有讓眼淚落下來。

    如此的僵持許久後,天雪才開了口,聲音沙啞,又帶著幾分嘲諷之音,“你是不是想問關於我生過孩子的事情?”

    慕東霆凝視著他,眼神既憂鬱,又忐忑,“天雪,你願意告訴我嗎?”

    天雪美眸微眯起,渙散的目光漸漸凝聚,淚水也漸漸的凝聚成滴,一顆接著一顆的滾落下來,“我什麼都不想說,你也不要再問,如果你覺得是我有意隱瞞了你,欺騙了你,是離婚,還是怎樣,都隨你。但是,什麼都不要問,關於那個孩子,關於孩子的父親,我都不想再提。”

    天雪說到此,緊閉起雙眼,一串疼痛的淚珠無聲而落。

    慕東霆問的如此小心翼翼,卻仍然傷了她。他明白,那段過往對於天雪來說,一定是疼痛而不堪的,那個男人,一定傷她極深。

    身為男人,慕東霆承認,他是介意的,沒有一個男人會不介意自己心愛的妻子曾經愛過別的男人,甚至給別的男人生過孩子。在法庭上,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那一刻,他的確無法承受,甚至幾近崩潰。

    但冷靜下來之後,他不止一次的問自己:慕東霆,這個女人,你愛她嗎?而答案卻是明確的,他愛她,不知不覺間早已愛上,愛到可以不介意她的曾經,只要她的未來。

    他伸出手掌,微涼的指尖,輕輕的擦拭掉她臉頰縱橫交錯的淚痕,“乖,別哭了,哭的多難看啊,孕婦哭多了,對肚子裡的寶寶也不好。雪兒,你不想我問,我就再也不問了。你把那些不愉快的過往從記憶中刪除,我們,我們就當那些事從來都沒有發生過,好不好?”

    天雪濕潤的長睫輕輕的眨動著,緊接著又是一串淚珠垂落。

    慕東霆傾身靠近,額頭與她親暱的相貼合著,他並沒有流淚,但神情卻是無比的憂傷。他對她說,“天雪,我是不會和你離婚的,我不管你曾經給誰生過孩子,就算,就算你肚子裡的孩子也不是我的,我都不會和你離婚。”

    天雪抬眸看著他,被淚水洗滌過的明眸中,寫

    滿了不可置信。

    “為什麼?”她哽咽的問道。

    “傻瓜,因為我想和你過一輩子。”慕東霆溫柔的回答,而‘我愛你’三個字,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慕東霆走出病房,只見江程梓和顧子揚都站在門外的長廊上等待著。

    “你怎麼過來了?”慕東霆看了眼顧子揚,問道。

    顧子揚走過去,把一本文件遞給他,“急件,需要你簽字。”

    慕東霆把文件接過來,快速的翻看完,才在尾頁上利落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把文件丟回到顧子揚手中。

    顧子揚一笑,有幾分痞起,“呦,還以為慕總裁會不看就直接簽呢,看來還沒失去理智啊,這個時候害怕別人坑你的錢。”

    “少廢話,沒什麼事兒就趕緊回公司去。”慕東霆不冷不熱的回了句。

    而顧子揚顯然沒有打算離開的意思,他看了看緊閉的病房門,又問道,“她說了嗎?孩子是誰的啊?”

    “沒有。”慕東霆冷淡的回答。

    顧子揚的好奇心卻很重,擰著眉頭猜測道,“你說會不會是顏飛啊?他們不是在國外認識的嗎。”
li60830 發表於 2019-5-5 16:30
第135章 因為,他根本承受不起
    顧子揚的好奇心卻很重,擰著眉頭猜測道,“你說會不會是顏飛啊?他們不是在國外認識的嗎。”

    “不可能。”慕東霆斬釘截鐵的說,“以顏飛的性子,如果他和天雪真的有過一個孩子,他根本不會對天雪放手,更不可能會允許天雪嫁給我。”

    “那除了顏飛還有誰啊?總不會是你的吧。”顧子揚半玩笑半認真的說道,“她不是從小就喜歡你嗎,你出國之前,難道就沒和她那個過?”

    慕東霆冷冷的瞪他一眼,“沒有,她那時候還是個孩子呢。”

    “呦,這話聽著別有深意啊,如果那時候沈天雪不是年紀太小,你是不是早就把她拖上.床了啊?難怪回國之後,你那麼迫不及待的把她給辦了,原來一直惦記著呢。”顧子揚繼續打趣慌。

    而慕東霆此時心裡亂做一團麻,無心繼續理會他,而是把目光轉移到了他身旁的江程梓身上。

    “慕太太願意配合了嗎?”江程梓問犯。

    慕東霆嘆息著搖頭,“天雪很固執。”

    “那就別理會她了,程梓是代理律師,可以全權代表當事人,程梓替她認罪就可以了。現在先把人從局子裡弄出來才是關鍵。”顧子揚插話道。

    而對此,慕東霆沉默以對,也算作默認了。

    天雪現在的樣子,的確太讓人心疼了,他必須要把她接回家,好好照顧。否則,他根本無法安心。

    “我可以保證,一定會把賠償金降到兩百萬一下,慕總雖然有錢,也不能任由著林若寒獅子大開口。林初夏的命,沒那麼值錢。”江程梓胸有成竹的說道。

    ……

    待慕東霆等人離開之後,病房內迎來了另一個探訪者。

    劉芸無聲的坐在了病床旁,順手摘下了臉上的墨鏡,她的雙眼發紅、浮腫,像一隻金魚一樣,看得出是哭過了的。

    劉芸的到來,並沒有讓天雪感到絲毫意外,她溫溫的牽動唇角,“你終於來了。”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來?”劉芸略有些嘲弄的問道。

    “因為我瞭解你。”天雪篤定的說道。

    劉芸聽罷,忽而譏笑一聲,“好吧,既然瞭解我,那你知道我現在心裡想的是什麼嗎?”

    天雪笑,臉色蒼白如紙,卻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大概是恨不得我死吧。”

    其實,天雪不傻,從劉芸第一次拿打胎藥給她的時候開始,她已經隱約察覺出劉芸的異常。劉芸對她,大抵就可以用‘羨慕嫉妒恨’這幾個字來形容吧。由羨慕到嫉妒,最終演變為怨恨。

    當法庭之上,林若寒的律師拿出了阿言的照片,當劉芸愧疚的低下頭時,天雪才明白,一個女人的嫉妒心,原來可以如此的可怕。劉芸已經把顏飛對她的傷害,統統的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是啊,我就是恨你,恨不得你死。沈天雪,只要你死了,只要這個世界上再無沈天雪,顏飛就會愛上我,就會和我在一起了。”劉芸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利。

    而天雪看著她,卻很是無奈的一笑,“劉芸,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劉芸自嘲的笑,笑的極苦,“的確,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即便你死了,顏飛也不會回頭看我一眼,因為他已經決定和陳瑩結婚了。可是,即便如此,我還是恨你,顏飛越是愛你,我就越是恨。”

    “既然你這麼恨我?為什麼還為我哭呢?”天雪直視著她的眼睛,平淡的詢問著。

    而相對於天雪的平淡,劉芸的情緒卻格外的激動,“我沒有為你哭。”

    “好吧,那你是喜極而泣,終於除掉我這個情敵了。”天雪微微嘲諷的一笑,繼續說道,“劉芸,你瞭解我,就像我瞭解你一樣。恭喜你,你成功了。你知道阿言就是我的軟肋,你把阿言的照片和我的病史交給林若寒,的確成功的報復了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劉芸絕口否認,而目光卻些微的閃躲。

    既然她不肯承認,天雪也沒有繼續逼問下去。反倒是劉芸,很快的岔開了話題,“為什麼不解釋?”

    “解釋什麼?”天雪神色淡然,明知故問。

    “事發的時候,你一直在和我講電話,根本不可能分身殺人。”劉芸說道。

    天雪斂眸,眸光悠悠而動,卻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複雜與無奈。是啊,事發的時候,她一直在和劉芸講電話,這是最直接有效的證據,可以證明她是無辜的,並且,她知道,劉芸的手機有自動錄音功能,只要劉芸肯出面作證,她馬上就可以無罪釋放。

    可是,天雪卻對此事絕口不提。她不傻,她知道劉芸一直對她存有敵意,如果劉芸刪掉錄音,決口否認此時,那麼,緊緊是憑藉一段通話記錄,根本不足以成為證據,如果屆時,劉芸再反咬一口,說她是故意接通電話,卻並沒有任何攀談,那麼,天雪反而成了欲蓋彌彰,這故意殺人的罪名,只怕就落實了。

    “劉芸,如果你想要把證據交出來,也不需要我

    向法官解釋什麼,如果你不肯救我,那我說出這件事,也毫無意義。”天雪不急不緩的說著。

    劉芸哼笑一聲,“你倒是不笨。”

    天雪睫毛輕輕的眨動幾下,平靜的看著劉芸,卻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輕嘆。從她被警察帶走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在等,等劉芸親自把證據交出來,她一直在賭她們的友情在劉芸心中的份量,然而,當對方律師放出阿言的照片時,天雪是真的失望了。

    “好了,我累了,如果你今天來只是想看我落魄的模樣,那你應該滿足了吧,現在可以離開了。”天雪的神情中顯出幾分倦怠,淡漠的下著逐客令。

    而劉芸卻坐在原位沒有動,她最討厭的就是天雪這樣一副不溫不火的神情,即便身上穿著囚服,手上戴著冰冷的手銬,她依舊是寵辱不驚的。這讓她聯想到當初阿言去世的時候,天雪由始至終都表現的非常的蒼白平靜,她不哭,卻更讓人心憐,心疼。劉芸記得,當時顏飛緊緊的抱著天雪,她不哭,他就替她哭,替她痛。也許,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開始嫉妒天雪了。

    “沈天雪,也許,從今以後,我們就再也不是朋友了。”劉芸的目光渙散,聲音沙啞。

    天雪有些艱難的點了點頭,無助的目光散落在角落中,冰涼的淚珠無聲劃落。當劉芸尖利的說恨她的時候,天雪沒有哭,當劉芸出賣她的時候,她也沒有哭,然而,這一刻,她卻哭了。

    國外那些艱難的日子,陪在她身邊,和她一起度過的人不是慕東霆,而是劉芸,那些最難捱的歲月中,他們曾經彼此依靠著取暖,患難與共。那份感情是最真摯的,而如今,就這樣丟棄,天雪捨不得。

    劉芸沒在說什麼,而是拎著手提包,沉默的起身離開。在她即將推門而出的時候,身後,再次傳來天雪的聲音,低啞,哽咽,無助的讓人心疼。

    她說,“劉芸,我知道你剛剛說的都是氣話。”

    劉芸心中同樣一陣酸澀,她強忍著淚,並沒有回頭,只是丟下了一句,“沈天雪,你別太自信了……我未必會救你。”

    她說完,砰地一聲,病房的門重重的合起。

    劉芸踩著高跟鞋,快步的走在空曠的長廊上,同樣忍不住的落淚,在女人的心中,不僅僅只有愛情,同樣存在友誼。只是,劉芸太愛顏飛了,所以,才導致了她的友情在心中扭曲變形。

    她走出醫院的正門,天空已經放晴了,但地上的雪仍未融化,踩在腳下發出嘎吱的聲響。她乘坐出租車,漫無目的的在市區內行駛著。

    “姑娘,你到底要去哪裡?馬上要到交.班的時間了。”司機再一次出聲詢問道。

    思索片刻,劉芸還是報出了顏飛的地址。

    這個時間,還唯一他不會在家呢,沒想到,按下了門鈴,房門很快就被打開了。

    “你怎麼來了?”顏飛淡然的說了句,側身讓她進屋。

    “今天怎麼沒去上班?”劉芸問。

    “嗯,有些不舒服,曠工一天。”顏飛兩指下意識的按了下發疼的太陽穴,自從天雪出事之後,連夜的宿醉,讓他根本無心工作。

    顏飛走進廚房,倒了杯溫水遞給她,並溫聲說道,“外面冷吧?先喝口熱水暖暖。”

    “謝謝。”劉芸冰涼的指尖緊貼著溫暖的杯沿,低垂著頭,目光散落在平靜的水面上,一直保持著沉默。

    顏飛在她對面的位置上坐下,溫聲詢問,“你,有什麼事嗎?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儘管說,只要我能辦到的,一定會盡力而為。”

    劉芸微抬起眼眸,苦笑道,“算是補償嗎?”

    “劉芸。”顏飛無奈的嘆息一聲,“劉芸,我對你,真的很抱歉。但感情的事,真的勉強不來。這輩子,我同樣得不到我想要的人,這也算是懲罰吧。”

    “既然得不到你愛的人,為什麼不選擇愛你的呢?”劉芸仍不死心的問。

    “因為我欠顏家的。”顏飛回答,低垂著頭,並不看她的眼睛。他單手撐著頭,兩指一直在按發疼的太陽穴。

    “不舒服嗎?”劉芸擔憂的問道。

    “恩,這幾天沒怎麼睡好。只要一閉上眼睛,反反覆覆的總是夢到我們在國外的事,那時候,我們一起幫著天雪治病,幫著她走出困境,後來,你失戀了,我和天雪每天想方設法的哄你開心,幫你走出失戀的陰影。那時候我們還號稱三劍客。”

    說到此,顏飛的聲音微頓,微沉。神色溫潤,似乎很懷念那段他們在國外的那段日子,“如果我沒有愛上天雪,如果,你沒有愛上我,我們三個人的友誼,永遠都不會改變。”

    “現在也沒有改變。”劉芸突然堅決的回答,並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她看著顏飛,目光中帶著幾分疼痛,卻非常的認真,“顏飛,我可以試著放棄愛你,也可以試著退回到朋友的位置,這樣,我們就都不用繼續痛苦下去了。”

    “謝謝,劉芸。”顏飛沒有抬頭,但劉芸卻看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晶瑩淚

    光。

    這一天,這一刻,這個她深深愛過的男人,為她哭了。突然間,劉芸就釋懷了。

    其實,愛未必就一定要得到。人活在世界上,總有太多的求而不得,愛過了、痛過了、付出過、也努力過,再也沒有什麼遺憾了。捨得捨得,有舍才能有得吧。

    劉芸滿臉淚痕,她胡亂的伸手抹掉,有些牽強的擠出一抹笑容,狀似隨意的問道,“你和陳瑩,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要聽家裡的安排,怎麼著也要等天雪的案子結束之後吧,如果……”說到此,顏飛的聲音突然頓住了,他無法再繼續說下去。

    如果天雪不能安然無恙的被釋放,他也再無什麼結婚的心思了。

    劉芸目光沉重的凝視著他,雖然他沒有把話說完,但劉芸卻已經明白了他的心思。此刻,顏飛的憔悴不堪,只怕與天雪脫不了關係。

    “顏飛,天雪不會有事的,你要相信我。”劉芸說的鄭重其事,如同一種承諾。

    顏飛點頭,對著她笑,“我信,劉芸,我一直都相信呢。”

    離開顏飛的公寓時,劉芸在想,她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她不能辜負顏飛和天雪對她的信任。她不能讓自己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壞女人,那樣,連她自己都會唾棄自己的。

    劉芸低著頭,站在電梯口等電梯,正在沉思之際,叮咚一聲,電梯門打開了,一雙紅色的高跟鞋從裡面走出來,七寸的細高跟,踩在深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劉芸的目光下意識的順著高跟鞋向上看,玫紅色的羊絨大衣,女子一頭大波浪捲發,時髦而亮麗。她踩著高跟鞋,傲氣的從劉芸身邊經過,幾乎目不斜視。

    而劉芸的目光卻一直暗自打量著她,這個女人,劉芸是認得的,陳家的千金,出了名的名門貴媛,雜誌封面的老客戶,試問B市有幾個人會不認識呢。

    這樣的女人,花花蝴蝶,交際手腕一流,性格強勢,顏飛和她在一起,真的能夠得到幸福嗎?

    也許,顏飛從未想過要得到幸福,亦如,她離開顏飛,也就和幸福絕緣了。

    陳瑩在顏飛的房門口停住腳步,只是,未等她按響門鈴,房門卻突然打開了,顏飛從裡面走出來,手中拎著劉芸拉下的圍巾。

    他看到陳瑩,目光一閃而過錯愕之色,卻只淡淡的說了聲,“你稍等。”然後,大步走向劉芸。

    兩個人站在電梯口,顏飛親自把圍巾圍在了劉芸的脖子上,神情與語氣都是極溫柔的,言語間甚至帶著寵溺,“總是丟三落四的,你這腦袋到底長來幹嘛的啊。”

    劉芸呵呵的一笑,時光似乎就回到了曾經一樣。

    “電梯來了,早點回去吧,下雪路滑,回去的時候一個人小心些,到家了給我打電話。”顏飛溫聲的叮囑著。

    劉芸點頭,眼角的餘光不經意的掃過不遠處的陳瑩,只見她妝容精緻的臉上寫滿了錯愕與震驚之色。

    劉芸走進電梯之中,電梯門漸漸合起,她看到陳瑩隨著顏飛一起走進屋內,房門合起的瞬間,電梯門同時合起,擋住了所有的一切。

    至於,他和陳瑩同在一間屋子裡,會發生什麼,那是另外的一個故事,從此再與她無關了。

    ……

    兩天之後,天雪的案子再次開庭。

    天雪帶著手銬被帶上被告席,她看起來比兩天前還要消瘦許多,低垂著頭,一直沉默不語。

    首先,還是對方的律師先發問,他走到天雪身旁,看起來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慕太太,這兩天過得還好嗎?”

    他說完,天雪遲緩的抬眸,冷冷的瞥他一眼,“還不錯,謝謝關心。”

    “既然慕太太已經沒有大礙了,那我們可以繼續上一次的問題了,希望今天,你不會再昏倒。”

    天雪懶散的動了下手臂,問道,“什麼問題?我忘記了。”

    “忘記了沒關係,我可以重新提醒你。”律師吩咐助手用幻燈片再次播出了阿言的照片。

    天雪的目光靜靜的看著幻燈片,已不似上一次的歇斯底里,表現的非常的平靜。“不錯,照片上的嬰兒是我兒子,五年前我生過一個孩子,因為先天不足,心肺功能不全,出生沒多久後就死了。”

    天雪的聲音很平淡,但漂亮的眼眸中一直都含著淚光。時至今日,她終於可以坦然面對阿言的死亡,卻並不代表,她已經不再疼痛。

    “那麼,請你告訴我,孩子的父親是誰?”律師繼續追問。

    天雪冷掃了他一眼,態度不溫不火,卻不答反問,“孩子的父親是誰,和這個案子有關係嗎?”

    “聽說你和顏氏集團的總經理顏飛是在國外認識的,難道他是這個孩子的父親?”

    所有的矛頭直指向顏飛,顏飛劍眉冷蹙,感覺自己似乎成了全場的焦點。

    然而,被告席上的天雪,蒼白的面容沒有絲毫波瀾。在今天走進這裡之前

    ,她已經做好了所有的心裡準備,這一次,她不會再被擊垮。

    “你的想像力還真是豐富。難道你沒有異性朋友嗎?難道你的每一個異性朋友,都和你有不正當的男女關係?”

    天雪的話,讓對方律師啞口無言。拜慕總裁所賜,她跟在他身邊這麼久,別的沒長進,口才倒是突飛猛進。她表現的非常好,句句犀利,但終究只是口舌之爭,她拿不出決定性的證據來改變結果。

    雙方律師的問話結束之後,法官看向江程梓,問道,“被告律師還有新證據提交嗎?”

    “沒有。”江程梓站起身,準備做結案陳述詞。他的態度誠懇,語氣低緩,儘量試圖去博得審判長與陪審團的同情。“尊敬的審判長,陪審團,我僅代表我的當事人沈天雪女士,向被害人林初夏,以及林女士的家屬表示最真摯的歉意。根據醫院開具的證明,我的當事人沈天雪女士患有間歇性精神性障礙,也就是說,在我的當事人發病的時候,是無法控制她的行為能力,所以,當她在失控的時候,做出一些無法控制的事情,對此,我的當事人……”

    江程梓的話,讓天雪震驚不已,他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承認她發瘋的時候,殺了林初夏。

    “江程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此時,天雪無法再保持平靜,激動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對著江程梓嘶喊著,“你胡說什麼?我沒有病,我不是瘋子,我也沒有殺人,林初夏不是我殺的……”

    站在兩旁的幹警卻強行的把她按在了椅子上,天雪無助的看著江程梓,只見,他繼續的朗讀著結案訴詞。

    天雪茫然的搖頭,急的要哭了。她不想被人當成瘋子,她也不想一輩子背負著殺人犯的罪名,她不要她的孩子一生下來就有一個殺人犯的母親,一輩子受人指指點點。

    她沒有殺人,她沒有罪,她不能被如此的冤枉。

    茫然無助下,她再次掙紮著站起身,即便被兩旁的幹警強行的按著肩膀,她仍忍著疼痛,向著慕東霆的方向哭喊著。

    “我不是瘋子,我沒有殺人,東霆,我沒有,你說過你相信我的,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

    旁聽席上,慕東霆深深的凝望著天雪,幾乎要把她嵌入眼眸之中。隱在下面的手掌早已緊握成拳,顯示出他正在極度的隱忍著。他並不想欺騙她,只是,這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讓她和孩子平安無事。他不在乎錢,但是,他在乎她。

    隨著江程梓的陳述,被告席上的天雪越來越奮力的掙紮著,情緒再次失控,不停的哭喊著,“林初夏不是我殺的,你們冤枉我,慕東霆,慕東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恨你……”

    疼痛的眼淚不停的流淌著,此時,天雪才是真正的絕望。她差一點就相信了他的溫情,而他卻再一次把她推入了絕望的深淵。

    而就在此時,旁聽席上的劉芸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站起身,不顧工作人員的阻攔,快步衝到了江程梓身邊,毫不客氣的撕毀了他的結案詞。

    “我可以證明天雪是無辜的,她沒有殺人。”劉芸說完,啪的一聲把自己的手機擺在了江程梓面前,“案發的時候,我和天雪正在通電話,通話時長兩個小時零十七分鐘,她根本沒有時間去殺人,並且,我的手機裡面有通話錄音。”

    短暫的錯愕之後,江程梓拿起手機,快速的翻出了當天的通話記錄,依舊那段錄音文件,如同看到了新生的希望一般。當然,這個新生的希望是沈天雪的。

    “為什麼不早點拿出來!”江程梓責備了句,立刻想法庭申請,提交新證據。因此,案子再次被迫休庭,劉芸的手機被當做證物遞交了上去,做技術鑑定。

    休庭之後,顏飛和劉芸一併走出法院,劉芸心中充滿了不安與忐忑,她一直等著顏飛的質問,然而,他走在她的身邊,一直保持著寂靜與沉默,沒有開口詢問一句,更別說是質問了。

    最終,還是劉芸忍不住,停下了腳步,對他說,“你為什麼不罵我?不吼我?是我一直沒有把證據交出來,才害她在裡面受了那麼多的苦,我知道你愛她,心疼她,你為什麼不責怪我?”

    顏飛抬眸凝視著她,眸色漆黑而溫和,“劉芸,你可以一輩子不交出來的,那天雪這個罪名就背定了。可是,你沒有,這說明,你是一個善良的女孩,人都是會犯錯的,只要及時改正就好。所以我為什麼要責怪你呢?”

    “顏飛。”劉芸哭著撲入他懷中。

    顏飛輕輕的環抱著她,正溫柔的安慰著,身後突然傳來單調的掌聲,緊接著是戲虐的笑聲。

    “呦,法院門後,這麼莊嚴神聖的地方,顏總和劉芸姑娘做這麼曖.昧的行為,好像不太妥當吧。”顧子揚勾唇輕笑,向他們走過來,身旁還跟著慕東霆與江程梓。

    劉芸驚慌的推開顏飛,胡亂的用手抹掉了臉上的淚痕。

    而顏飛倒是很淡定,並沒有理會他們,只是對劉芸說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恩。”劉芸點頭,只是,未等他們離開,慕東霆突

    然出聲道。“劉芸,可以談談嗎?”

    “慕總有什麼事需要和劉芸單獨談?”顏飛握著劉芸的手,把她護在了身後。

    “呦,這架勢怎麼像老母雞護著小雞似的啊。”顧子揚嬉笑著又道。

    慕東霆俊顏沉冷,犀利的目光直盯著劉芸,“劉芸,你不覺得我們應該談談嗎?”

    劉芸哼笑一聲,脫離了顏飛的維護。“我知道你一定會找上我的,好啊,談就談吧,只是,慕總裁可千萬別後悔。”

    劉芸說完,轉身像法院對面的咖啡廳走去。

    顧子揚一笑,用手肘撞了下慕東霆,“這架勢看上去,好像是她要審判你,而不是你審判她啊。”

    慕東霆冷掃他一眼,並未開口,沉默著跟隨上劉芸的腳步。

    咖啡廳內,靠窗的安靜角落中,慕東霆與劉芸相對而坐,點了兩杯昂貴的藍山咖啡,卻都沒有品嚐的心情。

    慕東霆並不開口,只是墨眸深斂,非常沉得住氣。

    在這一點上,劉芸的功力顯然自愧不如,她率先開口,語調仍帶著冷嘲熱諷,“慕總想問什麼?是我為什麼把天雪的病史透露給林若寒?還是我為什麼不早一點把證據拿出來救天雪?慕總是精明人,應該猜得出答案吧,我就是嫉妒沈天雪,我就是想看著她受苦。可是,看著她在法庭上幾近崩潰的樣子,我又不忍心了,所以,才把證據交出來了,這個答案,慕總滿意了嗎?”

    慕東霆劍眉冷鎖,乾淨修長的指尖無規則的輕輕敲擊在桌面上,整個人看起來,透著一股陰森與邪魅。“這個我知道,這筆賬,我早晚會和你算。我現在想知道的是,天雪在國外的時候,究竟發生過什麼?我記得,你說過,天雪曾經……被強爆過,那她的孩子,是那個時候懷上的嗎?”

    慕東霆試探的詢問,聲音難免艱澀。

    劉芸譏笑一聲,看著他,不答反問,“你想知道天雪在國外的一切,那你知不知道,天雪為什麼要出國?堂堂沈家千金,她在國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當時,她已經接到了清華大學的錄取通知,前途無量,她為什麼要放棄一切,孤身一人跑到國外受苦?”

    慕東霆蹙眉,等著她的回答,然而,劉芸的答案,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她說,“因為你。”

    慕東霆漆黑的墨眸中顯出驚愕之色,他記得,天雪明明告訴過他,她沒有考上清華,所以,才躲到國外去的。

    “慕總裁是不是很想知道,天雪的孩子是誰的?”劉芸又問。

    慕東霆面色不動聲色,但明顯的已經屏住了呼吸,隱在桌下的手掌早已緊握成拳。

    而劉芸並沒有給他想要的答案,而是從手提包中拿出一隻優盤遞給她,“這個是從我手機裡面導出來的,案發的當天,我和天雪說的話都在裡面,回去好好聽一聽,或許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劉芸把優盤丟給他,拎起包,起身就要離開,而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又突然停住腳步,看著他,冷笑著說,“慕東霆,你知道你今天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嗎?為什麼要讓江程梓替天雪認罪?你根本就不相信天雪,不相信她沒有殺人。夫妻之間,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你讓天雪怎麼和你繼續走下去?這一次,你是真的要失去她了。”

    劉芸說完,踩著高跟鞋便離開了。徒留下慕東霆一個人,僵硬的坐在原位,一動不動,如同一尊蠟像一樣,而他的手中,正緊緊的抓著那隻優盤。

    他動作遲緩的伸出指尖,用勺子輕輕的攪動著濃黑的咖啡,沒有糖,沒有奶精,他把一整杯冰涼苦咖啡灌了下去。液體劃過食道,溢開一片苦澀。而這些苦,卻遠遠不及天雪所承受的萬分之一。

    慕東霆深邃的目光隨意的散落在窗外,華燈初上,車水馬龍,而他的目光卻逐漸渙散,眼前的景物開始變得模糊,腦海中,唯一殘留的是法庭上,天雪絕望而哭泣的臉龐。她不停的哭喊著,“我沒有殺人,慕東霆,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欺騙我?”

    他真的很想告訴她,他沒有騙她,他只是,不想她受苦。因為那樣,他也會心痛的。

    慕東霆獨自一人開車回到別墅,偌大的別墅中空無一人,寂靜的連呼吸聲都顯得格外的突兀。他開始瘋狂的想念天雪在的那些日子,即便她不肯給他一個好臉色,他仍覺得那些日子是快樂的。

    他孤單的坐在客廳的真皮沙發上,只覺得頭疼欲裂,吃了兩片藥,回到書房,打開了電腦,把劉芸留下的優盤插在電腦上播放。

    這是一段長達兩小時十七分鐘的錄音,起初並沒有什麼實際性的內容,大多數時間都是劉芸在抱怨著,天雪偶爾安慰幾句而已。慕東霆聽得幾乎就要失了耐性,而正是此事,錄音之中,劉芸的話鋒突然一轉,拔高了音調說道:沈天雪,你知不知道,你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顏飛對你那麼好,你卻不愛他。而慕東霆,他就是個強殲犯,當初分明是他強爆你,你卻一個人跑到國外,偷偷的給他生孩子,沈天雪,你所有的痛苦,都是你自找的……

    <p東霆劍眉一蹙,那一刻,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為是出現了幻覺,他挪動桌面的鼠標,把剛剛的那段話倒回去,重新聽,如此反覆了數次,他終於確定,自己聽到的是真實的而並非幻覺。

    他單手撐著頭,頹然的呆愣的電腦前,而音響之中,對話聲仍在繼續,而慕東霆卻再也聽不進半分,他的世界,就好像完全消音了一樣。他坐在哪裡,一動不動,整個人都陷入那個讓他震驚的事實中。

    在天雪第一次失控進醫院的時候,劉芸對他說,天雪曾經被強爆過,而這段錄音之中,劉芸說的很清楚,他就是那個強爆了天雪的人。慕東霆行事一向成熟穩妥,從不和女人搞曖.昧不清的關係,他都做過什麼,他非常的清楚,而唯一一件糊塗的事,就是那次酒醉後被人下.藥。

    很多事漸漸的串聯在一起,在腦海之中,逐漸拼湊成型,終於還原出了六年之前事實的真相。

    他一直以為那個女孩是林初夏,然而,林初夏被強殲的案子告破後,他知道了初夏在騙他。呵,多麼可笑啊,他一直苦心尋找的女孩,其實,就在他的身邊。甚至因為當初他強迫了她,才導致天雪受驚過度,患上了幽閉恐懼症,

    記得,他曾無.恥的逼問她,她的第一次給了誰。難怪當時天雪的反應會那麼痛苦而激烈,那時,她該是多麼的無助啊,而他,當真是混.蛋透頂了。

    他的雙手緊握成拳,重重的捶打在實木桌上,似乎想借此來宣洩心中的痛苦,然而,直到手背皮開肉綻,血肉模糊,心仍然像被掏空了一樣,原來,手痛是手痛,心痛是心痛,無可替代,那種痛,說不出,也喊不出,只能任由著它在身體內蔓延,最終,將他淹沒。

    慕東霆關掉了錄音,頹廢的躺在老闆椅中。此刻,腦海中一片空白。

    接下來的,他不敢再去想,關於那個死去的孩子,關於天雪的病,關於她在國外究竟承受過什麼,他統統不敢去想,因為,他根本承受不起。

    而天雪在國外獨自受苦的時候,他卻渾然不知的在和林初夏談情說愛。想至此,慕東霆連殺了自己的心都有。
li60830 發表於 2019-5-5 16:30
第136章 慕東霆的心突然間沉入了低谷
    他身體無力的靠在椅背上,微揚著頭,緊閉著雙眼。而潮濕的淚珠已經瀰漫了眼眶,並順著眼角,無聲而落。

    屋內的一切,都變得靜止,似乎連時間都在這一刻凝滯,唯一的動態,就是他眼角那顆緩緩流下的淚珠,藉著窗外濛濛的月光,閃動著一絲璀璨的光暈,然而,連同著那一抹光暈,都是疼痛的。

    嗡嗡嗡的聲音突然打破了一室的沉寂,慕東霆遲緩的睜開眼簾,看著手機屏幕上跳動著顧子揚的名字慌。

    他伸出手,接通了通話鍵,然後,把手機放在耳側,所有的動作,都是極緩慢的,就像是刻意放緩了的舊電影,每一個畫面,每一個瞬間,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哀傷。

    “東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而電話那段,顧子揚的聲音卻是輕鬆愉悅的,“程梓已經和法院那邊溝通過,證據真實,天雪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等辦理完相關的手續,就無罪釋放了。明天你就去接人吧。”

    顧子揚的話說完之後,等了好半響,才聽到慕東霆極淡的應了一聲,“嗯。”

    顧子揚一臉的納悶,繼而又道,“我說慕總裁,你老婆被無罪釋放,你怎麼聽著還不太高興啊?”

    慕東霆彎起唇角,淡哼一聲,語調間儘是自嘲,“我有什麼好高興的,我傷她傷的那麼深,如果不是我和林初夏糾纏不清,她也不會有這場牢獄之災,天雪不會再原諒我,連我自己,都無法原諒我自己。”

    “這又不是你的錯,都是林初夏搞出來的幺蛾子,現在林初夏都已經死了,難道沈天雪還要都怪在你頭上……”顧子揚正說著,卻突然被慕東霆打斷犯。

    他沉重的嘆息,“子揚,你知道那個女孩是誰嗎?”

    “哪個女孩?”顧子揚大腦旋轉的速度有些跟不上節奏,半響才意會到,慕東霆指的是六年前和他一.夜.情的那個女孩。

    “我說慕少爺,你沒吃錯藥吧,怎麼又想起這茬了。怎麼著,難道你找著正主兒了?”

    “是天雪。”慕東霆艱難的回答,“她在國外生的那個孩子,是我的。”

    他話音落後,電話那端,徹底的消音了。前兩天顧子揚還在打趣說:那個孩子不會是你的吧。沒想到,真被他這張烏鴉嘴給說中了。

    “東霆,你,你確定嗎?”顧子揚聲音微澀,探尋的問道。

    現在這究竟是什麼情況,一場人命官司,卻牽扯出了六年前的往事。這對於東霆來說,該是一個多麼致命的打擊。

    電話那端,慕東霆有短暫的沉默,然後嘲弄的清哼一聲,“想知道這些到底是不是真相很簡單,有一個人就可以給我答案。”

    他說完之後,直接掛斷了電話。手中握著冰冷的手機,目光茫然的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隨後,撥通了慕家老宅的座機。

    ……

    慕東霆約潘婉卿在郊外的療養院見面,因為還是午夜凌晨,並不是探視病人的時間。慕東霆只能隔著巨大的玻璃窗,看著病房內的女子。

    彼端,慕東霆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熟睡,睡容平靜而安詳,好像世間的一切煩惱與愁苦都與她無關。

    慕東霆高大的身體半依在落地窗前,隨手點燃了一根菸,橘色的煙光在昏暗的走廊中忽明忽滅。他的唇角一直含著一抹極嘲諷的笑。

    慕東蘭瘋了,這也許就是上天對她的懲罰吧,雖然看似殘忍,但同時又是一件幸事。她不必去面對自己犯下的過錯,從此,可以在自己的世界中,無憂無慮的生活。而所有的痛苦,都要他們這些清醒的人來承受。

    一根菸即將吸完,長廊的盡頭傳來了高跟鞋落在大理石地面的脆響聲,在暗夜之中,顯得格外的清晰。

    轉眼的工夫,潘婉卿已經來到了他面前,依舊妝容精緻,姿態高貴而優雅。

    “這麼晚了,還來這裡做什麼?”潘婉卿問。

    慕東霆淡淡的扯動唇角,兩指突然用力,把指尖的煙蒂掐滅後,隨意的丟棄。他緩慢的抬眸,一雙眸子漆黑夜,深邃如海,完全的讓人讀不懂其中的情緒。

    而他的聲音,同樣是平淡的,淡的無波無瀾,好像僅僅是在陳述而已。“來看看姐姐,順便,談談曾經的事。比如六年前我畢業那天發生的事,比如,談談我和天雪的孩子。”

    潘婉卿手掌下意識的握緊,臉色漸漸的蒼白。她沉重的閉起雙眼,再睜開,眼中已隱隱有淚。自從法庭上,阿言的照片公諸於眾的那一刻開始,她就知道,東霆遲早會知道,她再也瞞不住了。

    “你現在一定很恨我吧?恨我隱瞞了你這麼大的事。”潘婉卿哽嚥著問道。

    慕東霆笑,笑的肆意而淒苦,“我不恨你,我現在只恨我自己,是我TMD沒用,才讓我女人在國外受了那麼多的苦!”

    他話音落後,突然舉起拳頭,一拳砸在對面的牆壁之上,他手上本來就有傷,這麼一拳下去,手背再次湧出鮮血,染紅了白色的牆壁。

    “東霆,你別這樣!”潘婉卿驚

    慌的上前抱住他手臂,嚶嚶的哭泣了起來。

    慕東霆高大的身體頹廢的靠在牆壁上,低垂著頭,任由湧出的鮮血順著指縫一滴滴落在地面上,攤開了一片。

    潘婉卿靠在他身邊,雙手掩面,輕顫著哭泣,緩緩的說道,“東霆,我一直隱瞞著你,就是怕出現今天的局面。東霆,你試著體諒媽媽好不好?我是一個母親,我不忍心讓你受到傷害。”

    慕東霆嘲諷的笑著,眼眸中卻有淚光不停的閃動,“你們都知道對不對?都知道孩子的存在,卻唯獨隱瞞我。你是一個母親,可是,我也是一個孩子的父親,我有權利知道他的存在。”

    潘婉卿執起他受傷的手臂,想要拉著他去包紮,卻被慕東霆狠狠的用力甩開。

    “你別管我!”他低吼了一聲。

    潘婉卿腳上踩著高跟鞋,踉蹌的後退了幾步,險些沒有摔倒,她的脾氣也上來了,情緒微微的失控,“這也是天雪的意思,我們不告訴你,就是怕傷害你!難道你知道了真相,阿言就可以死而復生嗎?”

    “阿言?”慕東霆默唸著這個名字,一時之間,心如刀絞。阿言,阿言!呵,這個他爛熟於心的名字,這個曾經讓他嫉妒,也讓他痛恨著的名字,竟然是他的親生兒子。他靠在牆壁上的身體癱軟的下滑,最終跌坐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

    慕東霆將臉龐埋在雙掌之間,潘婉卿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卻看到他的身體一直在微微的顫動著。

    她再次走過去,把自己的兒子輕擁在懷中,就像小時候一樣,輕輕的環抱著他,借此來給他安慰。

    “東霆,你不要這樣,你聽媽說。”潘婉卿聲音哽咽,慢慢的開始回憶。

    “當年,你出國之後,天雪來找我,她哭的眼睛紅紅的,問我知不知道怎麼聯繫上你。那時候,因為我把你送出國,你一直在和我賭氣,斷了所有的聯繫,除了知道你在愛丁堡,別的我一無所知。我問她什麼事,她也不說。我怎麼會想到,她當時已經懷孕了。後來沒多久,天雪就出國了,當時,沈老爺子氣的住進了醫院,我還去探望過,我也詢問過天雪為什麼出國,提及此,沈立峰就搖頭嘆氣,也說不出什麼,我也就沒當一回事。”

    說到此,她眼圈發紅,聲音越來越沙啞,“那時你爸剛去世不久,小蘭又是瘋瘋癲癲的,你又失去了聯繫,我心情也很不好,哪兒還有心思去管別人家的事,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是,半年之後,天雪突然打電話來告訴我,說她在美國給你生了一個孩子,她還說,你是孩子的父親,應該有權利知道。”

    回憶至此,潘婉卿已經滿臉淚痕了,雖然時隔多年,但當初的一切,似乎就發生在昨天,歷歷在目。“可是,當時我根本就聯繫不上你,所以,我只能讓天雪等著。阿言這個名字,還是我取的,按照慕家的族譜,下一輩應該是‘言’字。天雪說,要等你給孩子起學名,所以,乳名就先叫阿言了。那時候,我也很心急,我雇了很多私家偵探查你的下落,然而,倫敦太大了,要找一個人,就好像大海撈針一樣,整整花費了三個月的時間,就在我馬上要聯繫到你的時候,天雪卻在電話中對我說,孩子死了。”

    說到此處,潘婉卿終於泣不成聲,也沒了往日端莊優雅的形象,臉上精緻的妝容早已經被淚水模糊了。“阿言死後,私家偵探才尋到了你的下落,可是,孩子沒了,再告訴你,除了多一個人傷心以外,沒有任何意義。我徵詢過天雪的意見,她說,讓我就當做阿言從來都沒有存在過,她希望你永遠都不要知道。她說的很冷靜,很理智,但我明白,天雪只是怕你難過……再後來,沈立峰和曼清都去了美國,他們只說孩子死後,天雪就病了,再之後,我們沒有聯繫過,直到天雪回國,你們結婚。”

    潘婉卿寥寥數語,便講述了曾經的故事,然而,那段曾經,對於慕東霆,對於沈天雪,卻是一生一世都無法抹去的傷痛。

    永夜的長廊,空曠而寂靜。長久的沉默後,慕東霆踉蹌著從地上爬起,搖晃不穩的向著電梯口的方向走去。

    “東霆,你要去哪兒?”潘婉卿擔憂的攔住了他的去路。

    “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天雪……”慕東霆目光一片渙散,口中不停的呢喃著。

    潘婉卿急的不停的落淚,用力的搖晃著他,“東霆,你清醒一點好不好?現在深更半夜的,你到哪裡去找天雪啊?天雪她還被關在看守所裡面呢。”

    潘婉卿大聲的提醒終於讓他恢復了幾分神智,他挺直了脊背,疲憊的靠在了牆壁上,雙手顫抖著掏出了一根菸,打火機噼啪的打了許多次,走廊內分明沒有風,卻怎麼都無法把煙蒂點燃。

    潘婉卿嘆息著走過去,從他顫抖的手中拿過打火機,替他把煙點燃。

    慕東霆深吸了幾口,卻吐出極少的煙霧,嗆得不停的咳嗽著。一根菸吸了大半,他漆黑的墨眸才漸漸的恢復了焦距,只是眸色越來越深,深的讓人不敢去看。他唇角忽而上揚,笑靨也是極諷刺的。

    是啊,天雪還在看守所裡,拜

    他所賜,她被當做殺人犯,在局子裡被關了這麼多天。

    “東霆,不早了,我們回去吧。”潘婉卿見他已經平靜下來,嘆息的勸道。

    “我還能去哪兒?沒有天雪,家都不像個家了。可是,即便天雪回來,她也不會再原諒我了。”慕東霆兇猛的吸著煙,不停的吞吐著煙霧。

    “不會的,天雪那麼善良,她那麼愛你,她一定會原諒你的。”潘婉卿不停的安慰著,只是,說話聲越來越弱,連她自己都覺得這些安慰的話是多麼的蒼白無力。

    他們的婚姻,早已經被林初夏攪的千瘡百孔,就連死,林初夏都不放過天雪,那個女人,也真夠毒辣的。

    “東霆,你別擔心,媽媽會幫你的,我會勸天雪回心轉意……”

    “夠了,媽,就當我求你,你別再管我和天雪的事了。”慕東霆單手撐頭,將煙蒂丟在地上,用力踩滅。“媽,是你當初執意送我出國,讓我錯過了天雪,錯過了阿言,未來,我不知道我還會錯過什麼。媽,我不怪你,但是,請你不要再插手我的生活了,我已經不是孩子了。”

    潘婉卿含著淚點頭,她知道,她做錯了很多事,可是,她真的是為了東霆好。身為母親,孩子即便活到八十歲,在父母的眼中,仍然是個孩子。

    母子兩人就這麼面對面的站著,一直在長廊中挨到了天亮。

    第一縷微光透過窗櫺,點亮了昏暗的長廊。慕東霆輕蹙著眉心,重重的咳了幾聲。

    “這也夜深露重的,就穿著一件襯衫,是不是感冒了?去讓醫生看看吧。”潘婉卿伸手想要挽住他的手臂,卻被慕東霆側身躲閃開。

    潘婉卿看著他,神情之中有幾分受傷。

    “我沒事,媽,你先回去吧,我要去看守所接天雪,她今天就可以出獄了。”慕東霆說完,轉身向電梯口的方向走去,高大的背影,透著落寞與說不出的孤寂。

    潘婉卿側頭看向病房內的慕東蘭,她依舊睡得香甜,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潘婉卿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一個惡毒的後母,因為,她突然有種想要掐死慕東蘭的衝動。

    如果,如果當初不是慕東蘭和慕謙和父女亂輪,謙和就不會死,如果謙和沒有死,她也不會硬逼著東霆出國,如果,東霆沒有出國,那麼,他就不會錯過天雪,天雪也不會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在國外受苦,那麼,阿言就不會早產,不會只活了短短的三個月就夭折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從慕東蘭這個罪孽的源頭開始的。

    “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潘婉卿緊握著拳頭,一下又一下,痛苦的捶打著玻璃窗。

    ……

    而與此同時,另一面,看守所中。

    所有的手續已經辦理齊全,經過司法程序,天雪被無罪釋放。

    “沈天雪,你可以回家了。”幹警打開了門,側身讓天雪走出來。

    天雪坐在堅硬的木板床上,臉上的神情有片刻的茫然。劉芸把證據交出來之後,她知道,自己一定會被無罪釋放的,只是,沒想到那麼快。

    她並沒有什麼東西要收拾,只是換下了囚服,跟隨著幹警從房間裡走出來。

    “恭喜你,終於可以回家了。”幹警一臉嚴肅,但語氣非常的溫和。

    天雪微微的一笑,笑靨中帶著幾分自嘲,她已經沒有家了。

    嘎吱一聲,看守所的大門被打開了,或許是在黑暗中呆的太久了,陽光從門外照射進來,刺痛了人眼。天雪下意識的伸出手,遮擋住頭頂的陽光。

    “寶寶,我們終於可以出去了,這些日子,委屈你了,和媽媽一起呆在裡面。”天雪微低著頭,在心中默默的對肚子裡的孩子說道。

    她走出看守所的大門,慕東霆早已在門外等候多時了,見到天雪,激動地撲了過去,把她緊緊的抱在了懷中。

    “雪兒,我一直都在等你,一直,一直都在等你,老婆,我們回家吧。”

    天雪被他勒得有些喘不過氣,漂亮的眉心緊蹙在一處。“慕東霆,可以放開我嗎?你身上的煙味很重。”

    慕東霆急忙放開了她,小心翼翼的後退了一步,大冷的天,脫掉了帶著煙霧的外套,只穿著單薄的襯衫。他有些尷尬的笑,輕咳了幾聲,“昨晚睡不著,就吸了兩根。我保證,等你和寶寶回家之後,我一定把煙戒了。”

    他說完,牽著她的手,就向停在不遠處的車子走去。而天雪卻冷漠的甩開了他的手,嘲諷的牽動唇角,“怎麼?慕總還要繼續囚禁我嗎?跟你回到那個囚籠,和關在這裡面又有什麼區別?”

    笑意在慕東霆英俊的臉龐上僵持住,鳳眸中的神采一點點泯滅下去。“天雪,外面太冷了,你現在是孕婦,千萬不能感冒。有什麼話,我們回去再說,好嗎?如果你不想呆在家裡,我絕對不會勉強你的。”

    天雪身上的衣服有些單薄,她雙臂環胸,凍得微微發抖,片刻的僵持之後,還是和慕東霆上了車。

    天雪肯和他走,慕東霆已經非常開心了

    ,他親自打開車門,讓她坐進副駕駛室的位置。車內的空調開到最大,天雪的身體漸漸回暖,耳邊縈繞著優美的鋼琴曲。

    慕東霆一邊開車,一邊喋喋不休的說著,“天雪,回家之後你先洗個熱水澡,穿著睡衣舒舒服服的睡一覺,等明天一早醒來,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

    天雪側頭看向他,冷冷淡淡的問道,“慕總裁指的是什麼事?”

    慕東霆的俊臉上露出些微的尷尬之色,沒再繼續開口,而是專注的開著車,墨眸漆黑而深邃。

    他的車速不快,因為地上的積雪並沒有融化,而天雪又在車上,慕東霆的車子開的十分平穩。

    他維持著沉默,天雪也不開口,甚至吝嗇的不肯給他一個眼神,她一直側頭看向窗外,目光散淡,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寫什麼,也許,她什麼都沒有想,只是,不願意和他呆在同一個空間中,只是,想要逃開他而已。

    想至此,慕東霆的心突然間沉入了低谷。
li60830 發表於 2019-5-5 16:30
第137章 就這樣,故事到此結束吧
    車子緩緩的駛入莊園,在別墅門前停住,慕東霆率先推門下車,走到車子的另一面,給天雪打開了房門,攙扶著她從車中走下來。

    “慢一點,小心地面滑。”慕東霆小心翼翼的在她身邊護著她慌。

    若是平時,天雪心血來潮的會嗆著他說兩句,而現在,她已經連話都懶得和他說了。她只是低著頭,沉默著,走進了別墅之中。

    她坐在臥房的大床上,而慕東霆已經忙前忙後的去給她放洗澡水,又細心的拿了一套柔軟舒適的睡衣給她。

    “老婆,先去洗個熱水澡吧。”慕東霆溫柔的說道。

    天雪從他手中接過睡衣,什麼都沒有說,直接起身走進浴室。

    她把自己浸泡在浴缸之中,雙臂搭在浴缸邊沿,頭輕搭在手臂上,濕漉的長睫一眨一眨的,目光極為渙散。

    終於走出了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她應該好好的籌劃她和寶寶的未來了,慕東霆口口聲聲的相信她,想要和她過一生一世,而到頭來,他還是把她當成了殺害林初夏的凶手,如果不是她肚子裡有他的孩子,他是不是還打算讓她給林初夏償命啊。

    終究,是她信錯了他,愛錯了他。

    或許是在浴室中太久的緣故,門外的慕東霆有些著急,輕輕的叩響了浴室的門,“雪兒,你洗好了嗎?犯”

    天雪挪動了下姿態,並沒有回應。而門外的敲門聲又急切了幾分,傳來他擔憂而暗啞的聲音,“雪兒,你聽到我說話了沒有?如果你再不出來,我就要進去了。”

    這次,天雪有些著急了,她胡亂的擦了下身體,把衣服套在了身上,下一刻,房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慕東霆走進來,見她好端端的站在鏡子前,這才稍稍的放下心來。

    天雪的頭髮還是濕漉的,滴答的落著水珠。慕東霆來到她身邊,拿起毛巾,溫柔的替她擦拭著頭髮,“洗好了怎麼不回應一聲呢,不知道我會擔心嗎?”

    天雪的眸色淡淡的,沉默著從他手中拿過毛巾,胡亂的擦拭掉髮梢的水珠,然後隨手丟掉來毛巾,走進臥室。

    慕東霆緊跟著從浴室走出來。天雪坐在床邊,他半蹲在她面前,溫柔的笑著,“雪兒,你早點休息吧,等一覺醒來,明天早上的太陽又是新的。”

    “慕東霆,你當我是小孩子哄嗎?”

    “你不是小孩子,你是女孩子。”慕東霆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只是,笑靨中隱隱的帶著憂鬱之色。

    天雪沉默的,看著他,伸出了白皙的手掌,掌心攤開在他面前,“手機給我用一下。”

    慕東霆並沒有問她要打給誰,而是直接把黑色的手機遞到她掌心間。

    天雪低著頭,青蔥的指尖快速的撥通了一串號碼,當電話那一端傳來母親溫柔而熟悉的聲音時,天雪忍不住潸然淚下。

    “雪兒,東霆沒有去接你嗎?怎麼這麼晚打來電話?”

    天雪伸手抹掉臉頰的淚痕,聲音些微的哽咽,“媽,幫我定一張機票,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

    電話那端,只有短暫的錯愕與沉默,之後,沈曼清回答,“好。”

    掛斷了電話,天雪無意的抬眸,就看到慕東霆正一瞬不瞬的看著她,目光憂傷而疼痛。他譏諷的揚起唇角,問道,“你想去哪兒?”

    天雪蒼白的薄唇清動,吐出淡淡的,飄渺的聲音,“慕東霆,你認為事到如今,我們還能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相安無事的生活在一起嗎?對不起,我做不到。”

    “那你要我怎麼辦?我又能怎麼做?我知道你怨恨我讓江程梓認罪,可是,天雪,我並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想要你早點回到我身邊。至於林初夏死的真相,我們可以慢慢去找,慢慢收集證據。你口口聲聲讓我相信你,那你呢?你有沒有信任過我?為什麼不告訴我,事發的時候,你一直和劉芸通電話……為什麼要隱瞞我當年的事?”

    天雪漂亮的眼眸微眯起,淚光在眸中盈盈而動,雙手緊張的交疊在一起。“你答應過我,不再追問曾經發生過的事。”

    “那是因為我不知道我TMD就是那個混蛋男人!”慕東霆疼痛的低下了頭,再次抬起時,眼眸已經濕潤了。他伸出手掌,握緊天雪冰涼的小手,握的那麼緊,生怕她就這樣,會從自己的生命中消失。

    “為什麼不告訴我那晚的人是你,天雪,你有很多機會對我說的,可是,為什麼每一次溝通不來的時候,你只會選擇逃跑?”

    天雪並不回答,她沒有哭,只是久久的看著他,只是,她的目光渙散一片,在她漂亮的眼眸中,慕東霆看不到自己的倒影。

    她就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提線木偶人一樣,被絲線提拉著,緩緩的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慕東霆看著她瘦弱的背影,那樣較弱,卻充滿了太多的寂寞與滄桑。

    她靜靜的站在那裡,薄唇輕動,終於發出了聲音。

    “有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在她生日的當

    晚,被她喜歡的人強爆了,你覺得她應該怎麼做?是報警把他抓起來,還是等著他醒來,哭哭啼啼的求負責?”

    天雪說完,淡漠的回頭,只是著慕東霆的眼睛,那樣幹淨清澈的目光,幾乎讓慕東霆無所遁形,他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下地獄也不為過。

    “對不起,雪兒,那天,那天的畢業宴,我們玩兒瘋了,有人在我的酒裡面下了藥,我真的不知道那個女孩是你,我一直以為是初夏……”慕東霆急切的想要解釋,但即便他是談判專家,此刻,任何的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

    而天雪只是雲淡風輕的一笑,淚光在眼眸中盈盈而動,但她卻沒有哭。六年前,她真的很想要慕東霆的解釋,但六年後的今天,一切都已經變的不再重要。

    “那時,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很痛,也很怕,所以,我逃了。我需要時間去冷靜的想清楚,畢竟,那個時候的你,身邊已經有林初夏了……可是,還沒等我想清楚怎麼告訴你的時候,慕爸爸就出事了,每次見到你,你都是一副很沮喪的模樣,我不敢再去打擾你。然後,沒多久,慕爸爸就死在了監獄裡,事情就像是滾雪球一樣,越演越烈,那段時間,慕家的天都要塌了,除了獨自承受一切,我還能怎麼辦?”

    慕東霆劍眉深鎖,他的確隱約的記得,那段時間,天雪有些反常,每次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她又不肯說。

    屋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天雪目不轉睛的看著窗外漆黑的永夜,心想,為什麼沒有世界末日呢,如果太陽永遠都不會升起,如果黎明永不到來,黑暗就可以掩埋掉所有的不堪,殘忍,和醜陋的真相。

    “慕爸爸七祭的那天,我本來想把真相告訴你的。我去了慕家,來到你的房門口,看到……”說到此,天雪的聲音突然就停住了,漂亮的眼眸中浮起一絲疼痛。即便,事情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是會微他而痛。

    那天,她站在他房門口,透過半虛掩的門,看到屋內,慕東霆和林初夏緊緊的擁抱在一起,那樣的親密無間。就是那一刻,她恍然間醒悟,他已經有心愛的女人了,她不能因為那一夜的錯誤,殘忍的將他們分開,做無恥的第三者。

    所以,她強忍著疼痛,轉身離開了。她在心中決定,把那一晚,遺忘在記憶之中。

    慕東霆來到她身後,忽然有種把她擁入懷中的衝動,然而,伸出的雙手卻僵在了半空之中,微微的發顫,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連抱一抱她的資格都沒有。

    “那天,是爸的祭日,初夏只是過來安慰我,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慕東霆無力的解釋。

    是的,他和林初夏,從始至終,都是清白的。從開始到現在,就是慕東霆和沈天雪,他們之間從來都沒有過其他的人,他唯一擁有的女人,只有天雪,她是他的唯一。

    只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

    “幾天之後,我收到了清華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很快就要去外地讀書,我以為,故事就這樣結束了。”天雪低下了頭,淚珠再也控制不住,撲簌而落。

    那時的天雪,真的以為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她青澀而又伴隨著疼痛的初戀,她將有自己重新的開始,而慕東霆也有屬於他的人生。

    然而,老天卻再次和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你不是問過我,當初為什麼要出國嗎?這個問題,我現在終於可以回答你了。”天雪側頭看著他,蒼白的小臉上掛著淚痕,唇角微微的上揚著,帶著說不出的嘲弄。

    “因為我懷孕了,醫生告訴我,妊娠十週,做流產手術會有危險,讓我回去和孩子的爸爸商量一下。我真的無法再獨自承受了,我跑去你家找你,可媽告訴我,你和林初夏剛剛出國了,她甚至無法聯繫到你。”

    “我爸的死,並不是我想像中的那麼簡單,媽怕我知道真相,怕我受到傷害,所以,她擅作主張把我送出國了,因為和她賭氣,上飛機後,我和她斷了所有的聯繫。”慕東霆並沒有和天雪提起父親和姐姐亂輪的事,那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何況,逝者已矣,就讓一切隨著父親的死埋入塵土吧。

    而天雪似乎並不在乎他的解釋,她只是平靜的,淡漠的陳述著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我也苦苦的掙扎過,但最終,我還是狠不下心不要他,因為他是屬於我們的孩子。我放棄了前途,放棄了一切,甚至和家人決裂,獨自跑去了國外,因為,我留在國內,沒有人會容得下我肚子裡的孩子。”

    天雪微微的停頓,鉛白的指尖輕輕彈掉了正順著臉頰劃落的一顆淚珠。“媽說,那些年你在國外漂泊,受了很多的苦,她讓我試著理解你,體諒你。我都試著去做了。因為,沒有人比我更瞭解,獨自漂泊在外的感受,那時候,我茫然的站在美國陌生的街頭,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看到每一個高大的背影,每一個黃色皮膚的男人,恍惚間,都以為是你。我真的很害怕,也很想家,很想你……”

    “別說了,天雪。”慕東霆突然從後抱住她,把她冰

    冷的身體揉在懷裡,恨不得融入自己的身體血脈。

    他的唇貼在她耳畔,不停的,疼痛的呢喃著,”對不起,雪兒,對不起。”

    天雪並沒有掙脫開他的懷抱,只是微仰著下巴,渙散的目光一直散落在窗外茫茫的夜色中。沙啞的聲音,繼續說著。

    “我沒去過英國,我不知道英國的月亮是不是比美國圓。但我知道,在異國他鄉討生活,真的很艱難。外公生我的氣,斷絕了我所有的經濟支持。我懷孕八個月的時候,還蹲在唐人街飯店的後廚中洗盤子,因為勞累過度,孩子早產了。醫生對我說,阿言的心肺功能不全,可能活不了,我接受不了,我真的接受不了,我只想治好他,可是,治療費需要很大的一筆錢。”

    天雪用手掌緊握著唇,再也無法隱忍的痛哭失聲,“在出國之前,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錢是那麼重要,當我茫然的站在街頭,發現所有的卡都被凍結的時候,當阿言需要治療費的時候,我才明白,原來錢是可以救命的。生完阿言的第三天,我就出去賺錢,每天拚命的賺錢,可是,最終,阿言還是死了,他死了!為什麼啊?我拋棄了一切,我那麼的努力,最終,我還是什麼都沒有留下……”

    “天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該死。”慕東霆緊緊的抱著她,神情是從未有過的疼痛。

    國外數年的漂泊,他一直都在怨天尤人,然而,他所承受的痛苦,遠遠不及天雪的萬分之一。該死的不是阿言,而是他。

    天雪蒼白而無助的哭泣著,哭到眼淚乾涸,再也沒了力氣。她掙脫開慕東霆的懷抱,渙散的目光漸漸的凝聚,一張淚水縱橫交錯的小臉,再次恢復了平靜。

    “慕東霆,其實,我們一直在一步步的錯過,這就證明,我們根本就沒有緣分。一直以來,都是我太固執,固執的想要和你之間留下些什麼,可是,人怎麼可能爭得過命呢?我真的累了,我妥協了,就這樣,故事到此結束吧。”

    “雪兒……”慕東霆沙啞而疼痛的低喚了聲,他不想結束,他不要就這樣和她結束,他想要和她過完這一輩子,他想看著他們的孩子長大,他想下輩子,還和她在一起。

    可是,天雪並沒有給他說出這些話的機會,她冷聲的打斷了他,轉身躺回大床上,“我困了,慕總裁,請你不要打擾我休息。”

    慕東霆什麼都沒有說,而是來到床邊,細心的為她蓋好了被子,溫柔的對她說,“寶貝,晚安。”而聲音,卻沙啞到了極點。

    他走出臥房,輕聲的關了房門。

    然而,隔著一道門扉,屋內屋外的兩人,同時潸然淚下。

    一段感情,三個人,一個死,兩個傷,死的倒是一了百了,而活著的人,卻要永生背負著傷痛。

    房門外,慕東霆頹廢的靠在走廊的牆壁上,挺直著脊背,微仰著頭,緊閉起雙眼,睫毛卻一直是濕漉的,這一刻,他覺得,他的心都已經被掏空了。

    又是一夜到天亮,一夜之間,慕東霆覺得自己蒼老頹廢了許多,站在鏡子前,鏡中的男人,髮型凌亂,雙眼血紅,青色的胡茬,像極了一個流浪漢。

    他用最短的時間,沖了澡,刮了鬍子,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他不能這麼頹廢的出門,因為,他今天,要去見一個非常重要的人。

    吩咐了傭人和醫生好好照顧天雪,慕東霆便出門了。

    清晨的陽光正好,空氣清新,慕東霆的勞斯萊斯幻影緩緩的駛出莊園。車內,他接通了潘婉卿的電話。

    “媽,阿言,他葬在了哪裡?”

    ……

    阿言的墓地在半山腰,因為最近一直在下雪,通往山上的青石板路面仍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積雪,踩在上面,有種軟綿綿的感覺,腳下發出輕微的嘎吱聲響。然而,對於慕東霆來說,他覺得自己的每一步,都邁得格外的沉重。

    青色的墓碑上,是一張小小的照片,照片中的孩子,一張小臉還是皺皺巴巴的一團,隱約可以辨認出,似乎模樣像天雪更多一些,慕東霆把懷中的一大束百合花放在了墓碑前,修長乾淨的指尖,輕輕的撫.摸著照片中孩子的小臉。指尖一直在不停的顫抖著。

    這就是他和天雪的孩子,融入了他們的血脈,是天雪想要用生命去守護的孩子。然而,他卻沒來得及抱他一下,不曾親吻過他的小臉,甚至不曾見上一面,他就匆匆的離開了,難道今生注定,他們的父子緣分太淺,所以,上天才把他帶走的嗎?

    那麼,如果,如果人真的有來生,他還願不願意當他的兒子呢?一定不願意的吧,因為,是他沒有承擔起一個男人的責任,一個父親的責任。如果,他留在天雪身邊好好的照顧她,她也不會早產,那麼,阿言也不會死掉。如果,他活下來,現在已經五歲了吧,正是男孩子最淘氣的年紀,會調皮的喊爸爸媽媽,會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

    慕東霆搖了搖頭,不敢繼續想下去,他只是艱澀的換了一聲,“阿言。”

    而聲音都在在微微的顫抖著,“阿言,我是

    爸爸,我來看你了,對不起,爸爸遲到了,你原諒爸爸好不好?”

    然而,回答的他,只是山間呼嘯的風,以及被風捲起的殘雪。

    慕東霆的側臉輕輕的貼在冰冷的石碑上,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與他的孩子親近。

    如果當初,他正視天雪對他的感情,那麼,他們也不會走到今天的局面。那麼,他,天雪,還有阿言,他們一家三口,會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慕東霆就這樣靜靜的靠在墓碑上,鳳眸微眯著,墨眸一片渙散,久久不動,也不語。

    直到,青石板路上傳來有節奏的高跟鞋的聲響。慕東霆下意識的抬起眼眸,只見,劉芸手中抱著一大捧純白的百合花,由遠及近而來。

    她把花束放在墓碑前,唇角揚起一抹譏笑,“慕總裁玩兒失蹤,公司那邊急的人仰馬翻,沒想到,你真的在這裡。”

    慕東霆眼簾輕動幾下,並沒有正眼看她一眼,目光一直落在冰冷僵硬的墓碑上,手掌輕輕的擦拭著碑身沾染的灰塵。

    “如果是顧子揚讓你來找我的,你現在可以回去了。”他冷漠的說。
li60830 發表於 2019-5-5 16:31
第138章 慕東霆,你知道什麼是喪子之痛嗎?
    “如果是顧子揚讓你來找我的,你現在可以回去了。”他冷漠的說。

    劉芸哼笑一聲,“顧子揚他還使喚不動我。只不過,聽說今天的高管會議你沒有出席,連天雪都不知道你去了哪裡。我猜測你可能來了這兒,沒想到果然讓我猜中了。”

    慕東霆並沒有理會她,只聽她繼續冷嘲熱諷的說道,“慕東霆,你知道阿言最大的悲哀是什麼嗎?就是他有你這麼一個不負責任的爸爸。”

    劉芸的話雖然不中聽,然而,慕東霆卻無力反駁。

    劉芸說完,從手提包中取出一隻款式有些陳舊的手機,遞到慕東霆面前。

    “什麼?”他蹙眉,不解的問道肝。

    “天雪在國外的手機,她生病之後,這手機就放在我那裡,因為裡面有關於阿言的東西,所以一直沒捨得丟掉,現在,送給你了。”

    慕東霆接過手機,緊緊的握在掌心間,居然不敢打開來看。因為,看到的越多,知道的越多,心就會越痛。

    也許,這就是劉芸把手機給他的目的吧。既然天雪不好過,她也沒打算讓他好過。

    “你知道我和天雪是怎麼認識的嗎?在美國的地下酒吧,我和天雪在那裡做賣酒女郎,每天為了把酒推銷出去,總是被客人灌酒,喝的手腳都發軟,偶爾也避免不了被客人吃豆腐。那時候的天雪才十八歲,還是個孩子,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被客人欺負,一個人躲在角落裡哭,哭完之後,抹掉臉上的眼淚,又走到別的包房裡,強顏歡笑的推銷酒,就為了掙那麼一點提成。”

    劉芸緩緩的道來,而慕東霆雖然沉默不語,墨眸卻深諳的照不進一絲光亮,他看起來是那麼的平靜,然而,緊握的拳頭,和手背上凸起的一根根青色血管卻出賣了他。

    “也許是同情,也許是可憐她,我常常幫她應付一些難纏的客人,漸漸的,我們也熟悉起來,然後,我才知道,天雪有一個還沒有滿月的孩子,因為早產,一直在醫院接受治療。她還沒出月子,就跑到酒吧去掙錢,簡直就是不要命了。那時候,我已經認識顏飛了,他是個挺熱心的人,我和顏飛借了點錢,讓天雪先給孩子治病,期間,阿言的病情一度穩定過,天雪歡天喜地的把他接回了家,可是,沒過多久,病情再次反覆,阿言又被送進了醫院,之後,就死在了醫院裡。”

    說到此處,劉芸忽然一笑,笑的極為諷刺,而眼眸中卻隱隱的閃爍著淚光。她問,“慕東霆,你知道什麼是喪子之痛嗎?”

    慕東霆的身體劇烈的一顫,卻久久的沒有回答。

    而劉芸也並未想要他的答案,而是苦笑著,繼續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可是,天雪她知道,因為,阿言就是死在她懷裡的,她親眼看著阿言的小臉由青變白,親眼看著他沒有了氣息。起初,天雪還會絕望的哭,最後,她連哭都哭不出來了。阿言死後,天雪的世界也徹底的崩潰了,她被送進了瘋人院,在那裡受著非人的折磨。她在國外,整整治療了五年。”

    劉芸的聲音微微停頓,斂眸看向慕東霆,又是譏諷的一笑,“早在回國之前,慕總裁的大名我就是如雷貫耳。天雪發病的時候,除了喊著阿言的名字,最多的,就是喊著東霆哥哥。後來我們回國了,我曾經問過天雪,為什麼不把阿言的事情告訴你。她就對我說:阿言已經死了,把真相告訴你也無濟於事,只會把她曾經承受過的痛苦,讓你重新經歷一遍而已,那樣,根本毫無意義。雖然她說的不以為意,但我知道,她是怕你痛苦,她連你受到一點點的傷害,都舍不得。慕東霆,你欠天雪的,這輩子,下輩子,都還不清。”

    慕東霆麻木的聽著,意識都有些渾渾噩噩,甚至分不清什麼是現實,而什麼又是夢境。他甚至連劉芸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清楚。

    如果,如果這一切都只是夢該有多好,一覺醒來,從未有阿言的存在,那麼,天雪也不會承受那麼多的痛苦了。

    而所有的罪惡,從林初夏的謊言開始,又到她的謊言結束。那個女人,連死都不肯放過他和天雪。

    寒冬的山風刺骨,席捲著地上殘存的雪花,風雪交加,吹打在身上,臉上,生生的疼著。

    慕東霆只覺得肢體都有些僵硬了,他麻木的伸出手,揉了揉模糊的雙眼,然後打開了手機,認真的翻看著裡面的內容。

    手機相冊中,幾乎都是阿言的照片,也有天雪和他的合照,孩子的眉眼很像天雪,鼻子嘴巴像他,笑的時候,連唇角揚起的弧度都和他如出一轍。慕東霆一張張的翻看著,照片中,小東西,或笑,或哭鬧,大部分都是在睡覺,嘟著小嘴巴的樣子,極是可愛,讓人忍不住想要親上一口。慕東霆指尖輕顫,視線再次模糊。

    手機裡,還有一則視頻,是天雪抱著阿言拍攝的,她正拿著奶瓶,喂阿言喝奶,小傢伙的雙手胡亂的揮動著,連喝奶的時候都不安分,喝飽之後,裂開了小嘴巴,一臉滿足的笑。天雪抱著他,輕輕的哼著歌,低頭輕吻著寶貝熟睡的額頭,唇角邊含著溫柔的,比陽光還要溫暖的笑靨。

    那畫面太美,太溫馨,美到慕東霆不敢再去看。他關掉了視頻,單手撐著額頭,在瑟瑟風中,肩膀不停的顫抖著。

    誰說男人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而已。

    手機文件夾中,還有兩個文檔,是天雪寫下的兩篇日記。慕東霆逐一點開,一字一句,認真的看過,黑色的宋體字,字字如鋒刃的利劍,刺在他心上,鮮血淋漓。他僅僅是這樣看著,都痛的幾乎無力呼吸,那麼,當初天雪寫下這段文字的時候,該是怎樣的痛不欲生啊。

    日記一:我肚子裡的孩子已經七個月了,這幾天出了幾次血,醫生說我需要臥床休息,可是,這怎麼可能呢,我還要出去打工賺錢,一旦停下來,我和孩子都將面臨著挨餓的風險。昨天晚上,我又夢到了東霆哥哥,我哭著對他說,雙手泡在洗碗水裡真的很冷,我把長滿了凍瘡的手背給他看。他心疼的對我說:雪兒,你要堅強一點。

    是的,我必須要堅強起來,因為,我不在是一個人,我馬上就是一個母親了。我要把寶寶平安的生下來,抱給東霆哥哥看,然後笑著對他說,“這是我生的,看我厲害吧。”

    日記二:阿言70天的時候,因重症肺炎再次住進了NICU,我抱著他在門口等時,他被一口痰卡住,瞬間臉色蒼白到幾近透明、口鼻周圍青紫。醫生讓我簽了病危通知書,這期間寶寶一度心力衰竭,經醫生用強心藥物及時搶救總算是暫時有所好轉。而我也度過了有生以來最艱難的彷彿墜入地獄的一個夜晚。

    寶寶在NICU隔離治療,護理全由醫生護士來,隔著一道鎖的嚴實的大門和走廊,我看不到摸不到聽不到,從醫護人員口中知道的病情也只是寥寥數語,夜晚也只得回家去。房子裡到處都是寶寶的東西。空空的嬰兒床,空空的包被,空空的奶瓶,空空的臥室。這個原本溫暖的家空的叫人心裡發涼。

    我抱著他的小秋衣和小棉襖睡了一夜,那上面有他的味道,似乎還有他的溫度,手機裡他的照片我看一次哭一次。

    手機裡還錄著他第一次出院後的哭聲,清脆而有節奏。而他病著的時候似乎連哭都沒力氣了,只是偶爾啊一聲,一聲就停下。未進NICU時,護士給他輸液扎腦袋,他也只是閉著眼睛,連哭都沒有,其間有一次跑針了,只得再扎,他安靜的躺著,仍舊不哭。那針頭紮進他的血管,卻紮在我的心上,此生都未有過的疼讓我手腳冰涼……

    日記到此中斷了,或許,是天雪再也寫不下去了吧。慕東霆的手掌緊握著那支手機,腦海中,似乎能想像出她寫這些文字時的畫面。他好似看到了天雪絕望而哭泣的臉龐,看到了阿言呼吸微弱的模樣。

    慕東霆單手撐著冰冷的墓碑,在阿言的墳墓前,緩緩的跪了下來,並且,長跪不起。

    “阿言,阿言,對不起,你回來好不好?求求你,回來好不好?”

    此刻的慕東霆,脆弱無助的像個孩子一樣,額頭貼著墓碑,機械的,不停的呢喃著。

    劉芸說的對,他欠天雪的,這輩子,下輩子都還不起。他只能用自己的餘生去恕罪。

    ……

    而與此同時,劉芸乘坐出租車,來到了慕東霆的別墅。

    大概是因為林初夏的事情讓慕東霆仍心有餘悸,所以,別墅四周有多了很多保鏢,別墅內,傭人月嫂的人數也增加了,都是生面孔,看來慕東霆又換了一批人,以前的,他只怕是不信任了。

    劉芸走進客廳的時候,天雪正坐在沙發上翻看今天的報紙,一身素淨的米色家居服,長發鬆鬆散散的披在腰間,整個人看起來都是懶洋洋,卻有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溫暖。

    她看到劉芸走進來,唇邊露出淺淺的笑靨,頰邊顯出兩顆小酒窩,甜的醉人,只是,臉色太過蒼白,蒼白的讓人心疼。

    “你來了?”她柔聲說道。

    “怎麼,不歡迎嗎?”劉芸笑著,毫不生分的在天雪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

    天雪吩咐傭人給劉芸倒茶,卻只倒了一杯。

    “孕婦連茶也不能喝嗎?”劉芸端著茶杯,淺品了一口,茶香四溢,“嗯,明前龍井,味道不錯。”

    “慕東霆新買回來的,你還是第一個喝到的。”天雪淡淡的說道。

    “是嗎,那我真是受寵若驚了。”劉芸半玩笑的說完,目光靜靜打量著她,“回來之後的感覺怎麼樣?有一堆的傭人伺候著,肯定比呆在看守所裡面好多了吧。”

    “都是坐牢,沒什麼區別。大概唯一的差別,就是不用繼續背負著殺人犯的罪名了。”天雪輕笑一聲,而語調之中,卻帶著一股自嘲。

    劉芸眸色漸漸的暗淡下來,把手中的茶盞重新放回茶几上。“上次在看守所,我們的情緒都不太好,所以,有些話也沒來得及說。”

    天雪溫溫的一笑,回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我現在最多的大概就是時間了。”

    看得出,劉芸的內心似乎掙扎許久,才猶豫著問道,“天雪,我們還會是朋友嗎?”

    天雪微愣,笑靨中有淡淡的苦澀,隨後搖頭,“不知道,這個問題,我還需要時間再想一想。”

    劉芸苦澀的點頭,她也沒期望著她能不計前嫌的原諒,畢竟,天雪的牢獄之災,自己間接的成為了林初夏的幫凶。

    “天雪,我真的很嫉妒你,也挺恨你的。為什麼你什麼都不需要做,卻什麼都擁有了。你沒有為顏飛做過任何的事情,你只是無辜的掉幾滴眼淚,顏飛就愛你愛的死去活來的。而我對他掏心掏肺,他也不肯正眼看我一眼。我為了生存,苦苦的在社會最底層掙扎。而你分明有一個有錢的爸爸,卻偏偏為了可憐的自尊心和你自以為是的愛情,在那兒自討苦吃,沈天雪,你知道我最看不慣你什麼嗎?就是你太矯情。”

    天雪漂亮的美眸微眯著,眸中儘是嘲弄,“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我這麼不招人待見啊。”

    “其實我一直就非常的嫉妒你,嫉妒你含著金湯勺出身,嫉妒你能夠輕而易舉獲得顏飛的愛,嫉妒你的聰明與天分。在美國的時候,你一邊治病,一邊讀書,卻仍然能考出全A的成績,而我即便是夜以繼日的讀書,仍然趕不上你。每當顏飛誇讚你的時候,我對你的恨就會加重一分,我也曾問過他,為什麼會這麼愛你呢?你心裡裝著別的男人,還給別的男人生過孩子,這樣的你,究竟有什麼值得被愛!可他對我說,愛情是沒有理由的,當他看到你落淚的時候會心疼,看到你笑的時候,就像擁有了全世界,這就是愛情了。沈天雪,你知道我聽到這些的時候,心裡有多難受嗎?”

    天雪靜靜的聽著,並不說話。眸光卻悠悠而動,漂亮的眉心一直緊蹙著。她想,她是懂得的。當慕東霆擁著林初夏的時候,她也曾如此的痛苦過。

    “所以,但我和顏飛酒醉後發生了關係,我心急的在你面前宣佈主權,就是想斷了顏飛對你的點頭。可是,當他知道你要離婚的時候,他還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我解除婚約,想要和你在一起。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恨你了。然而,恨你的同時,我又忍不住的心疼你,每次你為了慕東霆傷心落淚的時候,我都恨不得把那個無恥的男人碎屍萬段,所以我拿打胎藥給你,但我的本意從沒想過要傷害你。這種感覺真的很矛盾,一方面恨著你,一方面,又不忍心去傷害,更不允許別人傷害你。”

    天雪緊抿著薄唇,目光之中帶著微微的歉疚,“對不起,我真的沒想過,我的存在,會讓你這麼痛苦。”

    “你不需要對我感到抱歉。”劉芸生硬的打斷了她的話,“你從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人是顏飛。沈天雪,顏飛那麼愛你,而你卻一次又一次無情的拒絕他,傷害他,你為什麼要對他那麼殘忍。”

    面對劉芸的激動,天雪的神情依舊是淡淡的,甚至若不可聞的嘆息一聲,“既然不愛,就不能給他任何的希望。如果,我明明不愛他,卻還把他當成備胎來用,那才是真正的殘忍呢。”

    就像,慕東霆對她,他不愛她,卻娶了她,對她好,給了希望,卻在她以為擁有了一切的時候,伸手把她推入了絕望的深淵,那才是真正的殘忍。因為,她感受過疼痛,所以,她才不能把那些痛苦強加在顏飛的身上。

    “劉芸啊,一直以來,我比你更希望你和顏飛能夠在一起。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比你更愛顏飛,我希望有人能夠替我好好的愛他,我希望你們都可以得到幸福。”

    “幸福?”劉芸嘲諷的笑,“幸福這兩個字太沉重了,不是任何人都值得擁有。沈天雪,你嫁給了你愛的男人,懷著她的孩子,你有花不完的錢,可你覺得你幸福嗎?”

    天雪低下了頭,沉默不語,一張蒼白的小臉,無辜而憂鬱。

    劉芸自嘲的笑著,她不需要天雪的回答,因為她已經知道答案了。“你看,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資格擁有幸福的,我也想通了,顏飛愛你,並不是你的錯,而他不愛我,也不是他的錯。只是命運弄人而已。所以,我把手機裡的錄音交了出來,我發現我已經不恨你了,至於你恨不恨我,那是你的事,我無法左右。”

    說到此,劉芸的聲音微微停頓,抬眸看向坐在對面的天雪,只見,她容顏蒼白平靜,渙散的目光沒有焦距,似乎陷入了深思,而無法自拔。

    劉芸並未去猜測她究竟在想什麼,而是自顧的繼續說道,“不錯,是我把你的病史和阿言的照片交給林若寒的,我就是想借由林若寒之手,讓曾經的事情暴露在陽光之下,憑什麼那些要你一個人來承受?憑什麼你為他付出那麼多,而他卻可以一無所知的逍遙快活著。”

    天雪斂眸凝視著她,眸光一點點凝聚,繼而嘲弄的一笑,點了點頭,“劉芸,你成功了,你不僅僅傷害了他,也傷害了我。”

    劉芸譏諷的笑,甚至笑出了聲音,笑出了眼淚,“我說過,我的本意從未想過要傷害到你。至於慕東霆,這個打擊看來不小。也不知道他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重新振作起來。你知道嗎?我來這裡之前,剛剛從阿言的墓地回來,慕東霆正在他兒子的墓碑前懺悔呢。”

    天雪看似淡漠

    ,而握著被子的手指突然蜷緊了幾分,泛出淡淡的青白。

    “天雪,你現在有沒有感覺到一種報復的快感,如果有,那麼,恭喜你,你已經不再愛他,終於脫離苦海了。”劉芸輕笑著說道。

    而天雪抬眸看著她,只淡漠的問了句,“你的話說完了嗎?如果說完了,你現在就可以離開了。”

    “看來你還是打算繼續當你的慕太太,當慕東霆的囚犯當上癮了嗎?”劉芸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我們會怎樣,都是我和慕東霆之間的事,劉芸,從現在開始,你不需要再多管閒事了。”天雪說完,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轉身向樓上走去。

    而劉芸站在客廳中,默默的看著她的背影。天雪走到轉角的時候,突然又停住腳步,她並沒有回頭,只有淡漠的聲音悠悠傳來。

    她說,“我馬上就要出國了,等辦好了手續,我會告訴你具體的時間……如果,你還願意來機場送我的話。”
li60830 發表於 2019-5-5 16:31
第139章 滄海桑田,桑田滄海
    天雪回到自己的房間,房門緊閉著,腦子裡有些混亂。她不知道現在的慕東霆會怎樣,雖然他在她面前一直表現的非常的平靜,但天雪讀懂了他眼中的傷痛,只是,她刻意的去忽略了妝。

    她的心已經千瘡百孔,她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去考慮他的感受。也許,是放下了,也許,是已經麻木。

    直到天黑,慕東霆也沒有回來。天雪完全不予理會,一個人窩在房間中聽CD,從八幾年的beyond,聽到現在的鄧紫棋。從一首經典的《喜歡你》到悲情的《泡沫》。

    跨越漫長的滄桑歲月,就如同,她對慕東霆的愛情,漫長的好似經過了滄海桑田,桑田滄海。

    然而,愛情就如同美麗的泡沫,一觸既破。一直以來,只不過是她一個人的執念而已。

    晚飯之後,天雪接到了母親沈曼清打來的電話,三天後的飛機,飛往‘天使之城’的美國洛杉磯。天雪覺得,今晚,她應該和慕東霆談一談離婚的事了,除了肚子裡的孩子,屬於他的東西,她一樣都不會帶走。

    她坐在客廳裡,一邊翻看著育兒書,一邊等著慕東霆回來,然而,時鐘走過九點鐘的方向,他依然沒有回家。天雪有些睏乏,輕輕的打了個哈欠。

    “太太,要不要給先生打個電話問一下?”傭人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不用了。”天雪低著頭,一頁頁翻過書頁,淡然的回答。

    傭人擔憂的看了眼落地古董鐘,提醒道,“太太,已經九點了,您該休息了。”

    “嗯,不急,我再等一會兒。”天雪的目光一直落在手中的書上,不曾抬頭肝。

    而此時,門口的玄關處終於有了響動,房門被人從外打開,顧子揚拖著爛醉如泥的慕東霆走進來,遠遠地,就聞到了濃重的酒氣。

    “還站著幹嘛,過來搭把手啊。”顧子揚氣急敗壞的說著,而後,兩個傭人才手忙腳亂的過來攙扶,卻被慕東霆不耐煩的推開。

    “走開,我沒醉,去把酒窖裡的酒拿來,子揚,我們繼續喝。”他說完,搖搖晃晃的走進客廳。

    彼端,天雪已經把手中的書放在了茶几上,站起身,蹙眉看著門口的方向。

    而慕東霆醉醺醺的撲上來,直接把她抱在懷裡,“老婆,我回來了,老婆,我想你了,你呢?”

    慕東霆的確醉的不清,聲音都是含糊的,天雪還是第一次見他醉成這個樣子,視線迷離,聲音沙啞,一張英俊的臉龐,無害的像個孩子一樣,語調中帶著幾分撒嬌,聽得一旁的顧子揚雞皮疙瘩掉了滿地。

    然而,天雪漂亮的劍眉卻一直不曾舒展開,他身上濃重的酒氣,讓她非常的不舒服,甚至有種想吐的衝動。

    然而,沒等她吐出來,慕東霆已經蹙著眉頭,跑進了洗手間中。

    “艹!”顧子揚站在一旁低聲的咒罵了句,這已經是今天晚上的第幾次了?他拚命地喝,然後拚命的吐,簡直把自己的胃當成了慮酒氣。

    “沈天雪,差不多就行了吧,你還想折磨他到什麼時候!他讓江程梓替你認罪還不是為了你好,難道你想把肚子裡的孩子生在監獄裡嗎?還有當初,你瞞著東霆一個人跑到國外去生孩子,孩子早產去世了難道也是東霆的錯?”

    “子揚,夠了!”慕東霆冷聲打斷了他的話,吐完之後,用冷水沖了臉,酒也醒了大半。他走過來,站在天雪身邊,顯然是維護的意思。“沒什麼事你先回去吧。”

    “得,又是我多管閒事了,喝死你算了!”顧子揚說完,轉身就走了。

    男主人回來了,傭人們都非常識趣的自動消失了。偌大的客廳內,只剩下天雪和慕東霆兩個人。

    他頭疼得厲害,單手按著額頭,劍眉輕蹙,而落在天雪身上的目光卻溫柔的能滴出水來。

    “一直在等我嗎?怎麼穿的這麼少,感冒了怎麼辦。”慕東霆說完,脫下了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肩膀,並順勢把天雪半擁入懷,親暱的說,“老婆,有你等著我,真的很好,我覺得,我很幸福。”

    天雪抬眸看著他,蒼白的容顏,淡漠如水,聲音也是淡淡的,“慕東霆,我們談談吧。”

    慕東霆低頭看著她,深邃的目光分明是清亮的,而他單手撐著額頭,卻做出一副痛苦狀,“老婆,我今天醉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好不好?我現在意識不清,你說什麼,一覺醒來,我也忘了。”

    “慕東霆……”天雪還想說些什麼,卻再次被他打斷。

    “好了,老婆,時間不早了,快去睡覺吧。”慕東霆拉著她進了臥室,看著她躺在床上,入睡。而他一直守護在床邊,不曾離開。

    床頭的壁燈一直不曾熄滅,也許,終其一生,天雪都無法擺脫幽閉恐懼症,無法在沒有光線打擾的環境中睡一個安穩覺。

    慕東霆雙手合十,低下了高貴的頭顱,額頭抵在雙臂之上,沉默的嘆息。他眼簾輕合著,顫動的睫毛上沾染著濕潤的淚霧。他知道沈曼清定了三天後的機票,要帶天雪飛

    往美國洛杉磯,他也知道,她今晚等著他,是想和他談離婚的事,他更知道,這一次,他再也留不住她了。

    所以,他裝傻充愣,所以,他欺騙著自己,所以,他粉飾幸福。然而,無論他在做什麼,也無法阻止她離去的腳步。

    “老婆,對不起,我愛你……”

    而他的愛,太遲了。

    慕東霆傾身,在她額頭,輕輕的落下疼痛的一吻,他的吻溫柔至極,卻久久的沒有從她額頭上移開,好似在做最後的告別,也好似想在她的身上,留下屬於自己的烙印,借此來證明她是屬於他的。

    而看似熟睡中的女子,蒼白的小臉隱藏在昏暗之中,在他看不見的角落,長睫輕顫,一串淚珠無聲而落。

    第二天清晨,天雪醒來的時候,慕東霆已經離開了。

    傭人端來了早餐,柔軟的面包片,和溫熱的牛奶,荷包蛋被煎成了金黃色,看著很有食慾。

    “太太,先生吩咐,等您醒來之後,把早餐端到屋裡。”

    “謝謝。”天雪淡聲回應,掀開了身上的被子,穿鞋下床。

    她來到窗前,掀開了厚重的窗簾,任由著清晨的陽光散落在身上,她在暖暖的陽光下,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今天外面的天氣似乎不錯,晴空萬里,然而,內心卻烏雲密佈著。

    昨天慕東霆喝的醉醺醺的回來,而今天又早早的離開,明顯是再躲她,慕總裁神通廣大,只怕已經知道她馬上要去美國的事了。

    “東霆有沒有說他今天什麼時候回來?”她向傭人詢問道。

    傭人茫然的搖了搖頭,然後回答,“先生沒說什麼時候回來,他只說,太太需要的東西已經放在書房裡了。”

    天雪清眸微黯,淡漠的點了點頭。吃過早餐後,就去了慕東霆的書房。

    他的書房佈置的非常的簡單,與別墅的裝修同色系的地中海風,除了大班桌和椅子,整整一面牆都是書架,書架上塞滿了各種書籍。其中的很多都被他翻得有些陳舊了。

    天雪來到桌前,看到了電腦旁安靜陳放著一份離婚協議。她伸出手,把離婚協議拿起來,粗略的翻看,除了恆宇集團,慕東霆把他名下所有的動產與不動產都留給了她,包括這棟別墅。

    然而,兩天後,她就要飛往美國,這些東西對她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花不掉的錢,存在銀行裡,也不過是一組數字而已,沒有任何的意義可言。

    天雪把離婚協議翻到了最後一頁,末尾處,慕東霆已經簽好了名字,黑色的碳素筆字,字跡蒼勁有力,如同他的人一樣,好似風雪之中迎風而立的蒼松,自負而冷傲。

    只是,最後一個字居然是模糊不清的,天雪鉛白的指尖輕輕的撫.摸著那模糊的一點,機械的,反覆的摩擦著,她知道,那是一滴疼痛的淚。

    天雪緊握著那份離婚協議,卻忍不住失聲痛哭。這不就是她想要的嗎,她想要逃離他的枷鎖,想要走出痛苦的深淵,現在,他終於放手了,為什麼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反而止不住的落淚。

    而傭人一個個的站在門口,聽到裡面傳來無助的哭聲,卻不敢靠近,這畢竟是主人家的家事,外人怎敢置喙。

    *

    另一面,恆宇集團。

    頂層的總裁辦公室內,慕東霆沉默的站在落地窗前,手中端著一隻高腳杯,默默的飲酒。

    身後,顧子揚坐在沙發上,單手拖著腮幫,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你就真打算繼續當酒鬼了?昨天在酒吧喝,今天在辦公室喝,明天你還想去哪兒?”

    “可以考慮去私人會所,聽說那裡的酒不錯。”慕東霆苦笑著牽動唇角,仰頭把半杯紅酒一飲而盡。

    在國外漂泊多年,他的胃一直都不太好,回國之後除非是公開的必要場合,否則極少喝酒。而現在,辛辣的酒液流入胃中,疼的幾乎無力喘息,而他依舊雲淡風輕的飲著酒,雲淡風輕的笑。

    慕東霆並非想要折磨自己,他只是覺得胃痛總好過心痛的滋味。

    “濱江的併購案你真的不打算過問了?市場部的那些人微閉能搞定。”顧子揚提醒道。

    慕東霆拿起桌上的酒瓶,緩緩的往酒杯中注入酒液,非常淡漠的說了句,“我現在沒有心思去理會那些,如果擔心的話,你親自上陣好了。”

    “反正是你的錢,我無所謂。”顧子揚輕鬆的聳了聳肩。為了給阿言祈福,給自己贖罪,慕總裁砸了一億去做慈善公益,還在乎一個併購案區區幾千萬的利潤嗎。

    放在桌面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慕東霆接聽了電話。

    顧子揚並不知道電話那端的人說了什麼,只見慕東霆淡聲的應著,劍眉深鎖。而如今還能牽動慕總裁情緒的,除了沈天雪,也沒有別人了。

    “你老婆又怎麼了?”他用懶洋洋的語調問道。

    “天雪走了。”慕東霆回答,深邃的目光看向窗外,目光一片渙散,他舉起酒杯

    ,繼續慢悠悠的喝著酒。

    “你就讓她這麼離開?”顧子揚詫異。

    而慕東霆只是淡淡的苦笑,自嘲道,“我還有什麼資格留她。離開我,她才會幸福。”

    “呦,這話不像是慕總裁的風格啊。得了,我也懶得管你的閒事,你自個好自為之吧。”顧子揚懶洋洋的起身,眉心依舊微鎖著,慕總裁罷工,公司一大攤子的事兒還等著他去處理。

    顧子揚推開辦公室的門準備離開,臨走還不忘挖苦一句,“少喝點兒點,就算你喝死了,人家沈天雪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顧子揚覺得自己就是個勞累的命,一整天忙的人仰馬翻,晚上好不容易抽出時間在酒吧泡個妞,結果秘書蔣欽打電話來說有份文件似乎有些問題,需要他回公司處理一下。

    他戀戀不捨的告別了酒吧的美女,開車回到公司,而意外的是,總裁辦公室的燈居然還亮著。顧子揚瀟灑的吹了個口哨,心想著,慕東霆還算沒頹廢大抵,案子出了問題,還知道回公司加班。

    顧子揚來到紅棕色的實木門前,象徵性的輕敲了兩下後,直接推開了房門。

    然而,與往日不同,慕東霆並沒有坐在大班桌旁專注的辦公,或是站在落地窗前認真的思考。顧子揚的目光環視一週,才在角落的真皮沙發上發現了慕東霆的身影。

    彼時,他躺在沙發上,雙眼緊閉,劍眉深鎖,也不知是睡了還是醒著,身旁一堆空掉的酒瓶,滿屋都是濃重的酒氣。

    顧子揚見他這副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三兩步走過去,就把他從沙發上拎起,“你TMD沒有那女人活不了是不是?”

    而慕東霆顯然是清醒的,他半靠在沙發上,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不堪,而一雙墨眸卻是清明的,眸色漆黑而深邃。

    他下意識的輕咳了幾聲,從桌上的煙盒中掏出了一根菸,動作緩慢的點燃,淡淡的吞吐著煙霧,並沙啞的詢問道,“不是下班了嗎,回來幹嘛?”

    “新啟動的項目出了些問題,我回來整理下資料,明天和相關部門溝通一下。還有,最近大盤連跌了三天,幾隻股票都套牢了,損失慘重,董事會那些股東對你意見不小。”顧子揚一一提醒著。

    自從沈天雪懷孕開始,就沒消停過。鬧生病,鬧冷戰,鬧官司,現在又鬧離婚,慕東霆多半的心思都放在他老婆孩子的身上,哪兒還有精力管理公司。

    慕東霆輕彈了下指尖的菸灰,神色冷淡的回了句,“大盤正常回調,下周自然會漲回來,沒什麼大驚小怪的,哪個股東有意見,可以退股,我按市價收購他手中的股份。”

    慕東霆說完,指了下桌面上堆疊的文件,“那些都是整理過的新項目文件,給市場部的部長打電話,讓他和項目的經手人都回來加班。”

    慕東霆跟著顧子揚以及市場部的員工一直加班到凌晨,期間,討論案子,分析各種解決方法,條理清晰,一言一行,沉穩專注,完全看不出異常,只是他一直用右手用電腦,左手的手掌始終按著發疼的胃部。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CASE上,借此來轉移身體的疼痛。

    凌晨,天濛濛亮的時候,總算是拿出了一套可行的應急方案,市場部的員工盡數散去,慕東霆和顧子揚兩人乘坐專用電梯,一直來到公司正門口。

    “看來今天妞是泡不成了,回去洗個澡,補幾個小時的覺,還得再回來上班。”顧子揚垮著一張俊臉,甚為無奈的聳肩。

    凌晨的氣溫低,寒風刺骨。慕東霆輕咳了一聲,下意識的去兜裡掏煙。

    顧子揚看了他一眼,略有些擔憂的提醒道,“兄弟,臉色不太好,還是少抽點兒煙吧。”

    “嗯。”慕東霆淡應了聲,兩指間夾著一根菸,卻並沒有點燃。

    顧子揚沒再說什麼,抻了個懶腰,邁步向台階下走去。一邊走一邊尋思著剛剛的案子,突然想到其中的一些細節,轉身想要和慕東霆囑咐幾句,卻見台階之上,慕東霆單手吃力的撐在牆壁上,身體正順著牆面緩緩的下滑。

    “東霆!”顧子揚一驚,快步跑上台階,來到慕東霆面前,緊張的詢問道,“你怎麼了?”

    此時,慕東霆臉色慘白,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是吃力的對他擺了擺手。然而,下一刻,他開始猛烈的咳了起來,只覺得喉嚨中一陣腥咸,便咳出了鮮血,一縷刺目的鮮紅順著唇角緩緩而下。

    慕東霆只是不甚在意的用手掌抹掉,卻驚呆了一旁的顧子揚。

    “艹,你到底多嚴重?”他說完,扯著慕東霆就要去醫院。“我看你真是在作死,就一個沈天雪,你至於嗎?”

    即便當初林初夏不告而別,他也不曾見過慕東霆如此的折磨過自己。這下子,顧子揚是真急了。

    他開車把慕東霆送去了醫院,胃出血,再不治療,隨時都有休克的可能,甚至危及生命。慕東霆直接被醫生留在了醫院,顧子揚親自給他辦理了住院手續,還得留下伺候他,臉色別提多難看了。

    病房內,慕東霆安靜的躺在病床上,手臂上插著輸液管,渙散的目光一直看著頭頂。

    顧子揚坐在病床旁,翹著個二郎腿,臉色也不太好看。“你把自己弄成這麼一副半死不活不活的樣子給誰看呢?你要是真離不開沈天雪,我現在就給她打電話,讓她過來認領你,她如果真不打算要你了,我乾脆找個坑把你埋了算了,免得你活著受罪。”

    顧子揚喋喋不休個沒完,而慕東霆就好像沒聽到一樣,不動不語,維持著同一個動作,甚至眼睫毛都不眨一下。

    顧子揚說累了,乾脆拿出手機,就要撥打天雪的電話,而此刻,慕東霆終於有了反應,他坐起身,一把奪過顧子揚的手機,丟在了一旁。

    “你有完沒完了?我說了,她要走就讓她走,難道真的禁錮她一輩子嗎?那樣她不會快樂的,而她不快樂,我也不會。”

    “她走了你怎麼辦?”顧子揚沒好氣的問道。

    慕東霆苦笑,身體重重的跌回病床上,“我怎麼樣都是自作自受的,怨不得她。”

    “隨你,我真是懶得管你了。”顧子揚回了聲,見一瓶輸液即將見底,暗了床頭的按鈕,喊護士換藥。

    掛著輸液,慕東霆渾渾噩噩的睡著了,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一點,他有些吃力的從床上坐起,目光淡漠的在房間中掃視一週,看到顧子揚正窩在沙發上補眠。

    “子揚。”他沙啞的低喚一聲。

    顧子揚一個激靈,驚醒了過來,伸手揉了揉睡眼,問道,“怎麼了?是不是胃又疼了?”

    慕東霆搖頭,指了指他身旁的手機,“手機借我用一下,我的落在辦公室了。”

    顧子揚並沒有問他打給誰,而是直接把電話遞了過去。

    慕東霆握著手機,猶豫了許久,才伸出指尖,撥通了天雪的電話。她下午三點的航班,這個時間,應該趕往機場了。

    彼端,天雪母女下榻的酒店。

    潘婉卿已經收拾好了所有的東西,酒店的工作人員正在幫忙搬箱子。而沈天雪就站在一旁,潘婉卿根本就不讓她動手,生怕她肚子裡的孩子有任何的閃失。等到東西都搬得差不多了,潘婉卿才挽著天雪一起向樓下走去。

    電梯內,天雪一直低著頭,安安靜靜的模樣。這幾天,她的話一直都很少,足不出戶,鬱鬱寡歡。沈曼清很理解天雪此時的心情,當初,她逼迫自己離開顏建輝的時候,何嘗不是如此。

    想愛不能愛,這才是世間最痛苦的事。

    “別擔心,美國那邊我已經都安排好了,雪兒,這次你不再是一個人了。”沈曼清握住天雪冰涼的小手,柔聲的安慰著。

    天雪牽動唇角,回給母親一個有些牽強的笑容。

    走出電梯,沈曼清到前台去辦理退房手續,天雪站在門口等待著,天色灰濛蒙的,又飄起了細碎的雪花,這樣的天氣,對於離人來說,總會徒生一種離別的憂愁。

    天雪站在台階上,伸出手臂,手掌向上攤開,去接天空飄落的雪花,六片霜花落在掌心間,很快被掌心的溫度所融化,化成了一顆璀璨的淚。

    天雪清澈的目光靜靜的看著掌心,不動不語,似乎陷入了沉思。而此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拿出手機,來電顯示上居然跳動著顧子揚的名字。她略微遲疑後,才撥通了接聽鍵,“顧子揚?”

    “天雪,是我。”電話那端傳來熟悉而低沉的聲音,雖然帶著微微的沙啞,仍然是那麼好聽。

    “你……有事嗎?”天雪問道,聲音中都透著淡淡的蒼白。

    “馬上要去機場了吧?到了那邊,如果遇見任何的問題,隨時都可以給我打電話。”慕東霆說,聲音越來越沙啞。天雪這一走,再相見只怕遙遙無期,他明知這是一句空話,卻還是忍不住想說。

    “恩。”天雪只是淡淡的應著,握著手機的手,卻越收越緊。

    “從今以後,我不在你身邊,要學會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晚上不許再蹬被子了,知道嗎?”

    “恩。”天雪點頭,視線逐漸的模糊,聲音些微的哽咽,“你也是,要好好照顧自己。”

    這樣短短的幾句,便算作是告別。慕東霆並沒有勇氣來送她,因為,他做不到眼睜睜的看著她離開。

    “好。”慕東霆艱難的回答,他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和她說再見。

    “雪兒,再見,珍重。”

    “……”

    掛斷電話,天雪終是忍不住落下一串淚珠。她默默的在心中說:再見了,慕東霆,也許此生,再不相見。

    她伸出手掌,輕輕的擦拭掉臉頰的淚痕,並未意識到危險正在悄無聲息的靠近。

    毫無預兆的,身後一股猛力突然撞了上來,天雪完全沒有防備,腳下一滑,整個人就從台階上滾了下去。

    “啊!”天雪驚叫一聲,出於本能,雙手緊緊的護住了肚

    子。

    好在台階並不高,又是冬天,身上穿著厚厚的衣物,若是平常人摔下來,最多是擦傷皮肉而已,但天雪是孕婦,她趴在地上,只覺得腹部一陣陣的絞痛,額頭上很快布了一層冷汗,疼的連動也動不了。

    在看台階上的始作俑者,居然是兩個十三四歲半大的孩子,兩人一路打鬧,無意間撞到了天雪,這會兒也嚇壞了,紛紛從台階上跳下來,緊張兮兮的問道,“姐姐,你沒事兒吧?我們不是故意的。”

    而此時,沈曼清已經辦好了手續,從酒店裡面走出來找天雪,見到她摔倒在地上,一下子就慌了,急忙撥通了120.

    醫院就在附近,天雪躺在移動床上,醫生和護士快步的把她推向搶救室。

    “痛,好痛啊!”天雪躺在床上,不停的呼痛,雖然是大冬天,衣衫和髮絲都已經被汗水打濕了。她緊緊的握著母親的手,吃力的說道,“媽,讓醫生一定要救救孩子,我不能沒有他……”

    “媽媽知道,媽媽知道。別怕,雪兒別怕,孩子一定會沒事兒的。”沈曼清雖然不停的安慰著她,自己卻已經忍不住落淚。

    醫生和護士把天雪推進搶救室,沈曼清只能在門口焦急的等待著。闖禍的兩個孩子和家長也跟了過來,一臉忐忑的站在一旁,不停的道著歉。

    “你是怎麼看管孩子的,我女兒是孕婦,從那麼高的台階上摔下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們賠得起嗎?”沈曼清那麼溫婉的一個人,此刻也忍不住發起了脾氣。

    而對方的家長態度一直非常誠懇,並表示願意賠償,然而,這哪裡是能夠賠償的事。

    兩個孩子知道闖了禍,紛紛耷拉著腦袋,大氣也不敢出。沈曼清也不忍心對孩子說重話,只能急的來回的踱步,並不停的抹眼淚。

    而沒過多久,潘婉卿就趕來了,說好了今天送她們去機場,因為沒等到人,給沈曼清打了電話後,才知道天雪出事了。

    “雪兒呢?情況怎麼樣了?”潘婉卿急切的詢問。

    “已經進去好一會兒了,一點動靜也沒有,雪兒和孩子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沈曼清哽嚥著,再也說不下去了。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兒,潘婉卿立刻給慕東霆打了電話。

    而他接到電話的時候,人還躺在醫院裡。

    “什麼?天雪怎麼會從台階上摔下來?究竟怎麼回事兒?”慕東霆直接從床上做起來,頓時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

    掛斷電話後,他也顧不得喊醫生,一把扯掉了手背上的輸液針頭,掀被下床,拎起外套就要向外走,卻被正巧進門的顧子揚攔住。

    他見慕東霆扯掉了輸液,頓時氣得臉都綠了。“你還想幹嘛?”

    “雪兒摔倒了,我必須馬上過去一趟。”慕東霆來不及多說,推開他就像門外走去。

    “慕東霆,你現在自己還是病人呢,你不要命了啊?”顧子揚快步跟了上去。

    “胃出血而已,死不了人,見不到天雪我不安心。”慕東霆說話間,已經乘坐上了下行的電梯。

    顧子揚無奈,只能開車把他送到天雪所在的醫院。等他們趕到的時候,搶救室裡面依舊沒有任何動靜,沈曼清與潘婉卿兩人站在門口,越發的焦急不安。

    “媽,天雪怎麼樣了?”慕東霆大步走過來,臉色依舊慘白的嚇人,胃隱隱的絞痛著,全憑著一股毅力支撐。

    而天雪還躺在裡面,此刻也沒有人留意到慕東霆臉色的異常。

    “目前還不知道。”潘婉卿答道。

    而此刻,搶救室門頂的燈突然一黯,緊接著,兩扇門被推開,醫生和護士相繼走出來。

    慕東霆手掌緊握成拳,下意識地,胸腔內的心臟由於過度的緊張而毫無規則的狂跳了起來。他快步走過去,詢問道,“醫生,我太太怎麼樣了?”

    “還好送來的及時,孩子暫時保住了,但病人情況還不算很穩定,隨時都有流產的可能,必須繼續留院觀察,你們家屬先去辦理住院手續吧。”醫生嚴肅的說著,囑咐護士陪同病人家屬去辦理住院手續。

    天雪被轉移到了病房中,人已經清醒了,由於驚嚇過度,臉色十分蒼白,安安靜靜的躺在病床上,也不說話,即便是沈曼清和她說話的時候,她也只是含糊的點頭,或者搖頭。

    天雪這一住院,美國的行程完全的被打亂了,沈曼清諮詢過醫生,以天雪目前的狀況,孩子出生之前坐飛機都是非常危險的,十幾個小時的航班,萬一中途出現任何意外,搶救都來不及。

    目前來看,天雪的孩子只能生在B市了。

    “媽,你們也累壞了,先回去休息吧,我在這裡陪著天雪。”病房內,慕東霆出聲說道。

    而未等沈曼清與潘婉卿開口,顧子揚率先反駁,“沈天雪不是已經沒事了嗎,你心也該放回肚子裡了。慕東霆,你現在要做的是和我回醫院接受治療。”

    “什麼治療?東霆,你怎麼了?”潘婉卿這才留意到

    慕東霆難看的臉色,擔憂的詢問道。

    “子揚!”慕東霆喝斥了一聲,目光中充滿了警告。隨後對潘婉卿一笑,回道,“我沒事,就是胃病犯了。”

    “嚴重嗎?”潘婉卿繼續追問。

    慕東霆蹙眉,多少有些不耐煩,搖了搖頭,並未說話。

    而顧子揚站在一旁乾著急,當著長輩的面又不好揭穿他。

    沈曼清見他臉色是真的不太好,於是直接出聲趕人,“你們都回去吧,天雪需要休息,你們在這裡反而會打擾她。”

    沈曼清下了逐客令,幾人也不好繼續強留,慕東霆戀戀不捨的看著床上的天雪,而天雪的渙散的目光一直呆呆的看著頭頂,甚至不肯施捨給他一個注視。

    走出病房,慕東霆仍不肯離開,而是在走廊中的長椅上坐了下來。他雙手緊握著疼痛不止的胃部,忍不住的又低咳了起來,還好,這一次並沒有咳血。

    為了不讓潘婉卿擔心,慕東霆讓顧子揚先把潘婉卿送回去,而自己就坐在長椅上,頭貼著身後冰冷的牆壁,無力的閉著雙眼。

    而顧子揚擔心慕東霆的病情,只把潘婉卿送到醫院門外,就匆匆的趕了回來,“慕東霆,你想作.死啊?知道自己胃不好,還把胃當濾酒器,喝出了胃出血,還不肯住院治療。慕東霆,我告訴你,你死了正好稱了沈天雪的心,她帶著你孩子直接改嫁,人家顏飛那邊可還眼巴巴的等著呢。”

    顧子揚喋喋不休的說了一大堆,慕東霆才後知後覺的睜開眼淚,神情中儘是疲憊之色,“你的話說完了嗎?你也不用激我,我還沒到自暴自棄的地步。這裡也是醫院,同樣可以治療,幫我轉院過來,我要守在離天雪最近的地方。”

    當天,慕東霆還算老實的躺在自己的病房裡接受治療,晚上狀況好一些的時候,還喝了小半碗粥。如果天雪是好好的,慕東霆可以肆意的放縱自己,折磨自己,就當做是對他自己的懲罰。而現在,天雪病了,他絕不能允許自己在這個時候倒下去,他有照顧她和孩子的責任,他不能再像當初一樣,不負責任的逃避。

    深夜的醫院長廊中,燈光昏暗,萬籟俱寂,人行走在長廊中,腳步聲和呼吸聲都顯得格外的清晰。

    慕東霆躡手躡腳的來到天雪的病房前,輕聲推開。房門走進去。病床上,天雪安靜的沉睡著,他靜靜的坐在床邊,默默的看著她安靜蒼白的睡顏,伸手握住她冰涼而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輕的貼在唇邊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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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