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之五好青年 作者:木允鋒 (連載中)

mk2258 2019-5-8 20:36: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 11106
mk2258 發表於 2019-5-15 19:27
第二十章穿好衣服的就一定是好人嗎?





    可憐的陳於階就這樣被楊信無情地拋棄了……

    他舅舅官太小。

    楊信才不信一個聽都沒聽說過的左贊善能保住自己呢,給他們那些泥球就算是感謝了,省得他們繼續被傳教士們忽悠,徐光啟是主持修崇禎曆書的,這套東西對他極有幫助。

    曆法核心無非就是這些東西。

    在陳於階不甘心的喊聲中,楊信迅速逃離,然後很快就確定方向轉而直奔天津,兩小時後他就看到了天津城,不過黃鎮的船卻在西沽。而且他還看到了上船搜查的士兵,這一點倒是在他預料之中,畢竟他殺劉七時候挑明了是報仇。而黃鎮到天津後肯定也要報官說遭到了水匪搶劫,兩相一對證他的身份很明確,官府肯定要搜查黃鎮這裡的。不過他們也不會因此受牽連,畢竟他們是水匪搶劫殺人的受害者,官府只知道他是黃鎮的伙計,卻不知道他就是搜捕的逃奴……

    至於陳於階肯定不會告密。

    對這個人的人品,楊信還是很有信心的。

    那麼黃鎮就很容易解釋了。

    他僱傭的伙計楊信,得知是劉七在幕後搗鬼后,因為同伴的死亡氣憤難耐一時衝動,私自離開跑去殺劉七為同伴報仇,事情就這麼簡單,只能說他太過於衝動了,但黃鎮對此並不知情,也不會是主使,如果劉家糾纏不放那就好好研究一下劉七通匪的內幕了。

    至於黃鎮是販私鹽……

    葛沽那八家海商幾乎全是販私鹽的,而且是真正的大鹽梟,販私鹽販到成為地方豪強的。

    沒人會因為一個潑皮的死把事情鬧大。

    這種事情鬧起來就是拔出蘿蔔帶出泥了,比如巡檢,駐軍之類為何坐視水匪洗劫商船?這些水匪哪裡去了?為何不剿滅?總之官老爺們都很麻煩,一個完全腐爛的體系中,拔出任何一個蘿蔔,都有可能帶出無數的泥土,相反互相心照不宣,黃鎮不揪著水匪問題,劉家也別糾纏他們,從官老爺到各家都相安無事。

    說到底劉七這種人死不足惜。

    不過楊信也不能回船上了。

    因為一旦他回去,黃鎮就必須把他送交官府。

    “此事容易!”

    黃鎮說道。

    楊信在附近躲了一陣,天黑後就輕易地摸回了船上。

    “你先去京師,魏進忠在京師裡還有處出租的宅子,你先在那裡等著,回去後我到縣衙想辦法給你入籍,再額外辦一張路引,下次進京給你送去,那時候你再用這個身份。”

    黃鎮緊接著說道。

    “黃叔,你就不嫌我做事衝動了”

    楊信好奇地問。

    “衝動?做咱們這一行的,首要就是得夠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人若犯我就決不能忍,都是狼,忍只會被視為肥肉!劉七必須殺,不殺劉七那麼以後這條道上誰都可以欺負咱們,因為都知道咱們軟弱,知道咱們被一個潑皮坑了都不敢報復,那以後咱們也就沒法再繼續吃這碗飯了。而你殺了劉七,還是以這種方式,那麼所有人都知道咱們夠狠,知道咱們有仇必報,那麼以後誰再想欺負咱們就得好好掂量一下了。至於殺個人算不了什麼,幹咱們這行誰沒殺過人,背個通緝同樣不值一提,咱們這幾個兄弟全都背著通緝。”

    黃鎮說道。

    旁邊三個養傷的水手立刻露出兇惡而又憨厚的笑容。

    他們對楊信終於滿意了。

    這個傢伙能打,夠義氣,心狠手辣有仇必報,能為兄弟出頭,這樣的人無疑最適合當夥伴了。

    “呃,這倒是沒想到!”

    楊信愕然。

    “曲陽人,打傷主人的逃奴,不過如今頂了一個淹死鬼的身份!”

    和他關係還算融洽的水手四虎說道。

    “逃戶!”

    另一個很乾脆地說道。

    “寧晉泊的,鬥毆誤殺了人,不過如今籍在保定。”

    剩下一個說道。

    楊信拱手致敬。

    這他瑪就是個賊窩!

    “這五兩銀子你留著,路上避開大路的關卡,進城時候別走左安門,走永定門進城,上次那人家在崇文門一帶,盡量避開他,你學話很快,盡量學著說當地話,一個人只要說話是本地,守門的不會查路引的,百里以內無需路引,進城後直接去找林掌櫃,他會找魏進忠,魏進忠安排住下的人保甲也不會管。”

    黃鎮說道。

    楊信也沒客氣,直接拿過了銀子。

    其實他也還有些私房錢,方小姐砸他那錢袋裡還有六個西班牙銀幣,他路上花了一個,給了苗二兩個,原本剩下三個也要給他,結果苗二跑了,他當然不會額外去送一趟。

    他又看了看黃英。

    後者欲言又止,不過她不可能跟著一起,畢竟黃鎮還有傷在身。

    楊信也沒再多說什麼,緊接著離開了這艘船。

    剩下就簡單了。

    他仗著身體壯眼神好,沿著運河西岸官道直接夜行,遇上官府設置的渡口就游過去,遇上村落就繞過去,就像旅行的背包客一樣信步而前。實際上也就相當於急行軍的速度,按照他目前的狀態,強行軍的速度基本上相當於他急行,急行軍的速度也就相當於他的閑庭信步了。就這樣黎明時候到達楊村,不過他並沒進楊村,那裡有巡檢司,而是在外圍找了個小村莊,然後走到了這個莊子裡最高端的宅院門前……

    “這位先生! ”

    清晨的霧靄中,伴著四周的犬吠聲,他一臉熱情地對門前一個看風景的錦袍中年人說道。

    “何事?”

    後者漫不經心地說道。

    他手裡還玩著兩個鐵膽,看上去就像完美的土豪劣紳。

    “您可以邀請我到您家中做客並吃頓便飯然後再贈些程儀嗎?”

    楊信一臉真誠地說。

    後者愕然一下。

    “哈哈,真有意思,居然還有人敢到老夫門前撒野,小子,你可知此乃何處?”

    然後他不怒反笑地說道。

    下一刻楊信的右手閃電般探出,這個人反應也很快,下意識地後退,但他在速度上終究還是比楊信差些,緊接著一個鐵膽就到了楊信手中,這個人立刻驚叫一聲,急忙大步後退拉開架勢。然而就在同時楊信手中那個鐵膽卻帶著隱約的破空聲飛出,一下子打在了門前的石獅子腳下。就听見一聲清脆的撞擊,伴隨著碎石的飛濺,這隻母獅子腳下的小獅子少了一半……

    “現在可以了嗎?”

    楊信繼續一臉真誠地問。

    那人咽了口唾沫。

    “請!”

    他毫不猶豫地說。

    “我就說嘛,咱們順天府的人都是熱情好客的!”

    楊信笑著說。

    那人尷尬地一笑,這時候從裡面衝出來兩個拿著刀的家奴,不過他迅速用目光止住了他們,楊信走過去之後其中一個家奴看了看楊村方向,用詢問的目光看著他。

    那人猶豫一下。

    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一個小時後,酒足飯飽的楊信打著嗝心滿意足地出門了,手裡還拎著條剛剛烤出來的羊腿,錢袋裡還多了十兩銀子的程儀。而自始至終這個明顯的地方豪紳都沒有做出任何異常的舉動,既沒有召集人手抓他,也沒去近在咫尺的楊村巡檢司報官,反而和他把酒言歡頗為暢快,甚至到最後都兄弟相稱了。

    這是聰明人。

    他知道和這種亡命徒,尤其是孤狼打交道,最好的辦法就是盡快送走,搭上點酒肉銀子不值一提,鬧起來可就難保不會死人了。

    楊信就喜歡這種聰明人。

    就在當天傍晚,他又酒足飯飽地從河西務附近一處豪紳家走出,肩膀上還扛著人家贈送的皮褥子。

    後者還笑容滿面地送別呢!

    然後楊信在附近找了處樹林爬到二十多米高的樹頂,拿皮褥子在枝杈間做了個吊床,把自己腰間綁上安全帶,就那麼躺在半空一覺睡到天亮。起來後他又去叨擾了沙河店附近的一家鄉紳,不過在這裡遇上了些波折,好在他還是用實際行動感化了後者。

    足足給他掏了五十兩程儀。

    他就這樣恍如一個四處打秋風的咱大清捐班般,在漷縣結束了他的上洛,重新恢復成一個良民,老老實實掏錢進城然後找個旅館住下,委託掌櫃幫忙高價購買了一身月白色縐紗道服,再戴上黑色方巾,穿上朱紅雲履,那一下子也風度翩翩起來……

    這叫偽裝。

    徐霞客穿一身秀才的青袍,遊遍天下就遇上一個查路引的。

    儘管他是冒牌的,他就考過一次童子試,離考秀才還遠著呢,但就憑這套行頭他能混遍大江南北,大明對文人的尊重已經到了極致,只要是文人打扮立刻就被高看一眼。

    不論真假。

    “假的又如何,假的難道就不是學富五車了?”

    楊信手中折扇刷得張開,在胸前輕輕扇動著自言自語,月白色縐紗道服隨風輕揚,露出腳上大紅的雲履……

    “此乃何地?”

    他問後面的車夫。

    好吧,他連馬車都僱上了。

    “回公子的話,此處乃是方家莊,原本咱們應該走左安門,公子指定走永定門,故此需穿過方家莊。”

    車夫陪著笑臉說。

    “方家莊!”

    楊信拖長了嗓音說道

    (感謝書友狂暴之歌,軒轅天心,楓吹天涯,污城侯費玉污,碧落黃泉教主等人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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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念往昔,繁華競逐





    方家莊是個危險的地方,楊信決定在這裡要潛越……

    其實就是回到車裡躲著。頂點

    很快他就這樣有驚無險地從這個其實沒多少人口的小村莊穿過,而且還特意從窗口欣賞了一下當朝宰相的祖居。這時候嘔心瀝血方從哲的確可以用宰相形容,因為內閣就他一個輔臣,他既是首輔也是唯一輔臣,絕對算得上宰相。萬曆對他絕對信任,雖然後世多誤傳他是浙江湖州人,但實際上他是錦衣衛籍,祖上隨永樂北遷的,家族已經在大興方家莊居住超過兩百年。

    他是京城土著。

    望著綿綿細雨中方家大宅,楊信悵惘地離開……

    “她的屁股很大!”

    這傢伙在馬車裡很肯定地說。

    緊接著馬車轉到永定門大路,這條路就很繁忙了,哪怕下著雨也阻擋不住車水馬龍,楊信的馬車很快駛過護城河,進入甕城後暢通無阻,守門士兵只看了一眼他身上就無視了他的通過。

    楊信很想問他一句穿好衣服的就是好人嗎?

    然而人就是看衣服的。

    穿著價值一兩銀子的月白縐紗道服,踩著價值兩錢銀子的雲履,頭戴飄飄巾,腰繫著大帶,配著一個價值三兩的玉佩,手中拿一個名家題字的折扇,楊信這個事實上背著一身重罪的通緝犯,堂而皇之地進了京城,然後在林掌櫃的門前下車,給了車錢打發走車夫,這才在伙計們的笑臉相迎中步入店門……

    林掌櫃也被他嚇了一跳。

    不過他這種聰明人不會問楊信為何去而復返,又為何如此打扮,既然黃鎮讓他幫忙聯繫魏公公,這種小忙他還是要幫的。

    緊接著一個伙計就帶楊信離開店舖前往內城。

    “咱們如何找我大爺?”

    楊信說道。

    “這個得花些銀子,甲字庫在西安門內,咱們沒腰牌進不了門,只能打點守門的進去找,否則就只能去魏公公在外面的宅子等著,但這個等就沒準了,說不定魏公公有事幾天都不出皇城呢!”

    伙計說道。

    “胡四哥接著!”

    楊信笑著扔了一錠五兩的銀子過去。

    伙計眉開眼笑地接過。

    “楊兄弟,夠豪爽!”

    他說道。

    打點不需要這麼多,剩下他自己就貪墨了。

    “錢財身外物,我這個人就喜歡交朋友,回頭等我安頓下來,請林叔和哥幾個好好喝一頓,兄弟人生地不熟也少不了還得找哥幾個幫忙!”

    楊信說道。

    “好說,楊兄弟稍待,我去那邊方便一下!”

    伙計笑著說道。

    楊信點了點頭。

    伙計趕緊跑到旁邊一處熟悉的店鋪換開這五兩銀子,楊信也知道自己給多了,不過他現在不太在意這種小事,因為他找到了生財之道,哪天沒有了就出去找個土豪劣紳贊助。做這種事情他沒任何心理負擔,從一個健全的法制社會突然跑到這樣一個人命如草芥的時代,又有了一身完全可比超級猛將的武力後,他也多多少少有些膨脹了。殺人下得去手,敲詐勒索毫無心理負擔,挾持人質一樣做得順手,說到底人性本來就有潛在的暴力因子,只不過現代社會被法律道德關起來了而已。

    但這個時代不一樣。

    就像把一個他這樣的現代人扔到敘利亞戰區,他一樣也會把殺人視為很平常的事。

    這是本性。

    他手中打著一頂油紙傘,站在細雨中的街道上,悠然地欣賞著雨中的古老城市,在這個大明盛世最後的日子裡,它依然繁華如故。所有人都在忙碌著他們各自的生活,鱗次櫛比的建築間車水馬龍,綠樹紅花間樓閣高塔林立,森嚴的城牆拱衛著華夏衣冠的最後輝煌……

    二十六年後,這裡就不會再有華夏衣冠了。

    “念往昔,繁華競逐,嘆門外樓頭,悲恨相續。”

    他驟然高聲吟誦。

    路過的行人抬頭看了他一眼,既然是讀書人抽瘋大家就見慣不驚了。

    “你來了!”

    然後身後一個帶著恨意的聲音響起。

    楊信愕然轉頭。

    “我都這副打扮了,你居然還能認出來?”

    他驚悚地說。

    “化成灰也忍得你,陳某天賦異禀,對別人的聲音過耳不忘,別說隔了僅僅五天,就是五年後你只要開口我就能聽出來。”

    陳於階端坐在馬上恨恨地說道。

    “那個,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要拋棄你的,只不過我得先安頓好我表妹他們,畢竟我不能不負責任,你看,我一處理好那邊,就立刻跑到京師來找你了。”

    楊信說道。

    “那就請吧!我騎馬狂奔四天,居然和你同時進城,你的腳程可夠快的!”

    陳於階說道。

    “那個,我還有點私事!”

    楊信說道。

    這時候那伙計回來,一臉疑惑地看著他們,陳於階看了看他們,示意他們在前面走,他在後面跟著,很顯然這次他不准備放過楊信。楊信倒不怎麼在意,反正他知道陳於階不可能出賣他,既然這樣留在京城和徐光啟湊個近乎也不錯。

    老徐可是有錢人。

    順便也糾正一下他們在信仰上走的歪路,給他們講講閃米特三教的內幕,還有宗教裁判所的豐功偉績,中世紀教廷的奇葩傳說,比如燒女巫之類,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陳於階應該也是信雅威的,但他們信的只是傳教士精裝版,而且很大程度是被科學吸引。

    燒女巫這種事情傳教士不會講的。

    他們就這樣進了宣武門。

    又走了四里多才到西安門,楊信站在那裡欣賞皇城,那伙計到門前去打點,大明果然銀子最好使,一名士兵立刻跑去找人……

    “這是什麼兵? ”

    楊信好奇地問。

    “親軍衛的,皇城,宮城門禁皆由親軍衛掌管,西安門這邊是金吾,羽林,府軍,燕山等四右衛,四衛輪值,這些應是燕山右衛的。皇城以內從親軍衛兵卒到內侍火者到錦衣衛乃至文武官員出入,皆需以腰牌為憑證,腰牌有牙牌,銅牌,烏木等不同材質,皆有所屬的字及編號。不過承平日久,別說各處城門,就連這皇城也一樣管理混亂,否則也不至於讓你這樣的都堂而皇之進城。”

    陳於階在後面說道。

    聽得出那被拋棄的怨念依舊很深。

    “那錦衣衛呢?”

    楊信說道。

    “錦衣衛乃親軍衛之一,太祖定制親軍十二衛不歸五軍都督府,成祖升原北平三護衛,北平都司七衛皆為親軍衛,親軍衛增至二十二個,宣宗年間升騰驤,武驤左右四衛,使親軍衛增至二十六,統稱親軍上直二十六衛。不過目前絕大多數都歸兵部,兵部尚書兼協理京營戎政,實際管轄各衛,陛下直屬只錦衣衛,另外騰驤,武驤等四衛歸御馬監提督太監管轄。”

    陳於階說道。

    說話間魏忠賢走出了西安門。

    “你這猴崽子,怎麼不陪著你那表妹反倒來找咱家了?”

    他笑著說。

    看起來他心情不錯,估計還對楊信那一百兩記憶尤新。

    “大爺!”

    楊信趕緊上前行禮。

    這一幕倒是把後面的陳於階搞懵了。

    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幾個直接到了旁邊一處飯館,找了個雅間坐下,那伙計自覺地離開,陳於階則在下面等著。

    “這是何人?”

    魏忠賢疑惑地說。

    “一個跟屁蟲,左贊善徐光啟的外甥,這左贊善是什麼官?”

    楊信問道。

    “詹事府的,從六品,無實權,翰林轉遷用的,咱家倒是認的那徐光啟,學問頗高,無論陛下還是太子,都對其青眼有加,是個能飛黃騰達的。”

    魏忠賢說道。

    “也就是說值得交好?”

    楊信說道。

    “值得,不過也無須太近,徐光啟與東林那幫子走得近,終究跟咱們不是一路人,倒是你這猴崽子,如今怎是這幅打扮?莫不是攤上事情,想要找個地方躲災?”

    魏忠賢說道。

    “大爺料事如神!”

    楊信嘆了口氣說道。

    然後他把殺劉七的事說了一遍。

    “老黃還是這脾氣,睚眥必報,幾十年了都不改,不過此事的確有些麻煩,你終究是殺了人,既然你都來找咱家這個做大爺的,那咱家就不能不管,我帶你去我那裡先住著。剩下看老黃那裡如何處置,就算一時無法解決,無非就是在這京城混著,大爺不會讓你少了吃飯的傢伙!”

    魏忠賢說道。

    “只是如此便連累大爺了!”

    楊信拱手說道。

    “自家人無需客氣!”

    魏忠賢說道。

    當然,他其實根本不在意,無非就是藉住幾天,黃鎮是乾什麼的他還不清楚,這種小事很快就會解決,哪怕被人發現又如何?

    他就是個房東而已!

    “大爺,我這裡還有五十兩銀子,放在身邊怕不安全,畢竟孤身一人容易被賊惦記,還是大爺替我保管!”

    楊信說道。

    緊接著他把沙河店那個老鄉紳贈送的程儀捧出來。

    “呃,這……”

    魏忠賢看著銀子頓了一下說道:“也罷,你們這些小孩子都不懂生計,花錢沒個節制,咱家既然是長輩,老黃不在就得管起來,銀子放在咱家這裡,給你攢著哪天成親時候用!”

    (感謝書友死亡風暴空投艙,狂暴之歌,獅子頭,乘風o踏浪, l深海之龍l,上山打老虎1000, haoszhang001 , hmht,軒轅貴冑祖述堯舜,尤文圖斯的球迷,一清粟等人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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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二十二章九千歲的失敗前半生





    “他付賬!”

    下樓的楊信一指陳於階。頂點

    後者懶得跟他計較,松江陳家還不至於在意錢財,緊接著就扔給那掌櫃一錠銀子然後跟出去。

    楊信和九千歲也沒避諱他,很快一同到了不遠處咸宜坊的那處宅子。

    這裡其實就是一座四合院。

    而且裡面已經有了不少租客,畢竟京城內城還是很擁擠,尤其是外地來謀生的眾多,這些人肯定不可能租得起一個整院,都是這種群租房性質,雖然這樣的標準四合院售價不足百百兩,但底層謀生的也就僅能溫飽,攢個幾兩銀子都不易,更何況上百兩。目前的京城就跟北洋時代的北京城一樣,底層百姓都是幾戶人家瓜分整個四合院的一間間房屋,甚至就連倒座房都有人住著,不過內門裡面的東廂房倒是還空著。這是白天,絕大多數人都在外面忙碌謀生,只有租了正房的一個落第舉子,正在房裡苦讀,不時傳出讀書聲,他的老僕人倒是很殷勤地出來伺候著。

    替魏忠賢打理這處房子兼收租的就是本處鋪長……

    京城還沒實行保甲制。

    儘管大明各地包括南都,統統都已經保甲化,但這座都城依舊按照延續舊的火甲制度。

    城內分若干坊,每坊有總甲,負責協助官府收稅,然後下面分若干鋪,舖有鋪長或者稱為舖頭,而每個鋪長手下有若干火夫,實際上就是坊居民輪值的差役。但有權有勢人家肯定不干這個,最後就是小民倒霉,而且一旦五城兵馬司在坊抓捕盜賊,這些火夫一般就是炮灰,另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職責就是防火救火,這座城市的這個問題一向很嚴峻。

    總之鋪長就是目前京城最基層的干部。

    當然,就是個伺候大爺的。

    這京城裡到處都是高官顯貴,他們也肯定不能當舖長,鋪長無非就是坊裡的底層小民,他不伺候大爺還能怎樣。

    至於楊信……

    那當然是熱烈歡迎了。

    什麼路引之類提都不要提,魏公公的侄子來還看什麼路引,至於一個姓魏一個姓楊就忽略好了。

    “我大爺真是平易近人!”

    楊信看著魏忠賢安排好他之後匆忙離去的背影,忍不住發出了由衷的感慨。

    “不過是一個連品級都沒有的內使而已,你還想他怎樣?盛氣凌人不可一世?他又不是太監!”

    陳於階嗤笑道。

    “呃,他不是太監嗎?”

    楊信愕然。

    “看來楊兄對內官一無所知。

    太監這個稱呼的確已經濫用,但也還沒到隨便一個內官就稱太監的地步,認真論起來太監只是內官中最高等的,正四品。

    其下還有左右少監,正五品,左右監丞,從五品,再下典簿,奉御,長隨這都是有品級的,其中司禮監,乾清宮等各宮近侍穿紅貼裡,二十四衙門及各山陵等處及長隨以下低等穿青貼裡。但各衙門主事的都可以穿曳撒,而無論是穿曳撒還是貼裡,奉御以上都戴鋼叉帽,你這位伯父穿青貼裡,戴的又是平巾,那就只能是長隨及以下了,但長隨至少也得戴個牙牌,你這伯父又是烏木牌,這年紀也不至於還是火者,這就只能是個沒品級的內使了!

    你這伯父得五十了吧?

    五十了還沒能混上一面牙牌,這個中官當得……”

    陳於階鄙夷地搖了搖頭。

    “真失敗?”

    楊信說道。

    “這個詞倒是頗為形象!”

    陳於階說道。

    “可他是甲字庫的。”

    楊信說道。

    他還想挽救一下九千歲那失敗的人生。

    “甲字庫倒是肥差,但也只能說他善鑽營,還有些手段,但並非就是說他地位高,甲字庫只是承運庫之一,承運庫五品的掌印太監一員,下屬近侍,僉書等職,都是有品級的,共轄十庫,以甲乙丙丁等號,各儲地方供奉的貨物,各庫皆有掌庫,掌庫同樣有品級,他肯定不是掌庫,那麼他會寫字否?”

    陳於階說道。

    “應該是不識字!”

    楊信汗顏。

    “那就不可能是寫字了,剩下也就只能是監工,掌庫以下就寫字和監工,你這位伯父是甲字庫一個沒有品級的監工。

    而且五十了。

    這輩子沒多大奔頭了!”

    陳於階搖了搖頭說道。

    “據說他和一個叫王安的大太監關係很好。”

    楊信還不死心。

    “王安?宮裡就沒有一個大太監叫王安的,你說的應該是東宮,太子的伴讀的確叫王安,這倒的確是個前途,畢竟太子終有繼位之日,那時候王安也就跟著飛黃騰達,或許也會提攜他一把,你伯父還有晉升的機會。”

    陳於階很敷衍地說道。

    “但他過去伺候過太子的王才人和皇孫,據說伺候得很好。”

    楊信掙扎。

    “那就是在東宮典膳局當過差,巴結王安要過去的,東宮典膳局有郎,丞,這是有品級的,他伺候王才人那就不可能是郎丞,還是個小頭目而已,王才人生的皇孫的確有可能封皇太孫,他要是如此倒是很有前途。然而今上亦不過五十多歲,太子今年也才三十多歲,春秋正盛,你這個伯父五十了,王才人生的皇孫今年才十四歲,你確定他能等到皇孫繼位的那一天?”

    陳於階鄙視之。

    這樣說來九千歲的人生簡直就是一個奇蹟啊!

    楊信心中驚嘆。

    “走吧!”

    陳於階不耐煩地催促他。

    “我還得置辦些東西呢!”

    楊信看了看身後家徒四壁的景像說道。

    陳於階隨手扔給鋪長一錠銀子……

    “勞煩鋪長!”

    他說道。

    “公子放心,小的保證辦妥,公子是否買個使喚的,有個十七八兩就差不多了。”

    鋪長眉開眼笑地說。

    “小丫鬟?”

    楊信頗為意動地說。

    “趕緊走吧!”

    陳於階不滿地說道。

    楊信還是帶著遺憾走了,買小丫鬟只能想想,因為這種交易必須得立契的,還得有保人,他一個連合法身份都沒有的就別扯了。就算有人貪圖錢財,就這麼賣給他了,一旦被發現沒有契約,那就是掠賣良人,杖一百流三千里,他的小丫鬟還得被官府送回原主。

    不過僱人就無所謂了,只要他出錢雇個小廝還是沒問題。

    如果他口味時尚一些……

    “萬惡的舊社會!”

    楊信帶著惡寒說道。

    另一邊牽著馬的陳於階沒聽見他說什麼,兩人在繁華的街道走過,向南走到宣武門才折向東,過大明門進入東城,就這樣一直走了得一個多小時才到了一處柵欄式的坊門,楊信抬起頭看著頭頂……

    “明時坊,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他說道。

    然後他就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這個名字感覺熟悉了。

    前方一輛馬車迎面而來,馬車的簾子和窗子掀開,可以看見裡面一大一小兩個並蒂花一樣的少女正在說話,那個年紀略小的,手中拿一個小團扇說的眉飛色舞,然後無意中一抬頭,在看到他的瞬間就愣住了,有些茫然地盯著他,另一個略微年長的看她如此模樣,也帶著疑惑轉過頭,同樣盯著白衣飄飄的楊信,那臉色有些茫然……

    “是你?”

    汪晚晴驚訝地說。

    “不是我!”

    楊信很堅決地說。

    然後他將目光轉向旁邊那個。

    方小姐的臉瞬間通紅,幾乎下意識地用團扇遮面。

    “明明就是你,換了衣服以為我就認不得你?黃家姐姐何在,你們為何不來找我玩?還有,你為何如此打扮,人模狗樣,是不是做對不起黃家姐姐的事情,想去南院那種臟地方?”

    汪晚晴怒斥之。

    “呃,這個南院是何處?”

    楊信疑惑道。

    “教坊司南院,就在這明時坊!”

    陳於階好心地解釋。

    “我能去那種地方?汪汪,你說話要負責的,不要以為你小就可以憑空污人清白,我是那種眠花宿柳的人嗎?你可以問陳公子,我明明是他邀請來,到他舅父左贊善徐公府中一同研究天文地理的,至於你黃家姐姐還在天津,我們在天津遭遇水匪搶劫,她爹受了傷,至今還在天津養傷,我是被陳公子從天津特意邀請來的!”

    楊信義正言辭地說。

    “你們研究天文地理?你懂天文地理?還跟徐贊善這樣大學問的研究?”

    汪晚晴歪著小腦袋,一臉疑惑地說道。

    “不信你跟著看啊!”

    楊信隨口說道。

    “方姐姐,咱們跟著去看看可好?”

    汪晚晴立刻轉頭問方小姐,那表情明顯有些躍躍欲試。

    而後者的臉色此時已經恢復,這是個聰明的姑娘,她知道這時候最好的選擇就是裝不認識楊信。

    “那是否太過冒昧?”

    她搖著小團扇很淑女地說。

    “哎呀,徐贊善府咱們又不是沒去過!”

    汪晚晴晃著她肩膀說道。

    “在下陳於階,松江人,徐贊善乃在下舅父,若二位小姐亦有此雅興,在下可代舅父邀請二位,只是不知二位小姐如何稱呼?”

    陳於階立刻拱手說道。

    “她叫汪晚晴,兵部汪侍郎孫女,這位是方……”

    楊信說道。

    方小姐寒眉一豎……

    “是方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楊信趕緊說道。

    (感謝書友20181114202159380,軒轅天心,我是草泥瑪,污城侯費玉污等人的打賞)
mk2258 發表於 2019-5-18 15:47
正文第二十三章貓奴們的憤怒



    “首先大地是什麼?”

    楊信一本正經地站在桌邊,對著牆上臨時糊上的白紙說道。

    然後他用毛筆劃了個圓。

    “這個不用你說,紅毛人早就已經說過了,他們還說過經緯線,我還看過他們畫的萬國圖,據說在宮裡還有他們畫的坤輿萬國圖,那個更加詳盡清楚。他們還說有人駕船環繞大地轉了一整圈,就連你上次吹的那個美洲他們都說過,就是沒有你說的三千尺的瀑布!”

    汪晚晴抗議。

    徐光啟不在家,不過他身邊沒別的親人,陳於階就是一直跟他的,在徐府就可以說了算。

    “閉嘴,現在是我在講!”

    楊信用小竹竿一敲面前的桌子。

    “楊兄,你還是繞過地球直接講日月星辰,我們都不是山野村夫,在下見過的傳教士眾多,汪小姐之祖父師承李卓吾,李卓吾當年亦曾與利瑪竇六度相會辨東西學問,不會不知道這些,方小姐既是敬涵先生之女,亦是家學淵博,想來這些也都清楚。”

    陳於階說道。

    “無妨,楊公子所講倒也新奇。”

    方小姐溫婉地說道。

    很顯然她是真不知道,明朝士大夫對傳教士帶來的這些東西,並不都是像徐光啟一樣接受,實際上北方儒家反而抵觸激烈。

    她爹估計就是這樣一個老頑固。

    “你看,還是方小姐懂事!”

    楊信說道。

    然後他在方小姐無語的目光中又重新介紹地球。

    汪晚晴一開始還不滿,但很快就被吸引,興致勃勃地托著腮坐在那裡就像個好學生一樣聽講,而方小姐則目不轉睛,甚至很快就連陳於階都開始找出紙筆記了。畢竟傳教士所知有限,很多東西不可能像楊信這樣知道的清楚,哪怕楊信其實也有所保留,比如澳大利亞這樣還沒發現的,他是肯定不會講,萬一被傳教士知道就不好了。

    他只講已知的。

    但即便是已知的,也遠超那些傳教士。

    後者並非真正的學者,他們是傳教又不是傳播天文地理。

    而楊信則是真正在向這些人描述這個世界,海洋,陸地,島嶼,北非廣袤的撒哈拉沙漠,南美洲無垠的亞馬遜雨林,塞倫蓋蒂大草原奔馳的角馬,甚至於馬達加斯加的巨型象鳥,冰封的南極大陸,奇幻的亞利桑那大峽谷,綿延數千里的喜馬拉雅山。

    所有這一切都無不讓三個聽眾恍如夢幻。

    尤其是他的介紹中還包括了各地大致的歷史,甚至還摻雜各種扒皮。

    這傢伙也不善為師,他就是毫無頭緒的想起什麼講什麼,但他講的都太過新奇,很快三個聽眾全都被帶偏,忘了最初的目的是聽他講太陽系的構成了。然後他就這樣一直講了一個多小時,楊信最後自己都忘了這一點,甚至內容都歪到完全脫離地理範疇,變成各種扒皮內幕段子集合。

    “燒女巫?”

    陳於階愕然地說。

    “對,其實多數都是無辜的,比如某個人求婚不成,就可以勾結宗教裁判所的人誣陷人家是女巫,然後抓起來燒死,目前應該還燒,不僅僅是女巫,無論什麼被宗教裁判所審判為異端的人都燒。包括宣揚不符合教廷思想的學者,二十年前他們剛剛燒死一個,咱們的王艮,何心隱,李贄之流要按照他們的標準,肯定也要綁到火刑架上統統燒成渣渣的,當年他們連貓都統統燒死呢!”

    楊信說道。

    “什麼,貓貓那麼可愛,為何要燒貓貓!”

    汪晚晴驚叫道。

    “他們認為貓貓是女巫的化身,女巫可以變成貓貓。”

    楊信說道。

    “這位小姐,請不要相信他的謊言!”

    伴隨著一聲語調怪異的喊聲,他們的房門被推開,一個穿著大明服飾的歐洲人最先走進來,用不友好的目光看著楊信,在他後面還跟著一個穿青色官服的老者,胸前綴著長腿的水鳥補子……

    “龍司鐸!”

    陳於階站起來尊敬地說。

    “請你用你的手,按著你們的聖經發誓,說你們沒有燒過女巫,沒有燒過貓貓,沒有燒過異端,請你對著你們的雅威發誓,說布魯諾沒有被燒死在羅馬鮮花廣場上。”

    楊信伸出手說道。

    “我承認,過去的確有些人對教義的理解出現錯誤……”

    龍司鐸說道。

    “燒沒燒過,我就問燒沒燒過?請你用你的手按著你們的經書,對著你們的雅威,說你們的宗教裁判所不存在,你們從沒燒死過異端,從沒燒死過貓貓,你們也從沒賣過贖罪券,說花錢就可以升天堂。你們也從沒有宣揚過不洗澡才是聖潔,把一個四十年不洗澡,身上都長蟲子的王后封為聖徒,你們沒有把哥白尼的天體運行列為禁書,你們沒有把支持日心說的學者布魯諾以異端定罪並燒死。請你對著雅威發誓,這些都是假的,都是不存在的!”

    楊信囂張地指著他說。

    “我……”

    龍司鐸還想說什麼。

    “請發誓,是或者不是!”

    楊信說道。

    龍司鐸深吸一口氣。

    “是的,我承認這些的確都存在過,但我必須聲明,日心說的確是異端,布魯諾罪有應得。”

    他說道。

    汪晚晴驚叫一聲,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彷彿在看一個劊子手,但很顯然她的關注點並非布魯諾,她又不知道誰是布魯諾,她只是不敢相信有人會燒死可愛的貓貓,連方小姐都有些震驚地看著龍司鐸。估計這也是個貓奴,實際上明朝除了洪武和永樂,剩下到目前為止,那些皇帝幾乎全是重度貓奴症患者,萬曆的皇宮目前基本上就跟個貓窩一樣。

    有皇帝帶頭,民間就不用說了。

    “恰恰相反,日心說才是最接近真理的!”

    楊信說道。

    就在這時候,方小姐卻站起身。

    “徐公,天色不早,小女子家在城外,需得告辭了!”

    她行禮說道。

    “代我向敬涵先生問好!”

    後面的徐光啟微笑著說道。

    汪晚晴也站起來告辭,不過方小姐出門時候,回頭看著楊信說道:“楊公子,你莫非想讓我們兩個弱女子自己回去嗎?”

    “呃,那我還是做護花使者吧!”

    楊信趕緊說道。

    然後他也向徐光啟二人告辭。

    臨走前還和龍司鐸對視一下,後者的目光深沉而震驚,看他彷彿是在看一個小惡魔。

    很快三人就出了徐府。

    “方姐姐,你為何匆匆離開?”

    汪晚晴疑惑地問。

    “傻丫頭,龍華民早就被聖旨驅逐回澳門,雖然實際上他們多數都被民間信徒隱藏起來,哪怕這京城也來去自如。但徐贊善終究還是朝廷的官員,咱們在他家中遇上龍華民,對他和咱們都很尷尬,不趕緊離開還留在那裡做甚?”

    方小姐說道。

    “他們居然燒貓,簡直是喪心病狂!”

    汪晚晴憤憤地說道。

    “這算什麼,還有很多呢!而且他們燒貓還遭到報應,結果沒有貓導致耗子氾濫,最終耗子傳播的鼠疫,讓整個歐洲一下子死了一半的人,他們將其稱之為黑死病,直到如今還時不時鬧個鼠疫。”

    楊信在後面說道。

    “你又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方小姐回過頭狐疑地說。

    “呃,我不想編故事騙人,實際上我之前失憶過。”

    楊信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失憶與知道這些何干?”

    方小姐說道。

    “你可以把我看做一本書,過去的記憶就像翻過了一頁,然後現在的我就是新的一頁,而這些東西就寫在這頁上,但你要問我是誰寫的,那我也不知道,同樣誰把我過去翻過去的我也不知道。總之如今我這頁書上就明明白白地寫著這些東西,而且我可以保證這都是真的,但請不要追根溯源,因為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呢。我生從何來,死往何處?我為何要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我的出現對這個世界又意味著什麼?”

    楊信用憂鬱的目光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重複著呂秀才的名句。

    “你就是個逃奴!”

    汪晚晴揭穿他的真面目。

    “而且還是一個背了一堆罪名的逃犯,天津兵備道的通緝令可是已經發到京城了,昨天我看到一張呢!”

    緊接著她又說道。

    “我還是你救命恩人呢,沒有我你早淹死運河了,話說你拿著小團扇款款走出船艙,然後被潮湧撞翻一下子拋起的風采,簡直猶如神女飛天,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此刻我仍然是歷歷在目啊!”

    楊信很惡毒地說道。

    “我掐死你!”

    汪晚晴氣急敗壞地尖叫一聲,回頭就要去撓他。

    “好了,你們倆都不要鬧了,時候已經不早,晚晴你先回家,至於你,跟著我過來!”

    方小姐趕緊拉住她說道。

    “你不會又想起要殺人滅口吧?”

    楊信驚悚地說。

    方小姐的臉瞬間紅了。

    “把他捆起來!”

    她咬著牙說道。

    “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無辜的!”

    楊信以最快速度後退,一邊喊著一邊警惕地看著圍過來的方家家奴。

    “那就閉上嘴,老老實實跟我走!”

    方小姐說道。
mk2258 發表於 2019-5-18 15:47
正文第二十四章110嗎?這裡有裝逼犯!

“方府!”

    楊信指著頭頂的匾額念道。

    在他眼前的是一座朱漆大門,門前一對巨大的石頭獅子,八字影壁左右分開,兩旁實際上是倒座房後牆的高牆橫亙,上面琉璃瓦覆蓋……

    這是方從哲家。

    “七小姐,大老爺身子可好些?”

    門房迎出卑躬屈膝地問。

    “還是老樣子,勞福伯掛念,二叔可曾歸府?”

    方小姐說道。

    “回七小姐,老爺尚在宮裡,不過大少爺在府中。”

    門房說道。

    方小姐厭惡地冷哼一聲。

    然後她回過頭,正背著一隻手欣賞方府大門的楊信,一臉純潔地看著她,此刻天已經放晴,雨後的陽光中這傢伙白衣飄飄,手中折扇輕搖,身高臉俊,笑容中帶著邪氣,儒雅中帶著英武,寬闊的肩膀充滿力量,搞得方小姐一時都有點恍惚……

    “你,跟我來!”

    她咬咬牙說道。

    “你想對我做什麼?我可不是那麼隨便的人!”

    楊信警惕地說道。

    作為一個通緝犯,跑到當朝宰相府可不是個好主意,這種大宅都是家奴無數,進去不熟悉的連逃跑路線都找不出來,方從哲的家至少五進,這是高級官員的標配,倒不是說他蓋不起更豪華的,而是官員住什麼標準都有製度,就算五進也很大了,這種大宅進去真容易迷路。萬一到時候方小姐一聲令下,四周幾百名家奴齊上,那他可就變成甕中捉鱉了,他在這個問題上可是清醒的很,方小姐的確挺漂亮的,但他也不是沉迷美色的人。

    “把你知道的那些東西對我二叔講一遍,他會幫你解決麻煩!”

    方小姐說道。

    “他又不在家!”

    楊信說道。

    “你不怕進徐府,你跟晚晴毫無戒備,為何對我如此警惕?”

    方小姐咬著牙說道。

    “我們很熟嗎?”

    楊信說道。

    “我住在咸宜坊,具體是什麼胡同我也沒記住,不過是甲字庫魏公公的宅子,鋪長姓何,什麼時候方閣老想見我派人說一聲就行。不過我覺得應該準備些東西再見他,有這東西講起來更簡單些,他也可以拿著去獻給皇上。只是這東西需要些成本,得找些能工巧匠,我可是窮人,而且這個是為方閣老做的。 ”

    他在方小姐冒火的目光中緊接著說道。

    “滾!”

    方小姐咬著牙掏出錢袋,再一次砸在楊信身上。

    旁邊門房一臉震撼。

    “別這樣,我真得準備一下,我想給方閣老做個地球儀,那時候他可用進獻皇帝,就是類似坤輿萬國圖那樣的,只不過更形象更精準,包括坤輿萬國圖上沒有的一些。”

    楊信說道。

    他倒是說實話。

    大明最早的地球儀現代在英國的博物館,天啟三年由天啟下旨讓傳教士負責製作的,所以那些穿越明末做地球儀的可以醒醒了,好在楊信來的稍微早了那麼一點點,他還是可以用這個裝一下逼的。雖然他不可能真製造出和現代一樣精準的地球儀,但好在這個時代要的也只是大致有那麼個意思,坤輿萬國圖不也一樣沒什麼精度,他自認憑著記憶手繪出來的世界地圖,絕對不會比坤輿萬國圖這樣的差。

    後者哪有什麼精度?

    無非就是一個大致的輪廓而已。

    坤輿萬國圖都能把山東半島畫的幾乎看不出來呢!

    方小姐冷眼相待,用冒著寒氣的目光看著他。

    “好了,要不我去你們方家做!”

    楊信在沉迷美色中,一臉煩躁地說道。

    “去我家!”

    方小姐冷冷地說。

    “去,去,去了你就是把我抽筋剝皮我也認了!”

    楊信說道。

    “你那身皮我還不稀罕!”

    方小姐臉色稍霽,對他嗤之以鼻。

    “吆,七妹來了,怎麼不進門啊!”

    門里傳出一個聲音,緊接著一個三十多數的男子,帶著一身酒色之氣走出來,腳步虛浮面無血色,一看就是被吸乾了的酒囊飯袋,長得倒是還算湊合,一身珠光寶氣,手上還帶著碩大的紅寶石戒指。

    方小姐冷哼一聲,很乾脆地進了自己馬車……

    “我是你大哥!”

    酒囊飯袋怒道。

    楊信很歡樂看著豪門恩怨,然後向酒囊飯袋一拱手,趕緊追著方小姐的馬車去了,後面酒囊飯袋倒是在饒有興趣地看著他。這個人應該就是方從哲的大兒子,那個喜歡馬震的方世鴻了,當然,是不是馬震致使妓女落馬而亡這個暫不可知,但這個東林群賢攻擊方從哲的重要武器,也的確是個不學無術的酒囊飯袋。

    見了大哥的方小姐心情惡劣,楊信也沒敢再撩她,跟著一起出了內外城轉入方家莊。

    “我不能白乾啊!”

    楊信一邊跟著她走進府中一邊說道。

    “說!”

    方小姐說道。

    這座府邸是四進,也算不小了,她的兩個哥哥都成家,但都跟著方從哲當些不大不小的官職,包括方世鴻也是官,他們是錦衣衛籍,本質上還是軍戶,不需要科舉就能靠祖蔭當官,她姐姐已經出嫁,她就是這府中真正主事的。

    “我有個表弟已經過了府試,很想拜在令尊門下。”

    楊信說道。

    “家父病重,不能教學生。”

    方小姐說道。

    “這種事情不就是掛個名嘛!”

    楊信說道。

    “我會跟家父說的,收個關門弟子也未嘗不可,最多安排一個弟子代他教授,但你做的地球儀得真正有用才行,宮裡有坤輿萬國圖,別以為陛下不會知道海外之事。”

    方小姐說道。

    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如果楊信的表弟真過了府試,那也算得上一個寒門才子,她爹收個這樣的學生會傳成佳話,事實上她爹的學生里面不少這樣的,楊信對她爹的評價不完全正確。

    “我辦事,你放心!”

    楊信說道。

    “哼!是你的表弟還是那位姑娘的?”

    方小姐冷哼一聲。

    “呃,其實是她弟弟,我是她表哥!”

    楊信說道。

    “還表哥表妹呢,你不是失憶了嗎?”

    方小姐不無諷刺地說。

    “我覺得親戚還是做不了假的,還有,你不要聽汪汪胡說,那城門口的通緝令你可是看見了,那上面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她是憑空污人清白的。”

    楊信義正言辭地說。

    他還真就去城門口看了那張通緝令,應該說畫的還是有一定真實性,只可惜跟現在的他完全就是兩個人,這傢伙甚至還在那里和圍觀的一起議論一番,沒有一個人認出他就是上面的通緝犯,不過要是天津兵備道再發下一張,他就肯定不敢湊上前了。

    “小姐,老爺讓你過去!”

    荷香小妹妹迎面而來,然後愕然地看著楊信。

    “你,你……”

    她瞪大眼睛說道。

    “閉嘴,你不認識他!”

    方小姐臉色微紅地喝道。

    荷香小妹妹一吐舌頭,趕緊裝作不認識楊信,方小姐直接右轉,她沒說別的楊信就跟著好了,進了兩道門之後眼前豁然開朗,一座以水池為中心的花園展現眼前。水池周圍綠樹紅花,假山林立,一道曲折的小橋橫跨水池,直通盡頭一間水榭,一個病懨懨的老人正坐在那裡,裹著薄被看腳下金魚,看年齡也就六十出頭。

    這就是方家老大了。

    方從哲就親兄弟倆,他這個大哥是庠生,也就是個秀才。

    “父親!”

    方小姐上前行禮。

    方大先生病懨懨地看了看她身後的楊信。

    “這是哪家的公子?”

    他問道。

    “方老先生,鄙人楊信,乃一山野村夫,粗識文墨,日前靈感乍現做詩一首,只是無人斧正,聽聞老先生當今名士,只可惜無緣得識,今日偶遇貴府女公子,故此厚顏相求,欲以此獻之先生,望先生不吝賜教。”

    楊信在方小姐瞠目結舌地註視下上前一步拱手說道。

    “哦,說來聽聽!”

    方大先生一笑說道。

    他以為又是哪個追他女兒的狂蜂浪蝶,跑來向他裝個逼,走他這個上層路線呢!

    楊信刷得展開折扇。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他念道。

    話說咱大清兩百多年,也就出了這一首能讓人記住的了,居然還是個韃子寫的。

    方大先生瞬間坐直了。

    方小姐也傻眼了。

    “這,這,這是詞!”

    她頗為艱難地擠出這句話。

    “呃,山野村夫,不懂詩詞!”

    楊信謙虛地說道。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方大先生這才長出一口氣,拍著椅子的扶手擊節讚歎道。

    “去吧,就讓汀蘭帶你轉轉,若是離家太遠今晚就留下陪老頭子喝一杯,老頭子還得細品一下你的這首大作,老頭子亦非名士,更不是達官貴人,不過是鄉野間個行將就木的教書匠而已,楊賢侄無需拘謹,以後這方家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此句足以流傳千古矣!”

    方大先生揮手說道。

    他居然就這麼把自己女兒給賣了!

    “晚輩正欲叨擾!”

    楊信笑著拱手說道。
mk2258 發表於 2019-5-18 15:48
正文第二十五章有個詞叫走光你知道嗎?

方汀蘭,岸芷汀蘭,鬱郁青青!”

    離開了水榭之後,楊信立刻露出真面目,一邊走一邊笑得很開心地說道。

    “你從何處偷的這首詞?”

    方汀蘭恨恨地說。

    “我怎麼就不能是自己寫的了?你這樣說我,我真得很傷心啊,你這是對一個文學青年的人格侮辱,你知道不知道?你深深地傷害了我這顆柔弱的心靈,你必須得向我道歉!”

    楊信義正言辭地說道。

    “那你再做一首!”

    方汀蘭蔑視地說。

    “我再做一首又如何?”

    楊信說道。

    “你只要能再做一首和方才相差無幾的詞,那我就相信你,並且向你道歉!”

    方汀蘭說道。

    “閱盡天涯離別苦,不道歸來,零落花如許。花底相看無一語,綠窗春與天俱莫。待把相思燈下訴,一縷新歡,舊恨千千縷。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楊信搖著折扇吟誦。

    做就做,誰還怕誰呀?

    有王國維在還怕寫詞這種小事?

    老王這個人的確很奇葩,但要說到這寫詞的水平,哪怕就是放到明末,那也是和水太涼,龔鼎孳,吳偉業這些人一個級別的,人家可是真正這方面的大師級專家。

    方汀蘭瞬間張口結舌。

    “要不要我再來一首?”

    楊信站在她前面,看著她得意地說道。

    方汀蘭咬著牙一跺腳,一把推開他,低著頭快步向前……

    “做人要守信用啊!”

    楊信在後面繼續刺激她。

    方汀蘭咬著牙在前面加快了步伐。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但方汀蘭的氣焰算是被打下去了,因為理虧她在楊信面前很難再保持高姿態,對他說話的聲音都下降不少。

    對楊信要求的各種東西更是無不應允。

    包括從城裡僱最頂級的銅匠,漆匠,木匠,購買各種材料,尤其還包括這時候也算價值不菲的鐵力木,按照楊信的設計,準備製造一個鐵力木架子的一尺直徑銅球。空心的,用厚一點的銅皮,由銅匠手工敲出來,然後蒙上紙,再向紙上畫地圖,楊信的畫工肯定拿不出手,但方汀蘭可是工筆劃的高手,楊信指揮她畫就行。畫完之後往下裁紙,按照地圖上畫的邊線往下裁,裁一塊漆一塊,最終一塊塊用不同顏色漆出一個完整地球儀。

    最後再畫上經緯線標註一些必須標註的東西。

    而重要城市如京城這樣的,乾脆就往上鑲嵌寶石,長江黃河之類的大河用銀線嵌出來。

    這樣就可以了。

    不過還是得確定哪些地方該畫上哪些地方不該畫上。

    其實也沒多少不該畫的。

    這個時候像樣的地方能發現的基本上都已經發現了,也就還有夏威夷和澳大利亞,還有新西蘭。

    也就這三個重要地方了。

    剩下還有就是些小島,這樣的地方楊信根本記不住,也不可能往上面畫,不過可以把阿留申群島加上以顯示比坤輿萬國圖知道的多。而南極洲可以畫得真實一些,坤輿萬國圖上的南極過於誇張,這個時候歐洲人同樣沒發現南極洲,這片土地是他們想像出來的南方大陸。

    甚至還煞有介事地想像出來那裡的生物。

    不過楊信對於這時候各地的國家不甚了解,只能是大致印象,所以往上面畫國界就不太可能了,最多只能標註上主要國家的名字。

    好在這也沒什麼。

    萬曆不會在乎這個的。

    坤輿萬國圖同樣有不少也是傳教士們蒙的。

    而且這樣更符合這時候大明的標準,畢竟按照大明的朝貢體系,外國統統都是蠻夷番邦,大明和他們之間不需要國界,大明皇帝乃天下之主,日月所照皆為萬曆所有,畫上國界算什麼?讓萬曆和那些蠻夷並列?這樣就可以把地球儀改個名字了,比如大明八纮一宇儀,這不是讓萬曆知道外面有多少國家的,這是讓他知道外面還有多少蠻夷沒來朝貢的。所以國界完全不需要,倒是那些大的河流和山脈湖泊之類都給畫上,最好再給他畫一艘風帆戰列艦,就照著勝利號的,讓大明皇帝陛下雄心壯志……

    萬曆是沒什麼戲了。

    不出意外他到明年就該龍馭賓天了。

    “你不能只做地球儀,還得把各地風土人情,甚至歷史物產加上,這樣才是完整的,若是這地球儀上不能寫,那就乾脆單獨編一個小冊子,尤其是這些地方的歷史,那些珍禽異獸也可以畫出來,咱們的目的是讓陛下看著高興,若陛下看著高興了,我二叔略微一提,不但你殺那個劉七的罪可免,就是賜一個官職也完全可能。”

    方汀蘭說道。

    “那個,我說我有很多字都不會寫,你不會因此笑話我吧?”

    楊信說道。

    方汀蘭愕然地看著他。

    緊接著她終於忍不住一下子笑靨如花綻放。

    “你居然不識字?”

    她指著楊信花枝亂顫。

    “我不識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個詞叫走光你知道嗎?”

    楊信小心翼翼地說。

    說話間他伸出一個手指指向她胸前。

    方汀蘭茫然,順著他的手指向下看著自己的胸前。

    這時候其實是農曆的五月中旬,天氣已經很熱了,而她身上就穿了一件粉色羅衫,羅這種東西其實也就比紗稍強點,但因為忙著和楊信畫地圖,身上已經出了很多汗,自己倒是全身心投入工作中沒察覺。她這樣前仰後合地大笑,讓薄薄的羅衫一下子緊貼在皮膚上,顯出出了裡面紅色的主腰,其實也就是類似歐洲女人束腰的東西,同樣也顯露出裡面肌膚的顏色,因為主腰顏色的襯托和羅衫的顏色,那真得粉嫩粉嫩,甚至還有一點很明顯的凹陷……

    她真得很有料。

    要知道主腰並不是向上託的,實際這東西包裹挺嚴實,還能顯出凹陷那就只能說主腰有點包不住了。

    不過按照這個時代的標準,這真的已經算是走光。

    方汀蘭驚叫一聲。

    她的俏臉一下子通紅,緊接著雙臂抱在胸前……

    “你這還不如剛才呢,那是視覺刺激這直接就是精神衝擊!”

    楊信無語地說。

    此刻她臉上的表情再加上這套動作,可是比那點不值一提的凹陷,對楊信的刺激更嚴重。

    “登徒子!”

    方汀蘭羞憤地說道。

    “我要是登徒子就不提醒你了!”

    楊信說道。

    方汀蘭轉頭接過荷香遞上的半臂,然後迅速套在身上,突然露出一絲笑容……

    “你自己畫吧!”

    她故作氣憤地說道。

    說完她轉身就要往外走。

    楊信傻眼了,他會畫什麼啊,他連字都不會寫呢!

    “窈窕燕姬年十五,慣曳長裾,不作纖纖步。眾裡嫣然通一顧,人間顏色如塵土。一樹亭亭花乍吐,除卻天然,欲贈渾無語。當面吳娘誇善舞,可憐總被腰肢誤。”

    他毫不猶豫地吟詞。

    他就不信這種文藝少女能扛住“眾裡嫣然通一顧,人間顏色如塵土”。

    方汀蘭站在那裡,肩膀顫抖了幾下,然後嫣然地轉過了身……

    “姑且饒過你這一次!”

    她用手指點著楊信恨恨地說道。

    旁邊荷香小妹妹終於沒忍住,一下子笑出聲來。

    “笑什麼笑,就穿那麼一點站在那裡,成何體統!”

    方汀蘭紅著臉喝道。

    可憐剛剛脫了半臂給她的荷香小妹妹,只好低著頭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不再給他倆當炮灰了,臨出門前還給了楊信一個鼓勵的眼神,很顯然這個小丫鬟的心思已經不是那麼純潔。或者說她太了解自己小姐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穿多點反而穿一件最俏的,這擺明了就是蕩漾了,人家荷香小妹妹都知道往羅衫外面套件半臂呢!

    春天來了,又到了動物們交配的季節……

    房間裡就剩下楊信和方汀蘭,後者紅著臉低下頭,伏在案上畫地圖。

    楊信倒是毫不在意,他又沒想泡人家。

    他無非就是摸了一下,也不能說摸,那隻是意外,是為了救她,很純潔不摻雜任何邪念的,他還不至於為了這點事情,非要負責任到勇敢地挑戰目前的道德體系。在這個問題上他還是很清醒的,雙方之間可以說是階級的鴻溝,是士與庶的區別,他再能剽竊王國維,也改變不了他是大明法律定義上的庶民的事實,方家怎麼可能容忍自己家小姐被庶民染指。

    這完全是違背目前道德體系的。

    真要是出了這種事情,就連方小姐都必須得面對千夫所指,整個社會全民唾棄的目光,哪怕這時候戲文裡,最多也只會唱崔鶯鶯和張生私奔,請注意後者是生,人家是赴京趕考的,是個舉人,而賣油郎最多也就是獨占花魁,請注意,後面意思是個妓女。

    如果換成崔鶯鶯跟著賣油郎……

    那不是亂了綱常嘛!

    就連戲文裡面都不敢唱啊!

    “你的手不要抖,你這樣能畫好嗎?”

    他看著方汀蘭略微顫抖的手,一臉不滿地說道。

    方汀蘭咬著嘴唇抬起頭,惡狠狠地看著相距不足一尺的他那張臉,在他呼出的熱氣繚繞中,做出欲擲筆狀,楊信趕緊換上了最最溫柔的眼神

    (感謝書友靈感脈動,我是草泥瑪,萌父,hmht,鳳羽舞菲,軒轅天心,尤文圖斯的球迷等人的打賞)……
mk2258 發表於 2019-5-18 15:48
正文第二十六章冰火兩重天

楊信的地球儀,最終靠著方汀蘭的生花妙筆完成……

    她的畫工的確精緻。

    據說她還得到過董其昌指點,董大師至今健在,不過因為兒子強搶佃戶女兒的行為引發一連串事件,董家豪宅被暴民們焚毀,董大師不得不倉皇逃亡,導致聲望大損……

    藝術家也不免暴民之手啊!

    總之方汀蘭按照楊信的指點畫出地圖,那邊雇來的工匠迅速完成木架和銅球並組裝起來,然後給銅球蒙上白紙,依然由方汀蘭照著之前自己畫出的地圖臨摹到了這張白紙上。這個可是極考驗畫工,一則這不是原樣臨摹,實際上需要改變一下比例,二則不是在一個平面上,而是在圓球上,好在這對於一個工筆劃的高手來說並不難,再說畫廢了大不了重新換一張。

    實際上楊信太小看這時候琴棋書畫的淑女了。

    “你居然一次成功?”

    他驚悚地說。

    “我臨摹花鳥圖都能一次成功,你這又有何難?”

    方汀蘭說道。

    “這就是你們說的地球儀?”

    門前響起方希哲的聲音。

    “敬涵公!”

    楊信趕緊拱手行禮。

    坐著輪椅的方希哲隨即被家奴推進房裡,楊信向後面跟著的徐光啟行禮,徐光啟後面是陳於階,讓他意外的是,陳於階後面居然還跟著汪晚晴……

    “你一個小姑娘天天四處亂跑,你爺爺就不管?”

    楊信無語地說。

    “要你管?我爺爺在山海關!”

    汪晚晴說道。

    好吧,楊信忘了她爺爺是大明北方戰區最高統帥,這時候還在運籌帷幄呢。

    十分鐘後。

    “這是太陽!”

    楊信指著前面一個點亮了的燈籠說道。

    然後他轉動地球儀。

    “這就意味著白天,當京師轉到這邊時候,夜晚就降臨了,日昇日落並非太陽在升起落下,而是我們的位置在變化,地球上不同位置,會在不同時候迎來日出。而地球自西向東自轉,故東邊比西邊更早看到太陽,假如以大明皇宮中軸線為起始,我們看到太陽之後,重慶人還得過近半個時辰才能看到太陽。”

    他接著說道。

    “那為何日出大而日中小?”

    方希哲饒有興趣地問。

    楊信看了看他女兒,後者默不作聲地拿起桌上兩張紙,一手一張對著眾人展開,第一張完全塗黑,但在中間卻保留一個白色的方塊,第二張則完全是白色,卻在中間有一個塗黑的方塊……

    “兩個小的方塊哪個大?”

    楊信微笑著說道。

    “白的!”

    汪晚晴迫不及待地喊道。

    方希哲和徐光啟微微頷首示意同意。

    不用楊信說話,早已經玩過這個遊戲的方汀蘭微笑著拿出剪刀,很快把兩個方塊剪下來,然後直接走到她爹面前重疊在了一起……

    “一樣大?”

    方希哲愕然道。

    “敬涵公,眼睛會騙人的。”

    楊信說道。

    “朝聞道,夕死可矣!老朽行將就木之年,才知道就連眼見都不一定為實!”

    方希哲看著眼前紙片嘆息道。

    “太陽與我們之間的距離,其實是早晚遠中午近,但相對於太陽和地球之間的距離,這個遠近不值一提,可以說我們看到的太陽大小不變。至於我們早晚看到的太陽大,是因為它背後的天空是暗的,就像這個白色小方塊後面的黑色,但中午的太陽雖然距離近,卻在一個明亮的多的背景上,就像這個在一片白色中的黑色小方塊,於是我們的眼睛就欺騙了我們。”

    楊信說道。

    “你為何說日心說最接近真理,難道日心說亦非真理?”

    徐光啟說道。

    這時候他已經傾向於相信楊信了,這一點上楊信倒是要感謝龍華民,因為沒有龍華民的表現,徐光啟很難相信他,但龍華民檢驗了他,畢竟他知道的那些都是傳教士從來不會說的,而龍華民承認他說的是事實,那麼也就意味著日心說至少在歐洲也是引起巨大衝擊,甚至讓教廷以火刑柱來對付的。

    不管這種學說是真是假,它的確不是楊信編造的。

    “我們能看到的,只有太陽,那麼宇宙無垠,我們難道看到的就是一切嗎?”

    楊信說道。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我們的雙眼看不到學問的盡頭,更看不到天的盡頭,誰也不能說自己找到了真理,到目前為止,我們能看到的宇宙中太陽就是我們中心,一切都是太陽賜予的,陽光使萬物蕃育。但我們就能說我們的雙眼看到了一切嗎?宇宙是否有邊界,時間是否有盡頭?在知識面前我們沒人敢說自己找到了真理,唯有不斷向前,以有限的壽命去追尋無限的真理!”

    他繼續裝逼中。

    兩個老頭沉默中,陳於階狂熱崇拜中,方汀蘭迷離中,汪汪……

    汪汪懵逼中。

    然後兩個老頭沉默著離開了。

    “你為何這樣看我,我會害羞的。”

    楊信看徐光啟離開的背影說道。

    “我在看你是個什麼妖孽降生,粗鄙無禮,野蠻凶悍,短短一個來月手上就沾滿血,卻又能寫出清麗脫俗的詞,還懂天文地理,就連龍華民這樣連徐贊善都以師事之的人都被你堵得啞口無言,然而你卻連字都多半不會寫,你簡直就是一個怪物。”

    方汀蘭沒好氣地說。

    “你這樣一說我也覺得自己挺奇特的。”

    楊信說道。

    旁邊汪晚晴咳嗽了一聲。

    “你有什麼意見嗎?”

    楊信問道。

    汪晚晴白了他一眼,然後掏出自己的小包包,從裡面拿出一張折起來的白紙舉起來……

    “楊信,你可知罪?”

    她清清嗓子說道。

    然後她愕然發現自己手中的紙到了楊信手中。

    後者在她的怒目而視中,迅速打開看著上面的人頭像……

    “你們誰能告訴我,我和別人吵架把他推倒,然後他一不小心倒在正鍘草的鍘刀上結果被鍘下腦袋,我這算是什麼罪行,應該受到什麼樣的懲罰?”

    楊信愕然問道。

    這是最新版的通緝令,沒有水匪搶劫黃鎮的商船,也沒有他跑去找劉七報仇砍了人家腦袋當球踢,甚至沒有他挾持陳於階拒捕,打傷姜家多名水手,這些統統都是沒發生過的。這個他已經知道了,陳於階早就告訴他,在葛沽已經勸姜家放棄追責,當地官員也不想背個無能之名,所以這件事就算沒發生,姜家幾個水手都是輕傷,一人給點銀子就拉倒了。但楊信殺劉七,卻變成黃鎮的船在葛沽購買大米,他在岸上和劉七因為瑣事發生口角,兩人爭吵過程中他推倒了劉七,但推倒的地方有些特殊,旁邊就是兩個正在鍘草餵牛的,於是他們措手不及一下子把劉七腦袋鍘下來了。

    然後他害怕畏罪潛逃。

    這不得不說想像力都很豐富啊。

    這麼誇張的劇情都能編出來,而且還是人證物證俱全,就連原告都統一口徑了,說白了各方都不想為劉七鬧大。

    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如果以故意殺人告楊信,那黃鎮大不了揪住水匪不放,劉七通匪他的那些兄弟肯定也不干淨,如果天津兵備道不管就繼續往上告,反正他船上的私鹽都已經扔海河,他就是一個合法商人,根本不怕鬧大,何公那些人也不可能出來指證他販過私鹽。

    甚至乾脆去找汪可受。

    他是天津三衛的頂頭上司,地方出現水匪襲擊,而且還是襲擊的總督孫女的救命恩人,那這事情就很丟總督面子了,然後天津兵備道就必須剿匪,至少也得抓一批人意思一下,否則總督頭上那頂僉都御史的帽子可不好惹,那帽子下面可是尚方寶劍。然後劉家作為最合適的砲灰,就有可能全被帶出來,事實上如果天津兵備道抓人充數,他們家是首選目標,如果到時候他們再胡亂一頓咬,豐財場的官員地方的巡檢統統都可能被帶出。

    為了這樣一個人不值得,說到底他是真通匪的,這一點大家都心知肚明。

    至於欺上瞞下編故事,這對於地方官員來說都是基本操作,他們要的就是不能出現水匪,出了水匪他們就會很麻煩。

    官老爺們都不喜歡麻煩。

    哪怕他們並不是沒有解決辦法,但解決是要花錢花人脈的,如果什麼都沒發生過豈不是更好,再說治下出現水匪搶劫,也是會影響他們考評的,這些都是麻煩,而麻煩當然是能避免最好避免。

    那麼現在的問題就是,這個罪名該如何處置?

    “絞死,但可以收贖,就是掏銀子!”

    方汀蘭說道。

    “多少?”

    楊信問道。

    “按律十二兩四錢二分!”

    陳於階說道。

    “我的錢包呢,這錢爺掏了!”

    楊信豪爽地說。

    才這點銀子,真便宜!

    然後他迎來一片白眼。

    “你是畏罪潛逃,本罪加二等!”

    方汀蘭沒好氣地說道。

    “加二等,絞刑加二等是什麼?”

    楊信愕然。

    “你只有一等可加,因為絞刑上面就還剩一個了!”

    汪晚晴說著很開心地用手指在自己脖子上拉了一道,然後伸出了她可愛的小舌頭。

mk2258 發表於 2019-5-18 15:48
正文第二十七章無可救藥

可憐的楊信最終明白了,儘管他的案子因為一系列內部操作,已經幾乎可以說被抹去,但是……

    這與他沒什麼關係。

    他最終還是少不了要砍頭的。

    大明律並不存在畏罪潛逃,只要你跑了就是拒捕,只不過單純的逃跑在原罪加兩等,比如挨八十大板的變成絞死,但可以掏錢收贖,但原本就是絞死的就只能砍頭了。而武力拒捕就一律砍頭了,如果是像他當初在天津一樣拿根扁擔持械拒捕,而且還打傷了人,那就直接格殺勿論了。所以他的故意殺人變成誤殺,僅僅是給官老爺和牽扯其中的人們解決了麻煩,至於他沒什麼區別,都一樣,都是要推到法場砍頭的。

    很顯然這些混蛋也沒考慮過他。

    而劉家之所以爽快地接受,估計也是因為無論如何他都要掉腦袋。

    這樣看來還是黃鎮深謀遠慮,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最簡單有效的解決辦法就是跑路然後改身份。

    楊信憂傷地四十五度角仰望著天空……

    “你吃糖嗎?”

    汪晚晴湊過來,拿著冰糖說道。

    “謝謝,這份通緝令是不是已經貼到城門旁了!”

    楊信問道。

    說話間他拿起一塊冰糖。

    “沒事,你可以坐在我的馬車裡!”

    汪晚晴說道。

    這個小姑娘還是很善良的。

    “你以後也該學著克制了!”

    方汀蘭在一旁說道。

    “假如是你,當你被別人調戲的時候,你還要自己身邊的男人保持克制看著你被調戲?或者你認為一個男人在被別人用鞭子抽的時候,應該保持克製而不是奪過鞭子反手抽過去?”

    楊信說道。

    “韓信尚能忍胯下之辱!”

    方汀蘭說道。

    “但我只喜歡快意恩仇!”

    楊信說道。

    方汀蘭恨恨地看了他一眼……

    “無可救藥!”

    然後她跺跺腳走了。

    楊信眼神複雜地看著她背影。

    很顯然雙方終究不是一路人,遇上這種事情,黃英會默默遞把刀給自己,但她這種詩書傳家的,只會勸自己學韓信,誰對誰錯呢?這個問題有些複雜,但至少楊信自認做不到忍胯下之辱,他只會把對方掀翻,然後往臉上踩一腳,最好再順便輾一下。人跪久了很容易站不起來,韓信是一個特例,更多人不過是用他這個特例來麻醉自己,然後在一次次麻醉中把鑽人胯下當成習慣,那時候他也就很難再站起來了。

    “其實也不難解決,只要楊兄有一個新的合法身份即可。”

    陳於階說道。

    這也是楊信目前唯一選擇。

    根據這張通緝令想認出他仍舊不是那麼容易,這又不是照片,無非大致描繪一下輪廓而已,至少楊信目前這打扮,只要不像之前一樣,猖狂地跑到通緝令前圍觀,那麼在大街上被認出的機率約等於無。但他沒路引這才是最麻煩的,沒路引本身不難解決,但如果他因為沒有路引,被發現並送到官府,那麼就極有可能會被辨認出來了。

    “不如你跟我去湖廣吧?我爺爺又遞了請辭的奏摺,他去年就想辭官回鄉,只是陛下不准,這次要是陛下恩准就回鄉養病,你跟我們回去,湖廣沒人認識你,你可以給我當護衛,我們汪家還是少不了你衣食無憂的。”

    汪晚晴很期待地說道。

    “你爺爺去年就請辭,那你今年不遠數千里跑來做什麼?”

    楊信疑惑地說道。

    “要你管!”

    汪晚晴小臉一紅說道。

    “啊,他是讓你來相親的,你爺爺想在辭官回鄉前,在京城給你找個豪門貴戚嫁了,快說說這些天見了那些公子了!”

    楊信說道。

    “不理你了!”

    汪晚晴氣鼓鼓地也走了。

    “楊兄已經有所準備?”

    陳於階說道。

    “黃英估計已經回鄉,他們會在那裡幫我弄一個新身份,過些日子就會送過來,只要我能保證在此之前無事即可,等他們辦好之後,我再用新身份,估計除非再去葛沽,否則不會有人認出我的。”

    楊信說道。

    “這樣最好,以後你盡量不要進出城門,通緝令不會發到咸宜坊,五城兵馬司沒那麼喜歡多事,天津兵備道將通緝令送到刑部,刑部發到五城兵馬司,後者貼上就算履行職責。但要說自己製作一批,分到各坊總甲手中,這樣興師動眾大搞搜捕的事情,他們是肯定不會做的,當官的都不喜多事,這是天津的案子又不是京師的。”

    陳於階說道。

    對於這一點楊信倒是確信。

    他隨即拋開了這個問題,而這時候他的工作基本上就算完成,而且這也已經是他在方家的第五天了,索性直接去向方希哲告辭,至於是否向萬曆進獻,這個得由方從哲決定。楊信只負責做,其他的事也不是他該管的,以後要是有事無非再去找他,反正他就住咸宜坊,而方汀蘭也沒再出來,估計依然在生氣當中。楊信也沒再找她,緊接著坐進汪晚晴的馬車,連同徐光啟二人一起返回城裡,他的通緝令的確已經貼在城門旁,和上一張並排著,不過並沒人看,守門的士兵也沒人在意。

    至於搜查他們就更不可能了。

    徐光啟穿著官服呢!

    哪個守門卒不開眼,會去搜查一個六品官,話說他們的兵馬指揮也才六品。

    四人很快就進了宣武門,徐光啟先行返回明時坊。

    “你就不用送我回去了吧?”

    楊信對汪晚晴說道。

    “哼,我得替黃家姐姐看著你,誰知道你住咸宜坊是不是別有用心?”

    汪晚晴說道。

    “我住咸宜坊怎麼就是別有用心了?”

    楊信不滿地說道。

    “楊兄,教坊司西院在咸宜坊。”

    陳於階笑著說。

    “這教坊司到底幾個院?”

    楊信無語地說。

    “三個,東院黃華坊,西院咸宜坊,南院明時坊,不過南院去的少,京城名氣最大的就東西兩院,當然,在下並未去過,亦不過聽聞而已,究竟是在那幾條胡同亦不甚了解。”

    陳於階說道。

    很顯然這個老實人也是有幾分機智的。

    “這種地方絕對不能去!”

    楊信義正言辭地說。

    旁邊目光如炬的汪晚晴冷哼一聲。

    至於她信不信這種鬼話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在此時楊信的視野中白光閃爍,他立刻抬起頭望去,但那裡卻只有一扇半掩著的窗子,他也沒多想,看著路邊風景在馬車的顛簸中繼續向前。就在他過去之後,而那扇半掩的窗子卻緊接著打開了,上次被他教育過的傢伙,站在窗口放下手中望遠鏡,用仇恨的目光看著駛離的馬車。

    “王公子,就是此人?”

    他身旁一個中年書生笑著說。

    “換了身衣服,倒也人模狗樣的,差點沒認出來,也不知這狗東西,哪裡來的妖法,身邊的女人竟各個都貌美如花!”

    王公子恨恨地說。

    很顯然這才是他怒氣勃發的主要原因。

    “算了,又不是多大的事,無非一點口角而已,這應該是兵部汪侍郎家的馬車,裡面應是汪侍郎的孫女,這大庭廣眾之下,公然與男人同車,汪侍郎的家風實在令人費解。馬車旁邊騎馬的是左贊善徐光啟的外甥,他們是從城南而來,汪小姐在京城往來的就是方大先生之女,若在下猜的不錯,他們應該是一同從方家莊回來的。”

    中年書生笑著說道。

    他在暗示王公子,若沒有必要,那就老老實實嚥下這口氣,為這點小事不值得冒險,人家明顯關係網挺硬的。

    “若家父不是為奸黨所害,某何至受辱一個小人!”

    王公子說道。

    “令尊不過是暫時去職而已,以後終有起復之日,你要明白,令尊是為太子丟的官,太子不會忘了令尊的,而陛下終有百年之日,太子終有登基之時,忍一忍,等太子登基,還少的了令尊飛黃騰達?”

    中年書生說道。

    王公子這才恨恨地坐下,那中年書生給他斟了杯酒,王公子一臉鬱悶地端起來正要喝酒,一個家奴突然跑了上來,直接跑到了他跟前,因為跑的急了,一下子碰翻了酒杯,一杯酒瞬間全灑在王公子身上……

    “你這狗奴才!”

    王公子氣得抬腳把他踹翻在地。

    那家奴沒敢反抗,等他踹夠了才爬起來,臉上的血都顧不上擦,重新湊過去說道:“爺,小的在城門口看到一張通緝告示,上面畫的人頗有幾分像那日對您無禮的那個。”

    “當真?”

    王公子瞬間站起來驚喜地說。

    “小的不敢確認,這告示上就是畫的有幾分相似。”

    家奴說道。

    “相似即可,你不是說他沒路引嗎?相似即可到五城兵馬司檢舉,五城兵馬司去一查,他只要沒有路引即可下獄,就算有人相助不會挨板子,只要進了衙門也少不了吃點苦頭。且看他住哪個坊,若是西城兵馬司有熟人,塞點銀子讓他們抓住後先狠狠揍一頓,終歸出了這口氣再說!”

    中年書生說道。

    “走,這還吃什麼酒,先去看看到底是不是這狗東西!”

    王公子興沖沖地說道

    (感謝書友cccapcid553,尤文圖斯的球迷等人的打賞)。
mk2258 發表於 2019-5-18 15:49
正文第二十八章曹文詔

楊信當然不會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盯上了,送他返回咸宜坊的住處後,汪晚晴和陳於階隨即離開。

    “楊公子,您可滿意?”

    何鋪長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轉過頭更加卑躬屈膝地說道。

    “滿意!”

    楊信看著自己住處說道。

    雖然他五天沒來,但這個何鋪長明顯很盡職,整個三間東廂房給他收拾得乾乾淨淨,就連各種家具也都擺上了,甚至還掛上字畫,搞得倒是頗為雅緻。不過讓楊信疑惑的是,陳於階扔出的那錠銀子應該不至於如此值錢,別的不說,光這一套家具就價值不菲,更別說字畫了。主要是這樣的話,何鋪長自己就很難貪墨多少了,楊信感覺他的節操還不至於如此令人敬佩。

    “這些都是方府派人送來的,至於陳公子給的銀子,小的自作主張給您買了個使喚的丫頭,您看看是否滿意!”

    何鋪長說道。

    說話間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從他身後怯怯地走過來。

    “這,這得立契吧?”

    楊信愕然說道。

    “無妨,掛在魏公公名上就行。”

    何鋪長很懂他心意地說道。

    這倒的確是可以的,楊信看著那個小丫頭,面黃肌瘦,彷彿一根秋後搖曳的小草,身上穿補丁摞補丁的粗布衣服,絞著手低著頭,站在那裡彷彿同樣在隨風搖曳著……

    “那就這樣吧!”

    楊信說道。

    “那小的回頭把身契給您送來,魏公公不識字,咱們也不必再為這點小事去勞煩他,您這個做侄子的替他簽了就行,官府那邊小的一說就行,他們還能不放心魏公公是怎的。”

    何鋪長說道。

    “行,這裡還有二兩銀子,勞煩何鋪長再幫她弄幾身衣服,順便準備些酒菜之類的,今晚在下請四鄰喝酒,您和幾位火夫有空,不妨也來喝一杯。”

    楊信說道。

    二兩銀子足夠了。

    這時候一頭上百斤的肥豬,基本上也就不到二兩。

    何鋪長接過銀子,立刻帶著小草興沖沖地走了,楊信和正房的那個書生一拱手,後者還禮,估計是因為方家送東西來,否則這位落第舉子還不至於看得上他。不過楊信也沒興趣和這種上流人士打交道,這傢伙明顯就是個八股文的腐儒,和陳於階這種不是一個類型。兩人這樣見過面,楊信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這間廂房就一個客廳和左右兩間屋子,一間臥室一間書房,書房里居然還給他擺上了不少的書籍和筆墨紙硯,估計方汀蘭還是希望他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

    楊信啞然失笑。

    當天晚上他正式邀請了四鄰,然後一頓酒肉之後,就算正式入住這裡,同樣也以魏進忠的名字,簽了小草的賣身契……

    後者以後就叫小草了!

    反正她長得就跟小草一樣,換上新衣服也依然如此。

    楊信也沒問她家庭,這時候老百姓家女兒多,差不多年紀就賣到大戶人家當奴婢是很平常的,能混個大丫鬟,也比在外面受苦強,所以他就當給自己找了個童工了。雖說年紀小,但洗洗衣服,出去買個早餐之類還是可以的,就這樣先剝削著再說,哪天有意外情況就把她送給汪晚晴或者方汀蘭。

    總之他就這樣踏入剝削階級行列,開始了在小丫鬟伺候下的生活。

    第二天到日上三竿他才終於爬起來,這時候小丫鬟已經把室內清理得乾乾淨淨,在她服侍下楊公子穿上了衣服,在她打來的水里洗了臉,刷了牙,吃了她從外面買來的早餐,然後心滿意足地剔著牙,帶著換了衣服的小丫鬟出門了……

    “這是什麼聲音?”

    楊信驀然回首。

    在街道旁邊擺著個攤子,一個人站在那裡,不斷敲著手中兩個小銅碗發出撞擊聲。

    “公子,這是冰盞。”

    小草小心翼翼地說。

    “來兩碗!”

    楊信衝著那小販喊道。

    “這位公子,您是要酸梅湯還是冰果子。”

    小販說道。

    “有冰淇淋嗎?”

    楊信問。

    “呃,小的不懂!”

    小販愕然。

    “就是加奶,加糖,加各種東西的。”

    楊信說道。

    “那是雪花酪!”

    小販說道。

    “來兩碗!”

    楊信說道。

    “公子稍待,這個需攪一會。”

    小販說道。

    楊信滿意地坐下,然後讓小草也坐下,後者有些惶恐,但還是很聽話地坐下了,那小販打開層層棉被蓋著的冰箱往外舀碎冰,緊接著迅速配齊各種配料,在一個專用的容器裡面奮力攪動。很快大明版冰淇淋完工,倒入兩個銅碗端到楊信面前,不過這個冰淇淋顏色比較可怕,因為加了烏梅所以是紅色,堆著碗裡冒著涼氣,在這種夏天無疑是很有誘惑力。

    楊信把其中一碗推給小草……

    “公子,奴婢不敢!”

    後者惶恐地說。

    “什麼不敢,讓你吃你就吃!”

    楊信說道。

    說完他自己先嚐了嘗,冰酸甜加上奶味,瞬間那種酸爽直衝全身……

    “爽!”

    楊信滿意地說。

    那邊小草終於忍不住,也舀起一點放入了口中,緊接著那兩眼就放光了,這可憐的孩子估計還是第一次吃這種東西,楊信就跟個遛孩子的長輩一樣坐在那裡,一邊吃大明版冰淇淋一邊看著路上。就在此時三個穿青色直身頭戴紅色氈笠的男子,牽著馬走過來,為首一個三十左右的,看上去頗為彪悍,在他們對面桌子上坐下。那為首的人看著他們吃的,問了問價錢,最後還是選了最廉價的酸梅湯,看得出經濟條件不怎麼樣,不過從他們和小販的對話中,可以知道這些人是軍隊的士兵。

    “給三位軍爺一人一碗雪花酪,吃多少都算我的!”

    楊信說道。

    “這怎麼使得!”

    那小軍官拱手說道。

    “軍爺們保家衛國,兄弟請個客算的了什麼,幾位是哪裡的?”

    楊信拱手說道。

    “我等是宣府的,奉命進京辦事!”

    小軍官說道。

    楊信端著他的碗走過去坐下,這時候他們的三碗雪花酪也做出來,那小軍官再次拱手說道:“在下宣鎮劉總兵鎮標小旗曹文詔!”

    “曹文詔! ”

    楊信拖長了聲音說道。

    “好名字,兄弟楊信,吃這個沒意思,趕緊吃完,咱們找個地方吃酒去!”

    他緊接著說道。

    曹文詔啊!

    不過算算他這時候也就是這身份了,歷史上對這個人之前記載為零,就說他是大同人,從軍遼東最早跟著熊廷弼,之後就純粹在戰場上殺出來的,而熊廷弼是下個月啟程,宣府的兵馬同樣也是在這一年赴遼東參戰。那麼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在這一批宣府的軍隊中,他不可能從大同輾轉千里跑遼東從軍,但他從大同去宣府從軍是正常的。

    “曹兄,怎麼這樣看我?”

    楊信疑惑地說。

    “楊公子,在下只是有點意外,公子文人,竟能看得起我們這些粗漢!”

    曹文詔有些尷尬地說道。

    “文人?曹兄誤會了,我可不是什麼文人,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們找個文人一起喝酒,陳兄,這邊!”

    楊信喊道。

    正騎馬過來的陳於階立刻轉過來,下馬坐下同樣要了碗雪花酪,擦著頭上的汗說道:“方小姐今天早晨就將地球儀送到方閣老那裡,估計方閣老已經帶著進宮獻給聖上了,至於聖上會不會喜歡,這個暫時還不知。不過據我舅父所說,方閣老倒是對此物頗為喜歡,他特意到我舅父那裡,向我舅父求證,估計一開始還不放心,怕你是個哪裡來的瘋子胡言亂語。”

    “那就與我無關了,反正我該做的已經做完。”

    楊信說道。

    “這幾位是?”

    陳於階看了看曹文詔等人。

    “宣鎮的兄弟,剛認識的,一見如故,正想去喝酒呢!”

    楊信說道。

    “那就一起吧,這京城我還熟些!”

    陳於階說道。

    “小草!”

    楊信回頭說道。

    正在舔碗的小草帶著幸福的傻笑抬起頭,臉上還沾了幾塊紅色。

    “這又是誰?”

    陳於階愕然。

    “剛買的丫鬟!”

    楊信說道。

    “你怎麼立的契?”

    陳於階問道。

    “簽我大爺的名!”

    楊信說道。

    他說著扔給小草一枚銀幣。

    “自己玩去,玩夠了回家,小心別被人販子拐走,公子和幾位叔叔要去喝酒,就不帶著你了!”

    他說道。

    “公子,奴婢可以再吃碗嗎?”

    小草弱弱地說。

    “不行,一天就吃一碗!”

    楊信說道。

    說完他又扔給小販一塊碎銀子,後者眉開眼笑地連連謝賞,楊信也沒再搭理他,緊接著站起身,陳於階匆忙吃了一半他的雪花酪,然後指著碗衝小草示意了一下,後者心領神會。而曹文詔三人雖有些茫然,但有人請吃酒這種好事還是不能錯過,他們三個也起身,四人牽著馬和楊信一同步行。

    看著他們的背影,小草立刻陷入了掙扎。

    她看看楊信的背影,再看看陳於階留給她的那半碗雪花酪,可憐小小年紀就不得不面對這種忠誠與誘惑的考驗。

    但最後她還是痛苦地站起來,一步一回頭地走了……

    她決定當個好孩子。
mk2258 發表於 2019-5-19 17:13
第二十九章酒後吐真言





    “也就是說你們劉總兵,因為士卒不願意去遼東而鬧事,被朝廷認為畏敵逗留而逮捕,你們是護送他親信來上書申辯的。”

    楊信說道。

    他們此時已經在大名鼎鼎的教坊司西院某個娛樂場所了。

    不過主要還是喝酒。

    畢竟這才剛剛中午呢,這時候哪會有別的興趣,再說這裡可是正規的娛樂場所,教坊司官營的,無非就是找幾個女人奏個樂唱個曲陪個酒而已,大家都是文明人,不會做別的。不過還是讓曹文詔等人受寵若驚,他們這些窮當兵的哪有錢到這種高級娛樂場所,這裡來一趟少說也得消費他們一兩年軍餉,前提還得他們能發出軍餉。

    正因為如此,他們對楊信迅速推心置腹。

    “也不是兄弟們害怕,咱們當兵就是要上戰場的,打仗沒什麼可怕,當兵就是要打仗的,就是死在戰場也無話可說,可這上戰場也不能讓我們不管家裡的親人啊!不能我們死在戰場上,後面老婆孩子跟著餓死啊!”

    曹文詔說道。

    “你們是衛所兵還是募兵?”

    楊信好奇地問。

    “哪還有衛所兵能打仗的,跑都快跑光了,九邊從世宗時候就全是募兵了,衛所兵就是種地交糧食補充軍需,打仗的全是募兵,說起來他們的軍餉並不低,募兵時候安家費三兩,出征行糧二兩,月餉一兩半,不過一兩半里包括五斗本色米的折銀,總之就是一年餉銀十八兩。”

    旁邊陳於階說道。

    “陳公子,您再喝一杯嘛!”

    旁邊俏佳人端著酒杯,送到陳於階嘴邊,嬌滴滴地說道。

    陳於階笑著抓住她的纖纖玉手然後一飲而盡,那俏佳人立刻帶著羞澀在他臉上親了一下,陳公子開懷大笑,估計他也是混慣了這種場所,絕對的慣犯,什麼自己從沒來過純屬睜著眼說瞎話。

    “那這不少啊!”

    楊信推開身邊小美女的手說道。

    十八兩的軍餉並不低,按照京城米價足夠養活一家五口人。

    “他們能拿到手才算不少,從上到下誰不剋扣?這筆銀子從戶部出,經兵部到督撫手中,再由督撫到總兵和各級將領手中,每一層都得漂沒一部分,最終到他們手裡的,估計連三成都剩不下。否則從上到下都吃誰?每年九邊的軍餉就是肥肉,養活從上到下所有人,比如劉孔胤這次派人到宮里活動,那銀子肯定還得是從士兵的軍餉裡扣,他肯定不能自己掏。

    而這次宣鎮鬧事,也其實就是那二兩行糧漂沒完了,當兵的不滿最後巡撫不得不額外一人補發二兩的馬價銀最後才平息。這個月第一批宣鎮的兵馬已經到遼東,他們是四月間啟程的,只是遼東局勢緊張,朝廷要他們繼續派兵,不過巡撫不想再派了,宣府也要警戒蒙古人。”

    陳於階帶著酒意說道。

    “那總歸也還能剩下六七兩啊,這也得七八石米呢!”

    楊信說道。

    “楊兄弟,在下啟程的時候,宣鎮的米價已經奔四兩了。”

    曹文詔苦笑著說。

    “呃?!”

    楊信愕然。

    “我們承認軍餉不低,朝廷定的軍餉是夠我們養家糊口,就連老婆孩子也能吃飽飯,哪怕這些軍餉到我們手中的只有一少部分,我們也能勉強忍了,但軍餉不變,米價卻一天天不停地漲啊。我們拿了軍餉,得去向商人買米,但鹽法變了之後,原本九邊的商屯盡數荒廢,各地軍戶更是逃亡殆盡,地方產的糧食根本不夠,必須依賴糧商從關內運輸。

    那糧價就看天了。

    豐年,九邊本地出的糧食多,糧價就降,我們能勉強養家糊口,遇上災年,九邊本地出產的糧食不足,糧價就得暴漲。

    我們就得挨餓。”

    曹文詔說道。

    “也就是說關鍵還是九邊的糧食產量不足。”

    楊信說道。

    曹文詔點了點頭。

    “那為何朝廷不想辦法增加九邊的糧食產量?”

    楊信說道。

    “九邊各地土地貧瘠,乾旱缺水,無法種水稻,最多也就是種麥子,穀子之類耐旱的,但這些產量太低打不了多少。”

    曹文詔說道。

    “那都是藉口,九邊不是產不出糧食!”

    陳於階醉醺醺的說道。

    說完還自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腦袋晃著,醉眼惺忪地看著楊信……

    “九邊不是產不出糧食。

    大同,宣府,遼東哪裡產不出糧食?

    以遼東為例,知道開中時候遼東糧價多少嗎?

    一錢,一錢銀子一石,朝廷規定金花銀每兩折米四石,但如今已經漲到四兩一石的遼東,一錢銀子一石米,比朝廷稅銀定價還低。

    這就是打不出糧食的九邊?

    打不出糧食能低到一錢銀子一石米?

    這是正統五年的遼東米價,都是有據可查的,這就是打不出糧食?遼東自漢朝就是繁華之地,高句麗,契丹無不以遼東立國,就連遼東邊牆之外尚有渤海國稱雄一時,若打不出糧食他們難道吃土。

    但為何如今就變成打不出糧食了呢?

    他們的糧食足不了,他們的糧食足了糧價如何漲?你以為那些糧商後面都是什麼人?我之前說了,九邊每年的軍餉是塊肥肉,而且還是大明最大的一塊,每年一千多萬兩,並不只是我之前說的那些從中撈,包括其他那些達官貴人全都從中撈。他們不管軍務,不能去剋扣貪墨軍餉,但他們可以通過糧價鹽價等等貿易來分,米價同樣是其中最重要手段,米價高才能賺大錢。就算豐年他們也得讓米價高,無非就是把九邊的糧食賣給蒙古人,甚至還有賣給建奴的,別以為那些商人不會通敵,晉商就靠通敵發家。他們把糧食偷偷賣給敵人,於是糧食不夠米價又漲了上去,那些吃這碗飯的又可以賺大錢。

    咱們說實話。

    朝廷每年在九邊花的銀子並不少,九邊士卒的軍餉其實也不低,大明朝的製度其實是好的,皇上不會想要九邊糜爛,這江山可是皇上的,但是……”

    陳於階趴在楊信肩頭,噴著酒氣呵呵傻笑著。

    他明顯是喝多了,要不然這種話是不會往外說的,很顯然以後要是想從他嘴裡套一些東西,把他灌醉應該是最好辦法,這種平日一本正經的人一旦喝醉往往會走向另一個極端。

    “就是中間這段全爛了,從朝廷到地方,從文臣到武將,從勳貴到士紳統統全爛了!”

    他拍著楊信肩膀,搖搖晃晃地揮舞著另一隻手說道。

    “那如何解決?”

    楊信面色不變地問道。

    曹文詔倒是略顯尷尬,很顯然這個人並不僅僅是猛將。

    “解決?解決不了!

    有辦法也解決不了,咱們大明很多事,不是想做,知道如何做,就能真得做成的,以天津種稻為例,那裡能種稻,而且也種成了,甚至根據估算僅僅將天津一帶荒地開墾出來,就能讓京師不用江南漕糧。但卻不能開墾,因為北直隸的士紳全都反對,他們害怕一旦這樣,到時候天津產量不夠,就會向他們加稅來補充缺口,他們一起反對,最終陛下也無可奈何。

    九邊的事也一樣。

    朝廷給士卒加多少餉都沒用!

    那根本就不是銀子的事,一個月一兩半在宣府買不了五斗米,那加到三兩就能買得起一石米了?異想天開,你們軍餉一個月加到三兩,我可以保證,今天加明天米價就得翻翻,說不定你們連五斗都買不到,遼東米價最高的嘉靖三十八年八兩銀子一石,你們覺得宣府四兩很多嗎?

    你們根本不明白九邊是什麼?

    是大明的屏障,禦敵的 城嗎?

    不是,九邊只是滿朝文武和富商大賈們的錢箱,皇上從全國收稅把錢箱裝滿,他們從裡面拿走揣到自己的口袋,剩下點渣子維持著別讓這個錢箱壞了就行。

    朝廷真打不過建奴嗎?

    笑話,戚武毅的兵法在那裡,戚家軍還沒死絕,那些跟著戚武毅的老兵一大堆活著的,照著做就行,九邊員額八十六萬,實際五十九萬,五十九萬戚家軍,滅建奴猶如按死一隻螞蟻!

    可滅了建奴,這錢箱也沒了!

    朝廷的袞袞諸公們都不傻,建奴算不了什麼,他們都很清楚,建奴不過是疥癬之疾,可有這疥癬之疾,才能讓皇上把銀子不斷投入遼東,投入這個錢箱讓所有吃這個的伸手去拿,沒了建奴就沒了錢箱,沒了錢箱那又去哪兒拿銀子?所以建奴不會剿滅的,甚至還會繼續做大,遼東的官軍數量還得增加,投入那裡的軍費還得增加,甚至為此加稅於民,讓這個錢袋子越做越大,越做越大,砰,撐碎了!”

    陳於階猛然仰面朝天,張開雙臂……

    “我覺得他喝醉了!”

    楊信一臉嚴肅地說道。

    “在下也覺得陳公子喝多了,都說胡話了!”

    曹文詔深有同感地說。

    楊信迅速掏出陳於階的錢包,然後從裡面掏出一張銀票,直接塞進旁邊俏佳人的胸口,後者驚叫一聲,隨即眉開眼笑起來

    (感謝書友青YY檸,歲月悠悠歲月,白衣小探花,晉安明月,林靈素2018,馳風的人,琪祥芳,駱路過,我是草泥瑪,尤文圖斯的球迷等人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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