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化變異] 宿主 作者:黑天魔神 (連載中)

 
mk2258 2019-6-13 21:03:57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 36262
mk2258 發表於 2019-6-13 21:27
宿主第十節清晨

  火塘里燃燒的木柴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三個圍坐在塘邊的人卻陷入沉默。過了很久,老祭司巫行才綻開臉上緊密的皺紋,慢吞吞地說“阿浩的父親,是一名優秀的獵人。”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是孚松和永鋼已經聽明白話裡隱藏的意思————既然是獵人,總有對付野獸的某種絕招。也許這就是天浩從其父親那裡繼承遺產的一部分。

  “不管怎麼說,阿浩都是磐石寨的人。他昨天的表現完全配得上“男人”這兩個字。雖然沒有治好阿平,卻救回了天峰,光憑這一點,就能得上是一名醫者。尤其是今天的事情,阿浩已經主動承擔起對寨子的職責。所以除了足夠的食物配額,我們還必須給予他應有的尊敬。我承認他的“醫者”身份。等到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們還要為他建造一間更大,更結實的木屋。”

  孚鬆一錘定音,結束了談話。

  永鋼抬起頭,深色皮膚被火光映照,顯出北方蠻族特有的干練與強悍“我在想,阿浩之所以能殺死那頭暴鬃熊,會不會是用了毒藥?”

  老祭司搖搖頭“分肉的時候我一直在旁邊看著,毒死的野獸內臟顏色變化很大。何況阿浩自己也分了肉,他還當場吃了一小塊熊肝。”

  “要不要派幾個人盯著他?”說完這句話,永鋼立刻對此作出解釋“我的意思是,看看阿浩究竟是怎麼打獵的。”

  頭領孚松思考了幾秒鐘“沒那個必要。如果阿浩覺得可以說,他會主動找到咱們公開。如果那是他的秘密,就算逼他說出來,肯定也會有所隱瞞。”

  老祭司的態度與孚鬆一樣“阿浩現在是寨子裡的醫者。以前我一直錯看了這孩子,認為他是個懶惰的性子。現在看來,他是在潛心學習。我老了,撐不了幾年。說不定以後阿浩會接我的班,成為寨子裡的祭司。”

  停頓了一下,巫行皺紋密集的臉上顯出帶有一絲神秘“我不知道你們是否注意到阿浩他們把巨熊運回來的那種東西。結構很簡單,兩根木頭搭在在一起,前面削成向上的圓形。那麼重的暴鬃熊,被兩個孩子拖回來……永鋼,換了是你,能做到嗎?”

  巨人般的狩獵隊長陷入了沉思。

  ……

  木屋裡,天浩把那口煮肉的鍋用沸水反復清洗了好幾遍,確定沒有絲毫油污或骨肉顆粒之後,這才放入一塊塊切成小塊的肥肉,在旺火煎熬下逐漸變成汪集在鍋底的液體油脂,以及漂浮在上面的棕黃色油渣。

  撈起來的油渣裝在木碗裡,順手遞給旁邊滿臉饞相的天霜。她像寶貝一樣緊緊抱住,迫不及待伸手朝著碗裡抓去,立刻被尚未降下溫度如針刺般燙得縮回來,忙不迭將手指頭湊近嘴唇拼命吹著。

  “別用手,用筷子。”天浩笑著遞過去一雙筷子,那其實就是兩根削法粗糙的樹枝。

  身材巨大的天狂一邊咧開嘴笑,一邊在木桶裡攪動著肉塊。分到的熊肉很碎,佐料除了海水,只有一種味道與花椒類似的枯樹葉。那是天浩從宿主記憶中找到的東西,這具身體的主人在夏天的時候收集了一些,卻不知道該怎麼用。

  天狂不明白為什麼三弟要求自己用熱水連洗很多次手後才能做這份工作?如果換在以前,他對老三天浩的話根本置若罔聞,甚至是嗤之以鼻。可是今天跟著天浩到寨子外面走一趟,遇到了那頭暴鬃熊……現在,天狂感覺自己彷彿不認識這個弟弟,驚喜之餘,不自覺的產生了一絲敬畏。

  天峰的傷勢需要臥床調養。他側著頭,看著天浩從天狂手中接過那桶肉,倒進熱油滾燙的鍋裡,用木勺飛快地來回翻炒,空氣中頓時散發出一股濃烈的香氣。

  天霜捧著木碗跑到天峰旁邊,用筷子小心翼翼夾了一塊油渣送進他的嘴裡,臉上全是快樂“大哥,你嚐嚐,很好吃。”

  雖然沒有鹽,可是酥脆油渣味道的確很不錯。炸得恰到好處,並不油膩。

  肉塊翻炒過後,天浩給鍋裡加上水,合上樹皮與稻草編成的鍋蓋,給火塘里添了些柴。

  所謂熬湯,就是把剩下的工作交給時間,耐心等待。

  他並不反對吃人。只是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盡量不去吃人。

  看著坐到近旁的天浩,胳膊被固定的天峰眼裡透出欣慰的笑意“阿爸活著的時候,就說你是家裡最聰明的人。”

  天浩盡量讓自己說話的語氣符合宿主習慣“不管怎麼樣,你都是我大哥。”

  天狂用熱水洗掉手上的油污,坐過來,好奇且崇拜地看著天浩“老三,你是怎麼想到用那種方法捕獵的?”

  天浩笑著抬起手,輕輕點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有時候,頭腦的力量會超過身體的力量。”

  他並不指望天狂能理解這句話。轉過身,衝著正端著油渣碗吃得不亦樂乎的天霜比了個手勢,後者連忙跑到對面的屋角,從木箱裡翻出一把銹漬斑斑的剪刀。

  天浩接過來,右手操握,左手在頭頂慢慢摸索,在不斷的“咔嚓”聲中,剪掉一把把已被污垢凝成綹狀的黑色頭髮。

  北方蠻族沒有“留發”的古老習俗。但是長時間為了溫飽掙扎的人們幾乎不會想到與“美容”相關的事情。他們很少修建頭髮,除非是頭髮長至已經乾擾到正常生活的程度。

  剪掉過長的頭髮,用事先準備好的熱水酣暢淋漓洗了個頭,望著陶土盆裡與泥漿沒什麼區別的污水,天浩這才覺得整個人活了過來,再次有了呼吸空氣的動力。

  頭髮掃進火塘的時候,發出“劈裡啪啦”的輕微炸響,可以看到幾隻肥胖的蝨子慌裡慌張跳出來,卻被眼明手快的天霜一把捉住。她本能的把手放到嘴邊,想要像從前那樣把蝨子當做零食吃掉。可是看著三哥天浩嚴肅的目光,天霜只能把手放下,帶著幾分不情願,將那些蝨子在地板上用力摁死。

  三哥說了以後要是再吃蝨子,就不給你肉吃。

  還有,要是被我發現偷偷摸摸繼續吃蝨子,我就吃了你。

  拿起剪刀,天浩走到天峰旁邊,認真地說;“大哥,你的頭髮也長了,我來給你剪。”

  因為長時間的不良生活習慣,導致宿主體內有太多的寄生蟲。其實不止是天浩,全家,包括整個磐石寨裡的人都是這樣。

  清潔衛生首先從自己做起,才能影響到更多的人。

  如果是從前那個懶惰的天浩,說話根本沒有人聽。

  但現在不同,他是這個寨子裡的醫者。

  ……

  清晨,天浩與天狂走出木屋的時候,整個磐石寨仍在沉睡。

  寨牆設置的很巧妙,那是依托岩石基礎,用巨大原木插入地面的做法,碎石混合泥漿填充了縫隙。無論膠泥還是石灰石,質地都很特殊,用它們混合而成的泥灰乾燥後硬度極高,與文明時代的混凝土區別不大。

  瞭望塔架設在寨門內部,距離地面大約十五米。三角形的塔樓結構穩定,頂部是一座用厚木板圍成的屋子。正常情況下,塔樓裡會安排兩個人輪流值守,夜晚取暖用的木柴由寨子裡供應,值夜者還能額外得到一份食物。

  身材魁梧的天狂拖著滑撬走到瞭望塔前,鬆開肩膀上拖拽的藤繩,用力敲了敲塔基側面的一根細長木條。這是一根中空的管子,與塔頂連通,能夠產生特殊共鳴效果,從某種程度上看,其實就是這個時代的“門鈴”。

  一顆黑乎乎腦袋從塔頂窗戶裡探出來,天浩認出那是寨子裡的值夜者木拓。他揉著惺忪睡眼,足足花了好幾秒鐘才看清楚塔下驚擾自己睡夢的人,原本想要發怒的心思彷彿如寒冷冰水迎頭潑下,瞬間消退。他連忙用雙手在臉上揉了幾下,腦子變得更加清醒,說話也帶上了幾分和善與笑意“是你們啊!怎麼,大清早的要去哪兒?”

  天狂用力揮舞了一下握在右手上的鋒利投槍,很是張揚地大聲炫耀“我們去殺熊,晚上回來有肉吃。”

  “殺熊?”

  “這麼早就出去打獵?”

  另外一個守夜人阿傑也從窗戶裡探出上半身,他眼睛裡閃爍著驚訝、羨慕,以及崇拜“阿狂,昨天你打回來的熊肉真好吃,謝謝!”

  巨人般的天狂伸手拉過站在旁邊的天浩,用力摟住他的肩膀,仰起頭,很是得意地放聲大笑“那是我們家老三的功勞,要謝得話,你得謝他。”

  木拓與阿傑都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答話。在他們看來,只有天狂這般強大的戰士才能對付暴鬃熊。

  至於天浩……

  天狂從來就不是一個耐心很好的人。昨天的成功讓他對今天的狩獵充滿了期待。看著塔樓裡的兩個守夜人陷入了呆滯,天狂拽緊了滑撬上的繩索,很不高興地吼了一句“快開門,我們趕著出去。”
mk2258 發表於 2019-6-13 21:27
宿主第十一節巫術狩獵?

 天浩默默注視著沉重的寨門在“嘎嘎吱吱”的絞盤轉動聲中緩緩升起。

  聯排的原木從根部用鋼筋貫穿,兩端固定後與絞盤鏈接。內嵌式門栓決定了這種大門只能朝著外側推開,卻無法進行反向推動。大門設計得非常巧妙,內部有一個牢牢箍緊在原木門壁上的金屬框架。若是遇到外敵入侵,預先設置在大門兩側的石塊就會落下,加重門壁分量,即便是力氣再大的勇猛戰士,也無法突破這道堅固障礙。

  很多事情都表明這就是自己曾經生活的那個世界。

  寨子裡的人說中文,很純正的普通話,字正腔圓。

  雖然沒有激光,沒有能量反應堆,甚至可能連火槍和蒸汽機都沒有出現,但是這些所謂的“野蠻人”卻懂得使用滑輪,懂得槓桿原理,精通基本的算術知識。

  天浩曾經懷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人猿星球》裡的情節,莫名其妙穿越時空蟲洞,來到了文明毀滅,人類被另外一種智慧生命統治的世界。

  現在看來,發生這種事情的概率極小,幾乎為零。

  毫無疑問這就是地球,磐石寨村民有著與我相同的血脈基因。

  天浩再次覺得自己把珍貴的融合點投入到“大腦”是正確選擇。他計算過,即便是融合階段從一階至二階所有力量點數全開,也只能達到與天狂實力對等,或者略強的程度。這樣的力量不可能單獨幹掉一頭暴鬃熊,想要正面對付這種野獸,至少也要超越“融合形態”,達到更高級別的“平衡形態”。

  兩兄弟拉著粗糙的滑撬,走出寨子,在雪地上留下兩條長長的拖痕。

  沉重的寨門一直沒有落下。

  在他們離開後大約六分鐘,兩條黑影也離開了寨子,沿著地面殘留的痕跡,悄然跟去。

  ……

  風刮起來了。

  天浩與天狂頂著肆虐的寒風,沿著崎嶇不平的山石,從深度掩過足踝的積雪裡拔出腳,艱難地向北方緩慢行進著。

  他裹著獸皮縫製的袍子,雖然粗糙,卻足夠暖和。站在山頂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樹齡百年以上的針松,它們密密麻麻堆疊著,遍布山脈的每一個角落,填充著被白色雪堆佔領的每一處空間。

  微微弓著身體拖拽滑撬,在原本佈滿亂石,被雪層完全覆蓋,無法看穿本來面貌,複雜而且難以通行的地面上小跑前進。大腦迅速回放著春天時間這一帶的地形畫面,裂隙、山澗、石縫……每當遇到這些被積雪掩沒的危險地段,天浩都會催促著天狂提前加速,然後藉助大腿反蹬的力量悠然彈起,身體在空中舒展開來,再收縮蜷曲,輕盈地越過足以致命,卻無法被肉眼看到的陷阱,如羽毛般輕輕飄落在地上,再繼續向前奔跑。

  這是他在沉眠前訓練過的奔跑方式。省力、輕巧,能夠把人類身體優勢發揮到極限。

  區區一頭暴鬃熊當然不可能滿足磐石寨數百人整個冬天的食物需求。既然當著寨子頭領與老祭司的面做出承諾,就必須完成應允過的事情。

  在這個時代,個人力量是如此渺小。

  他得留下那些女人,得到在寨子裡的第一批擁護者。

  天狂鬆了一下肩膀上的繩索,微微側過身子,低聲道“老三,有人在後面跟著咱們。”

  天浩不以為意地輕笑道“那是他們的自由。”

  常年風吹日曬,天狂的皮膚粗糙程度堪比某些獸類。看似粗魯的他也有精細的一面“應該是寨子裡的人。我昨天就說要在那頭熊身上弄幾處傷口,你偏說沒那個必要。這種事情瞞不過頭領和祭司的眼睛,永鋼那裡也不好糊弄。我估計他們肯定知道了。”

  天浩微微一笑,不再言語。

  ……

  磐石寨的人都知道附近這群暴鬃熊的巢穴位置,也劃出了大體上的野獸出沒範圍。對村民們來說,這裡屬於禁區。

  放下滑撬,選了一個上風位置,天浩從懷裡取出滿滿一皮口袋血,潑灑在地上。

  這是昨天晚上預先接下的熊血,放在懷裡不會被凍冰。在這樣的低溫環境下,灑出來不過幾秒鐘就凝成冰塊,但血腥味已經散發出去,以暴鬃熊敏銳的嗅覺很快就能發現。

  遠遠的,雪地上出現了兩個黑影,朝著這裡迅速接近。

  天狂有些躍躍欲試,也有些擔憂“老三,怎麼一下子來了兩頭?”

  天浩解下背在肩上的包,取出幾個體積約莫縮小版排球那麼大的肉丸,遞給天狂“來得再多也一樣。拿著,就像昨天那樣,用力扔吧!”

  天狂的力氣在這時候必不可少。他使出吃奶的力氣將肉丸扔出,在天空中劃出一條漂亮的弧線,準確落到了急匆匆朝著這裡接近的黑影附近。

  天浩靠著一顆針松,以悠閒的姿勢看著天狂表演。這種力氣活很簡單,他自己也能做。只是有人代勞他就不想動,倒也符合宿主懶惰的性子。

  這個世界的暴鬃熊不會冬眠。

  它們顯然沒有想過這些從天而降的肉丸究竟來自何方。看到食物。立刻放棄了對血腥氣味的追逐。硬邦邦的冷硬肉丸對它們粗壯的胃部來說根本不是問題,就這樣爭爭搶搶地吃著,一口一個吞了下去。

  凝成冰塊的熊血被天狂用雪蓋住。天浩盯著失去了氣味來源卻不願意離開,仍在原地徘徊尋找的暴鬃熊,面無表情地默默發出感慨。

  被自己寄生的這名宿主也許的確是個懶漢,但他對這個世界的觀察與理解,遠遠超過磐石寨裡的任何一位村民。如果沒有宿主長久以來對暴鬃熊進行細緻觀察,自己的計劃也就缺少必要信息,至少不會現在就產生效果。

  時間在緩緩流逝。

  在心中默默計算的天浩抬手捏了個響指“差不多了。”

  他昨天也是這樣說的。有了之前的經驗,天狂對自己弟弟增添了更多的信服。他拔出佩刀,用投槍尖端用力砸了幾下,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兩頭聽覺敏銳的暴鬃熊立刻找到了聲音來源,朝著這邊拔足狂奔。

  在距離兩兄弟六十多米的位置,它們的速度明顯變慢。兩頭巨熊仰面朝天,發出令人驚悚的狂吼,鮮血從它們口鼻噴出,巨大的熊掌在胸前亂抓,撲倒在地上來回翻滾。腦袋撞在樹上,落下大團的積雪。銳利的熊牙在樹皮上瘋狂亂啃,咆哮音量隨著體能迅速流失變弱,聽不出其中的憤怒,更多的還是哀嚎。

  折騰了十多分鐘,等到兩頭暴鬃熊徹底死透,天浩與天狂才慢慢走過去,兩人分別抓住巨大獵物毛茸茸的足掌,很是費勁兒地將它們抬上滑撬。

  ……

  磐石寨爆發出比昨天更加熱烈的狂喜。

  獵殺了兩頭暴鬃熊,這在磐石寨歷史上還是第一次。

  更令人難以置信的,獵手只是兩個年輕人。

  成年暴鬃熊身長超過四米,體重超過半噸。加上昨天分下去的那些肉,足夠整個寨子維持很長一段時間。用不著吃人,也不需要用女人去其它寨子交換糧食。

  孚松和巫行沒有像昨天那樣出來迎接。狩獵隊長永鋼擠進人群,把正被村民們歡呼簇擁的他拉出來,走到僻靜角落裡,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跟我來一下,頭領要見你。”

  大木屋的火塘里仍在燃燒,火煙有些嗆鼻,卻驅走了刺骨的寒冷。頭領孚鬆與祭祀巫行端坐在火塘對面,永鋼坐在天浩旁邊,三個人就像一個無形牢籠,將他死死禁錮其中。

  屋門緊閉著。天浩聽出外面至少有四個人的呼吸,都是強壯的成年男子。

  頭領孚松清咳了一下,認真地問“阿浩,你和天狂究竟是用了什麼方法獵到那些暴鬃熊?”

  年邁的老祭司臉上全是嚴肅“你老老實實告訴我們,是不是用了邪惡巫術?”

  狩獵隊長永鋼在旁邊補充“今天早上你和天狂出去的時候,思宇和阿力就跟在後面。他們看到了你們打獵的整個過程。先是用血,然後扔了幾個東西給那些熊吃,接著熊就死了。”

  北方蠻族有著一些絕對不能觸碰的禁忌,邪惡巫術就是其中之一。通過神秘儀式讓目標變得虛弱,這是南方聯合王國諸多教派中盛行的方法。尤其是勢力最大的“神主教會”,據說就是邪惡巫術的源頭。北方與南方之所以成為永世仇敵,邪惡巫術在其中起到了重要作用。無論任何一個蠻族部落,都不可能接受使用邪惡巫術的成員。一旦發現,當場處死。

  天浩在昨天就已經料到寨子首領們對自己有這樣的盤問。他削瘦的臉上全是嚴肅與堅決“我憎恨邪惡巫術,我永遠不可能接觸,更不可能使用那種骯髒的東西。”

  鏗鏘有力的聲音本身就具有說服力。三名寨子首領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跟踪者比天浩和天狂回來的更早,這樣的狩獵方式他們連聽都沒有聽說過。但不管怎麼樣,只要不是邪惡巫術,就意味著事情不會朝著最糟糕的方向發展。

mk2258 發表於 2019-6-13 21:27
宿主第十二節軟骨

 天浩從衣袋裡拿出一個物件,輕輕擺在地板上“我用的是這個。”

  狩獵隊長永鋼距離最近,伸手拿起,湊近眼前仔細端詳,經驗豐富的他認出著手中物件“這是巨角鹿的附屬肋骨。”

  夏天和秋天都是捕獵巨角鹿的季節,植食動物對捕獵的威脅比肉食動物小得多,儘管巨角鹿善跑,速度極快,卻總有一些會落入獵人設下的陷阱。這種鹿角龐大的動物與前代祖先區別很大,生長著兩層肋骨。外層是堅硬的鈣質集合體,內層就較為柔軟,具有很強的韌性。

  天浩從永鋼手裡拿過那根巨角鹿附肋。正常情況下,這種附屬肋骨呈淺月牙形狀,略有些彎曲。天浩揚起附肋,將削尖的兩端分別轉向頭領孚鬆與老祭司巫行,讓他們看得更清楚。

  “它有著極強的韌性,就算對折也不會斷開。”天浩解釋道“我把兩頭削尖,淋上水,用力按著使它彎曲,來回掰上幾次,就能控制它的長度。用切碎的肉把這根巨角鹿附肋裹在裡面,現在這種天氣,很快就能凍起來。暴鬃熊不挑食,它們從不放過任何一種能吃的東西。凍肉丸子很硬,而且很冷,它們不會在嘴裡嚼碎,就這樣直接吞下去。體內熱量融化了冰塊,巨角鹿的附肋會重新繃緊,回到原來的狀態,刺穿暴鬃熊的胃。只要耐心等上一段時間,它們總會死的。”

  在文明時代,這是因紐特人對付大型食肉動物的方法。

  (考證黨就不要深究了,尤其是殺傷力和動物死亡時間。)

  狩獵隊長永鋼徹底呆住了。

  做了那麼多年的獵人,在寨子裡擁有極高的威望,卻從未想過居然還有如此簡單便捷的狩獵方法。

  頭領孚松眼裡泛起一絲苦澀,以及羞愧,他被深深的失落感籠罩著如此聰慧有見識的年輕人,為什麼自己從未發現,也從未看到過天浩身上的優點?

  老祭司察覺到屋子裡的沉悶氣氛,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天浩,寬慰地笑道“阿浩,你先出去吧!就按照昨天的規矩,你把那兩頭熊分了。”

  天浩沒有直接答應。他在頭領孚松眼裡看到了肯定的目光,狩獵隊長永鋼也沒有反對的意思,這才站起身,對著三名寨子首領分別行禮,走了出去。

  永鋼一直捏著那根巨角鹿的附屬肋骨看個不停,黑色粗大手指與半透明狀的軟骨形成鮮明對比,口中不斷發出“嘖嘖”的讚嘆聲“我以前就怎麼沒想到過這個?太簡單了,這東西實在太簡單了。”

  孚松很是感慨的發出嘆息“如果早點兒讓天浩跟著狩獵隊出去,寨子裡就不用死那麼多人。但是他以前很拒絕,也從不參加寨子裡的這些活動。”

  老祭司在蒼老酥浮的皮膚之間顯出思考神情,不太確定地說“那時候阿浩應該正做著研究,他大概還沒想到該怎麼利用。”

  永鋼點點頭,對此贊同“他昨天分肉很公平,而且他和阿狂出去獵熊的時候就說了,讓我們不要賣掉寨子裡的女人。”

  孚鬆的說話口氣不是很肯定,帶著明顯的商量成分“旭平死了。寨子裡空出來一個“十人首”的位置,讓天浩補上去,你們覺得怎麼樣?”

  永鋼回答的很快“我沒有意見。”

  老 司沉吟片刻“讓我和他談談,我想听聽阿浩的想法。”

  ……

  走進老祭司木屋的時候,堆放在屋角的幾塊黑色石碑引起了天浩注意。

  認識這個世界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眼睛。宿主的記憶碎片對天浩來說是一筆豐厚財產,他藉此理解那些未知的,也從未接觸過的部分。畢竟他對這裡很陌生,在培養艙裡具體沉睡了多久,連天浩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他走過去,看著刻在石碑上的那些字,用手指輕輕撫摸著,故意做出好奇的表情“這是什麼?”

  老祭司並不在意天浩的失禮。沒有得到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進入這間屋子。既然來了,就意味著默許“那是上古神靈的名字。”

  這解釋出乎天浩意料之外。他知道石碑上刻著人名,一個又一個,整整齊齊排成行列。區別在於,即便是這具身體的宿主此前也從未見過這些石碑,從未聽過碑上任何一個名字。

  老祭司在天浩旁邊緩緩坐下,渾濁的眼睛裡透出精明的光“他們有姓氏,他們都是神靈。他們給我們留下了文字,留下了記載一切的方法。我們的名字都來自他們,唯獨姓氏……必須通過你自己的努力才能獲取,絕對不能自封。”

  這些話打開了天浩腦子裡封閉已久的思維窗戶。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寨子裡的人名字會如此特別。其來源,應該就是這些古老的黑色石碑。

  “石頭會爛掉,金屬會變得腐朽,這上面的內容一代傳一代,永遠就這樣刻下去。”老祭司微笑著,輕拍了一下天浩的手背“孚松提議你接替旭平成為寨子里新的“十人首”,我和永鋼都沒有意見。我很好奇,除了巨角鹿附屬肋骨這種新的狩獵方法,你還會帶給我什麼樣的驚喜?”

  天浩思考了幾秒鐘,這是表示對巫者尊重必不可少的禮儀“我會讓寨子裡的每一個人吃飽,平平安安渡過這個冬天。”

  ……

  死去的旭平名下有三戶人家,因為人口數量不足,孚松讓平俊將目前掌管的村民分出一戶,補足天浩這位年輕的“十人首”。

  平俊對此很憤怒,可是面對寨子頭領、狩獵隊長、大祭司共同構成的最高權力三人組,飽滿怒火的抗議沒有任何效果。極其不情願的他耍了個花招,將統管之下人口最少,家戶實力最弱的讓了出去。

  在自家的小木屋裡,天浩第一次使用“十人首”的權力,召集統管之下所有青壯聚會。

  旭平的弟弟叫旭坤。也許是因為家中遭遇喪事,這個十九歲的年輕人臉上帶有化不開的悲意,進來以後對著天浩行了個禮,就默默坐在角落裡,一言不發。

  長林和長峰是兩兄弟,二十多歲的他們年齡差距不大,面相生得很老實,只是因為長時間沒有吃飽,顯得有些疲倦,神情麻木。

  天狂被編入了天浩這個“十人組”。他對此毫無異議,眼睛裡甚至隱隱透出一絲亢奮。

  阿依走進木屋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意外。

  她今年十二歲,按照文明時代的標準,只能算是小女孩。

  重生的天浩無法知道在過去這段歲月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宿主的記憶告訴他,這個世界有很多事情與過去不同。以北方蠻族女子為例,十歲即可視作成年,應該出嫁,為丈夫操持家務的同時,更重要的就是懷孕與生產。

  阿依至今也沒有出嫁,她在磐石寨是一個特殊的女人,平時跟著其他成年女子外出勞作,毫無怨言。

  平俊讓出來的“人戶”,就是阿依一家三口。她的父親和兩個哥哥都死於外出狩獵,四十多歲的阿娘雖說正值壯年,卻在前些年在外來部族戰鬥中被砍瞎了一隻眼睛。像她那樣的殘疾人在寨子里地位很低,每逢糧食不足的時候,宰殺順位就排在老人後面。

  阿依下面還有一個七歲的弟弟。

  按照文明時代的審美標準,阿依屬於綜合分值在八十左右的漂亮女子。她有著代表健康的小麥色皮膚,黑色長髮用藤繩紮緊在腦後盤繞。黑色獸皮袍子對她來說過於寬大了,應該是從死去的某位家中長輩那裡繼承。站在天浩的位置,很容易就能透過開得過大的領口看到幾乎整個胸部。她的鎖骨輪廓分明,這是文明時代身材上佳的重要標誌。可是按照北方蠻族現在的審美觀,阿依太瘦,肉少,除了皮膚全是骨頭……在這個某種程度上把女人當做“罐頭”的特殊環境,喜歡阿依的男人幾乎為零。

  天浩屬於那種用強硬實力擺事實、講道理的人。他衝著站在旁邊的二哥天狂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地轉身離開,等到幾分鐘後回來的時候,天狂肩膀上多了大半條被凍得硬邦邦的熊腿。

  “頭領和祭司已經承認我接替旭平成為新的“十人首”。在這裡,你們必須服從我的命令。”

  天浩年輕的臉上洋溢著微笑“把這條熊腿分了。今天晚上,你們好好吃一頓。”

  旭坤臉上顯出一抹驚訝。

  長林和長峰兩兄弟對視一眼,從彼此眼睛裡都看到了意外。

  阿依黑長的睫毛晃動了一下,她仰起頭疑惑地問“這是你的食物份額?”

  “這是我的獵物。”天浩釋放出專屬於上位者的威嚴“按照部族裡的規矩,打到獵物的人,可以得到份額最多的部分。我是你們的“十人首”,在食物方面就必須為你們負責。”

  長峰用力咽了一下喉嚨,注意力完全被粗壯的熊腿吸引住了。熊皮已被剝掉,鮮紅的凍肉表面白色經絡縱橫,表明這塊肉質極緊,是真正的“上等食品”。

  “我們已經分過一次肉了。”長林的話語中帶著感謝。

  “那是寨子裡給你的份額。”天浩抬起手拍了拍那條熊腿,他的聲音夾雜著威嚴,也帶有令人舒服的微笑“這不一樣,是我給你們的福利。”
mk2258 發表於 2019-6-13 21:27
宿主第十三節我要與你決鬥

(感謝唯青衫的萬賞,感謝所有打賞的書友,我愛你們)

  十二歲的阿依有著與她年齡並不對稱的精明“為什麼?”

  天浩讚許地看了她一眼“明天你們要跟我外出,所以今天必須吃飽。另外,準備一些吃的帶在身上。”

  阿依幾乎是立刻提出問題“你要帶我們去哪兒?”

  磐石寨以前發生過的事情,在宿主腦海中以記憶碎片的模式出現。天浩很快找到並讀取了這部分記憶。他給了滿面戒備的阿依一個安慰眼神“放心吧!我不會像平俊那樣偷偷摸摸把你帶出去賣掉。”

  他隨即轉過身,環視周圍“我會讓你們吃飽。不止是今天,也不僅僅是這個冬天。”

  ……

  人類從原始時代就開始觀測星象,對天氣的預測也同時產生。術士、預言家、通靈者……神秘學總是可以在不同時代找到自己的位置。但誰也不能否認,在那些光怪陸離虛無縹緲的所謂“預言”當中,總有一部分是真實可信的內容。

  老祭司巫行兩天前就宣稱“最近不會下雪”。這種預言應該來自他觀測天空多年的經驗,也可能是前人留下的智慧。

  天浩花了三天時間,在磐石寨周圍走了一遍。厚厚的積雪嚴重阻礙了速度,如果換在其它季節,探查時間至少可以縮短三分之一。

  北方是連綿不斷的山脈,密集的針松林層層疊疊。那片原始森林深處不時傳來野獸咆哮的聲音,卻無法判斷具體位置。

  西北方有一條崎嶇小路,據說通往“燃燒的群山”。老祭司翻出以前用於記錄事務的干硬泥板,天浩仔細看過,他認為那裡可能是一座活火山。

  南面,在地圖上垂直距離十公里左右,同樣也是一道連綿的山脈。與北方山脈一起,南北兩邊就像一雙從腕部合攏,朝著左右兩邊斜斜分開的手掌。磐石寨恰好位於“八”字形狀底部,正對著“八”字尚未閉合的開口正中。

  東面是大海,海面上飄著巨大的浮冰。

  有些地方可以通過讀取宿主記憶探究,有些地方宿主本人沒有去過,必須親自走一趟。這項工作只能在白天進行,黑色夜晚對居住在磐石寨的蠻人來說意味著危險,必須趕在日落之前返回。

  天浩小隊回到寨子裡的時候,迎面走來了平俊。

  他皮膚粗糙的臉上清清楚楚寫滿了憎恨與嫉妒“我還以為你們不會回來了。嘖嘖嘖嘖……咱們寨子裡最年輕的“十人首”,獨自就能幹掉一頭暴鬃熊的英雄。讓我看看你們帶回來什麼獵物……咦……什麼也沒有?連一隻雪雞,一隻野兔也沒有抓到?呵呵,看來你的運氣不會永遠那麼好,隨時可以在山上撿到凍死的熊。”

  是的,凍死的熊,這就是平俊對天浩前兩次外出狩獵的理解。他根本不相信那是天浩的功勞,頭領和老祭司也沒有公開巨角鹿附肋的秘密。

  平俊惡狠狠地盯著阿依。沒有下雪的時候,他經常去南邊的寨子,知道某些特殊女人在那裡可以賣到很高的價錢。去的次數多了,在那邊就認識了幾個熟人。平俊對他們描述過阿依的身材和相貌,對方答應如果阿依真是如平俊所說,可以給他兩頭野牛。

  這相當於正常女人交易價格的一倍。

  天寒地凍自然比不得溫暖時節,平俊估計就算是現在帶著阿依過去交易,價格肯定要比之前低,甚至低很多。畢竟南邊寨子的人也要吃飯,漂亮女人的價值只能在肚子吃飽的季節才能體現出來。在必須宰殺女人才能維持的日子裡,身高和體重也就取代了容貌與身材,成為衡量交換價值的最直接標準。

  旭平死了就死了,憑什麼要把我統管的人口分給天浩這個小雜種?

  如果是在其它季節,平俊無論如何也不會把阿依一家交出去。

  但現在是冬天,情況不同。

  看著平俊那張在憤怒與嫉妒中扭曲的臉,天浩淡淡地問“你想跟我決鬥?”

  這是北方蠻族用於解決個人恩怨的公認法則之一。只要雙方認可,在長者或身份更高者的裁判下就能進行,直到一方死亡,或者認輸為止。

  平俊獰笑著,慢慢活動了一下肩膀關節,發出清脆的響聲“就算我想也沒用,你敢嗎?”

  怒火瞬間衝上彪悍的天狂頭頂,他想也不想就橫跨腳步站在兩個人中間,像山一樣居高臨下注視著平俊“你想找死?”

  平俊壓下眼裡的部分凶狠,慌亂的目光中透出幾分不甘心的驚怒。他往旁邊側移兩步,確保可以看到被天狂擋住的天浩,憤憤不平地發出叫囂“我找的是他,不是你。”

  “阿浩是我弟弟!”暴怒的天狂伸手抓向平俊肩膀,早有準備的後者連忙後縮,退到足夠安全的位置。

  叫嚷與爭執很快成為了焦點,越來越多的村民圍攏過來。

  天浩一把抓住正準備撲過去的天狂,低聲勸阻“不要衝動,他是故意的。”

  這是寨子裡的交通要道。天浩剛才仔細觀察過平俊之前站立的位置,發現周圍有一部分與其足跡相同的鞋印。這意味著平俊在這里呆了很久,就為了等著自己出現。

  通過決鬥殺死憎恨的人,是解決矛盾的一種合法方式。這樣做有一個前提,被挑釁的一方必須確定接受決鬥。

  有大量圍觀者的情況下,憤怒也會成倍增加。即便是頭腦再冷靜的人也很難在嘈雜議論環境下保持清醒。天浩不得不承認平俊的確挑了個決鬥的好時候,自己目前只是融合形態第一階段,而且偏重點是大腦。如果自己的融合程度更高,在體能方面投入一個融合點,至少能與平俊打個平手。

  平俊避開了憤怒的天狂,他站在人群裡不斷發出高聲挑釁。

  “我就是要與你決鬥。阿浩,你敢嗎?”

  “你這只縮頭烏龜,你有什麼資格成為十人首?”

  “不服氣就來啊!我就站在這兒,來跟我決鬥!”

  天浩寧定了看了他一眼,臉上顯出詭異且輕蔑的冷笑。

  這種時候無論說什麼都沒有用。證明自己的唯一辦法就是實力。聰明人從不與野蠻人較量力氣,何況頭領與老祭司都看重自己,狩獵隊長也站在自己這邊。

  嘈雜產生了巨大音量,頭領孚松從木屋裡走出,皺起眉頭,很不高興地站在高處對著這邊大聲發問“你們都站在那邊幹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天浩連忙走過去,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頭領,我有事情向您禀報。”

  孚松神情略有緩和“說吧,什麼事?”

  天浩壓低了聲音“是關於狩獵,我找到了很多獵物。 ”

  孚松不由得精神一振,一邊招呼著天浩一邊轉身“走,進屋裡說。”

  跟著頭領走進去的時候,天浩故意側身朝著平俊看了一眼。他毫不掩飾目光中的譏諷成分,以及深深的殺意。

  很多時候,殺人不需要自己動手。來自文明時代的天浩見過太多次只需要上位者一道命令,就能決定無數人生死的場景。只要打開密碼箱,輕輕按下電鈕,如死亡使者的核彈就會噴吐著火焰與濃煙,毀滅一座座城市。

  決鬥?

  呵呵,那是傻瓜才喜歡的無聊遊戲。

  ……

  接下來的兩天,無論男女老少,磐石寨所有人都在進行相同的工作。

  在拳頭大小的木塊上用刀子挖出孔洞,用一根手指粗細的橫木嵌進去,中間串著一片薄薄的三角形木翼。精心削出來的木翼很是精巧,只要用手輕輕撥弄就會旋轉,發出“呼呼”的風聲。如果直接湊近用嘴吹氣,木翼旋轉速度加快,聲音就會變得更加清楚,帶有一種特殊旋律。

  製作這種木頭風哨是個技術活兒。頭領和老祭司把寨子裡所有人聚集起來,當著大家的面,天浩做了一個。他不斷改進,用小刀挖空木哨內部,直到風哨轉動發出的鳴音符合要求。

  這種事情不難,只要看過一遍都會。原料也很簡單,家家戶戶入冬前都備好了足夠的燃料,只需要從木柴上砍下一塊就行。

  按照頭領孚鬆的命令,天亮的時候,整個磐石寨動了起來。

  老人已經被吃得所剩無幾,除了身體瘦弱的孩子,所有村民都集中在寨子中央的廣場上。在各自分管的十人首帶領下,分成三撥,分別由頭領孚松、狩獵隊長永鋼、新晉升的十人首天浩帶領,浩浩蕩盪走出了寨門。

  老祭司推開木屋房門,走進天浩家中。正用勺子給天峰餵著肉湯的天霜連忙站起來,老祭司溫和地看看她手裡的湯碗,慈祥地笑道“別管我,忙你的。”

  熱乎乎的肉湯下肚,天峰整個人都覺得舒服起來。他仰起頭,望向老祭司的目光中充滿了尊敬,也有幾分惴惴不安“巫者,我阿弟……你覺得他們這次出去會順利嗎?”

  老祭司緩緩點頭,皺紋密集的臉上顯出一絲莊重“阿浩是我們寨子裡最聰明的人。”
mk2258 發表於 2019-6-13 21:27
宿主第十四節鹿群

 其實說這話的時候,老祭司巫行自己也沒有太大把握。

  天浩使用的狩獵方法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上次是這樣,這次也是如此。

  就在前天,頭領孚松召集狩獵隊長與自己過去,聽到天浩說出狩獵計劃的時候,老祭司只覺得腦子裡一片愕然。

  不光是自己,孚鬆與永鋼當時的表情也一樣。

  那是一個龐大的計劃,聽起來就像是神靈當眾顯露神蹟那麼不靠譜。可即便是巫行也不得不承認,天浩的計劃充滿了誘惑力,令人難以抵擋。

  天峰感覺肩膀與胸口沒有前幾天那麼疼。他堅毅的臉上露出滿足微笑“我就知道阿浩不是普通人,他從小就善於思考。”

  天霜已經餵完一碗湯,老祭司把獸皮蓋在天峰身上,慢慢用手掌輕拍了幾下,什麼也沒說,走了出去。

  厚厚的雲層中間透出一絲縫隙,冬日里珍貴的金色陽光灑落下來,雖然只是那麼一縷,雖然距離磐石寨很遠,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塊幸運的地方被籠罩,但這樣的場景看了就讓人心生暖意。

  我要給他們祈福,為所有出去狩獵的人祈福。

  這樣想著,老祭司回到了自己的木屋。

  木頭雕刻的神像立在牆邊。準確的說,只是神像的頭部。那是一個左右對稱的長方形,簡單利落的刀法在木質部分雕出輪廓。方形的眼睛,方形的鼻子,方形的嘴唇……乍看上去,就是很多小心長方體在一個大型長方體表面堆積、凹陷,互相搭配形成的粗糙頭部。

  “偉大的守護神,請保佑你虔誠的信徒吧!我們用黑色血液與紅色火焰向你祭祀,獻給你最珍貴的紫色寶石。你驅走了黑夜,只要有你存在的時間,天地將亮如白晝。”

  ……

  長林把一個木頭風哨綁在樹枝上,用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里面充作簧片的三角形木翼,略帶疲倦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憂慮。

  他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站在旁邊的天狂“阿狂,你覺得阿浩讓我們做的這個東西,真的管用嗎?”

  天狂的外表完全符合北方蠻族審美標準。他寬闊的肩膀就像一塊岩石,低啞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力量,沒有絲毫遲緩,堅定得絕對不容別人懷疑“當然管用。”

  長林有些疑惑“為什麼?你以前用過?”

  “沒用過。”天狂搖搖頭,他對這件事有著專屬於自己的理解方式“這是我弟弟做的,他很聰明。”

  對於一個餓得半死的人,再沒有什麼比一頓豐盛美食更有說服力了。

  天狂從未見過先把熊肉炒過再慢火燉煮的做法。他以前根本不知道在肉湯裡撒上一點乾燥樹葉能讓湯味變香。對於食物的記憶,更多是來自死去的阿娘。家裡那口鍋日復一日都在煮湯,這項工作後來交給了妹妹天霜。海水是唯一的調料,鹽巴倒也不是絕對沒有,只是數量少得可憐。可即便就是這樣簡單、粗糙的食物,也不能每頓都讓人吃飽。

  阿爹活著的時候,每逢吃飯,他經常把一句話掛在嘴邊“差不多就行了,留到下頓再吃。”

  糧食很金貴,每年產量都很少,如果沒有狩獵所得,根本維持不到來年春天。在“飢餓”這個問題上,磐石寨裡所有人都沒有區別,即便是身份尊貴的頭領和祭司也一樣。

  天狂從未想過能用那種簡單便捷的方法對付暴鬃熊。

  也許以前也吃過幾頓飽飯,只是時間太久了,記憶已經模糊。阿弟那晚煮了很多熊肉,家裡的三口大鐵鍋全都用上,吃飽的天狂第一次感覺到幸福,很撐。

  以前讓自己看不起的懶惰兄弟,現在變成了讓天狂為之崇信的智者,以及醫者。

  在附近另一棵樹上綁好風哨的長峰走過來,他臉上同樣充滿了困惑神情“按照阿浩的說法,這次如果順利的話,整個冬天我們都不會挨餓,是真的嗎?”

  天狂的銅黑色皮膚泛著一層油光“我們必須相信阿浩。要知道,即便是頭領和祭司也不敢說這種話。寨子裡的老人差不多殺光了,再這樣下去,就算真能熬到明年春天,寨子裡也剩下不幾個人。”

  ……

  高大的雪堆後面,天浩微弓著身體,默默注視著遠處被皚皚積雪與黑色森林覆蓋的山頂。

  第一個融合點投入大腦的效果已經開始體現。通過對宿主記憶碎片的印證,他知道自己目前的綜合視覺能力超過宿主百分之五。聽覺提升幅度約為百分之四,皮膚觸感更加敏銳,中樞神經也在得到優化的同時趨於全方位平衡。

  從皮袍口袋裡摸出幾片乾枯的黑色樹葉,塞進嘴裡,一股淡淡的苦澀頓時在舌尖表面瀰漫開來。

  很多北方蠻人都喜歡嚼食針樺樹的葉片。這種樹的樹幹與天浩記憶中的白樺樹沒什麼區別,葉片卻呈尖銳的粗針狀。也許是為了適應環境被迫自我進化形成的變種,無法考證北方蠻族具體是在什麼時候將針樺葉片納入常備食譜。他們通常在夏季和秋季收集樹葉,曬乾以後就能長時間保存。有些人將其用來泡水,就像文明時代泡茶。有些則直接塞進嘴裡含服,等到干燥的葉片被唾液浸透,變軟,再慢慢咀嚼,然後吞下。

  人類的每一種生活習慣都不是憑空出現。天浩感受著來自舌尖表面的微苦,融合細胞默默縫隙其中成分,很快找到了幾種人體必需維生素的存在。

  沒有新鮮蔬菜和水果的漫長冬季,磐石寨的人就是依靠這個活下來。

  狩獵隊長永鋼趴在天浩旁邊,他手裡緊握著兩支投槍,同樣注視著對面山頂的眼睛裡全是緊張。

  “阿浩,它們真會來嗎?”永鋼壓低的聲音裡帶有一絲懷疑。

  天浩緩慢卻不失肯定地點點頭“會的。只要有風,就能把聲音傳到很遠的地方。”

  起風了。

  上千隻綁在樹上的風哨同時發出“嗡嗡”的鳴音。三角形翼片在高速旋轉,在結構特殊的風哨內部產生了特殊旋律。氣流撞擊著這片被人為設定的樹林,哨聲壓倒了風聲,衝上天空,飛到遙遠的地方。

  十分鐘,半個鐘頭,一個小時……

  天浩看了一眼等得快要失去耐心的狩獵隊長,年輕的臉上微微一笑“如果我是你,就會把頭髮剪了,再換上一件乾淨的袍子。”

  這話題與正在進行的事情明顯沒有聯繫,何況永鋼在寨子裡身份尊貴,極少有人用這種調侃的口氣對他說話。永鋼用古怪的目光望向天浩“為什麼?”

  “你長時間沒有洗澡,體味太大了。”天浩用手指從永鋼皮袍上摳掉一塊板結的污垢“動物的嗅覺很靈敏,它們能通過氣味判斷出太多的秘密。”

  永鋼面色一僵,他知道天浩不是毫無根據的亂說,只是現實當中有太多無法改變的事情。他低下頭,用抬手撓著髮根癢處的動作掩飾尷尬,卻在頭髮深處摸到了一片油膩,甚至還有一隻被凍死在那裡的蝨子。

  天浩從旁邊地上抓了一把雪,用力在面頰上搓了幾把,冰冷瞬間驅走了困頓“這次的狩獵會成功的。到時候,我們就有新袍子穿了。”

  話音未落,永鋼突然瞪圓雙眼,嘴裡發出因為激動而顫抖的低音“你看……那邊……它們來了,真的來了!”

  對面的山脊線上,出現了成群結隊密密麻麻的黑影。

  這個世界的很多動物習性都讓天浩感到陌生。

  按照文明時代動物學家的說法,鹿是一種智商很低的動物,甚至還有“蠢如鹿豕”這個成語。只不過,很多研究都表明,豬要比鹿聰明得多。

  寒冷迫使巨角鹿縮減了活動範圍,它們在北面有一塊棲息地。這在磐石寨是公開的秘密,獵人們很多次都從那裡經過,也無數次萌生了想要圍捕的念頭。可是鹿群太大了,這些性情溫順的動物依靠數量變成了強大整體。健壯且擁有巨大鹿角的雄鹿在外圍防守,它們把雌鹿和小鹿圍在中間,遇到突發情況,總量多達六萬以上的龐大鹿群會跟隨雄鹿一起行動,在蒼茫山林之間形成足以碾壓一切的可怕洪流。

  區區兩百多人的磐石寨在鹿群面前根本不是對手。多年來,付出了數十名獵人的代價之後,無論寨子頭領孚松,還是狩獵隊長永鋼,徹底打消了獵鹿的想法。

  這些巨角鹿很聰明,已經產生了最基本的社會框架。即便是最強壯的暴鬃熊也不願意招惹它們。

  無數的弱者因為同一個目標聚集起來,會形成無比強大的力量。

  天浩很清楚,想要打破這種強大,最好的辦法就是從內部擊破,在鹿群內部引發矛盾。

  這是他從文明時代動物學家那裡得到的經驗。
mk2258 發表於 2019-6-13 21:28
宿主 第十五节 山谷

  無論磐石寨還是附近的其他蠻族寨子,都對這個龐大的鹿群垂涎三尺。獵人們在漫長的時間裡小心翼翼接近鹿群,收集關於鹿群的所有情報。從數量到個體性別,甚至這些巨角鹿在不同季節裡最喜歡的食譜,詳細得令人嘆為觀止。

  通過這些信息,天浩發現了鹿群內部可供利用的最大破綻----雄鹿與雌鹿的比例差實在太大了,足足超過一比六十。

  入冬前,巨角鹿會拼命進食,然後在背部和腹部形成厚厚的脂肪層。依靠這些儲存,就算整個冬天找不到食物,它們也可以靠著舔舐雪水撐到來年溫暖時節。

  一群吃飽的動物,聚在溫暖的山谷裡無所事事,等待著春天降臨......這本身就令人浮想聯翩。如果是機器也就罷了,巨角鹿卻是真正的哺乳動物。六十頭雌鹿與一頭雄鹿,如果換做人類,這絕對是所有男人都夢寐以求的香艷待遇。

  用木頭風哨模擬雄鹿 偶的聲音,只要風哨數量夠多,就能傳遞到巨角鹿群的棲息地。這與文明時代男人勾引深閨怨婦的伎倆沒什麼區別。但是必須承認,這很管用。

  正常情況下,雌鹿肯定是攝於雄鹿的威嚴。但是現在不同了,外面有無數“野男人”發出動情的聲音呼喚自己,從秋天吃飽以後就積攢於體內的荷爾蒙也在蠢蠢欲動。六十對一的比例實在太可怕,就算雄鹿是變形金剛也被會活活榨乾。何況這些傢伙很矜持,幾天下來恐怕也不一定能把所有雌鹿輪上一遍。在無所事事需求強烈的情況下,即便是雄鹿眼中的憤怒火焰,以及它們高高揚起的懲罰蹄子,也擋不住春心蕩漾雌鹿追求自由的勇敢與瘋狂。

  顫抖從永鋼的嘴唇急劇蔓延到整個身體,他的手腳四肢都在發抖,激動得幾乎連投槍都握不住“這麼多......八千......至少有八千頭巨角鹿。”

  冷靜的天浩從嘴唇中間吐 一個更加準確的數字“八千五,基本上都是雌鹿。”

  投入大腦的一個融合點非常關鍵,他現在看到距離比普通人更遠。

  任何男人都不會允許身邊的女人變心離開。高大健壯的雄鹿咆哮著,夾雜在鹿群中間進行阻攔,可是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少,與籠罩著整個山林的風哨聲比較起來,就像飄蕩在海嘯浪潮中的小樹葉那麼不起眼。

  這個數字與天浩預計中差不多。他從未想過要把整個鹿群全都吸引過來。帶頭雄鹿早已在眾多雌鹿腦海裡留下了權威烙印,它們只是不能管束鹿群當中那些需求旺盛的部分。這就是后宮過於龐大的惡果,當自己無法身體力行滿足所有個體需要的時候,紅杏出牆這種事情總是無法避免。

  數千頭巨角鹿在山林間奔騰,從地面上揚起漫天飛舞的雪花,傳來了令人心悸如山呼海嘯般的的震動。

  這是一個喇叭形狀的山口,風哨捆綁在位於“八”字形頂部的樹林裡。按照計劃,磐石寨的人分為兩撥,一批由頭領孚松帶著埋伏在東面,天浩與狩獵隊長永鋼帶著另一半人埋伏在西面。一旦龐大的鹿群衝進喇叭口,兩邊立刻合攏。

  天浩側過身子,看著聚集在身後的那些村民。一張張皮膚黝黑的臉上全是亢奮,一雙雙眼睛裡放著光,所有人的胳膊都在顫抖,無論是從任何方向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都充滿了尊敬與佩服。

  粗豪的天狂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大聲說話,滿面激動的他湊近天浩耳邊,從嘴裡噴出熱乎乎的臭氣“阿弟,你是對的,那些鹿來了,它們真的來了。”

  天浩微笑著點頭,露出一口雖然暗黃,顏色卻比大多數村民顯白的牙齒。

  狩獵隊長永鋼突然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語音變得很是急促“阿浩,你看那邊,頭領他們動了。”

  聞言,天浩連忙揚起頭,看到對面山樑上陸陸續續擲出幾十支投槍。

  “現在動手太早了。”他皺起眉頭,暗自嘆了口氣。

  兩邊約定圍攻的時機是鹿群全部進入喇叭口之後。密集的鹿群根本不需要瞄準,長矛深深扎進獵物的身體。這些早早擲出的投槍讓鹿群感到了危險,一部分尾隨的巨角鹿立刻停下,用機警的目光打量四周,它們明顯聞到了空氣中的潛在威脅,當即轉身朝著來路逃去。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天浩沒有一秒鐘遲疑“我們也只能跟著一起動了。否則鹿群會被壓著朝這邊跑,必須讓它們往山谷裡去,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居高臨下投擲標槍不需要太大力氣,高度與投槍自身重量結合,讓簡單的動作充滿了殺戮意味。隨著狩獵隊長永鋼發令,數十支投槍形成一片死亡雨點,在密集奔騰的鹿群中間濺開血花。倒下的身體在悲鳴中無數同類踐踏而過,沖在前面的巨角鹿對此充耳不聞,後面的跟隨者聞到血腥,看到了死亡,它們迅速掉頭,鹿群一分為二,在短短幾秒鐘內,前後鹿群之間出現了寬度超過五十米的空白地帶。

  三米多高的雌性巨角鹿無疑是一種巨物,加上頭頂龐大的鹿角,整體高度超過四米。尤其是雄鹿,甚至可以達到五米。飢餓的潛伏者們紛紛從藏身處出現,他們不斷朝著被隔斷的前方鹿群投擲標槍,從死去的鹿屍身上拔出武器,發出聚合在一起的咆哮,驅趕著已經衝進喇叭口的鹿群向前狂奔。

  從高空俯瞰,龐大的鹿群就像突發的泥石流,形成一片棕黃色的潮水,在極短的時間裡瘋狂湧入了喇叭口。

  前面,是越來越響亮的風哨聲。

  後面,是口中發出怪異號子,發瘋般擲出投槍的野蠻人。

  “咯啦!”

  突然,龐大鹿群奔騰的雪地上出現一道可怕裂縫,伴隨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巨響,難以言狀的黑色隨著裂縫迅速延伸而擴大。白色積雪變成無數碎片飛散在空中,一頭頭巨角鹿在無法理解的驚恐與絕望籠罩下急劇墜落。失去平衡的身體在空中碰撞,無法改變奔跑方向,無法改變動作,只能在翻滾與碰撞中發出最後的悲鳴。

  大地彷彿一頭怪物,對這些美味獵物張開了血盆大口。積雪飛揚,漫天都是散濺的冰渣與泥土,徹底淹沒了鹿群。

  距離自己做過記號那棵黑針松半米的時候,天浩就停下腳步。他看著高大魁梧的天狂奮力擲出投槍,準確射中一頭在巨坑邊緣迅速轉身想要逃跑的巨角鹿。這是一頭聰明的動物,反應敏銳,但它的幸運指數顯然不夠,無法躲過最後的劫難。

  頭領孚松沖得太猛了,腳下一滑,摔倒在雪坑邊緣。狂喜瞬間被可怕的死亡陰影籠罩,他臉色驟然變得慘白,本能的反過身子,雙手在地上拼命亂抓,眼看著就要滑下去。

  “救命!救救我!”嚇得半死的孚松連聲慘叫。

  天浩連忙扔出一直拿在手上的繩索,他眼疾手快,繩圈不偏不倚正好套中孚松胸口,當即收緊。繩索在強勁的胳膊上迅速反繞兩圈,側身滑步繞過身邊高大的黑針松,使出吃奶的力氣,迎面朝著正前方的巨坑大步衝去。

  宿主的體質相對瘦弱,力氣也許不夠,天浩急中生智採取了聰明的做法,以黑針松為支撐點,有效緩解了來自繩索的拖墜力量。片刻,周圍的其他人反應過來,幫著他一起,七手八腳將孚松拉回安全的地方。

  鮮活的教訓擺在面前,誰也不敢輕易冒險。獵人們簇擁著剛從地上爬起的頭領紛紛後退,已經回到安全位置的天浩迅速瞥了一眼那棵黑針松,臉上很自然的流露出緊張與興奮。

  這種時候沒必要表現出鶴立雞群,與其他人相同的情緒外放就是最佳偽裝。

  永鋼攙扶著心有餘悸的頭領孚松,後者踩著堅實的地面,與死亡擦肩而過的高吊心臟終於落了下來。他感覺雙腳發軟,失去力氣的身體在冷汗與恐懼攻擊下變得癱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在顫抖中發出粗重喘息。過了幾秒鐘,一抹笑意緩緩爬上回過神來的孚松嘴邊,彎曲弧度越來越大,很快變成了“哈哈哈哈”的酣暢大笑。

  “這麼多……哈哈哈哈,這麼多的鹿啊!足夠咱們吃到明年春天。”頭領坐在地上,掄起拳頭一下又一下狠狠捶打著面前的積雪,吼聲中帶著笑意,從眼角流出的淚水迅速在臉頰上變得冰涼。
mk2258 發表於 2019-6-13 21:28
宿主第十六節巨大的收穫

 地球其實是個多災多難的倒霉孩子。矗立在地層的高聳山脈就像一顆顆怎麼也消不下去的青春痘,坑坑洼窪的各種地坑凹陷就像篩子。靠著海水的偽裝,馬里亞納海溝這條刀疤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來,東非大裂谷卻如此明顯,還有隨時可能被地底能量噴發再次造成可怕傷害的聖安吉列斯斷裂帶。

  宿主對磐石寨周圍的環境很熟悉。他知道這裡有個山谷,兩邊懸崖中間的寬度超過上百米。那些在岩石縫隙間生長的植物很有意思,先是蔓藤悄悄爬了出來,微風到了這裡就再也承載不住如榆錢般帶有翅翹的喬木種子。這些幸運的小傘兵成功完成了機降,生長環境雖然嚴酷,卻並不缺少水分。幾年時間下來,倒也磨磨蹭蹭發了芽,在懸崖內側形成一片蔥鬱的綠色。

  山間林木茂盛,每年都有枯枝敗葉掉落下來。過重的部分直接墜落谷底,輕巧部分就晃悠悠飄落,軟軟躺在蔓藤與頑強生長在岩石縫中的同類上面。就這樣,堆疊面積越來越大,懸崖兩端的距離也不斷縮小。到了冬天,飄飄悠悠的雪花覆蓋了一切,原本肉眼可以看到的山谷急劇縮小變成了一個“洞”,等到天氣越發寒冷,久居山林的人們在暖烘烘木屋裡熟睡一晚,早晨起來,會發現眼前一片白茫茫,整個世界被冰雪改造得如此陌生。

  號稱地球上最智慧生物的人類尚且如此,巨角鹿就更是無法判斷隱藏在腳下這片雪地裡的死亡陷阱。

  這個世界的野蠻人異常兇猛,得到第一個融合點的天浩對宿主身體有著深刻了解。他們身材高大,肌肉纖維緊密,骨骼強度極高,即便是文明時代全盛時期的自己,肉搏戰想要打贏宿主的可能性也極小。

  天峰、天狂、天浩三兄弟,宿主是最弱的一個。強悍如天峰這樣的“十人首”,不要說是可怕的暴鬃熊,就算是面對發情時節的巨角雄鹿,同樣也是生死難料。

  多達數万的龐大鹿群在這個時代相當於一個王國。儘管磐石寨的村民會製造武器,擁有極其精湛的鍛造技術,可他們的數量太少,與鹿群比較起來,區別就像山脈與砂子。

  不使用計謀,不利用環境,人類根本無法與野獸相抗。

  山谷之上,是一層薄薄的雪殼。寒冬時節,一兩個人走在上面,樹枝和積雪勉強可以承載,但只要重量超過極限,雪層立刻崩塌,露出被潔白掩蓋的一切。

  數千頭巨角鹿填滿了整個山谷。高達上百米的落差使這裡變成了天然獵場。這些體量巨大的動物橫七豎八躺在冰冷岩石上,其實摔死的不多,真正致命的東西,是此前掉下去同類頭頂碩大堅硬的鹿角。盲從且被推搡著墜下的後來者無法避開,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活活戳穿,血流滿地。

  數十條藤繩牢牢栓緊了靠近懸崖外側的高大黑針松,腰部被繩索纏繞的獵人們用最原始方法緩緩在山谷邊緣落下。天浩走近一頭側躺著的巨角鹿,這頭可憐的動物腹部被之前落下的同類頭角扎穿,枝椏形狀的鹿角在穿透皮肉後形成障礙,導致它無法掙脫,只能眼睜睜看著天浩拔出佩刀,以略帶生澀的動作刺穿自己的脖頸。

  孚松走過來,接過天浩手裡的刀,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沉穩的聲音裡帶著感激“讓我來,你去後面指揮著他們綁繩子。”

  受傷的野獸會在傷痛與血腥氣味刺激下變得比平時瘋狂。雖然是素食動物,巨角鹿也同樣遵循這條法則。給瀕死野獸補上最後一刀,這工作看似安全,其實隱藏著太多不確定的危險因素。

  天浩微微一笑,略低著頭,往旁邊讓了一步,為孚松讓出足夠的空間。恭順且不自傲的態度讓孚松很滿意,脫口道“你比你大哥厲害。”

  天浩嘴角勾起若有似無的笑意,他轉過身,撿起村民們從懸崖上扔下的繩索,熟練地打了個結,綁住已經不會動彈的巨角鹿四足,用力紮緊,確定沒有鬆動,這才站起來退後,揚起胳膊,抬頭對正在懸崖頂端守候的人做了個“往上拉”的手勢。

  整個下午,都在進行著機械重複的工作。除了十幾頭傷勢較輕的幼鹿,所有墜入山谷的成年巨角鹿都被殺死。昏沉沉的太陽在雲層後面朝著西面方向緩緩落下,在天空中釋放出所剩不多暗淡光線的時候,天浩也攀著繩索靈活爬上懸崖,點算著這次狩獵的豐厚成果。

  粗大原木製成的滑撬看起來很粗糙,卻很實用。村民們拉著滿載巨角鹿的滑撬運回磐石寨,算著這最後一趟,總數約為一千兩百頭。

  山谷裡還有四千多頭死鹿。

  起風了。根據多年來觀測天氣的經驗,今天晚上肯定會下雪,磐石寨人少,這些獵物就任由落雪掩埋,它們在寒冷環境下不會腐爛,需要的時候再派人過來挖取。

  長峰拖著肩膀上牢固的繩索,在雪地上吃力地走著。他不斷用佩服眼光打量著走在旁邊的天浩“你那腦子是怎麼長的,竟然想到用這種辦法吸引鹿群?”

  夾雜著細小冰雪顆粒的風吹在天浩臉上,他用微笑代替了所有回答。

  一兩句話不可能做出完美解釋,粗淺字句無法滿足探究者的好奇心。與其麻煩,乾脆不說,這樣還能在眾人面前保持足夠的神秘感。

  在昏暗的光線映照下,身穿寬大皮袍的天狂看上去就像一頭熊。他拖著沉重滑撬彷彿一點兒也不累,走在天浩身邊,渾身上下都透出強烈自豪“我們家老三是最棒的,是整個寨子裡最棒的男人!”

  天浩低著頭,在旁人無法看到的角度發出無聲嘆息。纖細的雙肩承擔著宿主意想不到的尊嚴,喜歡思考的懶鬼也許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成為整個寨子裡的英雄。但是我不一樣。活著,用屬於我自己的方法,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活下去,這才是目的。

  ……

  老祭司手持火把站在寨門前,蒼老雙眼沒有像平時那樣被疲倦擠壓著形成一條縫,它們努力睜大,清清楚楚看到了每一個回來的狩獵者,以及那些滿載獵物的滑撬。

  磐石寨再一次轟動了。

  記憶當中,誰也沒有見過這麼多的獵物。人們習慣性的將滑撬稱之為“車”。一車又一車的死鹿,巨大的鹿角耷拉在外面,在滑撬經過的沿途雪地上劃出一道道痕跡。尤其是最早運回來的那些鹿,因為死亡時間短,手摸上去,仍能感受到透過毛皮傳遞出來的溫熱。

  從第一車獵物回來的時候,整個磐石寨都陷入了忙碌。人們用巨大的鋼斧頭從鹿頭上砍斷巨角,趁著殘留在死鹿體內的溫度迅速剝皮。今天是磐石寨裡所有孩童的節日,渾身血污的大人們臉上帶著笑,不斷從切割開的獵物腹內取出一塊塊鹿肝和鹿心。這些東西必須趁著新鮮食用。以前獵物少,只有部族勇士和德高望重的長者才有資格食用。現在不同了,連小孩子都能享受眼饞已久的鮮美。

  不需要來自頭領的命令,節儉慣了的人們主動將洗剝乾淨的鹿身放在雪地裡凍硬,然後送入寨子裡的公共倉庫。從頸部砍斷的鹿頭彷彿一塊塊血紅色三角形石頭,就這樣堆在剝下來的鹿皮旁邊。隨著運回來的獵物越來越多,它們的數量也在急劇增加。

  今天的晚餐是巨角鹿內臟和鹿腦。寨子裡所有人都可以吃飽。

  “他們回來啦!”瞭望塔上,情緒激動的值守者發出高亢吼聲。

  天浩拖著滑撬走進寨門的時候,正在忙碌的人們紛紛停下手上的工作,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他注意到很多人的眼睛裡都透出感激,即便是平俊這種對自己抱有敵意的人,目光也很複雜,充滿了深深的嫉妒,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鬆開肩膀上的綁繩,大步走到老祭司面前,單膝跪下。這是北方蠻族在獵獲歸來後必不可少的重要禮節。獵物豐富是來自神靈的恩賜,祭司作為神的代言人可以享有這般尊崇。

  “好孩子!做得好,你做得很好。”滿面喜悅的老祭司彎下腰,將右手輕輕放在天浩肩上“按照部落裡的規矩,你可以分配屬於你的獵物。”

mk2258 發表於 2019-6-13 21:28
宿主第十七節分配權

原始時代公有製社會的優點與缺點同樣明顯。身為得到磐石寨三位最高權力執掌者承認的“十人首”,再加上此次狩獵的主導,天浩參與獵物分配的資格毋庸置疑。尤其是在他管轄之下內的那幾戶人家,分多分少,或者是連一根骨頭也不給,完全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天已經黑了,人們從木屋裡帶出一根根燃燒的火把。天浩的黑色短髮在火光映照下顯出銅線般的亮色光澤,他轉身走到滿載獵物的滑撬前,朗聲發布自己來到這個陌生世界的第一道命令。

  “天狂、長峰、阿依、旭坤,你們過來,每人拿一頭鹿。”

  磐石寨的村民沒有私糧。除非你在寨子外面就把所有獵物吃乾抹淨,否則只要是帶回來的部分都要交公,由頭領和長者統一進行分配。只有這樣,才能在食物不足的情況下,確保大部分人不會餓肚子,甚至只是很簡單的活著。

  密密麻麻的圍觀者眼睛裡透出毫不掩飾的羨慕。巨角鹿是如此的大,就算砍掉頭頂鹿角,這種動物仍然超過北方蠻族的平均身高。尤其是阿依,家庭成員除了母親,就只有一個年幼的弟弟,分到一整頭巨角鹿對她來說相當於一筆巨額財產。在飢腸轆轆的人們看來,能夠吃飽的人簡直就是“幸福”的代名詞。

  沒有人質疑天浩的分配方法。他對寨子做出的貢獻大家有目共睹,何況他是得到祭司和頭領承認的“十人首”,

  年輕女子們用熱情發亮的目光盯著天浩。她們忽然有種奇妙的感覺,以前從未發現天浩是如此的富有吸引力。他容光煥發,活力充沛,笑容踏實又純真,整個人洋溢著強大且自信的男性魅力。

  如果我是他管轄下的“十人首”部眾,肯定可以得到與阿依同樣的獵物分配。

  平俊側身隱藏在人群深處,他死死咬住牙齒,雙手握得很緊,一聲不吭。

  ……

  天黑了。

  磐石寨裡沒有娛樂項目。無論身份尊貴的頭領還是普通村民,都認為世界上最大的享受就是食物。

  在沒有鹽和其它代用品的情況下,想要把動物腸子清洗乾淨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天浩用最簡單的辦法,將肥厚的鹿腸用錐刀反推著反過來,從雪地裡抓起大團積雪用力搓揉,溫度加上力量,導致鹿腸組織大面積破損,再用燒開的熱水一澆,腸管內膜很快變得泡脹,用手輕輕一拉就能撕掉。

  鹿頭是不能浪費的。天狂用斧子將其劈開,趁著新鮮取出被粉紅色薄膜裹住的鹿腦,裝在碗裡,獻寶般端到大哥天峰的病榻前,用木勺小心翼翼挖出那麼一點,送進他的嘴裡。

  這是極其難得的美食。北方蠻族講究“首為尊”,獵人帶回來的獵物腦子從來都由祭司和大巫師獨享。只有在數量多的時候,頭領和族長才能分到。再往下,按照不同的身份等級,分配到普通部族成員頭上的可能性極低。

  沒有添加任何佐料的新鮮鹿腦腥味很重,天峰卻吃得異常滿足。他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吃到這種食物,以前只能幻想著是何等美味,沒想到本該屬於祭司和頭領的東西,因為最不起眼弟弟的努力,自己得以品嚐。

  天霜坐在火塘旁邊,用鋒利的小刀剝掉鹿頭表面毛皮,非常仔細地割下一塊塊附在頭骨表面的肉。她今天沒有跟著狩獵隊外出,在家裡燒了幾大鍋熱水好好洗了個澡。深藏在頭髮裡的蝨子被燙死,污垢也紛紛脫落。雖然身上乾淨了許多,卻還是無法徹底從入冬以來就積累的體味。

  三哥的話必須服從。浩哥說了你要是不洗澡,不洗頭,我就不給你吃肉,還會把你殺了,分給寨子裡的人。

  天霜不怕死,死亡對她來說實在太遠,也很陌生。但對於飢餓的體會她無比深刻,尤其是香味濃郁的肉湯,還有三哥做的那種烤肉,光是想想就讓天霜流口水,無法找到任何一點點抗拒的理由。

  鹿頭上剔下的肉很散碎,只能熬湯。天浩砍下一整條鹿腿,切碎洗淨了倒入鍋裡。當著兩位兄長和妹妹的面,他從木屋角落裡拿出兩個拳頭大小的皮口袋,解開繫繩,大大方方往鍋裡放了些淺灰色的枯樹葉子。

  天峰示意天狂把自己的頭部墊高,他躺在那裡好奇地問“阿浩,上次我就看你在肉湯裡放了這種葉子。這是什麼?”

  “這叫百里香。 ”天浩笑著解開另外一個口袋,從中拈起一些黃豆大小的黑色顆粒“還有這個,這叫花椒。”

  真正的百里香與花椒當然不是這樣。

  在磐石寨的村民看來,宿主是個奇怪且懶惰的人。他喜歡收集各種植物葉片和種子,像文明時代小女生那樣收藏起來。按照宿主的記憶,天浩在木屋後面的地板下面找到一個空間,裡面有幾十個這樣的小皮口袋。有些打磨光滑的骨頭碎片,就像男孩子經常玩的玻璃球;有些裝著枯萎的干花,顏色褪盡,殘留香氣也被鞣製粗糙的皮袋混合,無法分辨本來面目。

  灰色的枯樹葉子散發出與百里香類似的氣味。

  乾燥的黑色植物顆粒種子味道像花椒,有些麻。

  最重要的是,它們不含有毒成分。

  所以它們就是百里香和花椒,專屬於這個陌生世界的百里香和花椒。

  鹿腿切成小塊,在海水里浸泡後穿在鐵釬上,旺火很快把一根根肉串烤得表面冒油,發出讓人舒服的“滋滋”聲。天霜在旁邊看得直流口水,天狂忍不住好幾次伸手去拿,卻被天浩一次次抬手擋開,直到最後撒上香料粉末,這才帶著戲謔的神情,將烤好的肉串遞了過來。

  滾燙的油脂在舌面上化開,裹住了鮮嫩的烤肉。來路不明的香料雖然粗糙,沒有文明時代那麼講究,卻混合熱油滲入了鹿肉纖維,在牙齒撕咬與唾液攪拌下散發出濃烈香氣,沿著通道沖進鼻腔,升騰至大腦。

  “好吃!”

  “真好吃!”

  “三哥烤的肉實在太好吃了。”

  三兄妹用各自不同的方式發出讚歎。

  這些評論在天浩看來沒有太多意義,純粹只是維繫家庭成員親情的一種紐帶。烤肉的同時,他用手指彈了彈串肉的鐵釬,發出清脆的顫音。

  他注意到許多瑣事————磐石寨缺少很多日常生活必需的東西,也有著一些即便是他這個寄生復活者都為之驚嘆的物件。

  還是關於金屬鍛造,磐石寨顯然在這方面掌握著高超技藝,無論矛尖、砍刀、匕首,還是手裡這根串肉的鐵釬,都有著令人驚訝的硬度和韌性。

  吃飽的感覺很舒服,尤其是在勞累的一天后,吃上一頓美味的肉食,這在天狂看來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他抹著油光光的嘴,躺在厚厚的干草堆上,輕輕撫摸著鼓脹的肚皮,發出滿足的呻吟。

  天浩吩咐正在舔著手指的天霜“肉湯還要熬上一段時間。你看著鍋裡的水,煮到半乾就繼續加滿,再煮到半乾就可以吃了。讓大哥多喝點兒湯,對他的身體有好處。”

  聽出他話裡意思的天峰連忙問“老三,你要去哪兒?”

  “我去找大祭司。”天浩簡單的解釋“有些事情要商量。我可能回來的有些晚,大哥你吃飽了先睡吧,不用等我。”

  ……

  頭領孚松坐在一截粗大的原木段上,盯著眼前搖曳的火焰。沸騰的湯鍋裡燉著內臟和骨頭,前者被切成碎塊,後者被砸開,髓油從中空的骨管裡流出來,在持續不斷地高溫燉煮過程中緩緩融化,隨著不斷在湯麵上炸開的水泡四濺,在滾燙的金屬鍋緣上發出“嗤嗤”聲。

  狩獵隊長永鋼早就餓了。他砍下小半條鹿腿,直接握住靠近鹿蹄,尚未褪去毛皮的部分,將這塊連骨的鹿肉架在火山烘烤。右手拿著小刀,烤熟一層就片下來吃一層。旁邊放著一碗海水,他每次割下烤熟的肉片,總會在碗裡飛快蘸過,帶著一絲鹹味兒和肉片表面急劇降低的溫度,用刀尖挑著,塞進嘴裡。

  老祭司巫行慢慢往火堆裡添著柴。上了年紀,殘破牙齒對付烤肉之類的食物就不太容易。他更喜歡燉至爛熟的濃肉湯,尤其是在這樣寒冷的天氣,熱熱的一碗喝下去,整個人都會變得舒服起來。

  “五千頭巨角鹿,這次的收穫真有那麼多?”儘管從一個個狩獵者那裡了解到詳細情況,老祭司仍然覺得不可思議。

  孚松頗為尷尬地低下頭,用粗大的手指撓了撓後腦。他的指甲很長,縫隙裡填充著黑色污垢“我太衝動了。如果當時有點兒耐心,等著阿浩發出信號,整個鹿群都能被我們包進來。六千……至少有六千頭鹿。”

  “你已經做得夠好了。”永鋼嚥下嘴裡的食物,他放下手裡的小刀和鹿腿,拿起放在旁邊的木碗,探過身子,從沸騰的大鍋裡舀了半碗肉湯,湊近嘴邊小心吹開滾燙的的熱氣“今天要不是阿浩反應快,你現在已經死了。”
mk2258 發表於 2019-6-13 21:28
宿主第十八節神靈的指引

回想起自己差點兒墜下山崖的那一幕,孚松直到現在還覺得後怕。他臉上浮起一絲尷尬,自嘲地搖搖頭,側身用刀子割下一塊擺在旁邊的鹿肉,手指捏住肉塊,用刀尖挑著在火上烘烤,也不言語。

  “阿浩的變化很大。”老祭司渾濁的眼睛裡閃爍著思索“我們以前對他的看法好像都是錯的,他是一個聰明的孩子。“

  永鋼看待問題的方式很直接”反正我只知道他救活了天峰。還有,要是沒有阿浩出主意把鹿群引過來,咱們寨子裡的人都得挨餓。 “

  孚松凝視著在刀尖上已經烤至冒油的鹿肉,認真地自言自語”該給他點兒什麼獎勵呢?“

  這個問題把老祭司和狩獵隊長都難住了。

  磐石寨的最高物質獎勵就是食物。如果換在以前,一頭巨角鹿絕對是令人震撼狂喜的最高級別獎品。可是現在......寨子倉庫裡全是剝皮凍硬的鹿肉,裝的滿滿噹噹。

  永鋼舔了舔沾在嘴 角上的油脂,用探詢的目光分別在頭領和老祭司身上掃過“要不,讓他在寨子裡挑幾個女人?”

  北方蠻族對男女婚配這種事情沒有強行規定,也沒有文明時代“婚姻法“之類的法律法規。只要男女雙方自願,互相接受,在當地長者,頭人或者貴族那裡得到承認就行。說穿了,其實就是打個招呼,讓寨子裡的首領知道兩個人關係到位,從今天開始睡到一張床上。

  婚配的數量和年齡都不是問題。只要男人有本事,有足夠的糧食,女人們自然會對他青睞......這道理從古至今都沒有變過。

  鹿肉熟了,孚松湊近嘴邊吹了吹,嘗試著咬了一口,卻不敢直接用舌尖觸及,只是咧著嘴用上下牙齒迅速嚼著過燙的肉塊,吸呵著冷氣,不斷地搖頭“阿浩怕是看不上寨子裡的這些女人“。

  不等永鋼和巫行說話,孚松繼續道“寨子裡的年輕女人不多,又幾乎都是有了男人的那種。如果阿浩喜歡,早就應該有跡象……還是從別的方面考慮吧!嗯,寨子裡還缺一個“百人首”,要不就讓阿浩來做吧!”

  老祭司深吸了一口夾雜著煙火與烤肉味的空氣,緩緩搖頭“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阿浩太年輕了,而且他剛剛當上“十人首”,這才幾天的功夫,一下子就變成“百人首”,很多人會不服氣,這對他沒好處。”

  “這樣做的確不太合適。”永鋼一口喝盡碗裡的肉湯,他動作粗魯,放下空碗的時候,蜷起左腿,單手從前面抱住膝蓋“說真的,阿浩最近做的這些事情,不要說是“十人首”,就算真給他當上“百人首”也絕對沒有問題。還是大巫說得對阿浩太年輕了,等等吧!再給他點兒時間。”

  “大巫”是一個尊敬的稱呼。不是所有祭司都能被稱之為“大巫”,至少巫行就不夠資格。永鋼之所以這樣稱呼巫行,其實是他自己對巫行表示敬意,也是磐石寨的三位首領關起門來的私下行為。

  孚松臉上泛起一絲苦笑“這樣的話,會不會對阿浩不太公平?”

  老祭司擁有一雙足以看透人心的眼睛“阿浩今天救了你,你想用這種方式報答他其實沒有錯。但是不要忘了,你才是磐石寨的頭領,你得主持大局。如果你真想對阿浩好,就讓他多參與寨子裡的事情,多做,多學,多看。有了足夠的經驗和資歷,不要說是區區一個“百人首”,就算是頭領、千人首,甚至族長都不成問題。”

  正說著,外面傳來有節奏的敲門聲。

  老祭司不由得目光一凜,眉頭微皺的臉上透出一絲疑惑。

  北方蠻族恪守著獨特的禮節。普通人見了上位者會行禮,甚至下跪磕頭。但是在日常生活中,“敲門”的行為被徹底漠視,他們總是直接推門進入,然後才會對著屋子裡的寨子首領行禮。

  永鋼與孚松同樣覺得驚訝。

  三個人不約而同轉過頭,將視線焦點集中在緊閉的房門上。

  阿玫從陰暗的屋子角落裡出現。她低著頭,從圍在火塘邊的三個男人面前匆匆跑過,半躬著腰,小心翼翼拉開房門。

  女人的地位很低,否則也不會每年冬天缺糧時節成為男人們的儲備品。儘管阿玫是頭領孚鬆的妻子,卻無法得到文明時代應有的權力與尊重。除非得到孚鬆的允許,平時的吃飯她只能呆在角落裡,而且還得顧及著先讓男人吃飽,剩下來的殘羹剩飯才屬於自己。

  房門從裡面被拉開的時候,天浩看到了阿玫那張略帶羞澀,更多還是謙卑成分的面孔。久埋在身體內部的一些東西彷彿瞬間被注入興奮劑,肌肉也變得緊繃起來。

  他在沉默中無奈苦笑。這是專屬於宿主的潛意識。按照北方蠻族的審美標準,阿玫其實很漂亮。頭領妻子的身份讓她得到了雖不能吃飽,卻也勉強過得去的食物。與寨子裡那些面黃肌瘦的女人比較起來,阿玫要顯得更加豐腴,和臀部很大,在從未經歷過性事的懵懂少年看來,這就是女人身上最美麗,最值得讚美的部位。

  天浩暗自嘆了口氣,他現在比任何時候都迫切希望得到第二個融合點。只有盡快強化身體和大腦,才能從根本上消除來自宿主的記憶影響。

  夾雜著一股冷空氣走進木屋,分別對著三位寨子首領行禮。老祭司巫行對天浩的這些禮節非常滿意。他微笑著,抬手示意天浩挨著自己坐下,滿面慈祥“吃過飯了?你大哥怎麼樣,好點兒沒有?”

  “吃過了,我大哥恢復的很好,應該沒什麼問題。 ”天浩回答得很謹慎。他強壓著身體裡那股專屬於宿主對阿玫旺盛勃發的潛意識,神情莊重且嚴肅“大巫、頭領、隊長,有些事情,我想和你們好好商量一下。”

  老祭司用富含智慧的眼睛凝視著他,隨手從火塘邊拿起一塊啃乾淨的骨頭“你指的是今天獵到的那些鹿?”

  “神靈使者是人世間所有智慧的真正源泉。”天浩用老祭司喜歡的方式恭維了一句“神靈保佑,我們這次得到了很多獵物,超過五千頭巨角鹿,足夠寨子裡的人吃上很久。冬天、春天,緊接著就夏天。”

  狩獵隊長永鋼被“夏天”這個詞逗笑了。他沒有思考,說話完全出於本能“阿浩,你想的可真遠。夏天……這麼多肉不可能留到那個時候,會臭的。”

  “我想說的就是這個。”天浩認真的表情說明他對這件事情的重視程度“獵物太多了,我們沒辦法一次性都運回來。現在是冬天,凍上的肉不會腐爛。但是天氣不會一直冷下去,它會變熱,春天,甚至夏天……如果我們不趁著現在採取措施,這些肉就會全部壞掉。白白浪費。”

  三名首領面面相覷,都從彼此的眼睛裡看到了認同與思索。這是擺在大家面前需要共同面對的問題。區別在於,年輕的天浩直接提出,而我們……卻在圍著火堆慶祝這次狩獵。

  這個年輕人比我們想得更遠,考慮問題也更加全面。

  天浩的這些話讓老祭司非常意外。讚歎之餘,他對這個年輕人的認識程度不由得上升了一個層次“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巫行不自覺的用上了探詢口氣,完全沒有意識到已經把天浩擺在了與自己對等的高度。

  “這個冬天,寨子裡的人有事情做了。”天浩不慌不忙拋出自己考慮了很久的計劃“我們得把山谷裡的死鹿運回來。男人負責剝皮,女人和老人負責清理內臟。這項工作大約要持續兩週。皮子需要盡快鞣製,否則就廢了。”

  孚松微微頜首。他已經想過這些,只是在時間上沒有天浩計算的那麼精確。

  “另外,我們需要鹽。”天浩說出了問題關鍵“寨子距離海邊很近,卻一直沒有足夠的鹽,我們必須從根本上改變這種狀況。”

  永鋼詫異地看著他“怎麼,你不知道東面那片海岸的危險?”

  “我當然知道。”天浩執拗的神情表明他態度堅決。這讓屋子裡所有聽者都感到意外,包括坐在黑暗角落裡的阿玫。

  他緩慢降低了音量,語氣也變回了正常“我不喜歡沒有鹹味兒的食物。我一直在觀察。我有辦法對付那些潛藏在海面之下的怪物。”

  這種話與大腦裡的慣性思維產生了激烈碰撞,永鋼想也不想就張口否決“這不可能。”

  頭領孚松張了張嘴,只是因為狩獵隊長說出的話已經明確表達了自己的意見,就沒必要繼續重複。在這種時候,沉默不代表肯定與承認,而是深深的懷疑。

  “上天賜予了我們思考的能力,這是我們與野獸之間的最大區別。這是來自神靈的指引,我們可以用智慧戰勝海裡的怪物。”把所有事情都冠以“神靈”的名號,這是天浩從宿主記憶裡搜尋到的重要信息。
mk2258 發表於 2019-6-13 21:29

第十九節海中巨獸

  

“神靈指引著我學會了用一根軟骨殺死強大的暴鬃熊。它指引著我學會了製作木頭風哨,把成千上萬的巨角鹿吸引過來。現在,仍然還


是神靈的指引,它讓我知道如何殺死海裡的怪物,寨子裡的人從此可以在安全的情況下得到海水,得到足夠的鹽。”

    “如果弄不到鹽,我們今天的辛苦只能是白白浪費。這些肉不經過醃製,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到明天冬天。到時候我們的狀況仍然與現在沒什麼兩樣。整天困在屋裡餓肚子,外面山里到處都是飢餓的野獸。巨角鹿很精明,它們今天吃虧上當,明年就很難用同樣的辦法就很難抓住它們。我們到時候有足夠的存糧渡過寒冬?還是像現在這樣,繼續殺寨子裡的老人和孩子,直到最後一個?”

    “我們可以弄到海水,但是太少了。今年寨子裡有很多人活著,女人也沒有賣掉,到了明年春天,她們會生下孩子。照 個速度,寨子裡的人只會越來越多。到時候,從海邊弄回來的鹹水根本不夠分,我們仍要面對與現在同樣的問題。”

    三名首領不約而同陷入了沉默。區別在於:上身朝著旁邊微微偏轉的老祭司臉上滿是思索;狩獵隊長永鋼有些躍躍欲試,狀態也隨著天浩的話逐漸變得亢奮;頭領孚松卻低著頭,肩膀下沉,整個人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們必須控制海邊那塊地方,只有這樣,才能得到鹽。”天浩盡量使用可以被這個蠻荒時代同類聽懂的字句:“我們還可以得到更多的好處。海裡有魚,秋天和冬天的時候,我們可以捕殺那些在冰塊上爬來爬去的動物,再也不會挨餓。”

    老祭司脫離了沉默狀態。他直起身子,有著上年紀長者特有的冷靜與睿智:“說說你的計劃。”

    狩獵隊長永鋼有些急切,思考問題的角度與老祭司不同:“阿浩,海裡那些怪物可不是暴鬃熊,它們很危險。一味蠻幹的話,會死很多人。”

    火光照亮了天浩的半邊側臉,年輕自信的笑容是專屬於他的英俊陪襯:“放心吧!只要按照我說的做,沒人會死。”

    ……

    薄霧籠罩著幽茫山脈,將所有山峰隱藏在人類視線看不到的霧氣深處。深青色山脊從雲層中蜿蜒而下,它被成片的黑松林與針葉橡木覆蓋著,彷彿身材窈窕的少女穿了一件不知道從哪兒偷來的加大尺碼上衣,看不到胸部,嚴嚴實實藏住了腰,沒有留下哪怕一點點讓你在腦海裡構成美妙幻想的依據。

    站在巨大的岩石上,天浩仰起頭,雙眼微閉,貪婪地大口呼吸著從頭領掠過的寒冷空氣。

    磐石寨就像一個巨大的露天糞坑,到處都充斥著令人欲嘔的臭味。“衛生城市”之類的榮譽稱號與這里永遠不可能產生交集。隨地大小便已經成為所有磐石寨村民的習慣。沒有紙,冬天也沒有樹葉,大便過後的村民直接用手指對肛門進行清潔,然後在旁邊雪地裡隨便抓上幾把,用手心裡的溫熱將雪塊融化,洗去污垢。

    餐前洗手這種事情是不存在的。每次看到寨子裡那些隨處可見黃澄澄如香蕉般的條狀冰塊,天浩就有種想要揪住那些隨便脫褲子排泄傢伙的耳朵,狠狠踢著他們屁股,讓他們把整個寨子乾乾淨淨打掃一遍的衝動。

    他有些慶幸自己以細胞狀態在培養艙裡存活了那麼久。如果換了是文明時代講究的人類,在這種污穢的環境里肯定活不下去。就算沒有因為缺少食物被餓死,也會被骯髒的細菌感染導致患病死亡。

    每當這種時候,天浩就無比懷念記憶中的實驗室。如果手上有各種設備,他真的很想抓幾個村民過來解剖,仔細研究這些傢伙的生理特徵,連最細小的基因也不會放過。

    他們與文明時代人類肯定有著很大區別。

    科學……呵呵,我似乎想多了。擺在眼前的問題很多:怎樣填飽肚子;怎樣熬過這個寒冷的冬天;怎樣幹掉海裡的怪物並得到鹽?

    與空乏的科學比較起來,這些問題無疑要迫切得多,也更加現實。

    在“剃頭”這個問題上,天狂曾經很固執。但他是個容易被影響的人。原本懦弱懶惰的弟弟忽然變得讓自己陌生,天狂第一次看到了被自己輕視,甚至不屑一顧的“智慧力量”。他佩服強者,尤其是用一根小小的軟骨幹掉暴鬃熊……神靈作證,即便是大型部族的勇士也無法獨力對付這種兇猛野獸。這意味著,弟弟阿浩已經擁有遠遠超過部族勇士的力量。

    用毒是下三濫的手段。天狂知道天浩沒有使用毒藥。潛意識裡,他對弟弟產生了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親近。尤其是以木頭風哨為誘餌,將巨角鹿群引入山谷陷阱,讓整個寨子得到足以渡過寒冬的食物儲備之後,他對天浩徹底信服,開始學著天浩的樣子,笨拙地剪掉多餘毛髮,在火塘前抖開身上的骯髒皮袍,將一隻只吸血的蝨子活活燒死。

    “阿浩,已經準備好了,我們什麼時候開始?”足足高出天浩一個頭的天狂很是興奮,他不斷搓著雙手,躍躍欲試。

    這是一塊由上至下緩緩沒入海面的緩坡。遠處巨大的山崖高達數百米,到處都是連綿的黑色松林。沒有詩歌裡令人嚮往的陽光海灘,遠處的北方海面被冰塊凍結,以黑色山崖為界,冰層變得破碎,繼續往南,融化成介於墨藍與黑色之間的海水。

    這裡的自然環境顯然對人類抱有深深的惡意。與海面連接的山崖必須繞行很長一段路才能抵達。距離磐石寨最近的直線路程被懸崖擋住,堅硬光滑的岩石表面無法攀爬,這道天然屏障隔絕了村寨與大海,村民們想要取水只有兩條路:要么往北走得更遠,繞過這段山崖;要么選擇最便捷的近路,直接前往海邊那塊緩坡。

    對磐石寨的村民來說,鹽很珍貴。他們當然懂得熬煮海水成為鹽的道理,卻必須離開寨子沿著崎嶇山路北行數十里,爬上光禿禿的巨大山梁,用藤繩拴住木桶,扔下海去,再把裝有海水的木桶用力拉上來。

    這項工作只能在夏季進行。到了冬天,懸崖下方的海面凍結,全是冰。

    不是沒有人想過帶著木柴到懸崖頂部點燃煮水,然後帶著熬好的鹽回來。這樣做很危險,密林深處隨時可能躥出兇猛的野獸,它們與人類一樣,從不放過任何捕獵的機會。

    無論從哪方面看,南面這塊與海面連接的緩坡位置環境都很優越。天浩讀取宿主的記憶,加上之前帶著手下民戶對寨子周圍進行探索,他覺得這裡的海面之所以沒有結冰,應該是附近有海底火山存在,致使這一帶海水溫度較高。在久遠的文明時代,是寒冷區域中極其罕見的不凍港。

    溫暖的環境對人類有利,也引來了同樣喜歡溫暖的巨型生物。

    “海裡有怪物”的故事一直在磐石寨裡流傳。那不是人為編造的謊言,也不是端著爆米花在電影院裡興致勃勃就能看到的幻想場景。為了讓食物帶有鹹味,前前後後至少有上百位村民為此付出代價。自緩坡頂部下行,距離海邊兩百米的部分就是禁區。無論人類或者動物,一旦進入,必死無疑。

    “那是一條巨大的魚,有山那麼高。它從海裡跳出來,一口就叼住阿坤的腦袋,整個人都拖了下去。”

    “阿松運氣不好,他當時已經用木桶裝上海水,如果不貪多的話,轉身就跑也還來得及。可他偏偏滑了一跤,腳被栓桶的繩子絆到了,海裡的怪物咬住繩子把他拉下去,我們在岸上看著,連扔出投槍的機會都沒有。”

    “那頭怪物太猛了,一口就把阿亮啃成兩截,只剩下兩條腿。”

    比起令人恐怖的死亡,走遠路取海水實在算不了什麼。

    這個問題困擾了磐石寨數百年,具體時間已經無法考證。對於死亡的恐懼是如此清晰,來自海面以下的可怕故事在磐石寨流傳了好幾代人。老祭司和頭領不是沒想過要解決這個問題,可即便是他們也對此束手無策。

    孚松站在安全區域的一塊岩石側面,用複雜且感慨的目光注視著背對自己的天浩。他用低沉的聲音自言自語:“真希望阿浩能做成這件事。如果乾掉海裡那頭怪物,咱們寨子以後就有鹽巴吃了。”

    永鋼手裡握著一支投槍,他不停地用粗糙磨石在金屬槍尖上來回打磨,目光從天浩肩膀上掠過,在平靜的黑色海面上掃視著,緩慢且堅定地說:“阿浩會辦到的。”

    信心來源是之前對巨角鹿群的圍獵。

    老祭司目不轉睛盯著天浩的背影,彷彿要把他活活看穿。他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夾雜著嘆息的呻吟:“寨子裡需要一個新的“百人首”,年輕有年輕的好處……讓他去做吧!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9-6-22 18:2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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