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之五好青年 作者:木允鋒 (連載中)

mk2258 2019-5-8 20:36: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 11428
mk2258 發表於 2019-5-11 07:21
第十章裝,繼續裝!

    扔河裡是不可能了,汪家那幾個武裝家奴又抓不住楊信。

    老管家對此視而不見。

    他肯定不會擔心楊信勾引他們家小姐的,畢竟雙方身份差距大得足夠阻斷任何非正常聯繫,而後者估計在家裡脾氣也是這樣喜歡玩鬧,畢竟他們家老爺是大明朝最叛經離道的思想家弟子……

    真正的叛經離道。

    完全可以說是一個封建王朝的叛逆者,更是儒家思想的鄙視者。

    汪家的家風不會太迂腐。

    再說他也沒空。

    黃鎮正充分錶現著一個狗腿子的角色,帶著他迅速在碼頭雇了轎子和驢車,甚至還有人力的大車,緊接著將從船上卸下的行李統統裝車,丫鬟婆子們上驢車,老管家僱一頭毛驢騎著,汪小姐坐上轎子。從張家灣到北京還有四十多里,她們得先到通州然後折向西過八里橋,趕得緊些天黑前就進朝陽門了,汪家在北京的府邸在明時坊… …

    明朝是宵禁的。

    故此各地城市都是坊制,這一點比宋朝是倒退。

    事實上宋朝也是宵禁。

    只不過宋朝從三更開始,那時候禁不禁的也沒意義了,還敢在這個時間四處亂跑的指定不是良民,而且五更就解禁了,可以說宵禁時間短得約等於無,但從胡元開始,宵禁又回到一更,從此一直延續……

    延續到辛亥革命。

    所以看辮子戲裡面半夜俊男美女遊街這種事情就笑笑好了。

    晚上八點後不找保甲長領夜行牌就敢出門,小心被抓進去先挨個五十大板,至於還逛夜市那就更想都別想了,除非元宵節,其他時候哪怕北京城也一片沉寂。同樣汪家一行也必須在一更多點開始宵禁前,趕到北京入城進坊,就這樣兩家人迅速分別,汪小姐還特意邀請黃英去她家。順便她又看了一眼她的救命恩人,緊接著哼了一聲走進轎子,然後在武裝家奴保護下匆忙趕往通州吃午飯。

    送走他們,黃鎮才開始忙他們自己的事情。

    他們的菜籽油在張家灣就有專門接貨的合作商,卸下船直接運到後者的倉庫就行,楊信和那些水手充當挑夫,一人一根扁擔,把這些油桶挑到張家灣城的倉庫,直接僱挑夫當然也可以,但小本生意能省則省。

    不過楊信不會用扁擔。

    這東西誰會用?這不是挑兩頭那麼簡單,要是平衡掌握不好路都不會走,他乾脆在一片愕然中,一手一個油桶拎著。

    收油的掌櫃無語地給了他一輛手推車。

    然後他也不會推。

    這種手推車又不是托盤車。

    這東西第一是木頭輪子,而且軸因為常年磨損變細,轉動起來不是平穩而是扭來扭去,第二是分左右兩邊的,推車不僅僅需要力量向前,還得努力維持平衡。一邊兩桶理論上是一樣重,但實際上都有誤差,尤其油桶裡面的油還是流動的,也就是說以一個不斷扭動的支點,維持兩邊不斷改變的重心平衡,還得推著向前走。

    推車?

    推車那也需要技術啊!

    楊信這具身體肯定原本會的,可問題是他不會啊!

    “來輛那個!”

    楊信憤而說道。

    他指的是人力拉的兩輪大車。

    “何伯父?”

    黃英看著旁邊收油的掌櫃。

    後者笑了笑,朝後面一招手,一名他手下的伙計,立刻跑到附近一家熟悉的商舖裡,緊接著拉回一輛這種兩輪的大車。楊信試了一下,對這東西比較滿意,這個是雙輪不需要控制左右平衡,只要在前面用肩膀拉著繩套,雙手搭在車把上就能控制前後平衡。如果不是上下坡都沒什麼大問題,上下坡就悲劇了,尤其是下坡的時候,很容易把他翹起來。

    “裝!”

    他扶著車把保持平衡說道。

    黃英抱起油桶給他裝上,很快底下就排滿八個。

    “再裝一層!”

    楊信說道。

    “別鬧了!”

    黃英無語地說。

    旁邊黃鎮笑著又給楊信繼續往上裝油桶,很快又裝了一層六個,加起來超過七百斤。

    “還能不能再往上裝了?”

    楊信說道。

    “能,再往上裝,給他裝夠一千斤!”

    何掌櫃說道。

    那伙計和黃鎮一起,又抬上了四桶,最後在最頂層又加了兩桶,恍如金字塔般矗立著,四周一片驚嘆,黃鎮趕緊拿繩子給綁結實。

    “一千斤,拉到城裡我請你吃肉!”

    何掌櫃說道。

    楊信帶著一臉的憨厚笑了笑然後邁步向前,伴著兩旁響起的驚嘆,在鋪了石板的街道上信步而行,後面摞了四層的金字塔,伴隨著他的腳步同樣向前……

    “這也賺不了多少啊!”

    坐在何掌櫃家院子里花園的矮牆上,楊信一手他打賭賺來的羊腿一手木棍,在地上計算著他們這趟的收入。

    “你這是什麼鬼畫符?”

    黃英疑惑地說。

    阿拉伯數字在胡元時候就已經進入中國,但沒什麼人使用,中國人更習慣算籌加漢字,至於會計數字裡的那十個,據說是媚娘姐姐發明,朱元璋推廣防止官員偽造賬目的。看看大明太祖的智慧,人家要飯的出身不識字怎麼了,一樣能想出讓現代會計們束手無策的招數。但至少目前大明民間,是很難見到阿拉伯數字的,估計一些學者會懂,但指望黃英懂是不可能。

    更何況楊信還在豎式計算。

    “123456789,這個是零,一加零就是十,加倆零是百,仨是千,四個就是萬,進一位加一個零,加前九個數字就是十幾,這是加減乘除的符號,沒算盤就用這個算,你要是以後給我洗衣服我就手把手地教給你!”

    楊信賊兮兮地說。

    “呸,自己洗!”

    黃英說道。

    “不過咱們這趟生意也賺不了幾個錢啊,到頭來還不如方小姐砸我那袋子呢!”

    楊信看著結果說道。

    方小姐財大氣粗,當然,也有可能氣糊塗了,砸他那錢袋子裡,除了幾枚西班牙人的雙柱銀幣,居然還有一張一百兩的銀票,讓楊信一下子就很富有了。不得不說這有錢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樣,砸人都能用銀票砸,下次一定要登門拜訪,看看她能不能再砸一袋子。

    而他們這次總共拉了兩萬斤菜籽油,這東西目前供貨才不過零點零一幾兩一斤,到不了二兩,兩萬斤不過三百多兩,哪怕零售也才零點零二多點,萬曆末年物價簡直令人髮指。明朝滅亡後廣東一個人哀嘆,萬曆盛世一去不復返,萬曆四十七年,也就是這一年,他家一斗米才不到二十文。咱大清十全老狗時候一升米就得十文,算成鬥得是萬曆四十七年的五倍,哪怕就是以京城米價算也高不少,因為這時候大米零售價依然是零點幾兩一石。

    黃鎮這一船油就值三百來兩。

    而這些是貨值又不是利潤,哪怕一倍的利潤也才賺一百多兩。

    但不可能一倍的利。

    他們的油是從河間販來,黃英家就在五官淀,也就是白洋淀東邊任丘北邊,屬於河間府和保定府交界。

    這距離又不遠。

    這樣的距離不會有太高利潤,真要可以輕鬆獲得一倍利,那得一堆商人蜂擁而至,這點距離又不存在信息差,從五官淀劃艘小舢板,都能走渾河也就是盧溝河到北京。不過這一次因為有老管家幫忙,免去了過河西務鈔關和僱縴夫的費用,另外張家灣的稅也免了。畢竟那些稅官不知道他們之間真正關係,給老管家面子就是給侍郎面子,這樣黃鎮省下了不少。但總得來說仍舊利潤微薄,要知道這種生意一年做不了幾次,總共也就是九個月的通航期,光來回這一趟就得超過一個月。

    他這一趟是特殊情況,如果不是跟著汪家的船,光在河西務鈔關就得不知道排幾天隊。

    同樣在張家灣這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靠泊碼頭。

    而且在來之前還得加上備貨的時間。

    他的貨是自己的。

    這些貨得從那些專門在民間收油的商販手中收集湊夠一船。

    而他還得給那幾個水手工錢,總共六個水手是不可少的,他還得沿途各種花銷,在苑家口也得交稅,還得面對各地官員刁難勒索。

    真算起來也就賺個幾十兩。

    這還有風險。

    因為路上肯定有搶劫的,三角淀是一片廣袤的水域,光東西長度就差不多相當於現代北運河到勝芳,周長兩百多里,其間除了水就是沼澤,這樣的地方不可能沒有水匪。話說這片水網沼澤可以一直綿延到白洋淀,幾百里河流串聯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湖泊沼澤,除了水就是蘆葦蕩,這樣的環境不生水匪那就見鬼了。抗戰時候日軍都拿這裡面的游擊隊無可奈何,更何況大明朝的官兵,也難怪黃鎮船艙裡藏著一堆武器。

    這生意也不好做啊!

    至少這正經生意是不好做的。

    “你以為賺錢那麼容易?再說幾十兩也不少,都夠在這京城買一處宅子了。”

    黃英沒好氣地說。

    “也就是說我居然可以買得起北京的房子?”

    楊信掂量著方小姐砸他的那個錢袋一臉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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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9-5-11 07:21
第十一章這小娘子,頗有幾分野味

    第二天。

    “你爹真摳!”

    楊信一邊撐船一邊不滿地向後面看著說道。

    他此時在蕭太后河上。

    這條古老的運河依然在給京城發揮著作用,雖然真正意義上的通航已經不存在,但僅僅是撐著小舢板到十里河還是沒什麼問題,能不能到左安門得看運氣。

    不過這是夏天應該差不多。

    畢竟他們這種小舢板無非就是裝幾百斤貨,護城河都能走。

    “閉嘴!”

    黃英瞪了他一眼說道。

    他們這是往京城送那批雜貨,很顯然這批貨更值錢,但黃鎮為了節省費用,就雇了兩艘小船來運貨,剩下的則堆在這艘小舢板上。既然楊信能從三角淀劃到張家灣,那他就繼續好了,話說這個便宜勞動力還是很讓黃鎮滿意的,堪比一頭大牲口。此刻三艘船前後排開平穩地航行在這條小河溝,伴著竹篙的一次次起落,不斷向著前方的目的地無聲前進。當然,這河上不只是這兩艘船,實際上用文人筆記形容,河面船隻穿行,河岸行人如織,如同江南水鄉。

    顯然這種描述還是真實的。

    河面上一艘艘同樣小船不時迎面而過,河堤上行人偶爾可見,在樹蔭下悠閒地走著,甚至還能看到轎子……

    “方家莊在哪兒?”

    楊信問道。

    “摸了人家一次還不夠?”

    黃英冒著寒氣說道。

    “別胡說,我只是怕再遇上了尷尬!”

    楊信義正言辭地說。

    他真得冤枉啊,人家裡面穿著小衣呢,而且還有一個很短的襯裙,話說這個時代的女人,在內部防護上已經很現代,不僅僅有小衣這種堅守最后防線的,還有襯裙這種類似安全褲的二層防線。

    他就算真摸了……

    他又能摸到什麼啊?

    “方家莊在西邊,方家祖上跟著永樂爺北遷的,錦衣衛籍,還出過一任指揮使,祖墳就在方家莊,方老先生就在鄉間守著祖墳教書。至於那位方小姐應該是他最小的女兒,他兩子兩女都已經成年,不過據說這位方小姐還待字閨中,但頗善經營,方家很多生意都是她在主持。”

    黃英意味深長地說。

    很顯然她在張家灣對此也進行過一番調查。

    “我就不喜歡這種女強人型,還是活潑可愛型適合我!”

    楊信義正言辭地說。

    “像汪家小姐那樣的?”

    黃英說道。

    “那不叫活潑可愛,那叫刁蠻任性,動不動就要把人扔河裡!”

    ……

    說話間十里河到了。

    這裡看起來就更像水鄉了,不僅岸邊到處都是稻田,而且還有人在這河上撒網捕魚,岸邊鵝鴨成群,光著屁股的小孩快樂地在水中嬉鬧,絲毫感覺不到近畿的氣息,更像是一個幽靜的江南小村莊。

    倒是也有一條行人寥寥的官道。

    不過再向上就真走不動了。

    蕭太后河早就今非昔比,這條當年遼國的運糧河,在通惠河建成以後就沒落,後者奪走了它的絕大多數水源,目前這條河基本上相當於北京外城的排水溝。不過北京南邊和東邊到處都是濕地沼澤,泉眼眾多,所以夏季雨水多的時候,仍舊可以通行小舢板之類。要是沒載貨,這些小舢板大概能這樣一直撐進護城河,但載了幾百斤貨之後就真走不動了。

    好在黃鎮原本就計劃到這裡。

    緊接著小船靠岸,他熟門熟路地去找了五輛手推車,迅速把那些貨裝上車,再把自己的小舢板交給熟悉的人家照顧,給了兩艘舢板的工錢,帶著這五輛車沿官道向前。

    很快一座城樓就浮現於藍天白雲間,繼而連橫亙的城牆也浮現……

    “這就是京城?”

    楊信一臉無語地看著低矮的城牆和同樣低矮的城樓。

    “這還不如天津衛城呢!”

    他緊接著說道。

    “這是外城,五十年前才修起來防韃子襲擾的,朝廷缺錢修得簡陋了些,這南垣尤為簡陋,東西垣越向北越高,不過仍舊比內城矮得多,畢竟這京城防禦靠的是內城。”

    黃鎮說道。

    好吧,這外城其實沒多少年。

    一直到嘉靖四十三年,也就是倒數第三年,外城才真正建成,而這是萬曆四十七年,中間再加個隆慶,可不是就才五十來年,不過北京外城之低矮,還是刷新楊信對帝都認知。可憐這城牆也就六七米啊,這年頭哪怕一座稍大點的府城,不修個九米高城牆都不好意思見人,堂堂京城修這點高度還是太丟人。而且哪怕左安門城樓也就才一層,最多完善一些,比如甕城,馬面,護城河都有,但標誌性的箭樓還沒有,就這防禦水平連天津衛城都不如,更別說是山海關這種頂級要塞了。

    他一臉無語地步行,跟著車隊走過護城河上的石橋。

    進了甕城後,黃鎮拿出一張蓋印的路引,走到守門士兵跟前遞過去,在後者接過的同時手一晃,一塊碎銀子落在他手中,後者隨意地看了一眼路引,直接揮手示意通過。

    楊信一行趕緊走過。

    士兵後面一個官員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端著茶杯,旁邊士兵給他打著扇子一副歲月靜好。

    “不交稅?”

    楊信疑惑地問。

    “進外城商人在崇文門交稅,各處城門都有固定的職責,咱們這樣的商旅只能走崇文門進內城。不過咱們不進內城,收這些貨的鋪子在外城,他們的稅也由崇文門稅關來收,那些就不關咱們事了。”

    黃鎮說道。

    “這些兵是哪裡的?”

    楊信問。

    “南城兵馬司,他們管外城各門的門禁,城內治安。”

    黃鎮說道。

    “外城就他們說了算?”

    楊信問道。

    “他們說了不算,他們就是狗,哪有狗說了算的,上面有巡城御史,錦衣衛,中官,哪個都能管他們,巡城御史算直接管他們,京城這些管事的里面,也就還有個巡捕營比他們地位低,剩下全是他們的爺,連太常寺掃地都得他們去。”

    他們就這樣一邊低聲說著話,一邊通過了左安門。

    後面官員繼續歲月靜好。

    城內更加讓楊信感覺毀三觀……

    “這裡是京城還是荒野?”

    楊信一副下巴砸地上的表情,看著面前一片片沼澤濕地,茂密的蘆葦在一個個大小池塘間搖曳,放眼望去甚至還有一塊塊農田,其間零零星星的寺廟和民居散落。

    居然還有墳地!

    “這裡可不就是荒野,原本就是修外城牆時候,為了方正把一大片荒野圈了進來,這裡也不是交通要道商旅簇集之地。這城南正中間永定門是大路,右安門,廣安門都是去盧溝橋大路的,廣渠門是木材市,從張家灣運過來的鹽也到廣渠門,東便門不用說了,通惠河上過來的貨都得在東便門進城。這左安門就是個擺設,除了偶有商販經過,根本就不會有人走這裡,至於南邊走大路來的,過馬駒橋後也是要到永定門進城的。”

    黃鎮說道。

    “這不是城門,這是村門啊!”

    楊信感嘆道。

    放眼望去這北京城裡,至少兩公里一片豐饒的田園牧歌,不過向西望還能看見天壇,但同樣也得有超過一公里的田園牧歌。

    他們就這樣在城牆保護的鄉村里繼續向前。

    驀然間一陣狗吠。

    緊接著一隻野兔從路邊蘆葦蕩裡衝出,後面還追著兩隻細犬,那野兔慌不擇路,正好撞在黃英腳下,兩隻細犬亮著獠牙猛然紮下。黃英抬腳挑翻了一隻,楊信的右手一把抓住了另一隻的後腦勺,抓著脖子上的皮拎起來,順手向旁邊扔出去。幾乎同時一匹馬衝出,馬背上的人驚叫一聲,那細犬正撞馬臉上,那馬嚇得嘶鳴一聲立起……

    楊信陡然躥出。

    他瞬間到了馬前,抓住兩條馬腿大吼一聲向下硬拽,然後那馬蹄又被他硬生生拽回地上。

    “還好,不然又摔斷條腿,這年頭騎馬的都缺鈣!”

    楊信欣慰地說。

    馬背上的人懵逼地看著他。

    估計還沒清醒過來,這短短的瞬間他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一時間有點茫然,不過他身後四個家奴蜂擁而出,其中一個伸手抓楊信,楊信後退一步……

    “哪裡來的夯貨,驚嚇我家少爺!”

    另一個家奴喝道。

    “是你們的狗差點咬了我!”

    黃英怒道。

    馬背上男子這時候清醒過來。

    “這位小娘子,咬你哪裡了,快掀開讓少爺我看看?”

    他笑著說。

    旁邊楊信嘆了口氣。

    “快讓我家少爺看看!”

    “別出血吧?”

    ……

    幾個家奴立刻笑著起哄。

    黃英咬著嘴唇一跺腳,扭頭走向一旁,她這個動作立刻讓那少爺眼睛一亮。

    “這小娘子,頗有幾分野味!”

    他說道。

    然後他和黃英之間多了張笑咪咪的臉……

    “這位公子,我也很有野味!”

    楊信真誠地說。

    說完他雙手猛然向前一探,一手一隻抓住了兩隻馬耳,還沒等那少爺醒悟,他再次大吼一聲,雙臂同時用力狠狠往下一拽,那匹馬在他的暴力壓制下悲鳴一聲,不由自主地猛一低頭跪倒。馬背上的公子驚叫一聲向前倒下,正好倒在楊信面前,後者抓住馬耳朵的雙手立刻到了他腰帶和後背上,再次大吼一聲直接把他向一旁拖了出來。伴著家奴的驚叫和那少爺的尖叫,楊信雙手提著他向後一甩,緊接著轉身來了個七百二十度,這才重新把他頭朝下橫著放回馬背上……

    “夠不夠野?”

    楊信把臉湊到都快暈了的少爺面前陰森森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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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9-5-11 07:21
第十二章我大爺魏忠賢

    “你得學著克制!”

    看著倉皇而逃的少爺和家奴,黃鎮嘆了口氣說道。

    “克制?我還就不喜歡克制!”

    楊信說道。

    黃鎮也沒再說什麼,緊接著揮手示意那些車夫加快速度,他們一行繼續向前,就在轉過一片葦塘后,道路兩邊終於出現了房屋。就在同時繁華的城市也在他們面前展開,鱗次櫛比的建築,摩肩擦踵的行人,車水馬龍的盛景真正展現大明盛世的最後一抹餘暉……

    楊信聳聳肩。

    然後繼續前行!

    很快就連崇文門也真正展現在了他的面前。

    “這才像個樣子!”

    楊信滿意地說。

    崇文門甕城終於有箭樓了,而且是正面四層四十八口的巨型箭樓,巍峨地矗立在藍天白雲間。後面的主城樓同樣高聳,儘管只有兩層,但卻是重簷,整個城樓加上下面十幾米高的城台不下四十米,和前面差不多高的箭樓一同顯示著帝都的森嚴。崇文門前真正人頭攢動,四方商旅幾乎全部簇集此處,等待交稅進入內城,各種車輛排著密集的長龍,幾乎堵塞了寬闊的街道。不過讓楊信意外的是,大街上女人同樣很多,甚至不乏衣著鮮麗的俊男美女結伴走過,最誇張的是還有一個老太太堵在一頂官轎前,不知道為什麼一臉怒色地直斥,轎內的官員直接沒敢露面。

    “這不算什麼,就是尚書都一樣被老嫗當街罵過!”

    黃鎮笑著說。

    “不抓起來打板子?”

    楊信愕然道。

    “御史在看著呢!潑婦罵人又不是什麼大罪,哪怕罵尚書也一樣,如果真為此跟她計較,回頭哪個關係不睦的御史參一本就麻煩了,為這麼點小事不值得,就算尚書有理,當街與潑婦爭執也是有失體統。”

    黃鎮說道。

    說話間他們到了一間鋪子前,掌櫃的早已經迎出來,這個姓林的掌櫃與黃鎮應該是老交情,就連黃英都很熟悉,幾人略作寒暄之後,緊接著就把那些貨物送到了倉庫,然後黃鎮打發走車夫,和掌櫃一起走到後院的客廳趕緊算錢……

    “何須如此匆忙,這酒總歸要吃的?”

    林掌櫃笑著說道。

    “酒以後再說罷了,剛剛路遇不知哪家的公子,對英子無禮,被他教訓了一下!”

    黃鎮指著楊信說道。

    楊信露出一臉憨厚的笑容。

    “沒傷人?”

    林掌櫃說道。

    “沒有,拎著他轉了兩圈!”

    楊信憨厚地說。

    同時他還伸出雙手示意了一下。

    “是條好漢,沒傷人就無妨,這京城裡公子多如牛毛,咱們也不是任人欺辱的。”

    林掌櫃毫不在意地說。

    從他之前和黃鎮的交談,楊信已經大概了解了他們的操作,這個鋪子應該是宮裡哪個太監開的,後者是管內庫的,理論上內庫都是各地送來的貢品,但終究有不足的時候,那時候就得從外面採買。於是這個太監就和採買的合夥,從本地購買那些應該是很遠的地方產,實際上在本地就能買到的,當然,質量差得多甚至大量摻假,但在管庫的這個太監那裡會以合格品入庫。這樣的好事肯定自己開舖子,最終巨額差價落入這個太監和他在宮裡的那些合夥人手中,這都是套路,基本上一想就明白,反正都是花皇帝的錢,官方採購套路都差不多。

    所以林掌櫃不在乎這個。

    說到底這京城裡面少爺多了,只要不是豪門顯貴,一點小小的口角衝突,又不是打起來傷了人,不算什麼大事。

    在這京城終究還是中官最橫。

    就在這時候,外面一陣喧鬧,緊接著一個伙計匆忙走進來。

    “掌櫃,兵馬司的韓副指揮來了!”

    他說道。

    林掌櫃和黃鎮互相看了看。

    “走,出去看看!”

    他說道。

    幾個人起身走出去,外面十幾個兵堵在門外,中間一個綠袍官,胸前補子上還是長腿鳥,他旁邊則是那個少爺和其家奴。

    “怎麼是文官?”

    楊信疑惑地低聲說。

    黃鎮擺了擺手示意他先別說話。

    “韓副指揮,您怎麼有空了?”

    林掌櫃拱手說道。

    “就是他!”

    那少爺指著楊信說道。

    韓指揮衝著林掌櫃一抱拳,直接走到楊信等人面前。

    “路引!”

    他伸手說道。

    黃鎮掏出路引,同時向林掌櫃使了個眼色,後者臉色微微一變,這時候韓指揮已經查完路引,然後把這東西還給黃鎮,緊接著向楊信伸手,楊信報以憨厚的笑容。

    “韓指揮,這是小人外甥。”

    黃鎮趕緊說道。

    “路引!”

    韓指揮沒理他,繼續把手伸到楊信面前。

    “拿出路引來,沒有路引就是私度,先抓到衙門打八十大板!”

    少爺幸福地高喊著。

    韓指揮同樣笑得很開心,他就是先找城門守卒問清楚了,黃鎮是掏錢免檢,所以才上門找茬的,路引這東西其實誰都知道,一大堆人不會帶著的。畢竟開路引很麻煩,而且出一趟門得開一次,像這種常年跑這條路線並且和地方很熟悉的商人,基本上不會帶的。這種事情也沒人管,只要給了錢就行,包括黃鎮那張理論上也早就作廢,不過韓指揮只是來收拾楊信的,不會在意這種小事。他當然知道這家鋪子的背景,林掌櫃既然出面那面子還是要給的,只需要針對楊信一個人就行了。

    “韓指揮,都不是外人,一點小事何必當真。”

    林掌櫃笑著說。

    “路引!”

    韓指揮繼續看著楊信說。

    沒有路引可就得最少八十大板了。

    黃鎮嘆了口氣,朝林掌櫃使了個眼色,讓他拿銀子先打發了,說到底大明朝銀子是萬能的。

    “這是在做甚?還讓不讓人家做生意了!”

    外面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韓指揮愕然回頭,一個面白無須看上去四五十歲,多少顯得有些富富態態的男子,邁著方步走進來,他頭上戴一頂類似黑色帽,身上穿一件青色貼裡,腰間還掛著個腰牌,帶著幾分笑意看了看那些明顯矮下去一頭的士兵。

    “大爺!”

    黃英驚喜地喊道。

    韓指揮臉色一變,緊接著換上了笑容。

    “小英子來了,咱爺倆可有兩年沒見,你這妮子長得倒越發水靈,還沒找婆家呢?”

    那人笑道。

    韓指揮下意識地退到一旁。

    “還找婆家呢,剛進京城就差點被他的惡犬咬死,要不是我表哥出手快,腿上都得被撕下塊肉,他還惡人先告狀,帶著這位官老爺來抓我表哥要打他板子,林叔求情都不管用,大爺您來給評評理,這縱犬傷人到哪裡都不佔理吧?”

    黃英說道。

    “韓指揮,這可是真的?”

    那男子笑容滿面地看著韓指揮。

    “誤會,都是誤會!”

    韓指揮拱手乾笑道。

    “啊,誤會,既然是誤會,那就都散了吧,別擋著林掌櫃的門,人家還得做生意呢!都是熟人,又不是多大的事,小孩子家鬧著玩,大人就別摻和了,韓指揮,你說是不是?”

    那人說道。

    韓指揮乾笑一下,拱手毫不猶豫地走了。

    那少爺恨恨地看了楊信一眼,很顯然他也知道看不成打這個傢伙板子的好戲了,雖然可以確定這傢伙沒有路引,但韓指揮就一個芝麻官,不可能為這點小事駁中官的面子。哪怕這個中官的級別不高,但一個這年齡的中官,在宮裡也有足夠人脈,既然他出面保人,韓指揮再當眾打臉那就是給自己找麻煩了。說到底這京城里中官最不好惹,哪怕一個普通中官,後面也有可能是某個大佬。

    楊信笑著向他擺了擺手。

    那少爺冷哼一聲,轉頭帶著家奴走了。

    “多謝,”

    楊信頓了一下,然後對那太監說道:“大爺?”

    “就這麼叫吧!咱家和你這表親是年少時候一起玩的兄弟,小英子也是咱家看著長大的,既然你們都表哥表妹了,那叫咱家一聲大爺也是應當的!”

    那太監笑著說。

    說話間他徑直走進了鋪子,林掌櫃和黃鎮也跟進去,不過黃鎮臨走前向楊信二人示意了一下,讓他們暫時留在外面。他們幾個進去密謀了,楊信和黃英搬個凳子坐在門前,饒有興趣地看著熙熙攘攘的人流,旁邊一個賣瓜子的湊過來。楊信買了兩包給店裡伙計一包,自己拿著一包和黃英坐在那裡嗑,不過這不是葵花籽,而是西瓜籽,加了鹽炒出來的。

    “咱大爺在宮裡做何職?”

    楊信問道。

    黃英白了他一眼。

    “不太清楚,他與我爹是很早就相識的朋友,不過我出生時候他就已經進宮了,爹做生意都帶著我,在京城和他見過幾次面而已,據說是在太子身邊伺候一位才人膳食的,算不上太大的官。”

    她接著說道。

    “他叫什麼?”

    楊信問道。

    “最早見他時候姓李,不過後來被那位才人改姓魏,這是他入宮前的本姓,名字倒是沒變,還是叫進忠。”

    黃英說道。

    “姓魏,魏,魏進忠,咳,咳……”

    楊信捂著喉嚨一陣猛烈地咳嗽。

    在黃英無語的目光中,他終於把那塊瓜子皮咳出來了。

    “那個才人是不是姓王?”

    他帶著驚悚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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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9-5-14 22:21
《混在大明搞社團》 第十三章九千歲之潛龍在淵

    “王才人幾個月前就病故,魏公公又回了甲字庫。”

    後面一個伙計說道。

    “掌庫?”

    楊信回頭問。

    “掌庫哪輪的到他!”

    伙計笑著說。

    楊信笑著朝他點了點頭頭。

    九千歲這是至今蟄伏呢!

    他本來就不是什麼高級太監,在皇宮熬了多年,才混到甲字庫當了一個普通的保管員,後來被王安提拔去王才人那裡管膳食,但算起來身份仍舊低微……

    皇宮老大是司禮監。

    司禮監掌印太監,秉筆太監,各監提督太監,廠公,哪怕甲字庫這樣的內庫也是掌庫說了算。

    他在甲字庫也不是掌庫。

    在王才人身邊頂多就是個小頭目而已,後者是太子身邊的,而朱常洛在皇宮自己都沒地位,天天提心吊膽就怕被廢,魏忠賢給他的一個妾管膳食,那地位還能高到哪兒,王才人一死他又被打回甲字庫。

    好在這個才人生了天啟。

    不過也用不了多久,這是萬曆四十七年,明年就該紅丸案了,緊接著移宮案,九千歲一飛沖天已經差不多開始了倒計時。話說今年天啟已經十四歲,一個十四歲少年,眼看著自己親媽被一個壞女人毒打致死,然後這個壞女人還和他親媽的親信合夥,企圖囚禁控制他當傀儡。最終他在忠臣們的營救下擺脫了這個壞女人,然後轉頭他把那些忠臣一個個貶的貶弄死的弄死,把那個背叛他媽的親信重新提拔起來當做至死都最信任的人,還頂著滿朝的壓力,替他的死鬼爹把那個壞女人由一個沒地位的選侍封為妃子,伺候著她在宮裡頤養天年……

    據說這個壞女人活到康麻子時候,八十多才壽終正寢。

    東林群賢的想像力真豐富。

    這麼毀三觀的劇情他們都能設計出來,而且還敢鄭重其事地寫在歷史書上!

    這他瑪純粹侮辱觀眾智商啊!

    神劇都不敢這麼編啊!

    九千歲的成功,完全是東林群賢們逼出來的,是他們搶皇帝的兇惡嘴臉,讓只是初中生年紀的天啟,真正見識了人心的險惡,同樣也把這個腦子很聰明的少年嚇壞了,他知道了爭奪權力時候,袞袞諸公們會瘋狂到什麼地步!

    他沒人可以依靠。

    他可以依賴的就一個奶媽還有魏忠賢這個從小伺候他的太監,他的情況特殊,原本他應該以太子身份多多少少拉攏幾個親信的,但他爹只當了一個月皇帝,他剛從皇位備胎的備胎晉級備胎一個月啊。

    他什麼親信都沒來得及拉攏啊!

    然後他就一下子看到了所有人在權力面前的不擇手段,從宮裡他爹的那些親信太監,到文臣,到武將所有人那無底線的瘋狂嘴臉!

    他真害怕。

    一個初中生突然被扔進狼窩。

    眼睜睜看著群狼撕咬權力的血肉把他當做一隻任其爭奪的羔羊。

    他被嚇壞了!

    這時候他能相信誰?他身邊就一個從小給自己餵奶的和一個從小伺候自己飲食的,就這兩個人是他從小就依賴的,這種時候除了這兩個人他也沒有可信賴的。

    這才是九千歲的成功根源。

    “剛才那指揮怎麼是文官?”

    楊信問伙計。

    “五城兵馬司就是文官,指揮不是指揮使,品級差的多了,指揮才不過一個六品官,副指揮就才七品,手下的弓兵和衙役差不多,不算官兵,過去就是給皇親國戚們摟錢的雜官,維持一下京城治安,防火,甚至包括清掃,後來改成正途出身了。”

    伙計說道。

    “那巡捕營呢?”

    楊信問道。

    “巡捕營是武官,都是從京城周圍抽調的衛所兵,他們不管白天,晚上才是巡捕營巡邏。”

    那伙計說。

    “這京城治安可好?”

    楊信問道。

    “別處如何這京城就如何!”

    那伙計笑著說。

    “小心和尚,離番人遠點。”

    另一個伙計補充道。

    “呃,這是為何?”

    楊信問道。

    “京城寺廟多,各地遊方的和尚數量也多,其中不乏歹人,當年曾經在京城一次抓了三百多盜賊,大部分都是藏在各廟的。番人性子野,朝廷多少也有些優容,故此喜歡鬧事,咱們老百姓和他們衝突起來頗有些麻煩,畢竟官老爺都不喜多事。”

    第一個伙計說道。

    “若想在這京城買一處宅院,是不是也得有路引?”

    楊信問道。

    “當然得有,沒路引誰知道是不是逃亡的軍戶?再說沒路引在官府那邊也無法立契,另外你算附籍,客戶還是樂遷呢?沒有路引誰也不知道你究竟從何而來,是何籍,就算房主想賣這四鄰還不答應呢,鋪長總甲也不敢接納,要是出了事,他們可都是要一同擔責的,別說是買了,就是租一處房也得要看路引的。這不是你路上走,過去就算了,有沒有對關防的來說都不關他的事,沒路引大不了不走大路,要說逃戶想過去還不容易?找不到他們的責,但這是要入火甲鄰里一同擔責的,沒人敢疏忽大意了,日後出了事都要受牽連。”

    伙計說道。

    不過他臉上的表情很有深意。

    “應該有解決辦法吧?”

    楊信笑著說。

    伙計呵呵一笑。

    他不用說楊信也了然,後世火車站的廁所裡貼滿了解決辦法呢!

    不過他也就問一問,至於是不是真變成大明朝的京城人,這個還得另外考慮,畢竟目前來說,他也是迷茫得很……

    “大爺!”

    旁邊黃英喊了一聲。

    楊信站起身,看著從裡面走出來的黃鎮等人。

    未來的九千歲笑看兩人。

    楊信手裡拿著瓜子包,旁邊嗑瓜子的黃英臉色一紅。

    “這倆孩子倒是頗為相趁!”

    魏公公說道。

    說完他就那麼走了。

    楊信靈機一動,把那張銀票塞進黃英手中,然後衝著她使個眼色,黃英疑惑了一下,不過還是拿那銀票追九千歲去了。很顯然這張銀票用在九千歲身上,那價值比買個小院子強多了,雖然一百兩對以後的九千歲來說堪稱打他臉,但這時候他不是還沒一飛沖天嘛!一百兩不少了,光買紅銅就能買一千多斤呢,一斤上好的紅銅才九分銀子,燒完冷灶的楊信轉回頭看了看黃鎮的臉色……

    “做人要知恩圖報!”

    他義正言辭地說。

    “你倒是出手大方!”

    黃鎮笑了笑說。

    “錢財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這情誼可是無價的!”

    楊信繼續義正言辭地說。

    “那個,辦個假證需要多少錢?”

    他緊接著換了一副嘴臉問道。

    “無需辦假的,回去辦個真的即可!”

    黃鎮說道。

    說話間黃英回來了,看上去頗有些肉疼,很顯然一百兩的銀票這麼沒了,她還是有些心疼的。黃鎮也沒敢在京城裡多做耽擱,畢竟魏公公這次就是碰巧而已,對方如果繼續找他們麻煩,誰也不知道會出什麼意外,說到底人家是地頭蛇。緊接著他就帶著楊信二人向林掌櫃告辭,然後匆忙離開京城,當晚在十里河找了個人家將就一宿,第二天劃著他們自己的小舢板返回張家灣。張家灣這邊也沒什麼事了,不過讓楊信意外的是他們並沒辦貨,而是空著船直接返航。雖然河西務鈔關至今還有人在搜捕,但這時候的楊信和搜捕的那個人差別已經很大,別說是沒見過他的士兵,就是讓熊廷弼過來,都未必能再認出來。

    返航的船五天后到達尹兒灣。

    “呃,怎麼晚上走?”

    楊信站在晚霞中,一邊撐船進入退潮的航道,一邊問正在看著前方的黃英,她爹已經親自去掌舵。

    “你不是嫌咱們這趟賺錢太少了嗎?再接著就是賺大錢了!”

    黃英說道。

    “難道你們要去殺人越貨?”

    楊信愕然道。

    “到那裡你就知道了!”

    黃英說道。

    趁著退潮的河水,這艘淺船在晚霞中急向前,到月光初上時候已經到達丁字沽,楊信迅取代黃英,他的視力堪比望遠鏡,而且還帶一定程度的微光夜視,依靠他的指揮加黃鎮的掌舵,淺船進入三岔河。但卻沒有轉入南運河,而是直接越過河口進入海河,這邊碼頭就全是大船了,最起碼也是所謂遮洋船,即千料沙船,甚至不乏更大型的如鳥船一類。所有這些船都靜靜停泊夜幕中,然後放倒了桅杆的淺船無聲地急駛過,很快把天津城的燈火甩在後面,而這時候兩岸也完全變成了一片漆黑。

    這時候海河下游絕大多數地方都是沼澤,甚至向南一直綿延到靜海乃至於更遠。

    而他們繼續向前。

    最終他們停在了軍糧城附近,下錨靜靜等待,楊信一覺睡醒,漲潮再一次開始,當潮水迅達到黃鎮的目標水位時候,他立刻下令起錨。這艘船趁著潮水越過一片因為漲潮而淹沒的沙壩進入旁邊潟湖,迅隱入一片蘆葦叢生的水汊,依靠黃鎮對地形的熟悉,在深水區航行半個小時後再次下錨在蘆葦深處。

    “走,辦貨去!”

    黃鎮說道。

    那些水手迅放下了舢板。

    這一刻楊信已經很清楚他們是靠什麼來賺大錢了……

    私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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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9-5-15 19:26
第十四章計劃經濟與市場經濟





    楊信和黃英一後一前,撐著小舢板緩慢穿行蘆葦中,黃鎮警惕地搜尋著四周。

    三個人全都保持沉默。

    這可是殺頭的買賣……

    呃,對楊信來說無所謂啦,私鹽就是掛一次,他頭頂早就已經掛一根絞索了,不在乎再多一根,至於黃鎮父女倆估計已經掛很多根了。難怪無論黃鎮還是黃英,都對他的在逃死刑犯身份不屑一顧,那點破事對於販私鹽的來說的確可以不屑一顧。同樣也可以解釋黃鎮為何這麼歡迎他,對於一個販私鹽的來說,一個在逃死刑犯無疑是最好的員工了,再加上他的戰鬥力之後就完全可以說是個寶了。

    楊信有些眼神複雜地看著黃英那性感的小背影。

    她爹夠狠的。

    女兒就帶著販私鹽,絲毫不在乎哪天事發掛絞索,兒子就寄養親戚家讀書考秀才,這差距太大了。而黃英看起來還視為天經地義,就跟著她爹過這種腦袋別褲腰帶上的日子,拼命只為能供應她弟弟考秀才。

    這就是傳統女人啊!

    傳統女人好啊!

    前面的黃英不自然地扭動了一下自己的小腰,很顯然她知道楊信在身後乾什麼。

    這時候小舢板無聲地轉到了一道蘆葦夾出的水巷中,前面一個小沙洲赫然出現,那裡就彷佛荒島求生般立著一個吊腳的草棚,但卻正在不斷有規律地抖動。草棚前的沙地上一個光屁股的小女孩正在快快樂樂地堆沙堡,一看他們立刻歡呼一聲,緊接著跳進了水里,恍如一條小青蛙般轉眼到了船邊。

    “英子姐姐!”

    她抬起頭看著黃英說道。

    黃英笑著掏出一包油紙包著的白糖遞給她。

    這東西在大明並不是很貴,至少算不上奢侈品,老百姓也能吃起,按照目前的價格,一斤大概需要六分銀子,相當於七斤多上好的麵粉。不過這個時代麵粉反而比米貴,一斤麵粉八厘,米的話就低多了,哪怕粳米也就是七錢多一石,折合每斤四厘半多點。當然,米價地區差異巨大,廣州斗米二十文,也就一錢銀子露頭,這時候一兩銀子可以換一千五百多文,萬曆通寶是四克,而銅一斤值銀九分四厘。

    而遼東米價目前已經到了二兩以上。

    不過八厘是面價。

    這時候上等白面裡面加入了太多的人工成本,麥子反而比米便宜。

    “黃老大,這個兄弟面生啊!”

    一個壯碩的男子披著破褂,說著話從棚子裡跳出來,後面草簾後隱約可以看見一個女人正穿衣服。

    黃英趕緊轉頭。

    然後就看見楊信臉上了然的笑容。

    她臉更紅了。

    “趕緊辦正事!”

    黃鎮無語地看著那男子說道。

    後者朝棚子裡喊一聲,緊接著跳上了自己的舢板,那小女孩舉著白糖轉眼又回到沙灘,迅速跑到棚子邊恍如猴子般爬了上去。

    “天當被,地當床,這位大叔活得灑脫!”

    楊信感慨道。

    “呃,我其實就是窮!”

    那人愕然了一下說道。

    “這位小哥識文斷字?”

    他緊接著問道。

    “認倒是能認個**不離十,寫的話就更少了!”

    楊信回答。

    繁體字看懂不太難,至少絕大多數猜也能猜出,但寫就真不行了,實際上別說繁體字,就是簡體字因為敲慣了讓他手寫很多也忘了,至少起筆得想一想。

    “那也了不起!”

    那人說道。

    “在下楊信!”

    楊信朝他拱手說道。

    “苗二,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咱們論兄弟就行!”

    苗二說道。

    說話間兩艘小舢板一前一後繼續穿行於蘆葦蕩,很快外面變亮,天空中煙霧瀰漫,當他們轉過一個彎之后海風的腥氣撲面而至。廣袤平緩的海岸泥灘上,一塊塊農田般被壟框起來的海水正在陽光下曝曬,而在這些鹽田間是一個個破草屋,幾乎所有草屋的煙囪都在冒著煙。而在草屋與鹽田間是一個個忙碌的灶戶,一些曬得差不多的鹽田中,甚至男女老幼全都在結了硬殼的地上,刮取這些附著鹽晶的灰白色草木灰。另外一些刮出草木灰的灶戶,則倒在一些石頭制的容器中重新加入曬過的海水,讓這些鹽晶變成高濃度鹵水漏下,然後將這些鹵水進一步過濾。

    過濾完成送入那些草屋,那裡進行最後的煮鹽工序。

    這就是曬鹽。

    準確說是半曬半煮。

    “為何不直接曬?”

    楊信疑惑地說。

    “也有,滄州一帶剛剛開始推行,會的不多,多數還是這種老辦法,那樣的鹽田需要另外修建,兩淮鹽曬得多!”

    黃鎮說道。

    “這些灶戶不比縴夫強多少啊!”

    楊信感慨道。

    那些忙碌的灶戶在烈日下一個個蓬頭垢面,頭髮鬍子上還帶著雪一樣的鹽晶,多數都只穿一條犢鼻褲,渾身曬得黝黑乾裂,身上多數都帶著各種疤痕,高濃度的鹽水對他們的身體一樣有傷害,海水里又不是只有氯化鈉,曬鹽的同時這些亂七八糟東西也被濃縮。

    而且他們全都瘦骨嶙峋。

    如果說縴夫只是機械性的累,灶戶就是勞累加腐蝕。

    縴夫就像行屍走肉。

    而他們就像一群不斷腐蝕中的行屍走肉!

    “庶民最苦者灶戶!”

    黃鎮說道。

    楊信轉頭看著他。

    “不是我說的,這是朝廷一位官老爺曾經說過的。

    其實灶戶在太祖洪武年間,日子過得反而是最好的,那時候他們可以曬鹽得工本糧,每引一石,免一切賦役,煮鹽也有官府專門劃給他們的草場,這些草場可以自己墾荒。鹽場有官倉常年儲糧以保障灶戶,就連商人收鹽都得額外交一份銀子給鹽場以備賑濟,灶戶犯了罪都減等,哪怕應絞的也只是杖責。

    唯獨不得私售餘鹽。

    在完成朝廷的本課之後,額外制的鹽也得給鹽場,還是按照鹽數給工本糧,不准私下售賣。”

    黃鎮說道。

    “就是國營鹽場僱工?”

    楊信說道。

    “也可以這樣說,灶戶們只管製鹽就行,制出鹽交鹽場官倉,通常有兩種倉,鹽商拿著鹽引去常股倉直接支鹽,他們的鹽引靠從邊鎮以糧食換取,邊鎮也就不會缺糧。灶戶不管賣鹽,他們就是製鹽交官,從官倉換取糧食,也可以自己墾荒種田打魚,不過需得先把正課鹽完成。完成之後就自己隨便了,願意繼續製鹽就作為餘鹽繼續交官倉換糧,不願意就種田打魚。”

    黃鎮說。

    “那如今呢?”

    楊信問。

    “全是銀子了,鹽法兩百多年變了一次次,每次都是灶戶吃虧,到萬曆四十五年行綱鹽法,鹽商拿著鹽引找灶戶收鹽,灶戶自己賣鹽換銀子再用銀子買糧,原本的正課鹽改成交銀子抵償。有別的生計來源還好,沒有別的生計來源,只能靠賣鹽才能買米下鍋的灶戶,可有辦法和鹽商討價還價?官員上門帶著鐐銬催繳正課銀的時候他們可有別的選擇?

    總之灶戶死活聽天由命了。”

    黃鎮說道。

    “這就是市場經濟了!”

    楊信笑著說道。

    “呃,這個詞倒頗為形象,一切以市場來經濟,但實質上是奸商和貪官污吏經濟,從灶戶手中一兩銀子能買一千多斤,到京城就五厘銀子一斤了,不足四百里翻五倍。這還是京城水路便利,而且還是在一些水運便利的鹽場收購,若是那些偏僻的鹽場一兩能買近兩千斤,而水路不暢的內陸四百里能翻十倍。

    知道淮鹽運到湖廣,官鹽的價格最多能翻多少倍嗎?

    六十倍。

    鹽場一兩一千多斤的淮鹽,在湖廣能賣到最高六分銀子。

    而且最多摻三成的沙子。

    不過若非如此,咱們也不會有這條發財的路子,他們翻五倍十倍六十倍的價,咱們翻三四倍就行了,而且咱們不摻沙子!要是都和太祖時候一樣,無論正課餘鹽皆歸於官倉,灶戶交鹽就能豐衣足食,誰還冒著殺頭危險把鹽賣給咱們?市場經濟好啊,市場經濟才有咱們,沒有市場經濟咱們就得喝西北風了!”

    黃 說道。

    “被抓住呢?”

    楊信問。

    “被抓?誰來抓?從天津到苑家口,沿途所有關卡都知道我是販鹽的,但誰也不會抓的,給他們好處就行了,我把鹽運到官鹽翻十倍的地方翻四倍賣,拿出其中一倍打點,我照樣還是能賺兩倍利。大明朝的鹽十成裡面至少七成是私鹽,有引的鹽商在販私鹽,地方的豪紳在販私鹽,就連巡鹽御史手下的官吏都在販私鹽。我這一條小船不算什麼,兩淮私鹽販子都如水師般幾百艘船組隊沖卡,朝廷的官兵根本不敢攔。你記住,官府根本不用理會,銀子到了暢通無阻,大明就沒有銀子打不開的路子。

    但就怕同行,同行才是冤家。

    什麼叫走私?

    走私即無法無天!”

    黃鎮拍著楊信肩膀說道。

    這時候苗二已經登岸,他其實是這個灶戶莊子的聯絡員,雖然灶戶並不怕被鹽場官員知道,他們同樣也得給鹽場官員好處,但這種事情終究不是光明正大的,走私生意一個帶路的聯絡員必不可少,這種人也叫牽頭。

    苗二職責就是帶路。

    他那間破棚子卡在這條水道的咽喉位置,不過黃鎮是老主顧,不需要太多麻煩而已。

    陌生客商就沒這麼容易了

    (感謝書友春風十里不如你1,我是草泥瑪等人的打賞)。
mk2258 發表於 2019-5-15 19:26
第十五章這個高手真弱





    苗二很快帶著一個穿著考究的老者走了過來,後者原本就在一處鹽田看著那些灶戶忙碌。x

    “黃老弟!”

    他笑著說道。

    “何公,看您氣色今年這又是財源滾滾了!”

    黃鎮拱手笑著說道。

    楊信和黃英跟在後面也行禮。

    “財源滾滾談不上,就是勉強吃口飽飯,咱們灶戶就是苦命,你這還是老規矩?”

    何公說道。

    “對,老規矩!”

    黃鎮說道。

    “那咱們就老價錢!”

    何公爽快地說。

    走私交易就這樣在簡單幾句話中談妥了,其實越是這樣的生意過程越簡單,不過雙方都不急,裝貨得晚上才開始,白天過於猖狂了,這種事情終究需要一點謹慎。黃鎮被何公請到附近一處草棚喝茶,楊信和黃英在鹽田溜達,如果不去看那些灶戶淒慘的模樣,單純這里風景還是很好的。不遠處就是遼闊大海,藍天白雲間海鷗翱翔,岸邊則是一片銀色,地上鹽晶反射出來的。

    “這個何公也是灶戶?”

    楊信問。

    “對,富灶,就和村莊里面的地主豪紳差不多,雖然也是灶戶,但手中佔著的鹽田多,草場多,官府裡面也有路子,還養著不少打手,這些灶戶都得聽他的。

    他出面打點官府。

    他聯絡出售私鹽和官鹽。

    這裡誰敢繞開他賣鹽,就是被他的打手沉海都不稀罕。”

    黃英說道。

    “這到處都一樣啊!”

    楊信看著前面蓬頭垢面的灶戶說道。

    “對,到處都一樣,村莊里有豪紳說了算,鹽場有富灶說了算,就是北塘的漁民都得聽漁霸的,官府不會管這些,只要給他們交錢就行,若非如此阿爹何必拼命也要供弟弟讀書考取功名?有功名就全有了,哪怕只是考中舉人,也就有人送田送奴僕,甚至還有人帶著田投靠,雖說得白白交糧食,但卻免了所有賦稅,只要我們收的比官府收的少就行。若是考中進士或者直接做了官,那更是想怎樣就怎樣,我們就是裝一船私鹽公然過河西務鈔關,都不會有人管。汪家小姐一行進京是租的船,但你知道是誰給誰錢嗎?”

    黃英說道。

    楊信做洗耳恭聽狀。

    “是船主給她們錢,船主一路伺候著她們,管著她們吃喝,另外還得給汪小姐銀子做零花錢,但船主一點也沒吃虧,因為他船上還裝了四萬斤貨,一路上那三盞燈籠亮出來就什麼費甚麼稅全都不交,同樣就算有違禁品也不會有查的。”

    黃英說道。

    “當官好,當官好,穿皮鞋戴手錶,摟著小妞滿街跑!”

    楊信笑著說道。

    “何為手錶?”

    黃英好奇地問道。

    “見過西洋自鳴鐘嗎?”

    楊信問。

    “汪家小姐那裡就有,不過不是西洋貨,是應天工匠自製。”

    黃英說道。

    “呃?!”

    楊信愕然。

    他還真不知道大明朝與世界接軌的速度如此快,僅僅不過二三十年就已經自己生產自鳴鐘了,很顯然又一條發財路子被堵了,至少以他對機械鐘錶的了解,會製造的也就僅限於初級版的自鳴鐘了。

    他正要給黃英科普手錶,前面一個挑著鹽灰的灶戶走過,大概因為太疲勞腳下一滑。

    楊信急忙伸手扶住。

    後者站在那裡喘了口粗氣,這才向他道了聲謝。

    “您這也得穿雙鞋啊!”

    楊信看著他的腿說道。

    這個人只穿一條犢鼻褲,別說是鞋子了,就是長褲都沒有,而且犢鼻褲也是補丁摞補丁都糟爛了,雙腿和雙腳因為常年泡在鹽水中,都已經變成了灰色,說不清究竟算皮膚還是層硬殼。而且上面沾滿了鹽晶,另外他的頭髮和鬍子上也滿是鹽晶,從看人的樣子看眼神還不太好,他們這樣的肯定少不了鹽進入眼睛,天長日久視力都會受影響。

    “鞋子爛了就沒了,身上爛了還能長出來,鞋子比身上皮值錢!”

    這個人說道。

    楊信無言以對。

    灶戶真穿不起鞋子,就像縴夫穿不起衣服一樣,他們沒有地用來男耕女織,所有東西都得買,穿著鞋子在鹽田乾活明顯過於奢侈,甚至穿衣服都是奢侈… …

    對他們來說最廉價的就是自己身上的皮了。

    “吆,這不是黃家妹子嗎?”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黃英臉上立刻就換成了厭惡的表情。

    那灶戶趕緊離開。

    楊信抬起頭看著前面,一個看起來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子,正兩眼放光地看著黃英,他身上穿一件長佈衫,倒也還算整齊,不過仍舊可以看見有補丁。也就是說他的經濟實力和何公不是一個檔次,不過他身上這件長佈衫似乎是衙門的,楊信對這東西不甚了解,只能說看著像。而他後面還跟了七個穿得要差許多的男子,手裡都拿著棍棒刀槍之類……

    明朝不禁冷兵器。

    因為軍隊以火器為主,所以民間私藏冷兵器合法,弓弩都沒什麼大不了,大明律兵律明確寫了弓弩刀槍叉子之類是民間宜有,刑律也只是規定了不能隨便往人家居民區射箭。至於火器肯定不行,但處罰力度不足,就是家裡藏一門大砲被抓住,無非也就是杖八十流放三千里,十門也就加碼到杖一百流三千,掏點銀子行刑的意思一下就過去了。

    結果就是民間冷兵器氾濫,武術興起就是明朝,不過可不是什麼閆大師之流,明朝武術都是實打實的,玄幻系根本沒有,俞大猷單挑少林寺可不是靠什麼丹田之氣。

    這些傢伙在兩旁灶戶厭惡的目光中走過來。

    “敲詐的!”

    黃英低聲說。

    楊信了然。

    那男子一臉色笑,帶著手下走到他倆跟前,他直接無視了楊信,一雙眼睛盯在黃英臉上,不過他身後幾個卻惡狠狠地盯著楊信,示意他放聰明點,別打擾了自己老大泡妞。

    “黃家妹子,咱們可是有些日子不見了,哥哥可是想你的緊啊!”

    那潑皮笑嘻嘻地說道。

    “滾!”

    黃英怒斥道。

    “吆,小脾氣還是這麼倔,哥哥就喜歡你這小脾氣,黃家妹子,你們這是來做甚?莫不是想販私鹽?這可是殺頭的罪名,哥哥好歹也是從祖上就吃皇糧的,哪怕是對妹子你,也不能徇私枉法啊!兄弟們,哪個替我去跑一趟胡副使那裡,就說有人想販私鹽被咱們兄弟遇上了!”

    潑皮換上一副嘴臉說。

    後面幾個手下立刻跟著起哄,但卻沒有一個人動,而且黃英也並未因此而害怕。

    “你,你們怎麼憑,憑空污人清白?”

    楊信弱弱地說。

    這貨還表現出一副我很怕怕的樣子。

    黃英下意識地扶了扶額頭。

    “你又是何人?”

    潑皮上下打量著楊信。

    “我,我是她表哥!”

    楊信繼續用畏懼的面孔,怯懦的眼神,面對著那些刀棒,就像初次面對這種場面般惶恐無助。

    “表哥?”

    潑皮狐疑。

    “我們從小定了娃娃親!”

    楊信迅速換上一臉幸福說道。

    旁邊黃英臉色一紅。

    “娃娃親!”

    潑皮的語氣驟然拔高。

    那表情彷彿被人搶了棒棒糖。

    楊信伸手攬住黃英的腰,用憨厚的笑容面對他……

    “我打你個娃娃親!”

    那潑皮暴怒地大吼一聲,右拳直奔楊信面門,楊信順勢往旁邊一倒就像被黃英拉了一下般避開。但這個潑皮並不是廢物,拳頭落空的同時膝蓋上頂,不過楊信仍舊以同樣方式輕鬆避開。那潑皮也覺出不對,楊信明顯不是他想像中的廢柴,不過他知道黃鎮是乾什麼的,既然楊信跟著黃鎮一起販私鹽,那也肯定不會是廢柴。

    “這是練過啊,爺今天倒要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才是真正高手!”

    潑皮獰笑著說道。

    說完他把長佈衫一脫,露出裡面健碩的身體,身上不但有大片刺青而且還有幾道傷疤,很顯然他能靠敲詐勒索混,那也是真正有這本事的。這年頭可不是後世龍哥那種貨色能混這口飯的,這年頭打架是真正械鬥,都敢直接上長矛的,沒點真本事想吃這口飯活不過三天。

    敲詐?

    民間械鬥擺出弓箭的時代敲詐可是一項危險工作。

    大明律無故夜入人家打死勿論!

    潑皮的手下們一片起哄。

    甚至就連那些灶戶都有不少圍攏過來看熱鬧。

    “那,那你不能打人家的臉啊!”

    楊信依舊弱弱地說道。

    黃英很無語地拽開自己腰上的手走到一旁。

    “不打臉,爺不打你臉!”

    潑皮獰笑著說。

    說完他猛然向前,抬腳上撩直奔楊信兩腿正中。

    楊信後退避開。

    潑皮的腳落地同時躍起,掄起拳頭凌空直擊他面門,楊信以極快速度上前一步從他右側擦過,但在擦過瞬間,雙手同時抱住他右腳腕,大吼一聲繼續向前。那潑皮左腳落地,失去重心的他一頭撲在爛泥裡,伴著楊信向前的腳步,用下巴在泛著鹽晶的爛泥中犁開一道溝壑。因為下巴始終向前推他甚至連慘叫都無法發出,下一刻他就在楊信的第二次怒吼中被狂暴地掄了起來,恍如一隻被拎著一條腿的青蛙般向後劃破空氣……

    “砰!”

    伴著水花的飛濺,他被硬生生砸在旁邊曬了一天的高濃度鹽水中,仰面朝天懷疑著人生。

    四周一片石化。

    楊信轉過身……

    “高手?這個高手真弱!”

    他又回頭看了看還沒從人生的大起大落中清醒過來的潑皮,抬起頭恍如摔完洛基的浩克般鄙夷地說。

    他對面的黃英笑得恍如鮮花盛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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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人如草芥啊





    “我是不是又衝動了?”

    楊信說道。頂點

    至於那潑皮此時正被手下抬著黯然離去,兩旁是灶戶們的哄笑,不過他應該是聽不到的,實際上這傢伙至今還沒醒。死是肯定沒死,楊信看準了鹽田水面摔的,雖然那里水不深,但終究也是一種有效緩衝,再說他摔的力量也不算太大……

    當然,傷得肯定不輕。

    無論**還是心靈都受到了嚴重的創傷。

    “這次不算!”

    黃鎮頗為讚許地說道。

    “楊兄弟放心,這廝就是個被辭退的鹽丁,過去鹽場責任重,用的鹽丁數量也多,前年行綱鹽法之後,鹽場也就是收個稅,朝廷用不了那麼多人就辭退了一批鹽丁。他因此沒了生計,故帶著一幫潑皮廝混,仗著自己有身武藝,再加上熟悉鹽場內情,鹽丁裡面親戚故舊也多,專門敲詐那些不知底細的客商。 ”

    苗二笑著說道。

    “若他真去告密呢?”

    楊信問道。

    “向誰告密?胡副使?胡副使能抽他一耳光,胡副使那三房小妾全靠咱們給他養活呢!朝廷的俸祿可不夠他風流快活,抓了咱們他去喝西北風?”

    黃鎮說道。

    楊信立刻就了然了。

    事實上那潑皮就是嚇唬人,大明的私鹽是從上到下,從官到民無不參與的,整個鹽政完全糜爛,鹽場官員就靠私鹽販子和賣私鹽的灶戶們來養活,他們不可能抓私鹽販子。大明朝也沒有人會抓私鹽販子,抓了私鹽販子誰給孝敬?那些官老爺有哪個是靠俸祿為生?不都是靠山吃山,靠著鹽業吃鹽業?抓私鹽販子對他們有什麼好處?這種情況下任何告密者都不僅僅是堵私鹽販子的財路,甚至是堵了鹽業官員的財路,那會引起公憤說不定被滅口的。

    嚇唬一些相對老實的敲詐些銀子肯定沒問題的。

    但付諸行動就是作死了!

    明白這些後楊信也就放心了,他們又一直等到晚上,何公準備的鹽才開始裝船,黃鎮買了三萬斤,按照官價的兩倍也就是六十兩付款,至於何公給灶戶們多少,這個就不關黃鎮他們的事了。

    他們只與何公做生意。

    實際上無論官鹽還是私鹽,灶戶都是產業鏈的最底層,真正賺錢的是富灶和官員,私鹽販子賺得雖多,但卻是高風險,只有這些人幾乎就是坐收漁利。黃鎮這船的確不多,但僅僅這一天,何公就接待了三個過來販私鹽的,最多一個是海路的,整整買走了五萬斤。

    這才是真正財源滾滾的。

    黃鎮額外又掏了十兩,這是給鹽場官員的,只不過委託何公,兩人都是幾十年生意往來,互相之間都很信任了。對他們這次交易鹽場官員肯定都知道,後者之所以不出面,就是因為黃鎮是老主顧,肯定會按照規矩辦事的,不可能少了他們的份子。可以說無論官,灶,商三家都早有互相之間的默契,一筆交易誰該多少都是有規矩的,都很有誠信了。哪怕走私生意也得誠信,實際越是這種生意越講誠信,反而正當生意就不好說了,比如黃鎮不用二十四小時裝滿船,但如果是過去,拿鹽引的正規商人等二十四個月裝不上船都毫不稀罕……

    呃,這不是誇張。

    早期鹽引濫發時候,別說是二十四個月,再多也不稀罕,經常有鹽商因為拿著鹽引支不到鹽,甚至賄賂官員耗盡資金,到最後連回家的路費都沒有,只能在鹽場淪為流民。

    走私生意才是真得童叟無欺。

    畢竟沒有法律保障,大家要吃這口飯就只能憑信譽。

    “又是幾十兩的生意!”

    楊信頗為無語地看著滿滿一船的食鹽。

    這些鹽質量並不好,甚至連顏色都是灰色,還不如他記憶中小時候見過的大粒鹽,而且沒有經過任何的加工,裡面肯定滿是各種有害物。但這個時代這就是良心鹽了,就像黃鎮所說的,他們至少不會往鹽裡面摻三分之一的沙子。對於老百姓來說,一邊是翻幾倍甚至幾十倍出售,而且還摻滿沙子的官鹽,一邊是廉價又不摻沙子的私鹽,會選哪個就不用說了。至於朝廷的法律就一邊去吧,整個大明市場上百分之七十的私鹽時候,誰還會在乎法律,要按照吃私鹽就得杖一百的標準,大明朝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得挨這一百大板。

    不過就是這利潤……

    “你還想怎樣?”

    黃鎮說道。

    “咱們一船九個人,冒著殺頭的危險就才賺個百十兩銀子,這也未免太低了,風險與收益不相符啊!”

    楊信說道。

    六十兩銀子的鹽,哪怕最終兩倍的利,也才賺一百二十兩,很難再高出太多了,畢竟他們不是那些組成艦隊把淮鹽運到湖廣的。他們也就是走水路運到河間,保定一帶,這一帶鹽價不可能太高,京城就五厘,這些地方就算高又能高出多少?這對於從電視小說上看慣了古人拍十兩銀子高喊小二上菜的楊信來說,真得有點感覺太少了。尤其還是販私鹽,這種生意一趟不賺個幾千兩,完全對不起這麼響亮的名字啊!

    “九個人?咱們九個人遇上年景不好都不一定值一百二十兩!”

    黃鎮說道。

    “她應該值錢吧?”

    楊信指著黃英說道。

    黃英一巴掌把他的手指打了下去。

    “我這樣的最多二十兩,還得看買主足夠大方,不大方的也就能出到十六兩,就是十五六歲水靈靈的小丫鬟,也就二十兩以下的價!”

    她說道。

    “呃,那我那一百兩豈不是能買六七個水靈靈的小丫鬟?”

    楊信愕然。

    “後悔了?”

    黃英帶著寒意說道。

    “沒有,我不喜歡太小的!”

    楊信趕緊義正言辭地說道。

    黃鎮無視他撩自己女兒,迅速指揮水手撐船向前,很快他們就沿著來路返回,然後繼續等待漲潮,當潮水再次到達深度後,一幫人撐船越過擋在前面的沙壩重新進入海河,在漲潮的推動下向前。

    這時候已經是清晨。

    因為是個陰天,所以四周仍舊一片昏暗,漲潮的海河恍如汪洋,視線所及唯有水和蘆葦,天空中大量海鷗翱翔。

    不過就在此時,一艘漁船從蘆葦蕩中駛出,船尾艄公搖著櫓,船頭一個男子拿著網,帶著憨厚的笑容看著楊信,黃鎮警惕地看了一眼,但隨即便不再理會。這樣的漁民在海河上多如牛毛,就連灶戶也會出來打魚,畢竟單純曬鹽很難吃飽飯,兩艘船就這樣逐漸拉近距離,楊信微笑看著那漁夫,後者同樣看著他,兩人就像一對死玻璃般對視著……

    突然間那漁船開始加速。

    幾乎同時那漁夫一頭趴下,他身後的船篷裡面火光一閃,硝煙驟然噴射,在霰彈擊中自己胸口的同時,楊信看到了蘆葦叢中無數小船在加速。

    緊接著他向後倒下。

    “水匪,抄傢伙,怎麼回程還劫!”

    黃鎮的驚叫聲驟然響起。

    楊信一下子倒在甲板,旁邊兩名水手同樣倒下,其中一個嘴裡鮮血立刻湧出,瞪大眼睛對著他似乎想說些什麼……

    楊信瞬間清醒。

    他就像詐屍般猛得坐起。

    對面蘆葦蕩中,十餘艘同樣的小漁船一下子湧出,所有船上都是揮舞刀槍的人,甚至還有人在拉弓。楊信順手抽出那名水手腰間小斧頭,毫不猶豫地甩手擲出,小斧頭準確剁進那弓箭手的腦門,緊接著他抄起了那支長篙,狠狠搗在船首一艘已經撞上的小船甲板。他的巨大力量讓這艘小船猛得一甩頭,一個向這邊爬的水匪立刻落入水中,他的長篙一挑,正中第二名水匪下巴,後者慘叫著被他挑翻落水。

    但另一艘船撞在右舷。

    一名水匪剛想往上爬,驀然間一支弩箭正中他腦袋。

    楊信的竹篙緊接著落在他後面的水匪胸前,哪怕沒裝矛頭,他的力量也足夠,後者被他搗得倒飛出去,但後面水匪船上,兩道硝煙噴出,一名水手立刻倒下。

    “斧頭!”

    楊信喊道。

    旁邊水手立刻將手中小斧頭扔給他。

    楊信接住的瞬間甩出,這柄小斧頭飛出二十米,同樣準確落在一名火槍手胸口,這時候黃鎮拿著他的弓從船艙衝出,抬手一箭正中另一名火槍手。這傢伙以極快速度連射四箭,箭無虛發,而後面黃英從她那間閨房窗口,也再一次射出一支弩箭,將一名最近的水匪射倒……

    後者立刻撤退。

    他們畢竟就是烏合之眾。

    楊信剛鬆一口氣,但一開始的那艘漁船上,火光驟然再次噴射,硝煙瀰漫中密集的霰彈橫掃而至。

    黃鎮立刻中彈倒下。

    楊信急忙衝到船首,直接抄起了船錨,他雙手抓住這個重達七八十斤造型頗像翻捲的蘭花的鐵坨子,大吼一聲猛得甩出。船錨拖著繩子瞬間到了那艘船上,帶著巨大動能正中船首,下一刻這艘小船在碎木飛濺中尾部猛得掀起,船蓬裡面藏著的兩個水匪和他們的小砲一起飛出,帶著驚叫聲墜落河水

    (感謝書友晉安明月,軒轅貴冑祖述堯舜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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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十步殺一人





    水匪們立刻倉皇撤退。

    他們只是一群搶劫的,又不是什麼死士,欺負一下弱小當然可以,但真遇上硬茬子是不會死磕的。

    “這裡有個活口!”

    一名水手看著下面的河水說道。

    “鉤上來!”

    黃鎮陰沉著臉說道。

    黃英還在匆忙給他包紮傷口,他的肩膀挨了一枚霰彈,雖然不致命但也傷得不輕,而且船上的六名水手中有一個被火繩槍子彈直接擊中前胸已經嚥氣,剩下的有兩個挨了霰彈。其中一個還被打進了肺裡,以這時候的醫療水平這個人不死也廢了,還有一個挨了箭,真正完好的就黃英和兩個水手。

    楊信同樣也挨了一顆霰彈。

    不過這東西威力有限,而且正好打在他胸骨上,結果就是給他放了點血而已。

    楊信鉤上那活口。

    說是活口,其實也快不行了。

    “黃某與張瘸子素來相安,每年對你們也未曾失了禮,今日何故突然犯我?”

    黃鎮說道。

    很顯然他認識這夥水匪。

    不過這也很正常,像他這種常年跑這條路的,和水匪之間不可能沒有點聯繫,恐怕以前合作都有過,正因為如此,黃鎮才吃了這麼大虧,他根本就沒想過水匪會劫他。

    那水匪口齒不清地說著什麼。

    一個水手低下頭,緊接著露出一臉怒色……

    “是劉七,劉七跟他們說,咱們在京師發了一筆大財,船上至少五百兩銀子!”

    他說道。

    楊信用詢問的目光看著黃英。

    “就是昨天那潑皮!”

    黃英說道。

    楊信明了了,那潑皮回去找了這些水匪,故意說他們有五百兩,他這樣的人肯定不只一種職業,敲詐勒索坑蒙拐騙,給官府當密探,基本上什麼都乾,其中肯定包括給水匪們當暗樁,幫他們確定搶劫目標,否則水匪哪知道哪艘船最有價值,既然他說有五百兩,那水匪們肯定相信。

    “瑪的,我去弄死他!”

    楊信恨恨地說。

    “去找苗二,給他五兩銀子,他會帶路的,我們在天津等你!”

    黃鎮說道。

    緊接著他向水手示意了一下。

    那水手毫不客氣地割斷那水匪的喉嚨,然後一腳踹進海河,因為是漲潮,所有屍體都被推到蘆葦蕩邊,被蘆葦擋在那裡就像垃圾般漂浮著。水里一共八具死屍,再加上船上死的水手,五百兩銀子的假消息就讓九條人命沒了,這時候楊信才真切感受到,什麼是人命如草芥。

    他用詢問的目光看著黃鎮。

    “都是些在官府沒名沒姓的,死多少都沒人管!”

    黃鎮說道。

    楊信點了點頭,這就意味著不需要擦屁股,然後他又看了看黃英,兩人都不是什麼兒女情長的,後者只是將一把雁翎刀遞給他,恍如送男人出征的斯巴達王后般。楊信接過刀撐著小舢板立刻離開,而黃鎮的船直奔天津,他們得先去找大夫治傷,至於船上的私鹽扔了就行,不可能為六十兩銀子的貨,耽誤了四個傷員的命,先把傷治好回頭再過來裝一船就行。

    鹽在這裡又不值錢。

    楊信憑藉超強的記憶,很快找到了苗二的破棚子,後者正在醃鹹魚,聽他一說立刻就義憤填膺了。

    “楊兄弟,我早就想弄死這個狗日的了!”

    他說道。

    當然,他義憤填膺的主要原因是有銀子可賺。

    “帶路二兩,事成三兩!”

    楊信說道。

    “自己兄弟,沒說的!”

    苗二眉開眼笑地說。

    他不怕楊信事後賴賬,黃鎮販私鹽又不是不來了。

    “這是你女兒?”

    楊信看著那小女孩說。

    後者並不害怕,反而好奇地看著他。

    “撿的,大前年大潮,衝了不知道多少家,她也不知是誰家的,被潮水沖到這裡,連我那女人都是那時候撿的,如今養著也是賠錢貨,正想著找個人家賣了當童養媳!”

    苗二說道。

    楊信沒有再多問,兩人緊接著就動身。

    “這些水匪都是哪兒來的?”

    他問道。

    “就是些打魚的,也有些沒根腳的流民,平日打魚,偶爾也販鹽,遇上合適的買賣就乾上一票,搶完了散開各回各家,官府也不管,巡檢老爺一樣收張瘸子的孝敬,這種地方靠著海,死了就餵魚,沒什麼人在意。”

    苗二一邊撐船一邊說。

    “咱們這是去哪兒?”

    楊信問。

    “豐財場,不遠,有半個時辰就到了,咱們這片鹽區屬豐財場管著,劉七家在豐財場,他大哥還在胡副使手下當差。”

    苗二說道。

    “這裡有多少鹽場?”

    楊信問。

    “這邊是豐財場,這附近還有厚財,興國,富國三場,往北,往南這整個沿海二十座,從北邊昌黎一帶一直排到滄州,巡鹽御史駐京城,長蘆鹽運司衙門駐滄州。天津這邊的歸北司,分司駐天津,管十一場,南司在靜海,管九場,每個場都是鹽課司大使主管,過去管官倉的鹽,如今就管著收鹽課銀子,豐財場大使就駐葛沽。”

    苗二說道。

    他說葛沽楊信就了然了。

    葛沽。

    “這裡倒是魚米之鄉!”

    楊信意外地說。

    和這一帶之前他看到的不是鹽田就是蘆葦蕩不同,葛沽已經開始大量種植水稻,要知道這一帶因為海潮的影響,甚至喝水都不是那麼容易。這一帶的地下水高氟,就是脆骨病那東西,喝水只能去河裡挑,雖然海河一漲潮就變汪洋,但落潮後就是一片爛泥塘了。所以挑水只能在漲潮時候趁著比重大的鹹水把比重輕的淡水頂到表層,踩著跳板一樣的東西從潮面上刮淡水喝。這還算好的,甚至一些不靠海河的沿海地方,都得在冬天囤積海冰,夏天冰化了流到旁邊挖出的泥坑里面……

    就喝這種水。

    海冰其實也是鹹的,只是比海水稍好點,至於雨水那屬於高檔貨招待客人的。

    這裡能種水稻真不容易。

    “朝廷在這裡組織軍戶搞了多次營田,每一次都不長久,眼前這些是前幾年一個姓徐的大官私人在這裡搞起來的,他買了幾千畝荒地在這裡試種稻,這些都是徐家的,不過他們家也教別人種。”

    苗二說道。

    “徐光啟?”

    楊信說道。

    “我就知道是姓徐,那個就是他的外甥,!”

    苗二說道。

    說話間他用手指著稻田中。

    一個穿青衫戴黑色大帽的年輕男子,正在田壟上走著巡視稻田。

    徐光啟是肯定了。

    楊信記得他的確在葛沽一帶試種水稻成功的,而且還發展成了後來這一帶的特產小站稻,不得不說大明朝不是沒人才,徐光啟雖然拜雅威,但他在科技農業方面的成就足以讓他名垂青史。不過徐光啟也沒有能力解決晚明的危局,他又不能收稅,大明朝目前最重要的既不是什麼新式軍隊也不是新的科學技術,大明朝需要的只是一幫如狼似虎的稅吏,能夠把各種稅都收上來……

    呃,那樣就沒法販私鹽了!

    話說楊信這時候才記起,自己目前的身份,也正是蛀空大明朝的蛀蟲之一。

    當然,只是小蟲子。

    蒼蠅都不算。

    “劉七!”

    突然苗二說道。

    楊信抬起頭向他手指方向望去。

    劉七正被兩個手下架著,從一艘小船上走下來,很顯然這是剛去看完大夫回來的,他邊走還邊和路上經過的一個人說著話,看上去中氣十足,昨天那一下子沒對他造成太大傷害,早知道摔死他就沒這麼多麻煩了。

    楊信帶著後悔隨手拔出了刀。

    “你要做甚?”

    旁邊苗二用驚悚的目光看著他說道。

    “砍人啊!”

    楊信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說。

    “這是大庭廣眾啊,你不能就這樣動手,你得先謀劃一下才行,這裡可是有海防大營幾千兵馬的!”

    苗二崩潰一樣說道。

    “呃,不用那麼麻煩!”

    楊信說道。

    說完他隨手推開了苗二。

    後者見勢不妙以最快速度逃離現場,避免被牽扯進去。

    也就在這時候,那邊的劉七也看見了楊信,他多少有些懵逼地站在那裡,楊信緊接著向他露出一副燦爛笑容,劉七瞬間清醒,一把推開兩個手下,不顧自己其實是傷員的事實,掉頭向後亡命狂奔。而那兩個手下還懵逼呢,全速沖刺的楊信轉眼就到了他們面前,這兩人嚇得左右一分,驚叫著抱頭撲倒在地,楊信從他們中間徑直衝過去。

    劉七本能般一回頭,楊信距離他已經不足二十米。

    這傢伙嚇得尖叫一聲。

    他毫不猶豫地轉頭衝進稻田,在泥水中狂奔……

    “陳公子救命啊!”

    他尖叫著沖向徐光啟的外甥。

    後者愕然地看著他們,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劉七就一頭撲在了他腳下,緊接著後面楊信也到了,陳公子本能般拔出佩劍。楊信抬腳踩在劉七後背,抓住他的頭髮向上一拽,就在劉七腦袋仰起同時,把雁翎刀塞進了他脖子下面……

    “這位公子,此賊勾結水匪剛剛劫了我們的船,我們死了一個兄弟傷了五個,在下是來給兄弟們報仇的。”

    楊信抬起頭說道。

    陳公子當然不可能不知道劉七是什麼人,他看了看楊信胸前的血跡和霰彈打出的破洞,緊接著用右手做了個請便的動作。

    楊信一點頭。

    他手中雁翎刀狠狠一拉,劉七脖子上的鮮血驟然迸射。

    陳公子倒是膽子夠大,哪怕被濺了一身血,依舊饒有興趣地看著楊信。

    楊信拽著劉七的頭髮,踩著這傢伙的後背,一邊放血一邊面帶笑容地看著陳公子。

    兩人就這樣無聲地對視著

    (感謝書友tzzk0,我是草泥瑪,上山打老虎1000,hmht,軒轅天心,完美的軌跡,源泉~,碧落黃泉教主,尤文圖斯的球迷等人的打賞)……
mk2258 發表於 2019-5-15 19:27
第十八章你對我有什麼企圖?





    鮮血直沖天空的噴射中,陳公子依舊面不改色……

    “夠膽量!”

    楊信豎起大拇指說道。

    被他放開的劉七腦袋立刻跌落在稻田的泥水中,鮮血也在綠色中流淌著。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壯士此舉倒是頗有古風!

    只是你可曾想過,在一座編制兩千五百人的軍營門前殺人是何種後果?或者你還不知此處乃海防大營駐地?就算海防大營軍卒如今的確糜爛至毫無戰力,可這葛沽還有多家海商,哪家也都能拉出來幾百號見過血的水手,你跑到人家地盤行凶,人家恐怕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過你!”

    陳公子笑著說。

    說話間他還用手指向楊信背後一指。

    楊信警惕地退到一邊。

    然後他轉頭看著後面。

    那裡是一座碼頭,停著三艘大型海船,甚至還有一艘八根桅杆的,而此時大批水手正拿著包括弓箭在內的武器蜂擁而來,同樣碼頭上的苦力們也在尋找傢伙。很顯然他的舉動已經捅了馬蜂窩,而這時候的葛沽堪比走私商的大本營,劉七那兩個手下一邊跑向他們一邊高喊著,更遠處葛沽海防大營的營門打開,不少破衣爛衫的士兵,也在慢吞吞地湧出營門走向這邊……

    楊信憂鬱了一下,緊接著將目光轉向陳公子。

    “這位公子,可以幫我個忙嗎?”

    他一臉真誠地說。

    “不幫!”

    陳公子堅定地說。

    “俠義者如是乎?”

    楊信說道。

    “在下書生,非俠客,還有,你為何還不跑?”

    陳公子說道。

    “哈,我還沒有跑的必要。”

    楊信說完一把抓住劉七的頭髮順手割下人頭,緊接著向空中一拋,就在同時他躍起凌空抽射,劉七的人頭瞬間飛出,恍如砲彈般撞在二十多米外一名水手身上,後者在這巨大的撞擊力量中仰面倒下,他身後兩個水手嚇得急忙躲開,再後面兩名弓箭手舉弓欲射……

    “別放箭,小心傷了陳公子!”

    他們後面一個年輕男子焦急地吼道。

    兩名弓箭手立刻放下箭,他們兩旁更多水手蜂擁而過。

    楊信回頭看了看陳公子……

    “我教他們種稻!”

    後者說道。

    楊信抬腳挑起他的劍,接在手中後刀劍護擊……

    “老子楊信,劉七勾結張瘸子劫我船殺我兄弟,我此來只為報仇,爾等若再相逼別怪我手中刀劍無情!”

    他吼道。

    那些水手紛紛止步。

    “先拿下再說!”

    那年輕男子在後面吼道。

    水手繼續向前。

    楊信大吼一聲,迎著他們開始了狂奔。

    後面陳公子一臉愕然,很顯然楊信的舉動完全出乎他的預料。

    張開雙臂狂奔的楊信,轉眼間就和對手迎頭撞上,就在對面兩個水手同時揮動斬落的瞬間,他硬生生從兩人中間擠過,雙手刀劍同時劃過了兩人的大腿。伴著他們的慘叫,楊信恍如狂奔的戰馬般,眨眼間到了後面一人面前,後者手中短矛慌亂地直刺,楊信側身避開同時一肩膀撞在了這人的胸口。全速狂奔的他那巨大的衝擊力,將這個人撞得直接倒飛出去,但下一刻左右兩支長矛同時到了他的面前。

    楊信張著雙臂跪倒向後仰。

    慣性讓他在稻田的淤泥裡急速滑行,兩支長矛從左右掠過他的頭頂,但他重新站起的同時,向外張開的刀劍向前一合,帶著飛濺的鮮血劃開了兩名水手肋下。

    然後他驀然停住。

    “都停下!”

    那年輕男子帶著驚恐的顫音尖叫著。

    楊信停住的位置距離他不足半丈,平行在前方最大限度伸出的雙臂前,一刀一劍反射刺目的陽光,恍如兩支長矛般,穩穩地指著他咽喉。

    距離不足五寸。

    楊信就那麼保持著姿勢,靜靜地看著他,所有水手嚇得全都停下,一動不敢動地看著這一幕。

    “是條好漢,難怪殺劉七就跟殺條狗一樣。”

    年輕男子麵不改色地說道。

    “他本來就是狗!”

    楊信說道。

    “的確,他就是條狗,但既然是我姜家地頭上的狗,那也不是隨便就能殺的。”

    年輕男子說道。

    他過於大意了,身上連武器都沒攜帶,畢竟事發突然,而且他前面還有那麼多手下,甚至他都沒想過楊信會迎戰,更不會想到這個變態的傢伙,居然仗著速度快反應敏捷給他來了個單刀直入。就那麼轉眼間越過前面的水手直接到了他面前,讓他的處境一下子就很尷尬了,以楊信的速度和身手,赤手空拳的他肯定逃不了,雖然周圍還有上百名自己的親信,卻都根本救不了自己,楊信隨便一邁步刀劍就得同時刺穿他的脖子。

    當然,主要是他不值得為劉七這種貨色冒生命危險。

    “但我已經殺了!”

    楊信說道。

    他手中刀劍繼續在不足五寸外穩穩地指著這個人的咽喉,甚至都沒有一絲的晃動。

    後者沉默。

    “殺了就殺了吧,一條狗而已!”

    突然他笑著說道。

    “我喜歡你的做人方式!”

    楊信滿意地說。

    “那麼接下來你是否該送我一程?”

    他說道。

    那男子皺了皺眉。

    “備船!”

    他爽快地說道。

    很顯然這也是個見慣風浪的,懂的什麼時候該做什麼。

    “這位壯士,換在下來送你如何?”

    陳公子突然湊過來說道。

    說話間他走到了那男子身旁,後者用感激的目光看著他。

    “你們倆之間?”

    楊信狐疑地說。

    他突然一陣惡寒……

    當然,對方的性取向問題並不關他什麼事,他需要的只是一個能夠挾持的對象而已,之前他不過是覺得陳公子對他始終保持客氣,自己挾持他不太厚道,但現在他自願就無所謂了。徐光啟的外甥,這個肯定更有保障,雖然他並不知道這時候徐光啟是什麼官,但絕對不可能太低了。

    緊接著他上前改成了挾持陳公子。

    這時候官府的人也趕到,不過楊信挾持了陳公子,官府的人就更不敢動手了。

    一艘小船很快劃過來。

    楊信挾持著陳公子,警惕地登上了這艘小船,然後把船夫踢到水里用劍頂著陳公子,由他搖櫓駛離葛沽碼頭,這時候正是滿潮,數百米寬的海河上一葉扁舟向前,後面數十艘船遠遠吊著……

    “你們倆真是一對?”

    楊信一臉好奇地說道。

    “呃,在下與姜兄不過是泛泛之交而已,並無外交之情,這葛沽有八大家海商,而姜家只不過是其中為首的,你挾持他沒用,其他幾家估計正盼著他被你殺死,但在下不同,他們誰也不敢讓在下出事的。”

    陳公子說道。

    “那你是幫我了,你對我有什麼企圖?”

    楊信驚悚地說。

    然後他還很誇張地做出某種姿態。

    他可是很清楚晚明的風氣,繆昌期硬肛馮銓啊,話說這件事應該剛過去不久啊,繆昌期是萬曆四十一年的進士,不對,這事應該剛剛發生,馮銓是萬曆四十七年,也就是今年春天中的進士,然後在翰林院因為貌美如花被繆昌期這個老男人給玷污了,從此在黑化的道路上一發不可收拾。

    一想到此處楊信忽然覺得有點後背發涼。

    “呃,壯士想多了,在下只是想趁機脫身離開此處而已,在下與舅父在葛沽試種水稻多年,目前已算成功,然本地鄉民尚有不懂者,舅父奉詔進京後,鄉民為保萬全苦求在下留在葛沽繼續幫助其種稻,在下一直想走又不便推脫,正好今日趁機離開而已。”

    陳公子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

    楊信長出一口氣。

    陳公子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陳於階,松江人!”

    他說道。

    “楊信,我應該是河間人!”

    楊信說道。

    “楊兄欲何往?”

    陳於階沒在意他這句話的毛病,一邊搖櫓一邊問道。

    “怎麼擺脫後面這些人?”

    楊信問道。

    “此事易爾,靠北岸找個蘆葦蕩進去即可,這一帶在下頗為熟悉,只要登岸剩下就好說了,找到大路後咱們分開,在下將北去蘆臺,轉道進京找舅父,至於楊兄就隨意了,不過你最好別回天津,你挾持在下有些後患,各地官吏必然嚴加緝拿。”

    陳於階說道。

    “我還是得去天津。”

    楊信想了想說道。

    “楊兄,能否詳述此事緣由?”

    陳於階說道。

    楊信隨即說了一下之前發生的事情,至於他和黃英之間關係就略去了,但他是黃英表哥這一點保留,然後變成了劉七調戲他表妹,被他出手教訓,懷恨在心勾結水匪劫船殺人,他為報仇血濺五步。

    “若如此倒是還能挽救,只要劉七通匪是事實,那你去抓他見官,這就是無罪,家父當年為盜賊所害,在下亦曾帶人追殺並手刃之,故此他抗拒以致被你失手所殺,你仍然無罪。至於打傷姜家水手,可以語言不通,誤以為是劉七同夥解釋,由在下出面勸說姜家不予追究,無非就是幾個輕傷而已,但你挾持在下這個的確無法脫罪。好在在下並無損傷,以大明律這算以威力製縛,縱然在下無損傷也得杖八十,不過官府的杖刑就很容易操作了,在下於天津兵備道處還是頗有幾分交情的。”

    陳於階自信滿滿地說。

    “那要是天津兵備道正四處搜捕,欲將我斬首示眾呢?”

    楊信一臉純潔地說道。

    “呃,那算我什麼都沒說。”

    陳於階愕然道

    (感謝書友傷疤1122,我是草泥瑪,軒轅貴冑祖述堯舜,燈火見人家等人的打賞)。
mk2258 發表於 2019-5-15 19:27
第十九章你別走,你快回來……





    兩人很快就靠上北岸然後鑽進了茂密的蒲葦之間,一前一後如同某檔荒野求生節目般向前走著。

    “楊兄究竟還做過何事?”

    陳於階終於沒忍住,回過頭好奇地問道。

    “其實也沒什麼大罪!”

    楊信輕描淡寫地說:“據我表妹所說若依照大明律,也就是挨上兩百大板然後再掛一次絞刑架,另外還得砍兩次腦袋。”

    前面陳於階一趔趄,差一點跪在腳下的淤泥中。

    “你就是那個逃奴?”

    他回過頭一臉震撼地問道。

    “首先聲明,我跟那個姓傅的任何關係都沒有,到底是怎麼回事,至今我也很迷茫,總之我不知道在這之前究竟發生過什麼,之前的一切我都不記得了。我記得的就是他的家奴在拿鞭子抽我,我對於敢抽我鞭子的人唯一的做法就是奪過來抽回去,剩下就都是因此而起,無論他的家奴圍攻我還是找官兵抓我,都是因為這一鞭子而起。”

    楊信說道。

    “失憶之事在下亦曾見過,但這仍舊無法證明楊兄非傅家之奴。”

    陳於階搖了搖頭說道。

    “若真是呢?”

    楊信問道。

    陳於階明顯就是一個忠厚老實的正人君子,這樣的人在這個時代可以說很珍貴了,鳳毛麟角一樣,楊信不想騙這樣的人,再說他的模樣雖然改變不少,但終究還是那個身體,容貌變化有限,真要進了官府找些熟悉的人,還是有很大可能被認出。

    而且他還沒有路引。

    他沒有合法的身份證明。

    光這一條進了官府,就是最少也得杖八十。

    “那就真是殺頭之罪了!”

    陳於階說道。

    “沒有別的辦法了?”

    楊信對這個問題也很頭疼,雖然他可以去辦個假證,然後以假的身份繼續生活,但這件事終究是個隱患。

    “也不是沒辦法,此時遼東正是用人之際,以楊兄之勇,隱瞞身份從軍到戰場上立功,以後就算事發也必然從輕發落,若能立下大功,一道聖旨即可免除此前所犯一切。若楊兄真有此意,在下可修書引薦,在下與新任鎮遼總兵李都督頗有交往,楊兄此去若能立戰功,他自然會保你。況且就算得不到聖旨赦免,李家世鎮遼東,只要楊兄能為李家所用,想來逍遙終生還是做的到。”

    陳於階說道。

    “你怎麼到處都是朋友?”

    楊信疑惑地說道。

    “其一,在下亦世家子,交遊非常人可比,其二,在下雖於科舉一途蹉跎歲月至今無成,然在下雜學頗多,如農學,如曆法,再如鑄造大砲修築堡壘之類皆有所涉獵,而這些恰好又是很多人必須依賴的,故此在下雖非官員,然無論在何處都少不了禮遇。”

    陳於階笑著說。

    這就是圈子了,人家哪怕沒有功名也不是平頭百姓能比。

    “陳兄的好意我只能心領了!”

    楊信說道。

    李如楨也沒好結果啊。

    不過這貨是咎由自取的,他哥哥李如柏雖然打敗仗,但至少還會打仗,李如楨在萬曆身邊當了四十年錦衣衛,根本就沒打過仗,把這塊貨扔到遼東,萬曆也的確老邁昏聵了,他跟著李如楨還不如當初答應熊廷弼呢,至少熊廷弼的保質期還長點!李如楨一丟鐵嶺緊接著就罷官了,而且還是熊廷弼彈劾的,然後天啟登基緊接著被下獄論死,後來還是崇禎給放出來的,這種貨色跟著豈不是自找麻煩。

    陳於階略帶遺憾地嘆了口氣。

    楊信倒不是很在意,他需要的只是混過這幾年,以後不是還有咱大爺嘛,九千歲一飛沖天之後通過他讓天啟下個聖旨還不簡單,東昌傅家敢惹九千歲那就笑話了,有九千歲這棵大樹誰還看得上李如楨,熊廷弼之流,他倆一個下獄一個傳首九邊,跟著他們混能有什麼前途?

    九千歲才是前途光明的。

    只要天啟不死,估計他還會一直光明下去。

    此時的大明要說抱大腿,那沒有比九千歲更合適的了。

    “不過陳兄既然是徐光啟外甥,那我送你一個禮物吧!”

    楊信說道。

    “何等禮物?”

    陳於階饒有興趣地說。

    楊信伸手從地上摳了塊泥,緊接著團成了球,在上面刻了倆字,然後又折一根蘆桿插進去,順手插在了腳下的地上。隨即又摳一塊團成球,他就這樣摳一塊團一塊,全都一個個刻上字插在地上,很快地上插了七個泥球,然後他又開始一個個畫圈……

    “這是我們腳下的大地,大地是一個球型,葡萄牙人已經用環球航行證實了這一點,麥哲倫的船隊不停向西航行,三年後他們回到了原點。!”

    他指著一個泥球說道。

    他蹲下之後用手拿起這個帶著地球倆字的泥球,放到陳於階面前示意了一下,然後在對方懵逼的目光中插回地上。

    “這是太陽!”

    他指著中間大球說道。

    他開始轉動地球,並沿著劃出的圈繞太陽轉。

    “我手中的地球自己轉一圈就是一天,太陽升起到落下只是我們自己在隨著腳下大地移動,而黑夜則是因為我們所在之處已經背對了太陽,但同一時刻的紅毛人家鄉就是白天。而地球沿著這個軌跡,繞著太陽轉一圈就是一年,請注意我手中這個地球旋轉的姿態,下面這根蘆管代表地球的軸,這根軸並非垂直,地球的旋轉也是如此,它是傾斜旋轉。

    切記這一點,因為這代表著四季的輪迴。”

    楊信說道。

    “你慢些!”

    陳於階終於清醒,他有些抓狂地喊道。

    “我就不慢一些!”

    楊信笑著說道。

    這時候一圈完成,他把地球插在原地,然後指著其他五個球。

    “水星離太陽最近,第二金星,第三地球,第四火星,第五木星,第六土星,所有星體都是如地球般,這樣繞著太陽一圈圈不停轉,同時它們自己也在不停轉動,前者稱公轉,後者稱自轉,公轉一年自轉一日。”

    他說道。

    天王星和海王星就免了。

    反正他們也看不到,這個得天文望遠鏡成熟後。

    “月亮呢?”

    陳於階抓狂般說道。

    “月亮?啊,我差點把月亮忘了!”

    楊信趕緊又做了一個最小的,然後放在地球旁邊。

    “這是月亮,它和其他星體一樣,只不過我們的地球相當於它的太陽,它只繞著我們轉,而月升月落的原理和晝夜交替的原理一樣!”

    他說道。

    “好了,暫時就這些了,不要問我從哪裡知道的,你就知道這是我們所處的世界,知道四季輪迴晝夜交替日昇月落的真像是如何就行,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更多,陳兄,咱們就此別過各奔東西了!”

    楊信說著一拱手轉身就要走。

    “你別走!”

    陳於階焦急地一把揪住了他。

    “陳兄,我在逃命,被抓住了會砍頭的!”

    楊信回過頭真誠地說。

    “不,不,你不能走,決不能就這樣離開!”

    陳於階有點語無倫次地說道。

    他瞪得倆眼都出血絲了,完全就像換了個人,由一個溫文儒雅的謙謙公子變成了盯住獵物的猛獸,抓住楊信衣服的手上都出青筋了。

    很顯然他這樣的科學少年,突然被人打開新世界的大門,然而這個人只讓他看一眼就關上,這種行為簡直讓他發憤欲狂,這種情況下他是堅決不能放這個傢伙走的。不得不說楊信太不要臉,這時候像陳於階這樣的人,肯定已經通過那些傳教士知道了一鱗半爪的日心說,不過那些傳教士也不懂太多,畢竟哥白尼在歐洲也是異端。然而現在楊信卻突然把目前已知的太陽系,甚至超越哥白尼的體係就這樣擺出來,把一切迷霧都揭開,就彷佛突然進入了高潮的邊緣……

    然後他居然抽身就走!

    陳於階這種醉心科學的人不抓狂才怪呢!

    “陳兄,請放手吧,這樣不好!”

    楊信嘆了口氣說道。

    “不行,你不能走,你必須把一切說清楚!”

    陳於階就像一個被拋棄的怨婦般抓著他的衣服說道。

    “我必須得走!”

    楊信說道。

    “你不能走,你必須把這些說清楚,你跟我一同進京,我舅父會保你無事的,他是詹事府左贊善,我們徐陳兩家都不缺銀子,用權用錢我們都會保你,你必須同我一起進京!”

    陳於階說道。

    左贊善是個什麼鬼?

    楊信心中腹誹,這種險不能冒,要是徐光啟是個侍郎級別的還行,但一個左贊善這種莫名其妙的官職有什麼用,他們就算能給他花錢,恐怕也解決不了他那一身罪名,甚至還不如直接跟著熊廷弼有保障。

    “陳兄,你這又是何必呢,你我相交一場我豈能讓你為難?”

    楊信就像個拋棄女人的渣男般推著陳於階的胳膊,想把他的手從自己衣服上拽下去。

    就在這時候,一陣說話聲傳來,緊接著大批士兵從蘆葦中湧出。

    “在這裡”

    為首的高喊。

    “陳兄,後會有期!”

    楊信說完毫不猶豫地揮刀,一下子割斷了自己的衣服,然後一腳踢倒了還想抓他的陳於階,以最快速度鑽進蘆葦叢。

    幾乎同時那些士兵衝上來搶過陳於階。

    “你別走,回來!別碰了地上東西……”

    後者的喊聲不絕於耳

    (感謝書友失落得讀者,晉安明月,燈火見人家,污城侯費玉污,軒轅天心,hmht,完美的軌跡,摸著鹽果核,尤文圖斯的球迷,我是草泥瑪,上山打老虎1000,等人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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