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我奪舍了魔皇 作者:八月飛鷹(連載中)

 
Babcorn 2019-5-22 22:58:01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51 209588
Babcorn 發表於 2019-7-25 13:42
430.教主與教主

  陳洛陽帶著江懿,行走在紅塵間,並漸漸向上,來到天穹上方。

  他雙目中烏黑玄光噴薄而出,在半空裡化為一片彷彿墨跡般的霞嵐。

  然後這些烏黑霞光,將虛空洞穿,形成彷彿門戶般的存在。

  帶著江懿不如黑色的門戶,進入黑暗洞天裡,走到那漆黑宮殿外,陳洛陽說道:「前輩稍候,待我稟報家師。」

  「還請洛陽幫忙美言幾句。」江懿說道。

  陳洛陽點點頭,入了宮門,消失在黑暗中。

  他的心神,同這黑暗洞天的主宰,也就是魔尊遺蛻相連。

  此刻在「魔尊」的視野裡,江懿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

  對方沒有任何多餘動作,規規矩矩站在原地,耐心等候陳洛陽通傳,「魔尊」召見。

  陳洛陽觀察片刻後,本人重新出去,現身在江懿面前:「前輩請隨我來。」

  江懿當即跟在他身後,步入宮殿群裡,穿過重重宮門院落後,兩人一起來到中央大殿處。

  陳洛陽推開宮門,兩人一起入內。

  然後便見殿內座上,一個身影籠罩在淡淡黑氣下,看不真切。

  但震撼心靈,讓人忍不住想要頂禮膜拜的浩蕩威勢,彷彿瀰漫天地間各個角落。

  而除了高居座上,那仿若神祇一般的存在外,殿內還有一尊高大的三足巨鼎屹立。

  鼎身在微微震動,彷彿有什麼恐怖至極的存在,正於其中孕育。

  陳洛陽向座上那身影一禮:「師尊。」

  江懿也同樣恭敬一禮:「古神教江懿,參見至尊。」

  「免禮。」低沉而又威嚴的聲音在大殿內迴響。

  陳洛陽二人略微放鬆。

  「魔尊」不疾不徐的說道:「洛陽退下吧。」

  「是,師尊。」陳洛陽當即行禮,然後退出大殿。

  殿門也隨即關上。

  殿內只剩江懿一人,面對那紅塵真正的主宰。

  陳洛陽出了大殿後,自顧自離開。

  不過他腦海中,視角分為兩個,一個屬於自己,另一個則屬於殿內那高居座上的身影。

  第二個視角中,正對著下方大殿裡的江懿。

  陳洛陽不做聲,只是以「魔尊」的視角,靜靜看著江懿。

  那有如實質的視線,已然讓江懿幾乎感到窒息。

  「冒昧求見至尊,實是因為此前無意中,有了特殊的發現。」江懿主動開口,恭敬稟報導:「上次人多眼雜,未敢向至尊言明,今日私下求見,還望至尊恕罪。」

  「講。」上方低沉而又威嚴的聲音迴蕩。

  江懿答道:「距今約八十年前,晚輩曾遇見一人,疑似傳說中的幽冥神之一。」

  …………那他麼的是誰?

  陳洛陽聽了,幾乎有翻白眼的衝動。

  黑氣籠罩下,他暗中觀察,卻見江懿神色極為鄭重嚴肅。

  自打認識對方以來,還是第一次見江懿這般模樣。

  一直以來,這位紅塵古神教總教教主,總是一副溫文爾雅,令人如沐春風,卻又感覺深不可測的模樣。

  但現在,鄭重嚴肅之餘,還流露出忌憚之意。

  照理說,這所謂「幽冥神」應該是真實存在的,並非江懿自己隨便發明一個名目。

  除非他已經篤定這個「魔尊」是假的,否則這樣自己杜撰一個名目來試探真假不知的「魔尊」,未免太冒險了。

  陳洛陽心中疑惑,琢磨著要不要試試看,通過白玉瓶查詢相關消息。

  他思索的同時,沒有出聲。

  但視線落在江懿身上不動,像是表現出幾分重視的意思,但卻沒有其他更多表示,讓人難以猜度他的想法。

  江懿繼續說道:「晚輩無法確定其身份,冒然稟報至尊,萬望至尊恕罪,但其舉止確實可疑,因此這些年來一直惴惴不安,如今至尊終於出關,是以不敢耽擱,倉促上報。」

  幽冥神……之一……

  也就是說,有不止一個。

  跟幽冥十二劍什麼的有關係嗎?

  陳初華當初那口黑棺,也被認為是幽冥之寶。

  但是看血河老祖還有黑水絕宮宮主那麼熱衷的模樣,似乎又不像是紅塵界裡的忌諱。

  至少,雖然天河老劍仙等人似乎忌憚,可是魔尊並不介意。

  而看江懿現在這副樣子,所謂「幽冥神」,卻是整個紅塵界的禁忌,是魔尊也要在意的事情?

  都跟幽冥沾邊兒,當中有什麼分別嗎?

  陳洛陽腦筋快速轉動。

  還是說,這是對方試探的一個圈套,想看看自己這個「魔尊」如何回答?

  能省瓊漿不動手,自然是不動手為妙。

  積累豐厚,好留著收拾那所謂的天少君。

  略微思索一下後,陳洛陽本想試著問問江懿是碰見哪一個。

  既然提到「幽冥神之一」,那就說明有不止一人。

  通過江懿的回答,他可以對這所謂「幽冥神」多瞭解一些。

  不過話到嘴邊又收了回來。

  這種情況下,多說多錯,還是盡快結束話題為妙。

  於是陳洛陽最終開口,變為簡單一句。

  「地點?」

  江懿恭敬答道:「在縱橫山傾月嶺一帶。」

  傾月嶺沒聽過,縱橫山有點印象……陳洛陽心中暗自想道。

  那是古神教在紅塵裡的勢力範圍之一,綿延千萬里的巨大山脈。

  傾月嶺看來應該是縱橫山脈的一部分。

  陳洛陽一邊想,一邊說道。

  「好,你有心了。」

  然後便不再言語,等於結束了這個話題。

  江懿自然也不敢繼續糾纏不放。

  他恭敬向座上黑氣繚繞的身影一禮:「謝至尊,晚輩接下來也一定留神,一有發現,立馬稟報。」

  「再有類似事,由洛陽轉告即可。」那低沉而又威嚴的聲音說道。

  江懿恭敬答道:「是,晚輩遵命。」

  稍微頓了一下後,他似乎略有些難以啟齒:「有一事,令晚輩惶恐,冒昧請教至尊,還望至尊恕罪。」

  「講。」陳洛陽扮做的「魔尊」不動聲色的說道。

  江懿輕輕吸一口氣:「本教鄭師兄習得『女媧』,不知是洛陽自己的想法,還是至尊您……」

  陳洛陽聞言,微微一怔,腦海中電光火石間閃過幾個念頭,生出恍然之感。

  江懿話裡意思,分明是在向「魔尊」求證,古神教長老鄭池修煉神武魔拳中的「女媧」一式,是從他陳洛陽這裡得到拳譜,還是「魔尊」本人親自傳授。

  對江教主來說,前者的話,說明陳洛陽和鄭池暗通款曲,私下串謀。

  而要是後者的話,那就更糟糕了。

  而陳洛陽則把握住這當中兩重信息,其一,江懿篤定他陳洛陽不僅有「神農」、「玄冥」,還有「女媧」,甚至是篤定他有全套神武魔拳的拳譜。

  其二,在江懿的觀念中,「魔尊」擁有完整神魔血,全套神武魔拳。

  照這麼看來,當初對方之所以篤定自己是「魔尊」傳人,原因就著落在神武魔拳上?

  但問題是,江懿為何如此確定,魔尊有完整神魔血?

  按照紅塵古神教的歷史,跟魔尊並沒有直接關係,非魔尊所創立。

  否則古神教在紅塵界早橫著走上天了。

  而江懿本人年歲剛剛將近二百,魔尊則是在大約千年前就閉關,雙方應該沒有接觸過。

  尤其陳洛陽還清楚知道,這位閉關的魔尊,早就掛了……

  陳洛陽心中思緒飛轉的同時,面上扮做「魔尊」則若無其事。

  「嗯?」

  座上的身影,微微側首,目光落在江懿身上。

  江懿額頭見汗。

  「本教神魔血不完整,歷代教主皆負有整理收集典籍之使命。

  晚輩不才,承繼本教第二十四代教主之位,有幸得悉本教第十九代祖師遺訓,至尊您這裡有完整神魔血,是以從接掌教主之位起,便一心希望能得見至尊求教。

  可惜至尊您閉關未出,晚輩一直無福源得見,及至後來驚覺洛陽是您的傳人,並得傳神魔血,晚輩心中不禁大喜過望,親自見證本教傳承完整神魔血,他朝泉下,也可面見歷代祖師……」

  說是這麼說,但江教主多少還是有些忐忑和不安。

  陳洛陽看著對方,心中思索的同時,用平淡的口吻說道。

  「年紀輕輕,少些雜亂心思。」

  雖是訓斥,但面前江懿聽了,明顯放鬆許多。

  只這一句話,基本就能肯定鄭池的「女媧」並非至尊親傳。

  另外陳洛陽那邊,可能性也變小許多。

  看來鄭池的「女媧」,更可能是源自復原了自家古神教歷史上失傳的那個版本,而非源於魔尊師徒新鮮傳授。

  「晚輩冒昧,萬望至尊恕罪。」江懿恭敬的向座上那身影一禮。

  「下去吧。」陳洛陽語氣波瀾不驚。

  江懿當即恭敬告退。

  出了大殿之後,就見陳洛陽本人正在外面。

  此刻的江懿,面上已經恢復往日溫文平和的模樣,他微笑著看向陳洛陽:「見過至尊,我該告辭了,洛陽同我一起動身嗎?」

  「稍留片刻。」陳洛陽說道:「我也有些事情要稟報家師。」

  江懿便點點頭:「那我先告辭了。」

  陳洛陽言道:「見過家師後,我將往血河一行。」

  「有勞洛陽。」江懿道謝之後,告辭離開黑暗洞天。

  陳洛陽入了大殿,同座上的「魔尊」對視。

  沉思片刻後,他心神沉浸於黑鏡「右眼中」,對著那五面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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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1.滿滿全是坑

  意識身處黑鏡「右眼」中,陳洛陽靜靜望著虛空裡五面鏡子,又暗自琢磨片刻。

  同魔尊遺蛻匯合之後,他對自己心臟處的黑鏡,掌握也有所進步。

  超凡入聖,得到「魂」字天書,都是幫助。

  不斷揣摩下,他現在可以完成自己當初一個心願。

  之前總被別人「彈窗」騷擾,今天該他彈對方了。

  陳洛陽心念動處,當即先觸動右手邊第二面鏡子。

  那面湛藍色的鏡子。

  之前總被對方彈,他就發誓自己學會彈人以後,頭一個拿對方開刀。

  男子漢大丈夫,說得出做得到,就是這麼小肚雞腸。

  彈了第一次後,沒反應。

  陳洛陽很淡定,不急不躁,不依不饒,再來第二次。

  然後第三次……

  片刻後,那面湛藍的鏡子,鏡面上驟然亮起光芒。

  一個狂放豪邁,但透著煩躁的聲音從中響起。

  「唐老魔你什麼事這麼急?我正忙著呢!」

  陳洛陽聞言,心中老神在在。

  活該!

  找的就是你。

  你不忙我還不找你呢。

  陳洛陽心中暗道。

  說是報復對方,拿對方頭一個試手「彈窗」,只是一方面。

  真正原因,正在於先前對話中,對方流露出一個訊息。

  這湛藍鏡子的主人,眼下正有事情在忙。

  否則這混賬說不定真找來紅塵界了。

  假設對方說法為真,不是滿嘴隨意跑火車的話,那對方一直沒動靜,說明事情還沒忙完。

  陳洛陽不知道對方在忙什麼。

  但這可供利用的一點。

  他不動聲色說道:「管管你那邊,那個鬧得不像話的幽冥神。」

  「嗯?」對方聲音中的焦躁消失,陡然變得冷靜:「唐老魔你昏頭了?那混賬早二百年前就讓我拍沒了。」

  對方這麼說,陳洛陽提著的心先暗自放下一半。

  幽冥神跟幽冥十二劍應該不是一回事,否則血河老祖、江懿等紅塵中人不會是那個態度。

  但是顧名思義,兩者應該都跟幽冥黃泉有關。

  並非紅塵原生,而是來自紅塵界之外。

  那麼,這裡五面鏡子的主人,如果也各為一界主宰的話,他們分別掌控的世界裡,說不定也可能有類似的幽冥相關之物。

  湛藍鏡子的主人,驗證了這一點。

  只不過,按對方說法,上一個出現在他那裡的幽冥神,是在二百年前,並且被他擊殺……

  等等,不對。

  拍沒了,而不是拍死了,這個措辭有些意思。

  僅僅是對方個人用語習慣,還是確實完全按照字面意思,不意味著擊殺和死亡呢?

  陳洛陽仔細捕捉對方話裡細節。

  同時,面對質疑,他沒有辯駁或者解釋,僅僅輕笑了一聲。

  飽含嘲諷與不屑。

  「唐老魔,你少故弄玄虛。」湛藍鏡子主人冷冷說道。

  陳洛陽則很平靜:「仔細查查吧。」

  對方略微沉默一下。

  陳洛陽還懸著一半的心,徹底放下。

  之所以找對方,而不找其他人,原因便在於這裡。

  通過先前跟江懿的對話可以看出,所謂「幽冥神」,想要察覺其存在應該並不容易,甚至可遇而不可求。

  魔尊修為自然在江懿之上,但要想發現這幽冥神,估計也不輕鬆。

  由此及彼,這湛藍鏡子的主人有事在忙,說不定就疏忽了自家後院裡的狀況。

  假如他在忙的事情正好與幽冥神有關,那正中下懷,再好不過。

  羲和界的天少君,此前也在閉關,很可能也疏忽了羲和界的動靜。

  但跟對方訂立戰約後,陳洛陽不想再過多與之接觸,免得對方心思突然發生未知改變。

  另外三面鏡子的主人情況不明,那就是這面湛藍鏡子的主人是最合適的目標了。

  對方略微沉默一下後,很快就哂然道:「還是多關心你自己吧,一直以來,幽冥神就數你紅塵裡出現次數最多,不算人皇那時,只看你執掌紅塵後,就已經五次了。」

  陳洛陽聞言,心中微微一動,語氣輕描淡寫,假裝糾正道:「六次。」

  「你紅塵裡又出了?」對方問道:「這次是哪個?」

  陳洛陽仔細琢磨對方採用的措辭。

  這次,是哪個?

  那就是說,同一個,有可能重複出現……

  「和上次一樣。」他如此答道。

  「又是大疫?」湛藍鏡子的主人瞭然道:「紅塵界,也難怪。」

  對方沒當回事,陳洛陽卻猛地怔住。

  ……大疫?!

  他險些驚呼出聲。

  瘟疫,疫病……嗎?

  陳洛陽幾乎下意識想起自己擊殺林岩之後,得到的那枚神眼。

  五光十色的斑斕霞光籠罩下,人就彷彿遭遇重病般虛弱。

  自己成就武聖之境前後,能明顯感覺到這枚神眼可發揮的力量,有增長變化。

  換言之,其上限不侷限於此,會隨主人修為高低而變化。

  如果當初林岩實力境界更高一些的話,他催動這枚神眼,彼時陳洛陽的「神農」怕是無法解除那不良影響。

  此大疫,是彼大疫嗎?

  陳洛陽此刻腦海裡第一個念頭是……

  林岩手裡這枚大疫神眼,極可能就源自江懿。

  江懿對此不僅僅是知情,這至寶本身可能都是他或明或暗傳給林岩。

  原來剛才見面時,這貨挖的坑在這裡。

  所謂八十年前遇見的幽冥神,極可能就是所謂「大疫」。

  江懿得到了這枚神眼。

  結果神眼後來從林岩手裡流入他陳洛陽手中。

  這幽冥神之事看來確實要緊,既然如此,別的事情也就罷了,身為「魔尊」,對弟子得到這大疫神眼,肯定會留意到。

  於是也就知曉「大疫」的存在。

  幸好自己當時面對江懿時,沒有問對方遇上的幽冥神是哪一個,否則就等於暴露自己完全不知道「幽冥神」這個概念。

  好險……

  這一點上,有江懿挖的坑,那麼其他地方,是否還挖有別的坑呢?

  陳洛陽心中思索。

  他知道,自己有些惹人懷疑的地方。

  身為跑腿的徒弟,卻隨意取用血神珠、穹天石、黃金龍符等各方巨頭送給師父的禮物。

  還有別東來因為自己的事情,相對輕易的從黑暗洞天進進出出。

  如此等等。

  惹人起疑,在所難免。

  但如同當初在神州浩土重傷在身時一樣,只要能爭取到足夠的時間,先前的問題都將不再是問題。

  陳洛陽收斂心思,先顧眼前。

  他淡然開口:「紅塵,不用你操心,多瞧瞧自己後院吧。」

  「我這裡,也不用你費心。」那湛藍鏡子的主人嘿然道。

  然後,鏡面上光輝直接消失,也再無聲音傳出。

  卻是直接離開了。

  陳洛陽長長鬆了一口氣。

  他打點起精神,再次做了一個「彈窗」的動作。

  不過,這次的目標,換成左手邊第一面鏡子。

  即那面黑白交織的鏡子,主人乃是清微界的道君。

  很快,鏡面上光輝亮起,從中傳出一個女子的聲音。

  「魔尊何事?」

  陳洛陽淡淡說道:「老夫同天少君之間的比試,道君為何要介入?」

  道君問道:「青牛觀做什麼了?」

  她聲音略微頓了一下後,又重新問道:「紅塵界『星耀』時間受外力影響而變動,與青牛觀有關?」

  陳洛陽扮做「魔尊」,語氣波瀾不驚:「看來道君不知情,那老夫就不必唸著人情了。」

  「紅塵中人和事,自當由魔尊處置。」道君言道:「只是其中或有誤會,還望魔尊能給青牛觀一個解釋的機會。」

  「老夫自有分寸。」陳洛陽淡淡說道。

  「魔尊寬宏,貧道這裡先行謝過。」道君言道。

  陳洛陽中斷了通話,意識從黑鏡「右眼」這裡撤出。

  青牛觀弟子,為何要試圖加速「星耀」提前到來?

  道君那邊究竟是否知情,眼下還不好說。

  但現在用話拿住對方,便可以放心去找青牛觀那邊了。

  事情涉及魔尊,不怕對方賴賬。

  這一趟過去,不說把青牛觀怎麼地,但敲敲竹槓沒問題。

  就是不知道,會對接下來天河、血河這一局產生怎樣的影響。

  青牛觀與天河同為正道聖地,卻一向都跟天河、東周不怎麼合得來……

  陳洛陽一邊思考著,意識回歸現實世界,回歸自己本身。

  站在大殿中,望著座上的魔尊遺蛻,望著殿中央的鼎爐,他思考片刻,轉身出了大殿。

  別東來,已經返回這黑暗洞天裡,眼下正在一間殿宇內靜養療傷。

  同天機先生一戰,結果兩敗俱傷,天機先生傷勢不輕,別東來同樣不好過。

  眼下,且先讓他靜養,然後看後續情況再做進一步規劃。

  陳洛陽沒有驚動別東來,而是逕自去見留在黑暗洞天裡的另一個人。

  白衣少女此刻在自己的住處,正打坐靜修。

  黑暗洞天內接觸不到任何人,周圍景觀也是一片漆黑,寂靜無聲。

  尋常人在這裡待的時間稍長,恐怕就會焦躁不安,甚至陷入瘋狂。

  但應青青倒似乎並不在意,反而有幾分自得其樂的模樣。

  陳洛陽看在眼裡,心中則暗道少女先前恢復的部分記憶,對其本人來說,恐怕確實不美妙,以至於重新失憶後,她反倒安然,在這麼個不接觸人的環境裡,讓她下意識更安心。

  「陳教主。」應青青見陳洛陽進來,當即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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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2.深不可測陳教主

  陳洛陽先仔細觀察了一下對方的狀況。

  身體健康無礙。

  但修為實力仍然停留在第六境,而非當初神州浩土第一次相遇時的第九境。

  不過按照先前的經驗,如果她恢復部分記憶,修為實力恐怕仍會三重境界一個台階的重新蹦回去。

  「師尊允許你離開了。」陳洛陽看著應青青說道。

  應青青聞言一怔,面上不見喜悅之情,反倒一派茫然之色。

  她半晌之後,視線方才漸漸有了焦點,重新看向陳洛陽,點點頭:「謝至尊恩典,謝陳教主幫忙美言。」

  「你接下來準備去哪裡?」陳洛陽問道。

  應青青又略微有些茫然。

  回過神來後,她看向陳洛陽,欲言又止。

  陳洛陽見狀,問道:「你,想留在這裡?」

  應青青抿了抿嘴唇,低下頭:「是……」

  「那就留下好了。」陳洛陽淡淡說道。

  應青青抬頭看他。

  陳洛陽點點頭:「你情況特殊,並非紅塵中人,家師會考慮的。」

  「謝謝你……」應青青不由自主低下頭。

  陳洛陽神色如常:「不過,雖然沒有想去的地方,但你應該有想見到的人?並不是隨意什麼人,都可以進出這裡。」

  應青青問道:「陳教主,你知不知道婆婆……就是丹後前輩,還有竹前輩現下如何了?」

  「丹後此刻人還在神州浩土。」陳洛陽言道。

  先前陳洛陽等人直接被迫飛昇紅塵,丹後則被留在了神州浩土。

  不過她本人暫時似乎也無意返回紅塵界,而是停留在神州浩土。

  蘇偉、張天恆等人,還有返回神州的謝沖,與之有過接觸。

  對方除了表達當日冒認應青青外祖母的歉意外,也表明自己暫時將繼續留在神州浩土。

  她想要從頭再梳理一遍,尋找她真正的外孫女,待神州浩土全部梳理一遍再沒有更多線索後,方才重新考慮前往紅塵界。

  「我借了『生』字天書給北冥劍主,他眼下返回自己居住的滄浪山,相信正著手他夫人的事情。」陳洛陽言道。

  應青青點點頭:「希望能有轉機。」

  話雖如此說,但包括竹瀶本人在內,大家其實都沒什麼信心,死馬當作活馬醫而已。

  「竹前輩那裡,我就不去叨擾了,婆婆那邊,我可能也幫不上更多的忙。」應青青嘆息一聲:「之前在神州浩土雪域高原恢復第一段記憶,可遇不可求,機緣怕是無法再現了。」

  她重歸紅塵,但不像先前那樣恢復第二段記憶,便知道走重複的路,不再起作用。

  陳洛陽淡然道:「既然你自己已經不執著於恢復記憶,那就隨緣吧,不必強求。」

  應青青微微沉默一下後,開口說道:「我有些怕想起從前一切,但有些事總需要面對,至少,我想幫婆婆找到她的親人。」

  陳洛陽沒說話,靜靜看著對方。

  白衣少女深吸一口氣:「陳教主,神州浩土那裡,那位劍皇前輩,眼下是否還在世?您有他的下落嗎?」

  「我沒殺他。」陳洛陽淡淡答道:「他此刻不在神州浩土,而是跟我們一樣,在紅塵界。」

  應青青略微一怔。

  陳洛陽點點頭:「他本就是紅塵裡正道聖地天河一脈遺落在神州的傳人,之前已經重歸宗門,眼下正在天河。」

  應青青靜了片刻後問道:「陳教主,您跟天河一脈,是敵是友?」

  「千變萬化,因時而定。」陳洛陽上下打量少女一眼:「當前來說,勉強是友非敵。」

  應青青深吸一口氣:「那能否請您幫忙,安排我和劍皇見一面?」

  早在神州浩土時,為追尋身世和記憶真相,應青青便曾專程前往劍閣,然而彼時劍皇陶忘機遠赴海外,雙方始終緣慳一面。

  及至後來,一起去往紅塵,卻也彼此不知對方情況,更談不上碰面。

  現在終於又有機會,應青青便請陳洛陽相助。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陳洛陽心中暗道。

  如果說先前還只是好奇對方來歷,那現在他著實有些尋根問底的意願了。

  對方明顯來自紅塵外,其底細究竟如何?

  自己這個「魔尊」,有必要掌握清楚才是。

  那突然從天而降輕鬆斬死武聖天華晨的一劍,著實讓陳洛陽在意。

  他直到現在都有些犯嘀咕。

  當初在神州浩土時,自己要是動念簡單粗暴威脅對方性命,那一劍是不是就直接劈到他頭上了?

  劍光驚鴻一現,轉瞬即逝,威力便已經驚天動地,若是真的全力出手,又該是怎生模樣?

  至少,弄清楚這一劍的來歷與蹤跡。

  現在想來,劍光中蘊含的力量意境,不同於佛門,不同於道家,也跟那天少君迥異。

  會來自哪裡呢?

  對接下來自己行事,會有怎樣影響?

  從當日在神州浩土那最後一戰中看來,應青青劍意,已經漸漸同劍皇陶忘機的昊天神劍有所區別。

  但此前雙方確實近乎一模一樣。

  這番變化又是何故?

  陳洛陽一邊思索,一邊帶著應青青,離開那座黑暗洞天。

  「眼下紅塵局勢紛亂,可能無法立即安排你二人見面,你需多些耐心。」陳洛陽言道。

  應青青頷首:「我明白,一切全憑陳教主吩咐。」

  陳洛陽攜之同行。

  目標,東周皇朝境內,青牛山。

  一路到了青牛山外圍,陳洛陽二人停下。

  不過片刻功夫,應青青就見到一個青年男子,出現在陳洛陽面前,滿臉堆笑:「屬下參見教主。」

  對方臉上滿是諂媚神色,但應青青看著,卻總感覺這個青年,似乎暗暗忍著牙疼的模樣。

  來者,自然是古神教嫡傳,謝不休謝同學。

  小謝同學現在確實感覺自己牙疼,可是只能強顏歡笑。

  他很肯定,眼前這位陳副教主,別看年輕,但屬實有大本事,未來成就不可限量,絕不比所謂紅塵十傑稍弱,只要不年輕夭折,未來可能就是新一位巨頭強者。

  抱緊這麼一根大腿,按理說怎麼都不虧。

  可是先天宮走一趟後,小謝同學則肯定了另一件事,自家這位陳副教主,也著實太能折騰了。

  跟著他,是否風光無限不一定,但風險無限卻板上釘釘。

  這滿路荊棘那個扎人呦,謝不休實在沒信心自己有命一路跟著副教主大人走到最後,享受革命勝利果實。

  他對副教主大人有信心。

  但他對自己沒信心啊!

  所以打從先天宮回去後,小謝同學第一件事,就是閉關!

  閉死關!

  打死也不出來那種!

  可惜,不等他付諸實際行動,就被人擋下。

  倒不是陳副教主如此缺德。

  下命令的人,乃是教主江懿。

  謝不休憋得一口血差點噴出來,想喊冤都沒地方喊,只能老老實實重新打點好行裝,趕來陳洛陽面前候命。

  當得知碰頭目的地,在青牛山時,小謝同學滿心悲壯。

  所謂青牛山,乃紅塵道門第一名山。

  青牛山上青牛觀,則是紅塵道家第一聖地,執天下道門牛耳。

  現任觀主俞青牛,又稱青牛真人,紅塵道門第一高手,同天河老劍仙、小西天普慧方丈等人並稱紅塵正道十大高手。

  青牛山上青牛觀,青牛真人俞青牛。

  聽著好像略有些滑稽,但此君以自家聖地之名做自己的名號,名動紅塵近百年而無人有異議,換個角度看,很能說明問題。

  天機先生隕落前,雖然看護先天宮,但云游在外,並不在宮中坐鎮。

  青牛觀可就不同了,觀主就在山上待著。

  闖先天宮,跟闖青牛觀,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來這裡的路上,謝不休滿心悲憤,字字血淚,寫下好幾個版本的遺書。

  不過等到見面之後,聽說只是跟應青青一起在外等候,謝不休頓時長鬆一口氣。

  他心中一時間反倒有些為自己方才小人之心,度副教主之腹而感覺有些過意不去。

  「陳教主,聽說青牛真人眼下就在山上……」謝不休委婉的勸諫道。

  陳洛陽頷首:「我正是去拜訪他。」

  謝不休乾笑:「這樣啊……」

  如果真只是拜訪,那應該沒啥天大問題。

  紅塵古神教同青牛觀之間,沒太多恩怨,大家絕大多數時候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

  雖然是魔道,但陳洛陽身為古神教副教主走正規流程禮數拜山的話,青牛觀也會首先以禮相待,至少問明來意後再做進一步打算,不至於直接動手。

  可小謝同學就怕自家這位副教主,不走正規流程,居心叵測啊……

  「我去去就回,你們在此地等我。」陳洛陽像是完全意識不到謝不休的擔憂,逕自朝青牛山方向行去。

  應青青目送他遠去。

  謝不休同樣動作,不過偶爾偷眼打量身邊少女。

  他當然沒有任何不軌的想法。

  開玩笑,雖然副教主大人沒留下什麼話,但方才親自帶著這少女同行,他謝某人可都看在眼裡。

  雙方什麼關係,不惹人遐想都難。

  副教主大人心思淵深如海,難以揣測。

  拍馬屁說不定就拍到馬腿上。

  旁邊這位,或許是個更適合溜鬚拍馬的人選?

  謝不休一邊琢磨著,一邊嘗試算了一卦。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0:11
433.青牛觀裡敲竹槓

  謝不休試著卜算一卦。

  結果卦象卻一片混沌。

  不僅如此,他甚至有頭暈目眩,神志不清的感覺,身體一晃,險些栽倒。

  旁邊應青青詫異的轉頭看他:「謝先生,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謝不休重新站穩身體,連忙說道。

  看著一臉莫名其妙神情的白衣少女,謝不休心中暗叫邪門。

  剛才的情況,明顯是自己遭受反噬了。

  幸好反噬不激烈,否則他就慘了。

  可對方修為境界看起來並不高啊。

  難道面前少女返璞歸真之下,讓他看走了眼?

  果然,跟那位陳副教主有關的人,就不能等閒視之,自己還是太不小心了。

  稍等,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少女察覺他的動作,應該不至於現在這副懵懂的模樣。

  看來,眼前應青青並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那即是說,是副教主大人,在對方身上留下了特殊的防護禁制?

  自己剛才的動作,會不會已經驚動了陳洛陽?

  謝不休面上堆笑,看著面前白衣少女,心裡卻比吃了黃連還苦。

  教主啊,我真的沒有圖謀不軌!

  我真的只是想投您所好,拍拍馬屁而已。

  真沒想到這樣也能拍到馬腿上。

  您一定要信我啊!

  陳洛陽並沒有像謝不休擔心的那樣突然掉頭,重新出現在他和應青青面前。

  陳副教主此刻正向青牛山行去。

  一邊走,他心中一邊思索。

  那枚大疫神眼,在他指尖打轉。

  假使,這東西真源於一位象徵「瘟疫」的幽冥神,那枚這個幽冥神,眼下何在?

  是生是死,處於何方?

  真正的魔尊閉關千年……好吧,是已經掛了,說是失蹤千年,或者千年不露面更為合適。

  那面湛藍鏡子的主人,說魔尊治下紅塵裡,已經至少有五次幽冥神現世,是否包含魔尊失蹤的這千年時間在內?

  自己隨口跑火車有第六次,詐對方的話。

  但是否真的比五次更多?

  江懿所言,曾經接觸一位幽冥神,這接觸,是幽冥神第幾次在紅塵現世?

  接觸之後的結果呢?

  陳洛陽停下腳步,站在山野間靜立不語。

  這枚大疫神眼,是江懿從對方身上奪取,還是得自對方的贈予,又或者別的什麼可能?

  等等……

  我好像有些先入為主了。

  認為江懿在幽冥神和這個大疫神眼的問題上挖了坑,所以就認為對方當初遇見的是「大疫」。

  有沒有可能,其實是另一個幽冥神?

  而這大疫神眼,僅是林岩自己的收穫,江懿充其量只是知情。

  陳洛陽陷入沉思。

  手頭信息太少,不利於判斷,還是多找些門路打聽為妙。

  白玉瓶中的暗金瓊漿,暫時先不要動,留作保底。

  看接下來天河、血河這一局裡,自己能有多少收穫,然後再做決定。

  陳洛陽雙目中,微微流露出幾分凶光閃爍。

  他本就沒有掩藏自身行跡,現在殺氣外顯,頓時引人注意。

  遠方天際,一道人影浮現,驚疑不定看著陳洛陽。

  陳洛陽目光恢復如常,表情平靜看向對方,就見那是一個身著青牛觀嫡傳服飾的年輕道士。

  這裡已經是靠近青牛山的地方,青牛觀傳人來來往往。

  年輕道士感覺到有殺意湧動,當即趕來查看。

  結果,就見一個身著輥金黑袍,目露暗金光華的青年。

  年輕道士一眼便認出,那是如今紅塵裡正攪動風雲的古神教陳洛陽。

  因為先前各大聖地嫡傳下紅塵,卻都折戟在神州浩土的事情,所以陳洛陽人還在紅塵下一方天地,便已經名動紅塵。

  不過那時候對於事不關己者來說,更多還是茶餘飯後的談資。

  大家大都只聞陳洛陽之名,而不識其人。

  等到陳洛陽來了紅塵,並稱為紅塵古神教有史以來第一位副教主後,紅塵則再次震動。

  各大聖地,開始打探陳洛陽的具體行跡和為人。

  而在不久前,則有消息傳出,二十歲的陳洛陽,超凡入聖,還是古神教大鬧先天宮的骨幹分子之一。

  這下子,他想不引發所有人探究的熱潮都不行了。

  青牛觀作為當世聖地之一,更是早早便已經搞到陳洛陽的畫像,並傳遍上下門人弟子,命大家留心。

  是以這年輕道士只看一眼,馬上就認出陳洛陽。

  但他修為有限,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跟武聖爭鋒,發現煞氣的源頭是陳洛陽後,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

  自家山門外,就這麼溜了,未免有損青牛觀名聲。

  可要說上前招呼,卻又不清楚陳洛陽來這裡究竟何意。

  尤其是不清楚,對面身後有沒有古神教其他人?

  正在年輕道士糾結之際,有人拍拍他的肩膀:「魯師弟你自回山,貧道招呼陳副教主便是。」

  年輕道士一回頭,就見一個身著道袍的高大男子站在他身後。

  「葉師兄。」年輕道士頓時長舒一口氣,向對方一禮後退下。

  陳洛陽也望著對面。

  那道士身高怕是超過兩米以上,身材魁梧至極。

  他身上道袍也遠比尋常青牛觀道士更加寬大,穿在身上飄飄帶風。

  整個人看上去,如同一尊神像,彷彿活生生的道門護法真神。

  特徵如此明顯,無需顯露修為,紅塵裡的人也基本都認識這高大道士。

  紅塵十傑之一,有道門年輕一代第一人之稱的葉蠶眠。

  高大道士向陳洛陽打了個稽首:「陳居士,家師正在等你,特命貧道來迎候。」

  陳洛陽聞言,微微挑眉。

  葉蠶眠換了對他的稱謂。

  從「陳副教主」變成了「陳居士」。

  這背後折射出的意思,很耐人尋味。

  說明對方此刻並不將他當古神教中人來接待,而是看重另一重身份。

  至尊傳人?

  這倒是很有趣。

  除了之前有過接觸的李故城等人,巨頭之外知道他這重身份的人並不多。

  青牛觀主當初雖然沒進黑暗洞天,但他應該知道輕重,自己收到風聲,也不至於隨意走漏消息。

  眼前的葉蠶眠從何得知?

  再聽對方後半句話,陳洛陽便知道,對方清楚他的來意。

  在葉蠶眠帶領下,陳洛陽與之一起進了青牛山。

  眼前仙山,整體被重重紫雲所籠罩,紫氣遮天蔽日,綿延千里,將青牛山所在的整片山脈都籠罩大半。

  直到了主峰處時,卻隱約可見道道清氣流轉,把紫氣隔絕開來。

  雖然名為道觀,但清氣烘托中,一座巍峨道宮,出現在陳洛陽視線內,仙芝玉樹,流泉飛瀑環繞,恍若仙家聖境。

  陳洛陽隨葉蠶眠一起步入道宮內。

  「陳居士身份特殊,請恕敝觀禮節簡陋,不以全禮迎接。」葉蠶眠歉然說道。

  陳洛陽隨意打量周圍,口中說道:「無妨,這些並不重要。」

  他視線落在葉蠶眠身上:「我此來,是想知道,青牛觀主非輕妄之人,為何今次卻試圖擾動『星耀』,干預家師同天少君之戰?」

  「說來慚愧,家師修行到了關鍵時刻,即將閉死關,然而至尊同天少君之戰曠世難尋,終我們一生可能僅有這一次機會得見,家師實在不忍錯過盛事,因而一時間動了妄念,希冀『星耀』能在自身死關之前到來。」葉蠶眠嘆息著說道。

  陳洛陽面無表情的聽著。

  就這理由,騙鬼去吧。

  當然,也不是不能信。

  信與不信,就要看對方接下來有何表示了。

  只聽葉蠶眠繼續說道:「我師徒冒犯至尊,時感愧疚,家師本希望能當面向至尊告罪。

  為顯誠意請至尊息怒,家師特煉製一件寶物以表心意,以至於耽擱一點時間,卻等到陳居士先行登門,更讓我等慚愧,還請陳居士多多包涵。」

  陳洛陽聞言不動聲色,無喜無怒,淵深莫測。

  兩人一起來到一座大殿內,入門可見傳說中的三清像。

  三清像前蒲團上,坐著一個灰衣道士。

  陳洛陽望去,灰衣道士外觀年齡看上去不過三十歲許,同一邊的葉蠶眠相若。

  五官分開來看,似乎都顯普通,但聚在一處,則有獨特魅力,俊逸非凡。

  只是整個人都像是籠罩在一重清氣下,隱隱有朦朧之感。

  對方的畫像,陳洛陽也早早見過。

  認得眼前這外觀相貌和其徒弟葉蠶眠差不多的青年道士,正是當代青牛觀主。

  傳說其入門時,因為本名青牛,還曾經有過不少議論。

  善意者形容為緣法,惡意者則頗多譏諷。

  不過,在百多年前,青牛觀上代觀主隕落於紅塵共討天魔的大戰後,這位俞青牛真人接掌門戶,不僅沒有墜了師門聲威,反而讓青牛觀更加興盛。

  現如今,紅塵中關於他的聲音早已統一,有了定論,實乃道門不世出的得道真傳。

  觀主看著陳洛陽,坦然說道:「貧道妄自干預天機,愧對至尊。」

  「真人對不住家師和天少君,也讓道君為難了。」陳洛陽看著面前這位正道巨頭,淡淡說道。

  這其實是實話,「星耀」如果提前爆發,陳洛陽相信不只是他這個「魔尊」,天少君那邊也要罵娘。

  觀主頷首:「還好有陳居士幫忙彌補。」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0:11
434.雙份謝禮

  雙方平靜交流。

  對於先天宮中死在陳洛陽手上的張春眠,誰也不曾提起。

  「雖設法彌補,但仍然造成惡劣影響。」陳洛陽言道。

  所謂「惡劣影響」,自然是指「星耀」時間終究不是歸正於原位,反而延後了。

  對陳洛陽來說,這自然是他心心唸唸樂意看到的結果。

  但不影響他用來跟青牛觀主打交道不是?

  青牛觀主言道:「貧道悔之晚矣,萬望至尊寬宏大量。」

  說話間,身材高大的葉蠶眠,這時從殿後取來一紫一白兩隻錦盒,回到陳洛陽與觀主身邊。

  「這副兜率天羅,煩請陳居士幫忙轉交至尊,區區小東西,難入至尊法眼,全是本觀一片心意,敬請至尊息怒。」葉蠶眠首先將那隻紫色的錦盒遞到陳洛陽面前。

  陳洛陽接過錦盒,打開來看,就見霞光一片,盒中彷彿盛著一團靜止不動的紫色雲氣。

  只是眼觀,也能感受其中蘊含的充沛靈氣,在以玄妙的法門自行流轉。

  「另外一枚衡天石,則是給陳居士的謝禮,還請居士為家師在至尊面前美言幾句。」葉蠶眠說著,將另外一隻白色的錦盒奉上。

  陳洛陽看了那白色的錦盒一眼。

  居然是衡天石?

  這東西,陳洛陽就比較熟悉了,雖然他沒見過,卻早已如雷貫耳。

  因為這是修煉神武魔拳當中「皇天」一式所需的入門寶物。

  神州浩土沒有,紅塵界裡也舉世難尋。

  紅塵古神教總教當中,修煉神魔血者本就稀少,然而這其中練成「皇天」者更少。

  主要原因便在於,衡天石寥寥無幾,成百上千年積累尋找下來,也就那麼有限的幾枚。

  陳洛陽來到紅塵界,成為總教副教主後,江懿也給他交了不少底。

  眼下紅塵古神教總教,衡天石是沒有存量的。

  青牛觀拿這東西當禮物,當真是搔到人癢處,雪中送炭。

  不過陳洛陽面上淡然,沒有接葉蠶眠手中的第二個錦盒。

  他轉頭看向觀主,開口說道:「看道君面上,家師願意給真人一個解釋的機會,真人今日所言,我會一字不差帶給家師,真人給家師的禮物,我同樣會帶到,但家師如何處置,非我可以置喙。」

  「這是自然。」觀主這時開口說道:「陳居士秉公直言,貧道已足感盛情。」

  他轉頭看向葉蠶眠手裡白色的錦盒:「這份心意,更多是希望同居士結個善緣。」

  陳洛陽淡然道:「我從不會虧待朋友。」

  觀主聞言,微微一笑:「朋友間相互援手是應該的,只是不知陳居士可有事,是貧道幫得上忙的?」

  陳洛陽言道:「真人記得方才這句話便成。」

  「朋友之間,也講待客之道。」觀主親手從葉蠶眠那邊接過錦盒,遞向陳洛陽:「居士初次到訪做客,本觀當有招待才是。」

  「那麼,謝過真人的款待。」陳洛陽將一紫一白兩隻錦盒收起,然後告辭離開。

  仍舊由葉蠶眠送陳洛陽出了青牛觀。

  走在路上,陳洛陽視線一掃,看見一個熟悉的人。

  當初被自己攝拿到「左眼」黑暗星空下的青牛觀嫡傳,趙日眠。

  對方所穿道袍,和先前有所不同,服飾看上去更顯威儀,應該是青牛觀分觀觀主的配套衣飾。

  此刻,可能是目前青牛觀所有分觀主中最年輕的趙日眠,正行色匆匆,趕回青牛山這裡。

  他回來做什麼?

  跟「魔尊」的關係暴露了?

  還是他掌管的分觀有了問題,必須他親自回來當面請示?

  又或者青牛觀對他有了新的安排?

  陳洛陽心中瞬間閃過諸多念頭,面上則不動聲色,腳下不停,同葉蠶眠一起離開。

  葉蠶眠送了陳洛陽出山,然後返回觀中。

  那座三清大殿裡,觀主青牛真人已經從蒲團上站起,正背對殿門口,面向三清像而立,似是沉思。

  「師尊……」葉蠶眠來到觀主身邊。

  觀主豎起一隻手掌,葉蠶眠便即噤聲不語,沉默侍立一旁。

  良久之後,觀主望著三清像,開口說道:「為師離山一段時間,在此期間,觀中事務暫時由你打理,如有急事,焚鶴信給為師。」

  葉蠶眠恭聲道:「弟子遵命。」

  …………

  陳洛陽出了青牛山,轉身望向遠方被重重紫氣包圍的群山,若有所思。

  他思索片刻後,便即離開。

  不過,沒有第一時間去尋謝不休、應青青他們匯合,而是自己尋覓一個隱蔽之處。

  陳洛陽本人先靜心存神片刻後,他頭頂上方,亮起光芒。

  光暈裡,一頁天書徐徐升起,上書一個「魂」字。

  陳洛陽抬頭望著「魂」字天書半晌,然後又重新祭起血神珠和扶桑樹心。

  他伸出手指,在扶桑樹心上輕輕一點。

  扶桑樹心開始變化,上面彷彿有新枝抽出。

  然後這些樹枝,漸漸凝結成四道,彷彿人的四肢一般。

  而扶桑樹心本身作為軀幹部分,上面則延伸出人頭部的形狀。

  到得後來,整體漸漸化作一個木人。

  木人落在地上,做出盤膝動作,同陳洛陽本人遙遙相對,雙方像是照鏡子一樣。

  陳洛陽這時再抬頭看向「魂」字天書。

  他心念動處,分出自己一絲神魂,完全投入這頁天書裡。

  自身意識,似是出現分離。

  然後,在陳洛陽本身的控制下,這頁「魂」字天書飄飄蕩蕩,彷彿幾許微風,吹拂那扶桑樹心化身的木人。

  天書消失。

  光輝則整體融入木人內。

  木人全身一震,原本空白的面目上,隱隱開始浮現五官的影子。

  乍一看上去,與陳洛陽的相貌,有許多酷肖之處。

  這木人,此刻赫然具有了生機與活力,彷彿一個活生生,獨立自主的生命。

  陳洛陽靜心凝神,把控「魂」字天書和扶桑樹心。

  然後,他將那枚血神珠,也投向木人。

  血神珠到了木人胸口,彷彿液體一樣,滲入扶桑木中,很快消失不見,連一點色彩與痕跡都不曾留下。

  然後,木人身軀中,彷彿響起更加澎湃有力的心跳聲。

  四肢百骸裡,更像是有血流身一樣。

  木人身形,開始更進一步變化。

  從像人一樣的某種生命,完全變成一個活生生的人。

  其體表開始浮現血色,並呈現和人一模一樣的血肉肌膚,生出毛髮牙齒指甲。

  其面貌也出現變化,變得徹底跟陳洛陽一樣。

  惟妙惟肖,沒有分毫不同,孿生兄弟怕是都無法這般相像。

  陳洛陽靜靜看著面前另一個全新的自己,微微頷首。

  此刻的感覺,就像先前同魔尊遺蛻對視一樣,彷彿自己同時存在兩個視角並面對面。

  心念動處,魔尊遺蛻那邊加上眼前這另一個自己,陳洛陽彷彿享有三個視野。

  這讓他一時間也有些不適應,昏頭漲腦。

  所幸他眼下修為實力不俗,神魂堅韌並且有「魂」字天書打底,所以很快陳洛陽漸漸適應當前狀態。

  他暫時將主要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本身,還有面前這具分身上來。

  本尊同分身又對視半晌後,陳洛陽心念控制下,面前自己的分身,相貌開始發生改變,不再同自己本尊一樣。

  很快,一個容貌更加粗豪,眉宇間邪氣更重的青年出現在他面前。

  同時對方身形更略微拔高一點,比自己本尊大約高出寸許,體格則更偏向於修長乾瘦。

  陳洛陽又端詳檢查片刻後,微微頷首。

  接下來,他該著手聯繫血河老祖,幫江懿與自己「牽線搭橋」了。

  要聯絡對方本不難,通過程應天就可以,順便給程小侯爺提個醒。

  眼下紅塵裡,關於小侯爺的傳聞多如牛毛,眾說紛紜,各種荒唐說法都有。

  魔佛傳人。

  黑水絕宮傳人。

  扶桑島傳人。

  蒼龍島傳人。

  北海燕然山傳人。

  甚至還有古神教傳人。

  當然也少不了血河傳人這個真相,不過已經湮沒在其他各式各樣的謠言中。

  總之程小侯爺這些天,把七大魔道聖地的傳人全都當了個遍,污水挨了一盆又一盆,黑鍋也背了一口又一口。

  南楚皇朝成天忙著給自家年輕一代第一人闢謠。

  事情生生變成人間喜劇。

  這一切當然是程應天同血河的手段,同時也少不了南楚皇朝幫助。

  不過,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謠言雖多,但只要程應天不下決心廢掉自己一身血河修為,跟高手接觸,他就洗不乾淨自己。

  當然,短時間內,效果很好。

  因為事情太過荒誕,他反而可以不予理會,即便不站出來自證清白,也不會顯得心虛。

  不過,他比陳洛陽預想中還要更加利索。

  直接閉關了。

  這讓陳洛陽略微有些撓頭。

  自己要另找聯絡血河老祖的渠道了。

  所幸這難不倒人。

  陳洛陽很快找到了別的辦法。

  跟對方取得聯絡,約定時間地點後,讓分身先過去,自己本尊,則去叫上應青青與謝不休。

  結果見面時,卻見謝不休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陳洛陽不動聲色:「怎麼回事?」

  剛開口,話還沒說完,謝不休就衝上來抱大腿:「教主饒命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0:11
435.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不等謝不休靠近,陳洛陽身體周圍已經像是生出無形的氣罩,將謝不休彈開。

  他心底有些哭笑不得看著這個活寶。

  另外一邊的應青青,則完全不明所以的模樣。

  「起來說話。」陳洛陽淡然道。

  謝不休乾笑著看向他,雙手尷尬的不知該如何擺放。

  但接觸到陳洛陽的視線,他還是結結巴巴勉強說道:「稟教主,弟子方才閒著沒事,心想抓緊時間修煉,於是試著算了幾卦,結果卦象不小心誤觸教主……」

  陳洛陽發現對方眼尾也不敢看應青青一下,心中漸漸瞭然。

  這廝多半手賤算卦算應青青身上,結果可能不僅沒算出東西,還遭受了一定的反噬。

  他靜靜看著謝不休。

  謝不休聲音便越來越低,直到後來開不了口。

  陳洛陽看了對方半晌後,淡淡說道:「我神魔宮的規矩,你該很清楚了。」

  謝不休臉色發苦。

  他寧肯去白虎殿領罰,哪怕被關一輩子都行,最好副教主大人永遠不要想起他來。

  當然,這年頭只能自己心裡想想。

  他幹笑著說道:「還請教主給屬下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先上路。」陳洛陽淡然言道。

  帶起應青青,他們三人一起遠離青牛山而去。

  不過,仍然是行走在東周地面上。

  下一個目的地,天河。

  還沒抵達天河外圍,就已經能感受到氣氛漸漸緊張。

  東周皇朝的武者,各路魔道的武者,天河的武者,都在附近活動出沒,更時不時爆發衝突與戰鬥。

  還能感到,各方彼此之間,仍然略有克制。

  但山雨欲來的氣息,幾乎濃烈得有如實質。

  陳洛陽帶著謝不休與應青青,隱藏行跡,靠近天河山門所在。

  然後遠遠就能望見,一片血雲,彷彿遮天蔽日的海洋,籠罩半邊天空,同璀璨天河遙遙相對。

  謝不休望著那血海,喃喃自語:「教主,那是血河老祖親臨嗎?」

  「不錯。」陳洛陽眺望遠方天河倒懸,隔絕血海於外的仙山,然後轉頭看嚮應青青:「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多等些時間再去尋陶忘機,我保證他不會有事。」

  應青青點頭:「一切聽陳教主安排。」

  謝不休打量片刻後說道:「教主,看來老劍仙傷得當真不輕,天河守山大陣禁制雖然不如三大皇朝、先天宮一類的,但也自不同凡響,可是老劍仙現在守著山門大陣,面對血河老祖,似乎也有些落下風啊。」

  「若非他跟西秦大帝拼到底,當日政陽城上哪那麼容易令天魔退走?」陳洛陽同樣望著遠方慘烈的景象,平靜說道。

  謝不休有些唏噓:「西秦、先天宮前車可鑑,接下來前方必定艱難,老劍仙如果隕落,天河恐怕也差不多。

  一個處理不好,說不定就跟當年青雲齋一樣了。」

  陳洛陽聽了,暗自撇嘴。

  他不知道青雲齋是哪裡。

  不過聽謝不休口氣,應該也曾是一方聖地,但如今沒落了。

  陳洛陽來到紅塵後,成為古神教總教副教主,情報權限很高,他也一直在見縫插針,抽時間不斷給自己充電。

  但現如今各路信息已經是海量,尚且看不過來需要有所揀選,就更別說再往前的時代了。

  多給他一些時間,他或許能翻翻,但現在對於整個紅塵而言,他還是個小白。

  不過,這裡的小白不止他一個。

  「謝先生,冒昧問一句,天河、西秦皇朝還有先天宮我都聽說過,但青雲齋不曾耳聞,也是紅塵裡一方聖地嗎?」應青青這時問道。

  她並非好奇心很重的人,只是多多少少關心眼下天河的境況,聽謝不休將天河與青雲齋相提並論,因此不禁出聲問道。

  謝不休偷偷瞄了自家副教主一眼,心中琢磨是否應該把這個為妹子答疑解惑的表現機會讓給副教主大人。

  不過他也想到自家副教主同樣剛來紅塵界,雖然神通廣大,但或許這些方面也還沒來得及瞭解?

  即便有所瞭解,但這樣的小事情,好像也不該讓副教主大人親自出馬。

  自己跟在身邊,這種時候正該發揮作用,想來副教主不會介意。

  念頭轉到這裡,謝不休一邊悄悄觀察陳大教主的動靜,一邊說道:「應姑娘所言不錯,青雲齋確實也曾是紅塵界裡一方聖地,不過如今早已成過眼雲煙。」

  見陳洛陽沒有不滿的意思,謝不休放鬆下來。

  「不過,這方聖地如流星一般,崛起快,隕落也快。

  約八百多年以前,有一位本是獨來獨往的正道巨頭,忽然動念開山立派,創下了青雲齋的基業,是為第一代齋主。

  不過,開山立派大約百年左右,第一代齋主便意外亡故,青雲齋少了巨頭坐鎮,聲勢頓時衰落。

  萬幸第一代齋主人緣頗佳,交遊廣闊,有其他大能強者顧念故友之情,幫忙照拂青雲齋。

  而青雲齋氣數未盡,很快便有有第二代齋主崛起,成為新的一方巨擘,讓青雲齋再次好生興旺。

  哪曾想,第二代齋主不滿二百之齡,便即亡故,於是青雲齋又沒了巨頭坐鎮,並且此後也再未出現過可與第一、二代齋主相提並論的擎天巨擘。」

  小謝同學搖頭晃腦,嘆息著說道:「自那之後,青雲齋便慢慢衰落,再不復當年盛況,及至後來,更因為一場變故而徹底絕了道統。」

  他望著遠方天河說道:「聽說,當年青雲齋第一代齋主亡故的時候,照拂青雲齋的大能強者裡,便有老劍仙出手。

  老人家也算講義氣了,先幫青雲齋,後來又助東周皇朝。

  如今女皇驚世,就像當初青雲齋第二代齋主崛起時一樣,東周也苦盡甘來了,卻不知道天河自家接下來的命運何去何從呢。」

  應青青聽了,心頭略微沉重。

  陳洛陽則望著遠方針鋒相對的天河與血河,若有所思。

  少傾,他對謝不休與應青青說道:「你們注意隱蔽,我去那邊看看情況。」

  應青青二人連忙應諾。

  陳洛陽身如輕煙,在原地消失。

  待再現身時,人已經遠在天邊另外一方。

  他來到一片隱蔽的山谷中。

  在這裡,已經有一個人等候。

  其人身形彷彿籠罩在一片血霧裡,令人看不真切,但陳洛陽可以感受到對方隱藏在平靜下的不安和焦躁。

  山谷裡的人,正是早先最初下神州浩土,參與雪域高原之戰的那個血河劍客。

  為了謀求流芳散的丹方,此人給陳洛陽帶來修煉「蓐收」所需的兩極元磁天晶。

  自己突然約這個血河劍客見面,讓對方頗為焦慮。

  血雲川眼下確實情緒焦躁,面上強行故作鎮定。

  從陳洛陽那裡得到流芳散的丹方後,他最大的隱憂已經解決,按理說已經不必再理會陳洛陽。

  但對方崛起的勢頭,實在是太過駭人聽聞。

  初時只以為是古神教養在紅塵下一方天地裡秘密培育的種子。

  雖然讓他血雲川吃了大大的悶虧,但終究還是停留在正常的聖地嫡傳範圍內。

  哪曾想對方之後越來越凶殘,埋葬無數紅塵強者在那神州浩土中。

  他血雲川雖然是血河嫡傳,素來自視極高,但死在陳洛陽手裡的人,就沒哪個比他差了。

  倒是有不少人能拍死他……

  一個接一個消息傳來,讓血雲川目瞪口呆。

  等到陳洛陽也來紅塵後,空降古神教副教主,更是讓血雲川感覺這個世界極度不真實。

  反倒是後來聽說陳洛陽立地成聖,突破至第十六境後,兩相對照,讓血雲川感覺一切好像又都合情合理了。

  只是,作為跟屠山夷一起親身見證陳洛陽幾個月前還是第十四境修為的人,血雲川心中感想著實一言難盡。

  說起來,距離陳洛陽上次招呼他,其實沒過太久。

  但血雲川卻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彷彿一覺睡醒,整個世界都不同了。

  即便沒有流芳散的問題了,現下接到陳洛陽的聯絡,血雲川躊躇半晌之後,最終還是來到約定地點。

  當陳洛陽再現身時,血雲川一時間百感交集。

  他得流芳散,不用擔心自身隱憂,但仍然是第十四境的修為。

  而眼前的年輕人,卻已經是第十六境的武聖了。

  武帝,在血河一脈,可改「血」姓,是一種榮耀。

  而武聖在此基礎上,將更進一步擁有屬於自己的劍號。

  不同於隨意流傳的外號、綽號,這劍號將正經記載在血河內流傳的典籍中。

  例如初代祖師血天河的「血洗天河」,第七代掌門血悲龍的「血海悲天」,又或者當代血河老祖血蒼穹的「血染蒼穹」等等。

  而且陳洛陽今年才二十歲。

  二十歲的武聖,在血河這樣的聖地,也震古爍今,鳳毛麟角。

  當前血河年輕一代武者,還沒有這般出色的人物。

  對面天河倒是有個沈天昭二十歲立地成聖,壓得他們這批同輩人抬不起頭。

  「血河血雲川,見過古神教陳副教主。」這血河劍客收拾心情,儘量平靜的同陳洛陽見禮:「尊駕約我出來,不知有何見教?」

  「我想同貴派血河老祖見一面。」陳洛陽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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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6.爭相拉攏

  「見老祖?」血雲川看著陳洛陽,心中微動。

  雖然一個第十六境的武聖對於血河老祖來說還差得遠,但陳洛陽如此出眾人物,又擔著古神教副教主的位子,逕自去尋血河老祖,血河上下也會禮遇。

  血河曾有嫡傳弟子血孤村死在陳洛陽手下。

  但陳洛陽如果光明正大拜山,還是要等血河老祖發號施令後,其他人才會有所動作。

  血河眼下在同天河對峙不假,不過血河老祖佔據上風主動,進退自己說了算。

  陳洛陽現在不走正規流程面見血河老祖,那就說他不想外界知曉,尤其是不想天河知曉。

  這其中頗為耐人尋味。

  血雲川第一時間感覺到其中份量之重。

  他尖細陰沉的嗓音中多了幾分鄭重:「我會設法為尊駕傳信,不過老祖如何決定,我不敢保證。」

  雖然未修成武聖,也非血河老祖親傳弟子,但血雲川畢竟是血河嫡傳弟子,有面見血河老祖的機會。

  不過陳洛陽殺了血河嫡傳弟子血孤村,血河隨時可能報復。

  這種情況下陳洛陽還敢尋求會面,血雲川也暗自讚嘆他好膽色。

  同時,血雲川在懷疑,是否有其他更多古神教中人來到附近,所以陳洛陽底氣才這麼充足。

  看著狐疑的血雲川,陳洛陽神色淡定,叫人猜不出他心中所想:「不論結果如何,越快給我回覆越好。」

  「我盡力。」血雲川定下心思,應承下來。

  然後他身形化作迢迢血河,飛出山谷。

  陳洛陽目送對方遠去,默立原地不動。

  「陳小友可是為老夫帶來好消息?」

  一個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陳洛陽平靜的轉身,就見山谷裡毫無徵兆,多出一個身影。

  一個身著黑衣,面容俊朗的男子,外觀看上去只是人到中年的模樣,實則對方早已成名千載。

  正是當代血河老祖,血蒼穹。

  「本教確實有意謀天河。」陳洛陽言道。

  血河老祖踱步來到陳洛陽面前:「看來江懿先前同雲幾重沒談攏。」

  「從天機先生隕落那一刻起,就注定談不攏了。」陳洛陽言道:「不過,既然臨終答應天機先生所托,我們便一起走一趟天河,至於雲老信或者不信,於我等而言,並不重要。」

  他平靜看著面前血河老祖:「或者應該說,不信更好。」

  血河老祖淡然道:「那就再合作一次好了。」

  從表情和語氣,看不出他對古神教有多少信任。

  陳洛陽也從未指望對方能如此簡單就推心置腹。

  「陳小友你還是有些惹眼,所以這個人是專門留在這裡,負責居中聯絡嗎?」血河老祖說著,視線看向另外一邊。

  陳洛陽頷首:「正是。」

  說話間,又一個人影,從山谷深處走出。

  一個身材修長,面帶邪氣的青年。

  正是他通過「魂」字天書、扶桑樹心與血神珠聯合創造的那具分身。

  分身早早就趕到這裡,檢查周圍環境,確定有沒有其他血河高手跟血雲川一同前來。

  血雲川倒是獨自來此。

  不過,血河老祖也到了,卻不是分身眼下能察覺。

  但對這老魔有如此能耐,陳洛陽並不意外。

  分身出現,本來不甚在意的血河老祖微微蹙眉,視線掃過去,上下打量一眼。

  「前輩獻給家師的血神珠,家師賜了給我。」陳洛陽淡然道:「能有眼下便利,說來也要感謝前輩。」

  「還有扶桑島的扶桑樹心。」血河老祖收回目光:「僅僅如此,應該仍做不到這般靈動,看來你還加了別的手段。」

  陳洛陽言道:「讓前輩見笑了。」

  他的分身雙瞳之中,隱現血色,周身上下亦流露出一股凶厲血氣,源自血神珠。

  外界任誰一看,這都是一位血河嫡傳。

  也就血河老祖這般巨頭強者,才看出幾分端倪。

  這具分身待在血河陣營裡,不至於惹人注目。

  哪怕血河自家弟子,也可能誤認為是老祖秘密培養的傳人,或許會因此心生忌憚,卻不會懷疑這是血河以外某人的一具分身。

  陳洛陽同分身心念相通,雙方再做聯繫,幾乎等於實時對話,沒有任何阻礙與延遲。

  血河老祖又打量陳洛陽的分身一眼:「可惜,雖是武聖之體,卻不方便與人動手。」

  因為血神珠、扶桑樹心的緣故,分身氣血筋骨之力不同凡響。

  但本身不習武道,力量全源自寶物。

  冒然發力,很可能會散架。

  陳洛陽聞聽血河老祖的話,目光微微一閃。

  果然就聽血河老祖繼續說道:「當日政陽城上老夫所言,今日依舊作數。」

  陳洛陽淡然道:「我在古神教,是因為拜入家師門下前,便已經在教中。」

  「但區區一個古神教教主,可襯不起堂堂至尊傳人。」血河老祖語氣波瀾不驚。

  陳洛陽聞言,不為所動:「那前輩你又如何自處?」

  眼前的蓋世老魔,可不是甘居人下之輩。

  想要壓服對方,必須如曾經的魔尊一般。

  這要講實打實的實力。

  一個魔尊弟子的身份是沒用的。

  至尊之下,葉天魔當年何等威勢,血河老祖也不曾真的心服。

  整個紅塵聯合征討天魔,就是血河老祖與天河老劍仙帶頭。

  「紅塵外,老夫自有去處。」血河老祖言道:「但想要如願以償,還需小友相助。」

  陳洛陽言道:「我僅有一劍,前輩已經見過。」

  血河老祖微微一笑:「燕明空。」

  陳洛陽聞言,眉毛輕輕揚起:「有日子沒見過她了,我說過要追回她一身神教所學,前輩如果有她下落,不妨見告。」

  「老夫也想尋她,無奈有人插手,提前帶走她。」血河老祖言道:「雖然不敢肯定,但思來想去,紅塵裡那般驚人手段,可能唯有至尊才有,所以老夫只好請陳小友相助。」

  陳洛陽看著對方:「前輩確定?」

  血河老祖言道:「除了至尊出手,老夫想不到別人了。」

  「那我們不必繼續談下去了。」陳洛陽乾脆利落的說道:「如果真是家師出手,他老人家自有主張,非我等可以左右。」

  血河老祖不焦不燥:「小友不必急著拒絕,老夫所求者乃是劍術,而非人命。」

  陳洛陽沉思不語。

  血河老祖看向一旁陳洛陽的分身:「有血神珠打底,你這分身修習我血河劍道,得天獨厚,不費吹灰之力。」

  陳洛陽知道對方所言不虛。

  血神珠,本就是血河至寶,武道精華。

  以此寶為根基的這具血河分身,修習血河劍道,不說一蹴而就也差不多了。

  學有所成,直接就是嫡傳正統的血河武聖,且劍意精純,無需自己再行殺戮淬煉劍意。

  血神珠已經打好了底子,接下來修行也事半功倍。

  至少在達到血神珠眼下極限之前,都無需操心這方面的問題,不至於像血浩然當初那樣早早陷入瓶頸寸步難行。

  不管是從心理負擔,還是從實用價值考慮,都堪稱完美。

  但世上真有白吃的午餐?

  想得美。

  至少陳洛陽現在就能感覺到,煉製成這具血河分身後,血神珠的邪厲凶氣殺意,在不停向外滲透浸染自己的分身,甚至通過分身影響他本尊的神魂念頭,讓他心中戾氣殺意大增。

  這並非血河老祖搞什麼鬼,而是血神珠這件至寶本身的特性。

  當然,現在靠近血河老祖身邊的情況下,效果自然而然有所增強。

  只不過這異動剛有苗頭,就被「魂」字天書和陳洛陽本身意志鎮壓了。

  但可以預見,如果血河分身真的修行血河劍道,並且修為實力不斷增長,那麼殺氣邪念的影響也將隨之水漲船高。

  因為血神珠本身的力量,所以陳洛陽即便壓制殺氣邪念對自身影響,也不會像血浩然那樣妨礙修行。

  但能不能真的壓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全要看自己了。

  對眼前的老魔來說,這完全不叫事兒。

  他很清楚,如今紅塵至尊真正的大號,乃是魔尊。

  陳洛陽如果是人皇傳人,血河老祖今天根本不會提這茬兒。

  但對陳洛陽而言,說句衷心話,其實不很喜歡血河一脈傳承。

  並非虛偽,他自己殺敵不手軟,說滿手血腥也不過分,可是為了練武,對無關的平民百姓殺到蒼生泣血反人類,就感到排斥了。

  眼下有血神珠,他即便修煉血河劍道也不用大規模殺生。

  但之後呢?

  唔,稍微等等……

  陳洛陽念頭轉了轉。

  沉思片刻後,他心中有了決定。

  「久聞血河一脈有三大劍術名震天下?」陳洛陽沉默半晌後,平靜開口。

  血河老祖略有些意外的看了對方一眼。

  這年輕人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不錯。」血河老祖頷首:「終很多人一世,能修成一劍,已經足慰平生。」

  他微微一笑:「小友你這具分身,有血神珠在握,胃口確實不妨大一些。

  不過,能否短時間內全部領悟,就還要再講一些機緣悟性了。」

  說罷,血河老祖隨手一揮。

  空氣裡四道血光閃過,呈「井」字型,將陳洛陽的血河分身包圍在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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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7.血暗天下

  四道血色的劍光,彷彿畫地為牢,將陳洛陽的血河分身封鎖在中央。

  陳洛陽神色如常,本尊和分身內外兩個視角,一起打量那四道血光。

  很清晰能感覺到,四道血光中,分別蘊含各不相同,但盡皆凌厲凜冽的恐怖劍意。

  身處其中,陳洛陽的血河分身,渾身氣血都在撥動。

  一方面是針對如此凶惡的劍意,自然而然生出戒備。

  另一方面在戒備之餘,卻有親近之感,受到這些血光劍意的吸引,恨不能投身其中。

  正北方向的血光裡,彷彿一條血色的天河,橫亙宇宙。

  虛空裡光明璀璨的迢迢星河,被浸染成血紅色。

  銀河裡億萬星光,都閃動血紅的色彩,凶厲絕倫,照遍諸天萬古,讓時間與空間,都蒙上殺戮。

  血洗天河訣……陳洛陽暗自點頭。

  源自血河一脈開山祖師,第一代血河老祖「血洗天河」血天河所創,乃血河劍術源頭,同時也是血河諸劍中最浩蕩雄渾的一劍。

  傳聞中這位初代血河老祖本出身天河,但反出師門,開闢出同天河截然相反的血河一脈。

  從此劍仙與劍魔並稱於世,成為紅塵劍道的雙壁,恩怨糾纏數千年,直至如今。

  其劍意霸道雄渾中,更蘊含滔天恨意,貫穿時空,亙古不滅。

  因其特殊地位,是以也有血河劍術之首的讚譽。

  而橫在西方的血光裡,在殺意惡念中,更傳出無盡悲涼傷痛之意。

  血光中,一片浩蕩血海,卻沉寂無波。

  只在海面之下,似乎有無數暗流湧動,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悲傷之意瀰漫,令人心喪若死,意志消磨,只想沉入血海中,就此永眠。

  這一劍,陳洛陽更熟悉。

  因為之前跟血河嫡傳交手時,曾當面領教過。

  血海悲天訣。

  血河一脈第七代掌門老祖,「血海悲天」血悲龍所創,以情入劍,同時也以情御劍的一招。

  公認整個紅塵最擅長以弱擊強的蓋世絕學之一,不過修煉難度也極高,不單單只看武學天賦,與人情緒心志有關。

  不過,此前見血浩然施展此劍,威力可完全無法跟眼下血河老祖親自施展相比。

  哪怕血河老祖此刻劍意凝而不發,仍然能讓人感覺其中恐怖之處。

  陳洛陽已經成就武聖之境,但面對這道血光,心緒也微微震動。

  他再看東方的血光,卻見光輝裡,彷彿有一隻鳳凰,展翅清鳴。

  只是,此刻的鳳鳴不見分毫祥和意境,反而凶厲至極,令人心頭震顫,彷彿直面死亡的深淵。

  在這一刻,鳳凰似乎不再像征重生。

  而是,永恆的滅亡。

  這就是血凰輪迴訣……陳洛陽心道。

  同血洗天河訣、血海悲天訣並列血河三大劍訣,一起名震紅塵的血凰輪迴訣,源自血河一脈第四代掌門老祖,「血薦崑崙」血崑崙所創。

  距今約四千年前,血崑崙連同其恩師,創造無極血海魔功的血河第三代掌門老祖「血海無極」血無極兩人在位時,是血河一脈歷史上最鼎盛的時期,壓得同時代的天河完全抬不起頭。

  血崑崙在當時紅塵界的地位,便如同百多年前的葉天魔一樣,乃至尊之下紅塵第一人,打得天河守不住自家山門,只能四處流散。

  若非當時其他大能強者援手,天河甚至可能滅門。

  不過也因為血崑崙太過霸道,在其隕落後,血河日子頗為難過。

  直到第七代老祖血悲龍在位的時代才勉強緩過氣來。

  而到如今第九代老祖血蒼穹在位千年,血河漸漸重新昌盛。

  陳洛陽回想自己看過的血河一脈歷史,然後目光就落到橫在正南的第四道血光上。

  血河三大劍術名動紅塵,舉世皆知。

  之前三道血光裡分別蘊含三大劍術的劍意。

  那麼,這第四道血光呢?

  並非無極血海。

  其中蘊含的同樣是劍意。

  陳洛陽揣摩其中意境,只感覺自己彷彿在仰望蒼穹,然後蒼穹破裂,鮮血從天穹的傷口中噴薄而出,將整片天地都染成一片血色。

  世界末日降臨,天地寂滅的恐怖氣息,瀰漫寰宇。

  雖然不像血洗天河訣那般雄渾浩瀚,但剎那間爆炸性的力量,更加猛烈,更加凶惡。

  如果說血洗天河之恨綿綿無盡,亙古不滅,那這血染蒼穹之相,就是只爭朝夕,剎那間綻放最極致的風華。

  陳洛陽若有所思,看向自己面前的血河老祖。

  對方淡淡言道:「血染蒼穹訣,老夫平日練劍,偶有所得。」

  「好劍法,血河劍術再非三大。」陳洛陽點點頭。

  血河老祖言道:「古神教有偷天換日大法,本門的無極血海,你就不用急在一時了。

  我血河以劍立道,希望你能有所收穫。」

  「已經有了。」陳洛陽笑笑。

  說話間,呈「井」字型將血河分身鎖在中間的四道血光,西邊蘊含血凰輪迴訣的那道血光,忽然已經開始漸漸消退。

  血河老祖這次沒有第一時間開口說話,而是將視線從血河分身挪到陳洛陽本人身上,深深看了他一眼。

  「至尊,當真好眼力。」血河老祖輕輕撫掌:「你從不用劍,卻有如此劍道天賦,若無至尊法眼,古神教當真埋沒你。」

  「客氣了。」陳洛陽看著自己的血河分身:「聽說血河劍聖,都有屬於自己的劍號?」

  「不錯。」血河老祖頷首。

  陳洛陽指指血河分身:「您看他叫什麼好?」

  血河老祖看著陳洛陽本尊:「你不自己拿主意?」

  「您比較專業。」陳洛陽言道。

  血河老祖再次凝視陳洛陽一瞬,然後視線轉回血河分身:「血暗天下,血暗天。」

  陳洛陽點點頭,本尊同分身面對面,相視一笑:「好兆頭。」

  血河老祖言道:「至尊那裡,請陳小友多多美言。」

  「自當盡力。」陳洛陽言道:「那麼,我先告辭了。」

  他跟血河老祖告別,留下血暗天在原地,本尊出了山谷。

  陳洛陽按照同江懿之間的約定,給對方傳了訊息,然後重新回到應青青同謝不休藏身的地方。

  他遙望遠方天河仙山,心中思緒起伏。

  血河老祖如此看重燕明空,或者說看重燕明空那兩式冥劍,很可能說明一個問題。

  對方手上,有至少一式幽劍。

  陳洛陽自己揣摩鑽研青銅短劍中蘊含的滅劍劍意,然後在「左眼」黑暗星空中跟燕明空又交流過幾次劍道。

  他對幽冥十二劍現在也有幾分瞭解。

  對這十二式幽冥劍意來說,「三」與「四」,是兩個重要的概念。

  幽、冥、滅、絕四劍,每劍各三式。

  一路劍法三式齊全。

  又或者四路劍法各得一式,小規模集齊幽冥滅絕之劍,都可能意味著質變。

  劍皇陶忘機的四弟子解星芒落入血河之手,他那式絕劍等於落入血河老祖掌控。

  政陽城上陳洛陽以自己一式滅劍,換取血河老祖支持。

  血河關注幽冥十二劍多時,可能已從別的地方早有收穫。

  血河老祖手上可能已經有一式幽劍。

  這樣一來,再從燕明空手中得到一式冥劍,便集齊一套縮水版的幽冥滅絕四劍。

  又或者,另一個思路,燕明空手中有兩式冥劍,而血河老祖自己手裡有她所不曾掌握的第三式。

  得到燕明空手中兩式冥劍,血河老祖將可能湊齊完整的一路冥劍三式。

  如果沒估錯,這位名震紅塵千載的老魔,已經站到自身一個瓶頸上,隨時可能更進一步。

  媲美傳統血河三大劍術的血染蒼穹訣現世,便是最明顯的信號。

  距離他跨出那一步,可能就差一張紙的距離。

  幽冥劍術,說不定就是契機。

  甚至可能無需修煉,只要參考一下,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一點小小的靈感火花,就能讓血河老祖邁出那一步。

  這或許也是血河老祖面對重新出世的葉天魔時,真正的打算。

  相較於和別人聯手圍攻,又怎比得上提升自身,然後凌駕於對手之上?

  血河老祖已經看見希望的曙光。

  陳洛陽這時則陷入深思。

  一切太順理成章,反而讓他重新自省,是不是哪裡出現了問題。

  怎麼看,血河老祖都不像是把希望完全交託在他陳洛陽手上的人。

  這老魔不會真以為,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就能換得他陳洛陽死心塌地吧?

  某種程度來說,血河四劍未必就比幽冥劍術差了。

  但雙方希求程度不同。

  他陳洛陽不學血河四劍,天塌不下來。

  血河老祖對幽冥劍術的希冀可就不同了。

  或許,這老魔另有打算?

  陳洛陽沉吟不語。

  方才的山谷中,血河老祖靜靜看著面前雙眸呈現血色的高瘦青年:「我們先謀天河這一局。」

  陳洛陽化身而成的血暗天收拾心情,點頭說道:「好。」

  四道血光三缺一後,不再成框,他將其餘三道血光暫時先存起,然後同血河老祖一起動身離開山谷。

  威懾天河的無邊血海中,有不少血河真傳,正摩拳擦掌,蠢蠢欲動。

  血暗天不動聲色,跟在血河老祖身後,視線掃視,看見不少凶名在外的血河魔頭。

  不過,他很快看見一個意外的對象。

  那個另類的血浩然。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0:12
438.怪胎與怪胎(3更)

  血浩然,是血河一脈傳承中的另類。

  相較於一眾嗜殺的同門,他克制的簡直像個天河劍客。

  陳洛陽當初在神州浩土第一次見他,就感覺他簡直像是拜錯了師門。

  因為同血河劍道迥異的心境,修煉又不得法,血浩然修為境界長時間陷入瓶頸。

  但他的劍道天賦潛力,著實驚人。

  不過正因為如此,反襯得他越發尷尬。

  如此彆扭的情況下,還能修煉到當前境界才被卡住腳步,實在難得至極。

  不知有多少人,會羨慕嫉妒他的天資,同時又為他有如此驚人天資卻蹉跎浪費而感到惋惜。

  神州浩土裡,在陳洛陽的有心安排下,血浩然終於突破了過往的瓶頸,成功突破至第十六境,立地成聖。

  但問題在於,他並非以血河劍道突破。

  而是因為兼修與血河同源可是截然相反的天河劍道,血海之中起明星,方才成功踏出那一步。

  多年積鬱,得到舒張,於是一朝之間,便從低谷直衝雲霄,將過去多年不得志全部化作一飛衝天。

  可惜痛快是痛快了,接下來他該面對麻煩了。

  天河同血河,乃是死敵。

  跟他有相同遭遇的天地傳人「大矩劍」王地,此前被自家抓回去後,眼下便被軟禁看押。

  沒有被清理門戶或者廢去修為,在很多外人看來,已經夠不可思議了。

  而血河這邊的血浩然,卻似乎更加自由,眼下在血雲中安靜待著,自顧自打坐修行,閉目養神。

  然而在他身上,能清晰感覺到正氣壓倒戾氣,天河之劍壓倒血河之劍。

  整個人在血海裡格格不入,彷彿油滴進水。

  不過,沒人禁制他的修為,也沒人看管監視他。

  倒是有其他血河弟子向他投來詫異好奇的目光,但似乎所有人都接過吩咐命令,於是無人靠近,任憑血浩然這個另類,自己一個人盤坐在血海裡。

  血河老祖似乎也並沒有管他的意思,放任他待在那裡。

  陳洛陽化身而成的血暗天見狀,若有所思。

  遮天蔽日的龐大血海,這時轟然震動,在天際間擴張。

  血海同仙山之上倒懸的天河發生碰撞,兩道絕世劍意各不相讓,擠壓對方的空間。

  遠處一片山巒中,陳洛陽本尊同應青青、謝不休二人,遠遠望著雙方正面碰撞的場面。

  「教主,咱們已經被血河老祖和老劍仙發現了吧?」謝不休略有不安的問道。

  「無妨。」陳洛陽視線望著遠方,沒有回頭:「各家都有代表來觀戰。」

  謝不休恍然。

  今日之戰,又不同於以往,天河同血河之劍說不定會徹底分出勝負。

  這對紅塵界來說影響不小,是以各家都會密切關注。

  這時遠遠望去,就見天河在空中血海的擠壓下,不斷向內部收縮,呈現退讓之勢。

  不過,越向內收,天河反擊力量也越強,血海的擠壓速度,在漸漸變緩。

  謝不休讚歎著說道:「天河守山大陣雖然比不上西秦都城,但勝在陣法變化靈動,佈陣簡單,更多依託於老劍仙個人。」

  若不然,政陽城上老劍仙等人同天魔激戰之際,血河老祖臨陣撤下去尋燕明空,肯定會順手攻打空虛的天河山門。

  彼時天河留守之人也知自家危險,直接轉移,並不固守。

  反正他們走精英路線,門下人丁稀薄,把典籍丹藥一類打包就走,沒有家大業大轉移困難的問題。

  血河老祖跟天河打了一輩子交道,對此瞭解頗深,自然也不去費那個精力。

  同老劍仙鬥了一輩子,趁人不在踢人山門只為出氣這種事,早已不在血河老祖考慮範圍內。

  說起來,他血河的山門狀況也差不多。

  及至後來老劍仙和大部天河高手返回,便即重建天河山門大陣,一切運轉如故。

  除了老劍仙本人負傷在身以外。

  天河守山大陣的力量,更多和他本人狀態掛鉤。

  現下重傷未癒,面對血河老祖這般知根知底的老對頭,哪怕依託大陣,也有力不從心的感覺。

  老劍仙眼下唯有盡力支撐。

  他老而彌堅,韌性十足,掌控天河,將血海阻擋於外,雖然天河被血海壓迫後退,但腳步穩健,不顯潰敗之相。

  「雲幾重,你受了傷,我專程前來探望,何必拒人於門外?」血海中,響起血河老祖的聲音。

  老劍仙的身姿,隱約凝結成光影,出現在天河上方,面容平靜:「你我之間,就不必這麼客套了。」

  「也是。」血河老祖淡然道:「你死我活就對了。」

  「你我兩派,不存在乘人之危一說,但現在天魔重現紅塵,說一句唇亡齒寒不過分。」老劍仙語氣平和,並無畏懼之意,似乎只是在陳述簡單事實。

  而血河老祖比他更平靜:「今時不同往日,與百多年前相比,情況已經不同了。」

  老劍仙微微頷首:「既如此,那沒什麼好說的,跟以往一樣,你我劍下分勝負。」

  「今天要徹底分勝負,所有一切都見個分曉,以前攢下的賬,全都算清。」血河老祖言道:「這是我門下的人,你的呢?」

  說話聲中,倒懸天空之上的血海裡,出現一個漩渦。

  一個人影,從漩渦中徐徐落下。

  正是血浩然。

  老劍仙面上平靜無波,靜靜望著半空裡的青年,然後沖血海問道:「這孩子的劍號是?」

  「碧血丹心。」血河老祖語氣淡定。

  一旁陳洛陽所化身的血暗天聞言,幾乎習慣性的想翻白眼。

  他一時間有些分不清這個劍號到底是嘲諷整個血河還是嘲諷血浩然。

  老劍仙則點點頭。

  然後,就見天河中也有一個身影,從河水中升起,與半空裡的血浩然遙遙相對。

  正是「大矩劍」王地。

  他的狀況,也很詭異,與血浩然類似,身上劍意駁雜,但正好相反,呈現血河劍意壓倒天河劍意的態勢。

  就像是天河一脈裡,一個修習血河劍道的人。

  兩個另類的存在,與天河、血海烘托下遙遙相對。

  那模樣,令人恍惚間想起太極陰陽魚的雙眼,各自在黑白中孤單單的兩點。

  場面極度詭異中,卻呈現奇妙的和諧。

  遠方山巒間,應青青與謝不休都莫名其妙,看向陳洛陽。

  陳洛陽淡淡說道:「認真看,這場面可不多見。」

  話音未落,遠方半空中,一場戰鬥已經開始。

  一邊是像血河劍客一樣的天河嫡傳。

  一邊則正好反過來,像天河劍客一樣的血河嫡傳。

  兩人的較量,正式解開今日大戰的序幕。

  應青青眼下的修為境界,讓她的眼力不足以旁觀這樣的大戰,入眼處只能看見一片璀璨星河同一片血雲不停穿插交織。

  而具有第十五境修為的謝不休,雖然少同人動手,眼力卻不差,旁觀兩個第十六境武聖的戰鬥,正能領會其中精彩,同時對自身修行有所裨益。

  「他們兩個可真是彼此拜錯師門了。」謝不休一邊看,一邊咂摸著嘴唇說道。

  在他看來,血浩然同王地二人的天資實力,著實驚人。

  一朝超凡入聖,實力絕不遜於其他第十六境的聖地嫡傳,甚至比很多人猶有過之。

  以前,兩個人是都被耽誤了。

  「大矩劍」王地,不愧昔年同「天河劍」沈天昭並稱「頂天立地」的人,縱有不及,也絕不像兩人先前那麼巨大的差距。

  只是可惜,證明他才華的是血河劍道。

  而另一邊的「碧血丹心」血浩然更誇張,此刻甚至開始漸漸壓倒王地,佔據上風。

  這個比王地還像天河弟子的血河劍客,揮灑自如,法度井然,正奇相合,一片大家風範。

  隨著時間推移,血浩然開始越來越佔上風。

  周圍觀戰的各方勢力中人,觀看這樣一場離奇的戰鬥,都大飽眼福。

  但同時心中也疑惑,不知天河同血河形同決戰的今日,為什麼會以兩個年輕弟子的比試作為開端。

  老劍仙同血河老祖則都一派平靜,淡定的看著血浩然與王地交手。

  到得後來,比試雙方漸漸分出勝負。

  血浩然開始將優勢轉化為勝勢。

  王地並無保留,全力反撲,但是都被血浩然一一化解,最終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步向敗局。

  哪怕試圖拚個同歸於盡,最終結果也多半是自己死亡,頂多換對手重傷,很難與敵協亡。

  「可以到此為止了吧?」老劍仙這時開口,似是為自己門人求情。

  血河老祖點點頭:「確實勝負已分。」

  一道劍氣落下,將血浩然與王地分割開來。

  然後便聽血河老祖說道:「方才這一局,是你勝了。」

  此言一出,觀戰者大都愕然。

  雖然血浩然的劍術,天河劍意壓過血河劍意,但眼下不管怎麼算,他都應該還是血河弟子吧?

  血河的血浩然勝了天河的王地,結果卻是血河老祖自承失敗?

  莫非王地其實才是他的弟子?

  血浩然是天河老劍仙教出來的?

  謝不休感覺自己腦海裡似乎捕捉到某個念頭,但是一時間看不真切。

  他轉頭看向自家副教主。

  陳洛陽平靜的點頭:「王地輸了,老劍仙便贏了,反之亦然。」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0:12
439.當年賭局(4更)

  謝不休聞言,若有所思。

  一旁的應青青雖然限於修為難以看清比試的細節,但她能感覺出王地與血浩然二人身上的不和諧。

  這時聽了陳洛陽所言,她微微蹙眉,然後問道:「不是交手雙方爭個人勝負,而是比天河、血河兩位巨頭強者教弟子?」

  陳洛陽頷首:「這是一場早在多年前便開始的比試,比試雙方是老劍仙同血河老祖,而非王地與血浩然。

  說的直白一些,方才比試的二人,其實相當於老劍仙與血河老祖掌中劍。

  前者,要將邪劍滌蕩教導為正劍,導之向善。

  後者,則要將正劍扭曲污染成邪劍,使之沉入血海。」

  「兩人……還是最終走上各自的道路?」應青青問道。

  一旁的謝不休則乾咳一聲。

  他從屠山夷那裡聽說過,這其實是自己身旁這位陳副教主的傑作。

  因為在神州浩土面臨陳洛陽帶來的威脅與困境,血浩然同王地被迫交換了劍法,互相成全,雙雙突破瓶頸,得以殺回紅塵界。

  如果沒有陳洛陽橫插這一手,雙方今天這場比試,應該還是爭勝。

  王地的天河劍術,對決血浩然的血河劍術。

  兩人都是各自不對路的劍術,比拚高下。

  誰更能克服不利,誰勝出。

  同時也意味著教導他的師長勝出。

  意味著「鍛造」或者說「改造」更加成功。

  但是,在陳洛陽橫插了這一手後,一切都變得不再相同。

  王地與血浩然二人,都接觸了更適合自己的劍術。

  於是今天這場比試,也變了味道。

  某種意義上來說,爭勝,變成了爭敗。

  當然不是故意放水落敗。

  老劍仙和血河老祖的眼皮底下,誰放水誰盡力,一目瞭然,大家彼此心知肚明。

  但今日一戰,王地同血浩然之間的勝者,卻意味著他背後人的失敗。

  教導,或者說改造上的失敗。

  在王地從神州浩土返回紅塵界後,天河上下確實起了一陣亂子,爭論不休。

  最終王地被帶回天河閉關潛修,形同軟禁。

  他一身修為並沒有被廢,但卻開始一次「回爐」。

  這段日子以來,他一直在壓制抵禦血河劍道對自己的「誘惑」。

  老劍仙的教導指點下,王地在重新試圖回歸以天河劍道為主,令天河之劍佔據主導,壓倒血河之劍。

  至少,不讓血河劍意再有增長。

  今日,他敗給血浩然,不是因為他沒有對方優秀,而是因為他拒絕通過血河之劍繼續進步。

  這勉強不來,需要他自己努力。

  最終的結果則證明,他面對血河的「誘惑」,抵抗能力,強於血浩然面對天河的「誘惑」。

  或者可以說,血浩然嚮往正道之心更堅,血河老祖終究沒能扭曲污染這把正劍。

  而老劍仙,則成功滌蕩清洗邪劍,抗拒邪道的誘惑,遏制淪落與滑坡。

  「所以,贏了今日比試的人,反而輸了當年之局。」應青青長長呼出一口氣。

  陳洛陽望著遠方,然後就見血海裡,忽然又現出一個漩渦。

  漩渦裡,出現兩個人影。

  那是兩個老人,看上去是一對老夫婦,懵懂而又瑟縮,完全不清楚周圍狀況,戰戰兢兢的模樣。

  看上去,是一對沒有修為在身的凡夫俗子。

  不過,血浩然看見這對老人,面孔上隱隱浮現有心壓抑的激動之色。

  血海裡有血河老祖的聲音響起。

  「願賭服輸,人交給你了。」

  那對老夫婦,落到了血浩然面前。

  血浩然深吸一口氣,克制住自己的情緒,穩穩接了老人,審慎的看向上方血海。

  他朝血海拜了拜,然後帶著兩個老人,向下方天河落去。

  周圍觀戰中人見狀,都若有所思。

  「看樣子,是血浩然的雙親。」謝不休咂摸了一下嘴唇說道。

  一旁的應青青默默點頭:「老劍仙答應如此賭局,一方面為了王地,一方面也是為了血浩然一家嗎?」

  陳洛陽雙臂在胸前交叉抱著,望著遠方對峙的天河跟血海。

  「血浩然,這意思是要轉投天河嗎?迎回雙親,他現在唯一的顧忌也沒有了。」謝不休言道:「王地也回去了,天河白賺一個天才嫡傳啊,唔……也不能說是白賺,如果不是王地很爭氣的輸了,老劍仙也贏不了這一局。」

  雖然聽起來有些詭異,但王地今天比武的結果,確實可以說是很爭氣的輸了。

  不過,陳洛陽望著落入天河中的王地,心裡卻在冷笑。

  要不是當初拿黑壺查過這廝的生平經歷,他也被對方蒙過去。

  這姓王的,可是在幾年前,就私下暗中尋找學習血河劍道的機會。

  他幹過的一些事情,可並不如何光明正大。

  老劍仙對他的矯正,真要說有多少效果,實在難講。

  只不過這廝極為謹慎小心,不輕易冒險,所以明面上才沒有任何污點。

  雖然一路「大矩劍」在天河一脈裡頗為另類,但只是劍術上修行上的另類,參悟天劍書生生開創出一路地劍。

  眾人眼中的王地,行事作風上,與大多數天河傳人並無分別。

  遠不像血浩然在血河裡那般特立獨行。

  但私底下,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

  他和血浩然兩個人,還真就像太極圖陰陽魚的兩個魚眼一樣,在各自陣營中格格不入。

  今日比試,看似為當年老劍仙與血河老祖的較量分出勝負,但一切恐怕才剛剛開始……陳洛陽心中暗道。

  他更新白玉瓶裡有關王地的信息內容,時刻關注對方生平經歷的新變化。

  與此同時,天河與血海之間的大戰,也正式爆發。

  「熱身結束,咱們見真章吧。」

  血海中,血河老祖的聲音平穩如故,沒有分毫波動,完全不因方才的失利而介懷。

  滔滔血海湧動間,開始狠狠壓向天河籠罩下的仙山。

  老劍仙沉著應對,將血海擋住。

  血海氣勢兇猛,但不躁亂,步步為營,穩紮穩打,不斷壓迫天河退卻。

  老劍仙有傷在身,不耐久戰。

  眼下看似還能堅持,但時間拖得越久,對他來說其實越發不利。

  少傾,天河中開始升起一枚又一枚銀色的星辰。

  攏共二十八枚銀色的星辰,彷彿二十八根定海神針,牢牢定住天河波濤的同時,也彷彿擎天之柱一樣,幫助天河穩住腳步,抵擋血海的壓迫。

  「這麼快就動壓箱底的寶貝了?」

  血河老祖語氣平淡。

  血海中,陳洛陽化身的血暗天,眉頭陡然一挑。

  他遙遙望去,隱約望見,血河老祖抬起手來。

  其一身劍意,似乎出現些許變化。

  在血海壓迫天河的同時,另一道恐怖殘暴的劍意,在血海中湧現出來。

  這劍意,陳洛陽不陌生。

  在神州浩土時,他曾經與之擦肩而過。

  那是屬於陶忘機四弟子「絕劍」解星芒,那蛻變而生的一式絕劍,幽冥十二劍之一。

  解星芒的絕劍,即使蛻變,其實也不能說是真正的幽冥劍術。

  在當時,充其量只能算是個雛形。

  但是現在於血河老祖手上重現,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簡直恍若螢火之火與日月的差別。

  雖然能明顯感覺一脈同源,但較之當日的雛形,眼下這一劍已經漸臻成熟,開始真正彰顯幽冥劍術的凶厲殘暴。

  這一劍,陳洛陽甚至從中感覺不到血腥殺意。

  有的是一種斷絕一切生靈,叫眾生入滅的恐怖意境。

  沒有流血。

  而是直接灰飛煙滅的大恐怖。

  幾乎是血河老祖只亮一個起手式,下方天河中老劍仙便警醒。

  老人的目光,緊緊注視上空鬥了千年的老對頭。

  這時候,言語斥責質問已經不需要。

  老劍仙視線中只有堅定決絕。

  血河老祖神色更是平靜,彷彿只是泡了一壺新茶招待老客人一樣。

  這一劍,輕描淡寫間落下。

  白色的劍氣,看起來淡淡一縷,恍若輕煙。

  但這劍氣落下,卻直接分開下方天河之水。

  天河抵擋血海本已壓力巨大,此刻本就應接不暇。

  白色的劍氣經過之處,仔細看去,卻發現並非河水被分開,而是與白氣接觸的河水,直接泯滅消失,不復存在。

  天河,被白色的劍氣截斷。

  劍氣在大陣內劃過,然後那二十八枚銀色的星辰,也頓時不復先前穩固狀態。

  白色的劍氣一閃之間,竟直接將幾枚銀色的星辰斬滅。

  劍氣不絕,來回穿梭,彷彿龍王鬧海一樣,讓天河支離破碎。

  守衛仙山的大陣,開始漸漸崩解。

  周圍觀戰眾人,神情都變得嚴肅。

  如今的血河老祖,破陣很有一手啊……

  認得血河老祖所施展絕劍的人,則心情複雜。

  解星芒,某種程度上,也可以算是天河傳人。

  而現在,這劍術卻幫助死敵血河,破開天河自家大陣。

  天河趨於崩解,血海頓時壓下。

  週遭天地,都被一片血紅色籠罩吞沒。

  不過,像是早就在以逸待勞,被迫開的天河大陣內,陡然響起龍吟聲,一隻紫色的手掌,從中伸出。

  血河老祖則似乎也不意外,血海湧動間,無數血光流轉,同紫色的手掌碰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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