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化變異] 宿主 作者:黑天魔神 (連載中)

 
mk2258 2019-6-13 21:03:57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 35000
mk2258 發表於 2019-6-13 21:29
宿主第二十節誘餌

 兩台巨大的弩砲分別架設在緩坡頂端。從這裡開始,距離海邊大約三百米,是無數磐石寨村民用鮮血和生命驗證得出的安全位置。

  北方蠻族的精良製造工藝似乎著重體現在武器方面。按照天浩的要求,原本架設在磐石寨警戒塔上的弩砲被連夜拆開,人們把各種零件運至海邊安裝。這玩意兒與天浩記憶中的古老版本區別不大,堅硬原木製成的橫桿沒有經過打磨,彰顯出北方蠻族只看重實用,徹底忽視與“光滑”之類美好名詞有關聯的東西。

  暴鬃熊強勁有力的肌腱無疑是弓弦的最佳來源,然而處理新鮮肌腱需要時間,弩砲上舊有的粗大皮繩倒也勉強夠用。按照天浩的命令,人們把一捆牢固的繩網仔細折疊。那是從繩索中央開始,以每個繩結交叉點為中心,左右交合,將整張繩網收縮體積,緊密壓實,疊成一個直徑約為三米左右的球形,塞進弩砲尾端與弓弦連接的網兜。

  這種重型武器對暴鬃熊之類的野獸有著致命威脅。唯一的缺點就是必須固定射擊。磐石寨之所以能夠在遍布凶獸的山林存在這麼久,不是毫無道理。

  人們站在岸上,圍著兩架弩砲,形成兩個左右相聚約為五十米的群。

  永鋼和天狂各自站在弩砲旁邊,他們粗壯有力的手中緊握著擊鎚,不約而同望向站在兩個人群正中的天浩。

  天狂發出亢奮十足的洪亮聲音“我準備好了。”

  永鋼張握了一下抓住擊鎚末端木柄的右手五指,衝著天浩點點頭“我也好了。”

  “三、二、一,放!”隨著倒計時數完,天浩用力揮下手中的那塊獸皮。他心裡有些小小的遺憾這東西本該是紅色才對,只是寨子裡實在找不到合適的染料。

  “嘭!嘭!”

  兩聲巨大的撞擊,緊繃的弓弦帶著巨大力量瞬間收縮,裝在網兜裡的球形繩網在迅猛推動作用下射向天空,在一雙雙充滿熱切期盼的眼睛注視下變成兩道黑色弧線,準確拋落在遠處夾雜著少許白色碎冰的海面,濺開兩朵不是很大的水花。

  兩團射出去的繩網都帶著尾線,就像文明時代由於場地限制,又想要滿足體育運動愛好者要求被製作出來的“帶繩網球。”

  發射前,天浩對所有人詳細解釋過自己的計劃。留下幾名工匠調整弩機,其餘的人紛紛扛起擺在腳下的粗大繩索,沿著劃定的安全邊線,朝著海岸兩端走去。

  發號施令的人總是享有一些特殊權限。天浩站在一架弩炮旁邊,注視著這台古老的武器,平靜的面孔之下,是充斥在身體內部的驚濤駭浪。

  製造弩炮遠遠沒有弓箭那麼簡單,這需要涉及到一系列複雜的數學知識。在遙遠的古埃及托勒密王朝時 ,就總結出兩條關於弩炮的基本準則對於發射重型長矛的弩炮,扭力彈簧的最優至今應該是長矛長度的九分之一;而對於發射石彈的弩炮,其扭力彈簧的直徑應該等於彈丸質量平方根的11倍。

  一群吃人的野蠻人,竟然掌握著如此精妙的數學理論?

  正常的弩炮射程通常為三百米,如果使用文明時代的鋼鐵工藝進行加固,五百米也不成問題。然而現在拋射出去的那兩團繩網距離足足超過六百米,目測與實際距離肯定有誤差,但絕對不會超過二十米。

  這使天浩再次確定自己沒有穿越時空來到另外一個世界,肯定腳下這片土地就是地球,只是不知道因為什麼緣故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超過普通人的巨大身材,木質纖維更加緊密耐燒的柴火,不存在於任何生物書裡的兇猛野獸......還有這台弩炮,構成它的各個部件密度應該很大,包括金屬彈簧和皮繩,否則絕 不可能爆發出如此強大的推動能量。

  頭領孚鬆與老祭司站在十多米外的松林邊緣,望著那些肩膀上扛著粗大繩索興高采烈交談著走進森林的村民,孚松神情有些猶豫“他們會成功嗎?”

  狩獵隊長永鋼邁著輕快步伐走過來,亢奮是染料,讓血液在身體裡燃燒,他臉上全是因為激動升騰起來的紅色,話語充滿火熱的感染力“一定會!阿浩的主意肯定能行!”

  老祭司巫行上了年紀,動作有些遲鈍。他杵著拐杖,手指觸摸著光滑的握柄,眼眸深處的迷茫隨著時間一點點消失,一些從未有過的東西佔據了主動。

  “讓阿浩做吧!不試試怎麼知道。如果他成功了,我們以後再也不用為了鹽巴發愁。如果他失敗了,我們也只是損失一些繩子。讓寨子裡的女人都動起來,明年夏天和秋天在家裡多編一些繩子,也就是了。”

  ……

  身背戰刀的天浩牽著一頭巨角鹿,朝緩坡下面的海灘慢慢走去。

  風哨將鹿群引入死亡山谷的時候,埋伏在山隘對面的頭領孚松忍耐不住誘惑,提前擲出投槍,受傷的鹿體力不支,無法跟上受驚狂奔的同類。它們被遠遠拋在後面,卻也因禍得福,避免了墜落山崖活活摔死的命運。

  這是一頭受傷且尚未成年的幼鹿。它的體量只有成年巨角鹿的一半,頭頂剛長出不久的鹿角直徑約為八十公分。後背上被投槍射中的傷口敷著草藥,結上了黑色血痂,兩條後腿上留有刀傷,只是切口不大,血已經止住。

  千萬不要用舊時代的眼光看待這個世界的野生動物。這是天浩在成功寄生後得到的經驗。為了確保安全,他提前割斷了這頭幼鹿的部分後腿肌腱。這樣做不會致命,也不會影響幼鹿蹣跚而行,但它永遠不可能像從前那樣以超過獵人和投槍追趕的極高速度奔跑。

  一根繩索從鹿鼻中間穿過,這頭有著旺盛野性的動物只能乖乖跟著天浩的腳步前行。

  彪悍的天狂躡手躡腳跟在天浩後面,用機警的雙眼死死盯著遠處海面。他背著一把巨大的戰斧,手裡拎著一捆捲成圈狀的繩索。裸露在外的肩頸部位叢生著濃密黑毛,因為緊張,皮膚表面不斷滲出汗水,很快凍結成冰,它們抖動著掉落在皮袍深處,被體溫融化,重新變為混合著濃烈體臭與鹹味的液體。

  天浩刻意放緩了速度,他和天狂穿著柔軟的皮靴,那頭作為誘餌的幼鹿四足都用乾草包住。這樣做,最大程度弱化了足底與地面之間碰撞發出聲音。

  鹿頭上栓著一個結實的繩套,將整個鹿嘴包裹得嚴嚴實實。在靠近海邊大約五十米的位置,天浩停下來,他與天狂一起用力按住鹿身將其放倒,前腿和後腿各為一組,分別用結實的繩索捆住。做完這件事,天浩下意識地側身朝著海面瞥了一眼,那裡依然平靜,除了隨波逐流的白色碎冰,別的什麼也沒有。

  可憐的鹿什麼也不明白。它側躺在地上,用迷惑的眼睛看著這兩個控制住自己的人類。天浩抽出斜插在後背皮鞘裡的戰刀,對著天狂比了個手勢,後者會意地點點頭,以靈活的動作將戰斧緊握在手。天狂知道現在絕對不能發出聲音,專注地盯著天浩,觀察著他的動作,緊跟他的頻率,兩個人不約而同將武器高舉過頭頂,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分別朝著被捆綁的幼鹿狠劈下去。

  鋒利金屬刃面切割皮肉的感覺是如此清晰,骨頭被砍斷發出的碎裂形成音波進入耳蝸,在腦子裡形成無比清醒的思維概念。腥濃的鹿血濺在臉上,熱乎乎,濕黏黏,天浩卻根本沒有抬手將其抹掉的想法,他一個大跨步躍過在雪地上發出慘嚎的幼鹿,扔下手裡的戰刀,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不要命地朝著來路拔足狂奔。

  經過多次演練的計劃不需要再次說明。天狂同樣扔掉了戰斧,以不輸於天浩的速度朝著緩坡頂部衝去。只要在規定時間內返回,就意味著得到了安全保障。

  四足被砍斷的幼鹿躺在地上痛苦掙扎,它好幾次蜷曲著身子想要站起,卻無法像以前那樣找到正常身體支撐點。夾雜著冰塊的碎石地面灑落了大片紅色液體,在呼號的寒風中迅速凝結。

  “嗖!”

  平靜的海面上突然躥起一股巨大水流,一頭銀白色的蛇形生物從水下高高躍起,帶著巨大的動能撞破海面,朝著近在咫尺的陸地上揚著身體猛撲過來。

  身後傳來的巨大動靜,讓天浩有種想要轉身去看的衝動。這不是自己熟悉的時代,有太多的東西令他著迷。然而他知道現在絕對不能這樣做,如果不想死,只能以更快的速度向前狂奔。

  已經可以看到正前方弩砲頂端高揚的機首。濃烈的血腥氣味刺激著鼻孔,天浩放聲狂吼“拉,快拉啊!”

  弩砲扭機釋放的聲音是如此清晰,瘋狂奔跑的兩兄弟看見天空中驟然出現密密麻麻無數黑色石塊,它們以極高速度朝著自己身後飛射。
mk2258 發表於 2019-6-16 16:42
第二十一節凍結

    鋪天蓋地的石塊從頭頂越過,天浩聽到身後傳來無數重物墜地的聲音。冰雪阻礙著速度,與其說是跑,不如說是連滾帶爬。

    狩獵隊長永鋼站在一台弩砲旁邊,用力搬起一筐事先準備好的石塊裝進網兜。這種犀利的戰爭武器威力巨大,可是再次裝填很麻煩,十幾個村民聚在那裡忙碌,合力將放鬆的絞盤再次繃緊,用沉甸甸的黑色碎石填滿網兜。

    天浩氣喘吁籲爬上緩坡頂部的時候,正好趕上弩砲第二次發射。飛散的碎石在空中拋射,形成足以籠罩整個緩坡的攻擊面。這些石頭都是精心挑選,大的體積如排球,小的也與成年人拳頭相當。但是它們有著共同點————邊緣都經過打磨,有著鋒利的棱角,表面也被釘子和鐵鑿挖出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孔洞,非常粗糙。

    從海裡爬上海灘的銀色蛇形生物正在進食。鮮血對於掠食者產生了巨大的刺激效果,它張開足以將整頭巨角鹿一口吞下去的血盆大口,朝著四足盡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那頭可憐動物張嘴咬下,只是牙尖即將與獵物接觸的一剎那,它彷彿被針扎了似的,將高昂的頭部迅速縮回,在強壯蛇頸帶動下,游動到巨角鹿的另一邊。

    天浩從未見過這種怪物。他只能按照宿主記憶與自己在文明時代的動物概念,將這頭體長超過一百五十米的巨大蛇形物種冠以“皇帶魚”的名字。無論兩者是不是同一物種,至少在外表上相似程度很高。它體表覆蓋著厚厚的骨翅與鱗片,細長身形很適合在水中游動。分泌的大量粘液覆蓋了地面,使它的動作沒有絲毫遲滯,非常靈活。

    巨口中的獠牙尖端向後彎曲,這應該是它沒有立刻對巨角鹿下口的原因。倒齒形結構決定了獵物一旦入口就很難,甚至無法吐出。它的內頜生長著密密麻麻如鯊魚般的鋒利牙齒,足以粉碎任何一種吞嚥進去的血肉生物。

    這頭怪物的體重目測超過十噸。它很聰明,已經進化出專屬於掠食者的初級智慧。朝著遠處迅速奔跑的天浩與天狂對它來說毫無意義。它可以憑藉強大的呼吸功能在短時間內上岸活動,但這個時間段注定了不會太久。對海洋生物來說,陸地是陌生且恐怖的存在,牠喜歡獵食傻乎乎來到海邊的獵物,卻不會為了一口吃的在這里長時間停留。

    巨大鹿角迫使它改變了對獵物的下口位置。枝枝丫丫的叉狀障礙吞下去很費勁,它很快轉移到另一側,帶著說不出的滿足和愉悅,一口咬住正在流血的肥美鹿腿。

    簡單的掠食者思維不會考慮那兩個已經逃遠的人類。弩砲發射的黑色石塊對它來說無法構成威脅。即便砸中身體,也會被堅硬的鱗片擋住,這種程度的攻擊甚至無法讓它感到疼痛。

    天狂從地上站起來的同時連忙轉身,下意識反手抽出斜背在身後的戰斧。他瞪大雙眼,恐懼中夾雜著想要挑戰未知事物的激動與亢奮:“它要跑了,那頭怪物要跑了!”

    “它哪兒也去不了。”天浩調整了一下呼吸節奏,讓激烈跳動的心臟略微變得平緩,抬手擦掉掛在睫毛上的一抹雪花,目光炯炯注視著灑落在遠處與海面臨接地面上的那些黑色石塊。

    變異皇帶魚想要按照習慣,拖著獵物回到海裡。只有在那裡進食才會讓它感到安全。然而轉身游動,它發現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多了一張巨大的網,嚴嚴實實擋住了去路。

    拳頭大小的網眼不能說是細密,可對於變異皇帶魚是足夠用了。巨大的體量不可能從中穿過,特殊牙齒結構使含在嘴裡的食物一時間無法鬆開,它只能拼命朝著那道網衝撞,掙扎了幾分鐘,發現這樣做只是徒勞。

    按照天浩的計劃,繩網兩邊各自安排了五十名強壯的男女村民。弩砲第一次發射,遠遠拋入海中的繩網屬於隱藏環節。只要這條變異皇帶魚被鹿血刺激引誘著上岸,村民們立刻拉緊繩網,以山坡兩端那些生長了數百年的黑針松為依托,在陸地與海面之間形成單憑蠻力絕不可能突破的障礙。

    連續幾次拋射的石塊其實沒有把巨魚當做目標。碎石灑落在它的左右,形成兩塊散佈面積很大的區域。穿越光滑的冰層對變異皇帶魚來說毫無困難,然而這些鋒利堅硬的石塊則完全不同,體表分泌的粘液固然可以對自己形成保護,卻總有些銳利的石頭會扎破鱗片,對自己造成傷害。

    嘗試了幾次,變異皇帶魚放棄了選擇其它方向突圍。狂怒的它叼住已經死去的巨角鹿,一次又一次用巨大的身體對繩網發起衝擊。

    它畢竟不是人類,也不是猴子或猩猩之類的聰明物種。擁有鋒利牙齒與爪子的掠食者從不以大腦為主要進化方向。可是現在,這樣的選擇足以致命。

    拉緊的繩網末端栓在一顆顆需要數人才能合抱的參天巨木上。就像一顆顆釘子,與繩網結合成一片狹窄的禁錮,將貪婪的海中巨獸牢牢封鎖。

    天狂握緊了手中的戰斧,躍躍欲試,眼睛裡閃爍著亢奮與期待:“我可以乾掉它。”

    戰勝猛獸是北方蠻族證明自身勇敢的最直接行為。真正的勇士家裡總是以來自猛獸身上的巨大頭骨和獠牙作為裝飾。

    “沒那個必要。”天浩抬手按下了天狂手中已經掄起的戰斧。他注視著遠處海灘上那頭髮出恐怖“嗚嗚”聲,徒勞撞擊著繩網的蛇形怪物,淡淡地說:“它撐不了多久。”

    左側十多米外的岩石上,頭領孚鬆的眼角一直在抽搐,他一直在喃喃自語:“這樣就行了?這樣就可以了?”

    老祭司攏了攏身上的皮袍,發出蒼老且讚歎的聲音:“如果連這樣無法解決那頭怪物,那我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麼方法可行。”

    咆哮音量漸漸變低,撞擊的力度也在明顯減弱。十多分鐘後,變異皇帶魚的動作明顯變得遲緩。它已經不再靈活,彷彿剛剛過去的這段時間將體內精力消耗一空,冥冥中有可怕的魔法在生效,抽取著旺盛的生命力,將它變得苟延殘喘,老邁不堪。

    天浩的計劃很簡單:只要把這頭吃人的海怪牢牢困住,不讓它返回大海就行。

    這個時代的生物對毒質很敏感,尤其是帶有劇毒的血液會讓目標迅速作出判斷。拉緊繩網需要時間,而且這頭變異海怪很聰明,類似的法子如果第一次就被識破,以後就無法產生作用。

    越是粗礫的地面,摩擦力就越大。野獸和人一樣,對於未知的,無法理解的傷害,它們總有著本能的畏懼。就像懼怕來自火焰的燒灼與燙傷,海中巨獸對鋒利岩石割裂身體造成的傷痛同樣會產生躲避心理。只要用弩砲拋射密集石塊擋住兩側海灘,變異皇帶魚在嘗試且付出血淋淋代價之後,就不會想要從這個方向突破。

    接下來,就把一切都交給時間。

    在冬天,寒冷可以解決很多問題。

    巨型怪魚體內的血液在凍結,極低的溫度無法讓它感受到溫暖。它在緩慢中變得僵硬,最後變成了冷硬的石頭,一動不動。

    頭領孚鬆與老祭司走到天浩身邊。望著遠處海灘上如同雕塑般的銀色巨魚,連孚鬆自己也沒有察覺,問話中不由自主帶上了尊敬的語氣:“阿浩,那頭怪物應該死了吧?”

    “再等等。”天浩用目光在海面上來回搜索:“說不定它還沒有死透,海裡也許還有它的同類。總之……多等一會兒。”

    冰風吹動著老祭司散亂的灰白色長發。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卻有著毫不掩飾的讚賞:“阿浩,你這次做得非常好。我們商量過了,回去以後就給族裡寫文書,你會成為寨子里新的“百人首”。”

    北方大陸上活躍著很多蠻族部落。強壯的野蠻人以動物為圖騰,同時也將其作為部族姓氏。有擅於捕獵的虎族,有居住在西面的獅族,鹿族的棉麻織品在各部族當中等同於貨幣,鷹族的弓箭手遠近聞名……

    每個部族都由大大小小的村寨構成,就像文明時代的城市,共同聚合起來,形成一個個信奉不同圖騰的國家。

    以天浩所在的“牛族”為例,大族長相當於國王,在族內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力。其下,還有狂牛部、野牛部、雷牛部、兇牛部等多個隸屬於牛族的中小型部落。

    磐石寨屬於“雷牛”部。按照慣例,最基層的“十人首”可由各個村寨頭領與祭司自行任免。可如果是權力更大,管控人數更多的“百人首”,就必須在獸皮上寫下申報文書,送交所在部族的高級管理機構,得到承認,才能行使對應的權力。

    即便是“百人首”,也不一定能得到大族長的賞識,賜下姓氏。
mk2258 發表於 2019-6-16 16:42
第二十二節效忠的人

    天浩臉上浮起感激的笑意。他半躬著身子,分別對三位寨子首領莊重行禮,誠惶誠恐逐一道謝。

    這是一個蠻族少年突然得知自己名利加身的正常表現。父母從孩子會說話的那天就會教育他“要做出個誠實的人,絕對不要撒謊。”隨著長大與成熟,我們知道很多時候不得不用謊言偽裝自己。《狼來了》終究是童話,在成年人的世界裡,到處充滿著偽善與奸詐。

    海面一片平靜。

    彪悍的天狂握著一支投槍,他特意選擇了一塊積雪不多的空地緩慢助跑,然後加速,隔著大約百米左右的距離,發出野獸般的咆哮,將高舉過肩的投槍狠狠擲出,準確刺中遠處的固定不動的變異皇帶魚。鋒利的槍尖穩穩紮入目標體內,在巨大的慣性作用下發出震盪,木杆槍尾在短促的“嗡嗡”聲中一陣搖晃。

    正常情況下,投槍無法刺穿這頭怪物。在宿主的記憶中,磐石寨早年的時候多次組織對海中巨獸進行圍捕。村民們使用同樣的辦法將巨魚誘騙上岸,但它體表覆蓋著大量粘液,還有一層厚厚的皮下脂肪,再鋒利的投槍刺上去也會打滑彈開。歷次圍捕的結果均以磐石寨村民傷亡慘重而告終。久而久之,單憑人力無法對付的怪物變成了盤桓在所有村民腦海深處的恐怖傳說。

    弩砲也許可以對它造成傷害,但是這樣做的不確定因素太多了。攻擊位置距離海邊太近,受傷的巨魚有很大機率逃回海裡。第一次沒能將它殺死,想用同樣的方法再來,就難如登天。

    困住它比直接殺死要簡單得多。其餘的事情,老天爺會幫助我們的。

    在樹林里拉住繩網的村民們回來了。他們看著正從巨魚冰雕上用力拔下投槍的天狂,眼睛裡不約而同釋放出敬畏的目光,紛紛聚集到天浩身上。

    長峰的雙眼發直,他感覺自己的舌頭在發顫:“阿浩……他說的是真的,他真的干掉了海裡的怪物。”

    旭坤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因為寒冷流出的鼻涕,發出失去本音的呻吟:“天啊,那頭怪物被凍死了。它……它居然是被活活凍死的?”

    一個強壯的中年男人沉默著走到天浩面前,單膝跪下。他雙手握著一柄戰斧,高高舉過頭頂。

    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很快,天浩周圍出現了多達十一個人。他們的動作一模一樣,單膝跪倒,只是舉過頭頂的武器各不相同,有鋼斧,有戰刀,還有長矛和弓箭。

    這是北方蠻族特有的效忠儀式。這意味著將今後的生命交給自己所跪的人,由其全權處置。

    為首的中年人低聲發出感佩無比的話音:“你為我的父親報了仇,是你幫助我們得到了足夠的食物渡過這個冬天。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主人。”

    因為寒冷,天浩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白。在超過零下三十度的低溫環境裡,皮袍是必不可少的御寒物。然而更重要的,則是強悍的身體素質。

    抬起手,在一件件舉至面前的武器上輕輕按住,然後鬆開。他從地上一個個扶起這些人,帶著寬慰與認可的微笑,在對方臂膀側面逐一拍擊著。

    如果不是我寄生了這具身體,宿主永遠不可能得到這些人的效忠。他的命運其實光是想想就能知道,不是在某個天寒地凍的深夜里活活餓死,就是按照排序被宰殺,成為寨子裡飢餓村民肚子裡的食物。

    效忠儀式是神聖的,也令人羨慕。不知道是誰首先帶頭“噢”了一聲,其他人也跟著發出具有節奏的“噢噢”聲。跺著腳,提起手中的長柄武器,用沉重的末端跟隨腳步與吼聲同時落下,撞擊與號子越來越大,直到天浩把最後一個人從地上扶起,人們才發出帶著長長顫音的最後狂吼,悠遠飄蕩在遠處的山林,響徹寒冷的天際。

    悍勇的北方蠻族只會用充滿戰意的儀式表達對某人敬佩。他們只會在三種情況下下跪:首先,認同某人為主人。其次,向身份尊貴的部族首領行禮。最後,瀕死即將被砍下頭顱的時候。

    平俊站在人群深處。他臉色一片慘白,必須緊握著長矛才能支撐身體。天浩朝著那個方向瞥了一眼,看到平俊正微微顫抖起來,彷彿是被強烈冷風灌進了皮袍,正在寒冷中飽受折磨。

    誰也沒有察覺到天浩眼裡的那一抹譏諷和深沉笑意。

    既然我來到這個時代,我就會帶著你們活下去,創造出屬於我們自己的光明。

    ……

    在凶悍的野蠻人面前,凍硬的怪物就是一堆需要分切的肉。製作精良的斧頭砍下猙獰魚頭,將魚身分成大塊,裝上滑撬,海灘上很快只剩下一堆散亂的血污雜物。

    滿載魚肉的滑撬拉進寨子,在留守的女人和孩子當中再次引發了轟動。傳說中的吃人怪物就這樣擺在面前,無論是誰都可以走過去伸手觸摸,它嘴裡甚至叼著那頭尚未吞嚥下去的巨角鹿,發白凍硬的眼珠子看上去黯淡無光。砍成碎肉的身體無法通過體量證明力量與狂暴,但只要看看這顆猙獰完整的頭顱,就足以讓人們聯想起那些從小時候就听大人講述過無數次的死亡故事。

    “是阿浩想出來的主意,把這頭怪物困在海灘上活活凍死。”

    “哈哈哈哈!以後我們取海水就方便了。”

    “瞧你那死腦筋,以後哪兒還用得著什麼海水,我們現在可以直接煮鹽,要多少有多少。”

    從無數敬佩的目光中穿過,天浩走到頭領孚松面前,照例將握在手裡的匕首恭恭敬敬遞了過去。孚松笑呵呵地看著他:“老規矩,魚頭歸你。忙了一整天,今天的肉就我來分。”

    首獵者可以得到頭部。最勇猛,名氣最大的獵人家裡,牆上必定是掛滿了大大小小的野獸頭骨,這是北方蠻族恪守的族規。

    天狂扛著重達數十斤的一大塊魚肉風風火火走進家裡。放下堅硬如岩石肉塊的時候,木屋地板被震得差點兒翹起來。他三步並作兩步跑到躺在獸皮上的天峰旁邊,很是激動地連聲喊道:“大哥,老三真厲害,他帶著我們幹掉了海裡的怪物,是老三帶著我們做的啊!”

    天浩緊跟著天狂的腳步走過來。他臉上洋溢著溫和謙虛的笑,緊挨著天狂盤腿坐下,關切地問:“大哥,感覺好點兒了嗎?”

    臉色紅潤的天峰比起之前起色了不少。他笑著緩緩點頭:“好多了。每天都有這麼多吃的,還有肉湯,再這樣養下去,我肯定會胖的。”

    天霜對那塊凍硬的魚肉產生了濃厚興趣。她砸著手指,用刀子撬下拇指那麼大的一坨,想要塞進嘴裡又有些遲疑。想了想,小跑著來到天浩身邊,帶著幾分畏懼,討好地問:“三哥……這個,該怎麼吃啊?”

    “別吃生的。”天浩轉過身,和藹地笑笑:“去燒水,等會兒我做給你吃。”

    天霜頓時雀躍起來:“太好了,三哥做的飯最好吃。太好了!”

    魚肉凍結的時間雖說不長,卻有著很高的硬度。按照天浩的吩咐,天狂掄起斧頭一陣亂砍,天霜在旁邊撿起散碎的肉塊裝進盆裡,用冷水清洗,然後放進一口乾淨的鍋裡瀝乾。

    當他們做這件事的時候,天浩已經把大塊的魚油切碎,放在大鍋裡慢慢翻炒。天狂使勁兒嗅了嗅鼻子,舔著舌頭,帶著幾分對美味食物的嚮往,大笑著對天峰說:“大哥,今天大祭司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了,等申請文書送到族裡,老三就是寨子里新的百人首。”

    “百人首?”躺在病榻上的天峰一驚,仔細想想又覺得很正常。他嘆了口氣:“老三給寨子裡做了這麼多的事,今年冬天的食物足夠了,現在我們還可以去海邊煮鹽……百人首,真正是名副其實啊!”

    他的語氣有些落寞。原本需要照顧的弟弟突然間崛起,無論能力還是聲望都超過自己,身為家中長兄,肯定會覺得失落。

    看到這一幕的天浩放下鍋鏟,走到病榻前,寬慰道:“大哥,別想那麼多。不管怎麼樣,你永遠都是我大哥。還有二哥、四妹,咱們永遠都是一家人。”

    天峰伸手握住天浩的胳膊,他很快調整情緒,感慨地點點頭:“要是爹和娘還活著該多好。當年爹就說過,咱家所有人,你是最聰明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天浩把天峰的手放回原位,細心地用獸皮蓋上。天峰受傷無法活動,最重要的就是保暖。

    用熱油將魚肉略微煎一下,邊緣微焦,然後放水熬煮,這樣燉出來的魚湯呈奶白色。天霜呆在家裡照顧天峰,天浩讓她把所有花椒碾磨成粉,撒一把在沸騰的白色湯麵上,看著湯色很快變得渾濁。天浩用勺子舀了一些嚐嚐,雖說仍是帶著少許無法根除的腥味,卻也勉強可以接受。
mk2258 發表於 2019-6-16 16:43
第二十三節家庭

    一大塊魚肉,僅是一餐就被消耗了四分之三。巨大的身體必須有足夠食物為保障,這也是磐石寨入冬後食物短缺的原因之一。

    鹿肉纖維緊密,適合烤食。磐石寨流傳了幾十年關於這條變異皇帶魚的恐怖傳說,雖然生長期漫長,它的肌肉纖維強度卻遠遠不如陸地生物。一鍋奶白色的濃湯,加上穿在鐵釬上的烤肉,破舊的木屋裡第一次傳出因為食物搭配產生的歡笑。

    天霜吃相很貪婪,她的兩邊腮幫高高鼓起,滾燙的熱油對她來說根本不是問題。用魚湯就著大口吞嚥烤肉,這種吃法在她看來很新奇。邊吃邊含含糊糊地連聲稱讚:“三哥煮的肉真好吃……香!”

    天峰有著令人驚訝的強悍身體素質,充足的食物加上修養使他的恢復情況日益好轉,現在可以在旁人攙扶下半躺著坐起。只要運動幅度不大,右臂緩慢起落不會牽動左側肌肉,引起傷口崩裂。他拿著一串烤肉慢慢地吃著,嚼得很仔細,火光在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映出明暗,沉穩動作是他此刻內心的真實寫照。

    他從未想過這個家居然會在老三的支撐下變得興旺起來。父母死後,天峰時刻告誡自己要照顧三個弟妹,也的確是這樣做的。

    作為兄長,他非常感激天浩救了自己一命。天狂對外出狩獵的事情描述很詳細,天峰做夢也沒有想到老三會用區區一根軟骨殺死幾乎是北部山區位於食物鏈頂端的暴鬃熊。那一瞬間,他有些微微的失神。緊接而來,是無比欣慰“弟弟長大了”的想法。

    一次圍獵就能得到數千頭巨角鹿的巨大收穫,這種事情換在以前連想都不敢想,偏偏是在老三的帶領下做成。天峰親眼看著弟弟帶著村民們用木頭削成風哨,他對此心存疑惑,覺得實際效果恐怕沒有老三說的那麼好。可是第二天整個寨子都沸騰了,家家戶戶都分到了入冬以來足夠吃到飽撐的新鮮鹿肉。

    這才短短幾天功夫,老三先是成為了“十人首”,現在又要晉升為“百人首”。

    在磐石寨,百人首的地位相當於首領。這意味著,在頭領孚松、狩獵隊長永剛、老祭司巫行之後,即將產生第四位對村寨事務有著絕對話語權的第四位掌權者。

    天峰的心變得火熱起來。

    他要盡量多吃,這樣才會好得快,才能幫助天浩做事,在寨子裡樹立更高的威信。

    我有一個值得驕傲的弟弟。

    ……

    天浩走進同彪家裡的時候,全家人正圍在火塘邊烤肉。

    磐石寨有很多鐵匠,同彪是其中之一。這個年近四十的男人有著文明時代人類看來可怕的巨大化身材。兩米五,或者兩米六,如果天浩手上有測量工具就能得到準確數字。他穿著一件無袖皮坎肩,裸露著粗壯的胳膊。銅黑色皮膚緊緊包裹著結實肌肉,樹根狀血管隨著運動在皮層之下不斷浮現。

    他有四個兒子,元凱、元正、元齊、元猛均已成年,小女兒元琳今年九歲。按照寨子裡的規矩,成家的男人都要分出去單過。除了尚未成親的四子元猛,與同彪住在一起的只有妻子若巧,還有小女兒元琳。

    北方蠻族男女之間婚配很簡單。正常情況下,只要拿得出相當於一頭牛的肉(新鮮或乾制均可),或者價值與其對等的糧食、布匹,男人就能把自己看中的女人娶回來。

    同彪連忙把火塘邊最溫暖的位置讓出來,催促妻子從鍋裡舀出一碗熱乎乎的肉湯,雙手端著,恭恭敬敬送到天浩面前。

    今天在海邊,同彪是第一個站出來向天浩下跪表示效忠的人。

    在生產力低下的原始時代,人口數量的多寡直接影響著群體實力強弱。同彪有四個已經成年的兒子,在磐石寨足以算得上是說話有分量的人。即便是寨子裡的三位首領平時也要對他客客氣氣。可就是這樣一個相當於文明時代“富戶”的人,竟然選擇了在公開場合對天浩稱臣,以及服從。

    從海邊把獵物運回寨子的路上,天浩已經想明白了其中關鍵。

    今年的這場雪太大了,徹底摧毀了人們生存的希望。磐石寨每年冬天都會因為缺糧而殺人,但是今年殺的人特別多。老人,孩子,女人這樣的順位排序早已固定。對於自己的親人,肯定是下不了手。這種時候寨子頭領會把各家列入排名需要宰殺的目標進行交換。沒有了沉重的心理負擔,殺起人來也就不會手軟。

    同彪的妻子若巧正值壯年,她十二歲就嫁給同彪,除了現在已有的四子一女,另外還有過三個沒能養大便夭折的孩子。三十多歲的女人在這樣的年齡竟然生養過八個孩子,這個數字光是讓天浩想想就覺得頭皮發麻,可是這種事情在北方蠻族看來很正常。在這個沒有任何娛樂,信息及其封閉的世界,男人吃飽以後最大的消遣,就是趴在女人肚皮上尋找旺盛的精力釋放點。很自然的,女人也就淪為了生育機器。

    每一次生育,都會消耗母體的大量營養。生了太多孩子的若巧看上去形容枯槁,根本不像中年女子。與同彪站在一起,完全有可能被不明就裡的人認為是他的母親,甚至奶奶。

    按照寨子裡的“儲備糧”排序,如果飢餓狀態繼續蔓延,很快就會輪到若巧。

    接下來,就是同彪的那幾個兒媳婦,甚至可能是小女兒元琳。

    天浩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有了足夠的熊肉和鹿肉,今年冬天寨子裡沒人會死,大家都能活下去,而且吃得很飽。

    倉廩足,才能知時節。同彪父親的確是在海邊取水的時候死於變異皇帶魚之口。超越了整整兩個年齡層次的恩情,讓吃飽的同彪在親眼看到海中巨魚活活凍死的一剎那情緒激動,難以自持,主動做出了向天浩效忠的決定。

    是的,他對天浩有著強烈的感恩之心。可是在驅動同彪在那個時候下跪的真正因素裡,只能占到百分之五十。

    同彪是看著天浩長大的。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原先在寨子裡被打上“懶鬼”標籤,甚至被列入下一批缺糧宰殺名單的干瘦少年,竟然有著遠超常人的智慧。年紀輕輕就成為了“十人首”,得到三位寨子首領的賞識。更重要的是,此前在海邊架設弩砲的時候,同彪聽到了三位首領之間的談話。

    寨子裡即將誕生一位新的“百人首”。這意味著,年輕的天浩將獲得比現在更大的權力。

    最直接的,就是食物分配權。

    趨炎附勢是很多人的本能。這不能簡單判定為一種貶義的理解。磐石寨的生存條件是如此苛刻,誰也不願意家裡的親人被排在“儲備糧”名單第一位。這種時候就需要與寨子首領搞好關係。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於那些平時在自己面前走動頻繁,往來較多,關係較好的人,頭領孚松也會在決定名單排序的時候將其往後挪一挪。這是一個非常微妙的行為,足以決定某人生死。畢竟,苦難與飢餓都會在堅強的忍耐面前退縮。也許僅僅只是幾天的宰殺延緩時間,就能找到更多的食物來源。

    有著智慧的頭腦,可以帶領大家得到更多獵物,三位寨子首領對其交口稱讚,而且即將掌控大權……這是促使同彪向天浩效忠的決定性因素,所佔的比重甚至超過了“倉廩足,知時節”。

    別以為野蠻人都是隻長肌肉不長腦子的傻瓜。

    天浩抿了一口肉湯,濃烈的腥味使他徹底打消了對這碗湯的興趣。他把盛湯的木碗放在一邊,看著雙腿盤坐的火塘斜對面的同彪,笑吟吟地說:“彪叔,我想請你幫我打造幾件兵器。”

    同彪很快從最初的拘束中釋放出來。他粗糙的手掌互相摩挲著,笑道:“這種事情也值得讓你跑一趟?隨便叫人傳個話就行了嘛!”

    “彪叔是寨子裡的老人,以前我爹活著的時候,經常稱讚彪叔你的手藝好,打造出來的東西質量很高。”天浩仔細觀察著同彪的神情,滿口都是稱讚話語。同彪被他說的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嘿嘿”笑著一個勁兒用手指撓頭。小兒子元猛在旁邊聽得高興,就連坐在木屋角落裡的若巧和元琳也被他們之間談話吸引,不由自主往這邊挪了些距離,附和地笑著。

    打造兵器只是個藉口。天浩真正的目的,是想要看看用作鍛造兵器不可或缺的“泥炭”。

    這是宿主記憶的一部分。他當然見識過“泥炭”,卻無法理解那是什麼。寄生成功的天浩對此有些困惑,他下意識認為應該是煤炭,只是宿主記憶碎片中的形象與自己熟知的物質區別很大。

    天浩注意到屋子角落裡擺放著很多黑乎乎看似石塊的東西。他笑著抬手往那邊指了一下:“那是泥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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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節泥炭和煤炭

    同彪是真心想要結好這位年輕的寨子首領。泥炭這東西其實很普通,算不上什麼秘密。他用手肘捅了一下坐在旁邊的兒子元猛,隨口吩咐:“去,搬幾塊裝到筐子裡,等會兒給阿浩送過去。”

    天浩客套地笑著:“別這樣,我就是隨口一說,想要看看。彪叔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從磐石寨往東,大約二十里左右就有一個泥炭礦脈。這東西很耐燒,挖掘起來也不算困難,只是因為路遠,大多數村民都選擇在寨子附近砍柴燒火。

    站起來,走到木屋角落,就這不算明亮的火光,天浩伸手拿起一塊泥炭,目光與翻轉過來部分接觸的時候,他愣住了。

    這東西估計是含有水分,被凍得很硬。絲毫沒有普通煤塊常見的干燥質感,用力捏上去可以在表面留下淺淺的指痕。整塊物質基本為黑色,其中摻雜著少許暗黃與白色,以及不同程度的紅。

    天浩手裡的這塊泥炭中部呈現出規則的圓柱形。就像一個瓶子嵌入你快,或者應該說是用黑色泥土直接燒製成型。有著一圈又一圈的排列狀圓環,甚至還有三個模糊不清的漢字。

    排在首位的是個“農”字。

    第二個有些模糊,與第一個字之間有著很大的空隙,勉強可以看出是個“山”字。

    第三個字只有半數殘留,上半部分是“白”字,下半部分難以辨別。

    天浩強壓下內心的驚濤駭浪,好不容易在抽搐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成功寄生後,他不知道苦笑了多少次。

    “農夫山泉”,應該是這四個字。

    這是一個從文明時代遺留至今的礦泉水塑料瓶。基礎成分已經分解,之所以保持這種化石殘留形態估計是埋入土中位置與環境較為特殊所造成。

    宿主從未對泥炭產生過興趣。帶著說不出的感慨,天浩輕輕放下手中的泥炭。落地瞬間與側面另一塊泥炭發生了輕微碰撞,被凍硬的黑色物質從中間裂開。搖晃的光線從火塘那邊投射過來,照亮了裂縫中間沾染了大量污漬,卻保持著足夠辨識程度的“知音”兩個大字。

    這是一本在文明時代廣大人民群眾中富有影響力的雜誌。整體固化的書頁已經無法翻開,雜誌下方有一個很深的折角,整本書已經變黑碳化,估計是原主人當做垃圾扔掉的時候,封面沾染了某種塗料,這才與覆蓋物之間保留著少許空隙。紙質部分早已分解,卻殘留著還算清晰的印刷體文字。

    天浩在這堆泥炭面前足足翻看了十多分鐘。他面沉如水,在同彪視線看不到的位置,雙手正在微微顫抖。

    這根本不是想像中的煤塊,而是從文明時代遺留下來的垃圾。那是一個充滿了浪費與揮霍的世界,當“塑料”這種東西被成功發明,人類也進入了自己製造的污染怪圈。每個城市都設置有垃圾填埋場,雖然政府整天都高喊著“垃圾回收”,真正落實下來的部分卻微乎其微。被城市拋棄的廢物在大型處理廠用機器碾壓,形成一個個巨大的垃圾立方體,集中填埋在預先挖好的巨坑之中。

    在自然環境下分解的塑料垃圾是否具有回收使用價值?這個課題也許有人研究過,也可能研究成果需要投入大筆資金才能實用化,在重視政績與雞得屁的領導看來,既然這樣做無法讓自己的位置上升,換上一頂品質更高級的烏紗,勞心勞力做了又有什麼用?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前人遺留的塑料垃圾成為了野蠻人重要的資源。宿主記憶表明,牛族之所以擁有精良的金屬製造工藝,與這些古老的遺物燃料之間有著極其重要的關係。

    天浩沒有拒絕同彪熱情的贈禮,他帶著滿滿一筐泥炭走了。

    這東西的確很耐燒。拳頭大小的一塊,燃燒時間是同等體積木柴的十倍。

    夜深了。

    天浩毫無睡意。他目光陰沉,盯著火塘里那塊燃燒的泥炭陷入沉思。搖晃火光在熟睡的天峰等人身上投射出成倍放大的黑色陰影,彷彿在嘲笑著天浩這個陌生外來者。

    他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蚊吶自言自語。

    “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

    磐石寨鞣製鹿皮的主要介質是草木灰,這東西可以有效去除附在獸皮內層的殘餘脂肪。冬天的陽光不如夏季那麼強烈,鞣過的皮子只能分發到各家各戶,在火塘前搭起木頭架子,用適當的溫度烘乾。

    一大早,天浩帶著天狂帶著工具出了門。他們鏟起木屋後面的雪層,用鐵鎬刨開堅硬的凍土,挖出一個長約兩米,深達半米的溝槽。

    用木頭搭建一個簡易窩棚並不困難。天浩早就想建造一個廁所。身為男人,小便也就罷了,反正背過身子在僻靜角落裡沒人看見。其實磐石寨的野蠻人無法理解很多文明時代人類的做法,也很難想像在眾目睽睽之下脫下褲子大便是何等尷尬。有人說這是一種心理疾病,都是家家戶戶有了獨立衛生間以後慣出來的。曾幾何時,大地上到處都是蹲位之間從無間隔的公共廁所。蹲下去,你看得見我的私密,我對你的尺寸一清二楚,反正大家胯下都是二兩肉,頂多就是你顏色比我深一些,我的比你白那麼一點點。

    做事情總得有個名目。天浩打著“這是給我妹妹造的”旗號,擋住了寨子裡那些好奇前來圍觀的村民。

    廁所不是什麼新事物。據說在一些人口數量眾多的大型蠻族村寨,甚至城市,都可以看到類似的建築。磐石寨地處偏遠,居民數量少,彼此之間很熟,也就沒有那麼多的顧忌。只要方便,想怎麼乾就怎麼幹。

    看著妹妹天霜歡天喜地小跑著衝進新廁所,從裡面關上門,天浩用微笑掩蓋了眼眸深處的一絲鄙夷。

    不是針對天霜,而是對寨子頭領孚鬆的不滿。身為首領,竟然連最基本的內部規劃都沒有,一片混亂。

    彪悍的天狂很是興奮,他看待事物的角度顯然不是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光溜溜屁股:“老三,你這主意太棒了。以後解手的時候就不用吹冷風了。碼的,那次我肚子疼,偏偏拉到一半就出不來,外邊的凍住了,像根棍子吊著,又冷又硬,難受死了……”

    天浩有種想要抬手摀臉的衝動。

    之所以這樣做,除了避免在公開場合大便的尷尬,就是為即將到來的春天做準備。冰消雪融,耕作勢在必行。天浩懷疑磐石寨之所以缺糧,很大程度上是在肥料使用方面有所欠缺。把糞便集中在一處,到時候就能派上用場。

    猜測,僅僅只是猜測。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從宿主記憶裡找到答案。

    造紙很麻煩。而且參考宿主記憶,其它蠻族聚集地好像已經有了類似的技術。

    如今,現在,眼目下,還是老老實實燒上一桶熱水,上廁所的時候拎進去用吧!

    ……

    寨口瞭望塔上守衛者帶著客人走進頭領木屋的時候,孚松正切開一條肥厚的鹿腿。他的動作很熟練,鋒利的刀子沿著鹿腿肌腱切割,將整條鹿腿從中間分成兩半,挖出骨頭,再撮著手指從旁邊木桶裡挖出少許黏糊糊的灰白色半凝固體,均勻擦抹在肉塊表面。

    那是尚未敖幹的海水。雖然尚未徹底乾燥變成鹽粒,在這樣寒冷的天氣了,卻也可以用來醃製鹿肉。

    來人的身高與孚松差不多,有些躬背,粗壯的胳膊從舊皮袍子裡露出來,下擺用針縫起來的部分有些乍線,兩條腿上全是污漬,附帶大量積雪的靴子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他大步走進屋子,在地板上留下骯髒帶雪的腳印,很快在室溫烘烤下融化,變成一灘灘的水漬。

    “浩平?你怎麼來了?”孚鬆有些詫異。來人他認識,是西南面同屬於“雷牛”部族的青龍寨百人首。

    浩平臉上長滿了黑色鬍鬚,他顯得很疲憊,一屁股在火塘前坐下,以很誇張的動作張開雙臂,那架勢看上去恨不得將燃燒的火焰摟抱在懷裡。這時候只有溫暖才能讓他感受到生命的意義。

    “餓壞了,有吃的嗎?”在溫暖中緩過來的他瞥見那條剛抹上鹽的鹿腿,口水不由自主沿著嘴角流出。

    孚松抬起頭,衝著坐在屋角正在揉皮的阿玫叫道:“打碗湯過來,多盛點兒肉。”

    他隨即側過身子對浩平道:“昨天晚上煮的,早上熱了一下,現在已經放涼了。要不你先等等,我讓阿玫給你弄點兒熱的?”

    浩平臉上全是疲倦與飢餓,他搖搖頭:“先給我一碗吧!隨便吃點兒墊著。對了,外面還有兩個我的人,幫我招待一下,隨便有口吃的就行。”

    森嚴的等級制度是確保權力的根本。只有身為百人首的浩平能呆在頭領木屋裡烤火吃肉。

    阿玫很快端過來一碗冰冷的肉湯,上面漂浮著凝固的白色油脂。肉的數量很多,在碗裡堆成了小山。浩平對這份食物很滿意,拿起筷子稀里嘩啦吃了個精光。放下碗的時候,他看見阿玫已經把湯鍋架在火上,鍋口飄散出微微升騰的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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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節交易品

    “你們的存糧還挺多啊!”浩平眼裡全是羨慕。他現在才注意到吊掛在房樑上的一塊塊鹿肉。從部位和體積判斷,應該是一頭分切開的整鹿。

    孚松臉上露出一絲得意,夾雜著毫不掩飾的高傲:“怎麼,你們青龍寨斷糧了?”

    “上週開始就沒東西吃了。”浩平嘆息著,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 “寨子裡殺了五十個人,狩獵隊昨天回來,只弄到一頭獐子。良棟實在沒辦法,這才派我到你這兒看看,能不能換點糧食。”

    青龍寨是人口數量過千的大寨,良棟是那裡的頭領,也是地位更高的“千人首”。

    孚松目不轉睛地盯著浩平,他把擦抹過鹽的鹿腿放到一邊,用剪刀剪短了鬍鬚的褐色嘴唇咧出一個微笑:“你想換多少?”

    “一百個女人。”心中早有計較,浩平回答的很乾脆。

    “具體怎麼換?”孚松想知道更多細節。

    浩平有些猶豫。他很清楚,“你們寨子裡有多少糧食”之類的問題不可能從孚松嘴裡得到答案。可是人人都想要追求利益最大化,用活人換糧,實在是迫不得已,卻總比直接把人殺死吃肉要好得多。其實這也是北方蠻族在缺糧時節同族之間最常見的往來手段。以青龍寨和磐石寨為例,大家都屬於牛族中的“雷牛”部落,我今年缺糧換給你一百個女人,等到明年或者後面你的寨子缺糧,這些人還可以用同樣的方法再換回來。而且換過去的女人與原來寨子之間也會往來,說不定因為戰亂或疾病等意外情況,兩個寨子還會合併在一起。

    “你們的狩獵隊運氣不錯啊!居然弄到了這麼多的巨角鹿。”浩平舔了舔沾在嘴角的肉油,試探著問:“一個女人換一頭鹿,你看怎麼樣?”

    孚松眼睛裡閃爍著精明與譏諷:“你是在開玩笑吧!”

    北方蠻族成年男子平均身高為兩米七,特別強壯的戰士可以達到三米。巨角鹿的雌雄體量與文明時代沒什麼區別。不計算頭頂鹿角的前提下,成年雌鹿高達三米,雄鹿還要在這個數字標准上升三十至五十公分,平均體重超過半噸。

    如果是溫暖的春天或秋天,交易成功率很大,甚至可以用一個女人換到一頭半的鹿。可是在這個寒冷缺糧的特殊季節,用一個成年女子交換一頭巨角鹿……這是個誰都不會當真的冷笑話。

    “呵呵,我就是隨口說說。”浩平活動了一下堅硬結實的胳膊,笑得像個狡猾精明的商人:“那麼,兩個人?”

    “三個人吧!”孚松不喜歡討價還價,他在這方面毫無興趣。之所以耐著性子與浩平說了那麼多,完全是為了在對方面前體現一下自己身為寨子頭領的威嚴,以及擁有充足食物不必受到飢餓威脅的滿足感。

    “三個人……這實在太多了點。”這個數字其實沒有脫離浩平的預期,他的心理承受底線是四個人。既然是交易,該爭取的好處肯定要盡量爭取。

    “你給我一百五十個人,我給你五十四頭鹿。”孚松直接掐斷了他不切實際的想法:“都是剝了皮沒有內臟的淨肉,多出來的部分算是補償和添頭。另外,我可以單獨給你一條鹿腿。”

    “兩條,我要後腿。”浩平的態度很堅決。“吃回扣”這種事情不是文明時代專屬,只要有利益糾紛就會存在。

    孚松緩緩點頭,肌肉鬆緩的臉上透出居高臨下與掌控局面的笑容。他用清晰的聲音發出威脅:“不准用老人和孩子充數,我只要漂亮和強壯的女人。”

    “寨子裡沒那麼多的女人。一百一,另外我再給你加上四十個男人。”這是青龍寨首領們多次商議後的結果。

    “可以。”孚松提出自己的條件:“女人也就罷了,男人必須是整家整戶換過來的那種。”

    “那就肯定免不了有老人和孩子。”浩平攤開雙手。

    孚鬆對此有些頭疼,他皺起眉頭思考了幾秒鐘:“這樣吧!你盡量選老人孩子少的那種家戶,而且數量不能超過五個。”

    “至少是十一個。”浩平計算了一下寨子裡能夠用於交換的村民:“五個絕對不可能,否則這買賣沒法做了。”

    交易基本上還算公平。鍋裡的肉湯已經沸騰,“咕嘟嘟”冒著氣泡不斷炸開。孚松挺起寬闊的肩膀,吩咐阿玫給浩平盛了一碗,不禁有些感慨:如果沒有天浩,磐石寨早已斷糧。就在圍捕巨角鹿前,自己還與永鋼和老祭司商量著用女人去青龍寨交易。沒想到他們的日子比自己還要艱難……運氣,真正是運氣啊!

    讓天浩成為寨子里新的百人首,倒也名至實歸。只是他太年輕了,才十六歲。

    帶著說不出的滿足與舒服,浩平喝完了熱乎乎的肉湯。碗極大,一次裝滿的肉塊足有兩斤。吃了幾塊阿玫遞過來的烤肉,填飽了肚子,浩平站起來,有些不捨地跺了跺腳,很是嫉妒地說:“打獵這種事情就是看運氣。唉……那個,什麼時候交易?”

    “盡快吧!”孚松認真地說:“這幾天沒有下雪,你快去快回,帶著人過來交易。我現在就讓下面的人把鹿肉給你準備好。”

    家裡的金屬架子上攤著鞣製過的鹿皮,沒有趁手的工具,阿玫只能用鐵釬把鹿肉串上一塊塊的烤。談完交易的浩平趕著離開,他不等孚松反應過來,一把搶過阿玫手裡的鐵釬,以極其麻利的動作擼下最後兩塊尚未烤熟的肉。肉塊很燙,他手忙腳亂在掌心裡來回顛著,把不斷低頭吹著冷氣,顧不得烤肉表面黏糊糊的油脂,直接塞進皮袍懷裡。

    “下次你來青龍寨,我請客!”浩平並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對。大家都是同族,沒了糧食就交換女人。這樣的規矩從老祖宗時代就延續至今,臨走的時候順手捎帶幾塊烤肉也很正常。反正磐石寨今年冬天狩獵成果豐厚,孚松家裡也不缺這口吃食。

    孚鬆對此無可奈何。他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嬉皮笑臉的浩平,像攆蒼蠅揮了揮手。後者也不多話,轉身離開。

    青龍寨距離磐石寨不遠,趁著現在還早,得趕在天黑前回去。夜裡的山林就是地獄,到處遊蕩著兇猛野獸,哪怕是最勇猛的蠻族戰士,也不會輕易在夜晚外出。

    在北方蠻族正常貿易項目當中,人口往往被當做貨幣使用。尤其是在資源匱乏的時候,人口往往決定了該族群另一半的生存機率。這樣的生存切割捨棄有時候會高達百分之六十,但是誰也無法否認,活下來的那部分人群將在來年春天繼續繁衍,生養眾多。

    木屋外面的腳步聲很快消失,孚松也沒了繼續醃肉的興趣。亢奮的火苗就這樣一點點在身體裡擴散,隨之產生了驕傲,還有自豪。

    磐石寨的人口數量只有青龍寨的四分之一。每年冬天缺糧的時候,孚松都會帶著女人過去交易。有時候多,有時候少,這種情況持續了很久。最好的時候,磐石寨冬天只換出去兩個女人。

    毫無疑問,在這樣的交易過程中,磐石寨屬於弱勢群體。青龍寨方面也在歷次交易中故意壓價,女人變得越來越便宜。

    在孚鬆的記憶裡,這是青龍寨第一次主動向自己求助。而且交易規模很大,超過了一百個女人。

    女人,新的女人……呵呵……

    不知道為什麼,孚松忽然覺得口乾舌燥,身體也漸漸發熱。他站起來,大步走到正在火塘前仔細鏟著火灰準備鞣製鹿皮的阿玫面前,不由分說,以最野蠻的動作幾下扯掉她身上的皮袍,用最張狂的姿勢狠狠刺了進去。

    男人的威嚴需要在女人身上得到釋放。

    孚松很久沒這麼高興過了。他真正找到了上位者應有的快感,多巴胺的分泌量是如此之多,腎上腺素刺激著渾身肌肉以最強勁的尺度緊緊繃起。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成為了千人首,成為了部族族長,甚至是大族之王。

    他至少保持著一點點必不可少的清醒意識————這一切是天浩帶來的。如果沒有那個平時沉默寡言的少年,寨子裡根本不可能得到如此之多的巨角鹿,也不可能用誰也沒有想到的方法殺死海裡的巨魚。

    寨子裡是該增加一位新的“百人首”了。

    ……

    飢餓是促使人類做出各種努力的最佳動力源。第二天下午,當浩平帶著一群人走進寨子的時候,磐石寨再一次沸騰了。

    人口交易的目的只是為了食物。浩平無心多待,雙方交割清楚後,他與手下拖著裝滿鹿肉的滑撬很快離開。

    被傳令者帶著走進頭領孚松那間大木屋的時候,天浩看到坐在火塘前的狩獵隊長永鋼和老祭司巫行。他對此有著足夠的心理準備,照例對三人恭恭敬敬行禮,然後揀了一處距離火塘不太遠的位置坐下。
mk2258 發表於 2019-6-17 21:40
第二十六節上繳額度

    老祭司的興致很高,他笑得合不攏嘴,臉上皺紋被擠壓得越發緊密:“太好了,咱們寨子裡一下子增加了這麼多人,明年春天的時候,北邊那塊荒地可以全部種上麥子,不會再閒著。”

    永鋼同樣情緒高漲:“今年的雪特別大,這也是難得的好機會。咱們手裡有那麼多儲備糧,根本吃不完。要不這樣,我明天帶著人到附近的寨子裡走走,他們肯定有缺糧斷頓的,我們可以趁機多換些女人過來。到時候,咱們磐石寨的規模說不定還會超過青龍寨。”

    孚鬆對此表示贊同:“好主意,就這麼幹!”

    距離三人談話圈稍遠的天浩插進話來:“如果真的這樣做,磐石寨就完了。”

    他已經接連表現出遠超常人的智慧,三位寨子首領自然不會認為他是在大放闕詞。頓時,木屋裡一片死寂,三雙疑惑的眼睛不約而同將視線投射到天浩身上。

    “我們沒有足夠的房屋安置太多的人。”天浩不慌不忙的解釋:“這麼冷的天,如果屋子裡不生火,呆在外面一個晚上就會把人凍死。冬天不是伐木造屋的季節,另外就是木柴,雖然我們在入冬前準備了足夠的燃料,可那是以寨子里當時的人口數量為基準。少量超出一部分當然沒有問題,可如果新增人口數量太多,就會給我們帶來麻煩。”

    老祭司沒有說話。他略顯渾濁且經歷豐富的眼睛裡透出一絲明悟,很快變成了默默的讚許。

    永鋼是個固執的性子,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想法。他皺起眉頭問:“阿浩,問題應該沒有你說的這麼嚴重吧?多換些人回來總是好的,就算沒有足夠的屋子,把這些人分派到各家各戶暫時擠擠,熬到明年春天不就行了?”

    天浩沒有夾雜任何情緒,平淡無奇地問:“你打算換多少人回來?”

    永鋼對此絲毫沒有概念。他撓了撓頭,不太確定地回答:“五百……一千……要不就一千五吧!咱們有那麼多的鹿肉,足夠吃了。”

    天浩毫不客氣指出他的思維漏洞:“如果是按照你剛才說的把人分派到各家各戶,連著寨子裡的倉庫也用上,最多只能擠得進七百人。他們的吃喝拉撒都是大問題。吃的暫且不提,寨子周圍的積雪已經不多,到了春天就只能依靠山上的泉眼,還有南面的那條河。最大的問題還是房子,包括寨子裡原有的人在內,肯定會強烈要求新建更多的屋子。到時候誰來負責春耕?難道所有人全都上山砍樹?”

    “寨牆已經立起來了,牆內的空地就那麼大,就算我們有足夠的人手砍樹造屋,又有誰會願意住在寨牆外面?這就意味著我們必須新造第二道寨牆,這又是一個耗費人力和時間的大工程。”

    “另外,寨子裡的情況大家都有目共睹。我們沒有公共廁所,有人都是對地大小便。現在是冬天,寨子里人少,忍一忍也還過得去。等到春天天氣變熱,到時候情況會變得很嚴重。有人會因此生病,說不定還會引發瘟疫。”

    老祭司巫行插進話來:“阿浩說的沒錯。關於公共廁所的問題,我以前不止一次提過。但是孚松你從未重視,永鋼你也沒放在心裡。你們應該多出去走走,多看看。流雲城、黑角城、紅凰城這些大城市之所以乾淨,就是因為註重公共衛生。”

    孚松徹底收起了臉上的笑意,面部肌肉變得冷硬:“那你說該怎麼辦?難道今年冬天我們什麼也不做,就這樣乾等著?”

    天浩接話的速度極快:“最多只能交換三百人,這是我們目前可以承受的極限。”

    他不怕因此觸怒孚松。

    現在的天浩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孤獨沉默的少年。他在寨子裡擁有很高的威望,用事實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甚至得到了十一位村民的公開效忠。

    如果是十一個女人也就罷了,可那是十一個健壯的成年男子,包括他們身後所有的家庭成員。

    磐石寨就這麼大。不誇張地說,親眼看到在海灘上凍結成冰塊巨型怪魚的時候,很多人都在潛意識當中將其視作寨子裡的第四位首領。

    他這個“百人首”已經是板上釘釘,無可置疑。

    孚鬆有些失望。三百人太少了,他其實更傾向於永鋼的意見。但這種事情光是只有永鋼一個人讚成可不行,老祭司德高望重,他卻偏偏站在天浩那邊。

    屋子裡變得有些冷場,永鋼也在仔細思考天浩之前說過的那些話,覺得併非毫無道理。

    “我們可以等到明年再換更多的人回來。”天浩盡可能保持著平穩寧定的語調:“三百個新加入的女人可以幫助我們解決很多問題。耕種的土地面積可以擴大,麥子種下去以後就能騰出大量人手上山砍樹,建造更多的房屋。寨子外牆可以先建造一部分,視具體情況,花上三年左右的時間分段完成。到時候,不要說是區區一千人,就算兩千,甚至三千都有可能。”

    這番描述對永鋼產生了巨大刺激。他用力吞了一下喉嚨,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三千人的寨子?這……我們真的可以嗎?”

    “只要提前做好規劃,按部就班,以我們現在的基礎,沒什麼不可能的。”老祭司雖然也對天浩的話有些懷疑,卻必須在這個時候給予他足夠的支持。

    頭領孚松沉默了很久。他陷入激烈的思考,紛亂的念頭與現實衝撞,那是誰也不知道,專屬於他自己的內心秘密。

    足足過了半分鐘,他抬起頭髮蓬亂的腦袋,投射到天浩身上的目光有些複雜:“這樣吧!阿浩你明天到族城走一趟,去申請你自己的“百人首”上證許可。”

    新任百人首必須得到所在部族族長的認可。候選者所在村寨所有首領都要在皮紙申請書上簽字,文書送到所在族城進行審核。這是延續了千百年的標準程序,無論牛族還是虎族,或者鷹族、獅族、鹿族……都會毫無折扣嚴格遵守這項規定。

    天浩沉默著點點頭,雙手撐在盤腿坐著的兩邊膝蓋上,朝著孚松略微俯低上身致意。

    “還有,你順便把寨子明年上繳的糧食份額數字帶過去。”孚鬆的聲音有種詭異且不容置疑的堅決:“百分之八十,這就是我們明年上繳的部分。”

    牛族是一個大族,雷牛部落只是構成牛族的其中之一。磐石寨與青龍寨都隸屬其中,族長平時不會干涉各城各寨的行政管理,各地村寨必須在年末的時候,向所在部落首領上報第二年耕種糧食的上繳比例。

    老祭司巫行陡然瞪大雙眼,佈滿皺紋的臉上升起又氣又急的不正常紅暈:“百分之八十?阿松,你瘋了嗎?”

    永鋼也被這個數字嚇到了。他在第一時間猛然偏過頭,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孚松:“這麼多?我們今年才上繳了百分之七十,寨子裡的人差點兒沒被餓死,怎麼你明年還要這麼幹,而且繳納的數量比今年還多?”

    磐石寨的飢餓不是沒有原因。一方面是因為突如其來的大雪,另一方面則是頭領孚鬆在秋天的時候把大部分收穫上繳部族,導致寨子裡各家各戶存糧所剩無幾。

    天浩沒有說話。他用充滿疑惑的目光注視著孚松,想要看穿他的內心。

    孚松早已料到這決定會遭到永鋼和老祭司的激烈反對。他不為所動地發出冷笑:“我們今年得到了很多獵物。山里還有很多巨角鹿,大不了明年冬天按照今年的方法再給它們來上一次。阿浩的法子很管用,海裡的怪物被幹掉了。我們現在可以去海邊捕魚,還能煮鹽……放心吧!明年冬天不會有人餓死。”

    他繼續用強硬的口氣發出命令:“還有就是我們今年弄到的獵物,我打算向族長上貢三千頭鹿。我會把這件事寫進文書,讓阿浩明天一起帶去族城。”

    老祭司已經陷入暴怒的邊緣,他用顫抖的手指著孚松,怒不可遏:“你怎麼能這樣?那是寨子裡所有人過冬的糧食。”

    “那麼多的肉,一個冬天根本吃不完。”孚鬆的態度異常堅決:“這次的上貢勢在必行。其實三千頭鹿的貢品還算少了,如果我不顧及著給寨子裡留下過冬口糧,至少還要在這個數字上再加一千。”

    永鋼突然一下子站起來,氣呼呼地瞪著孚松:“不,我不同意這樣做。”

    老祭司強壓著怒火,他深深吸了口氣,鼓起胸膛,帶著無比的怒怨從鼻孔中噴出兩道濁流:“阿松,你這樣會毀了磐石寨。”

    “你們的反對沒有用。”孚松臉上浮起一抹狂熱,以及明顯帶有凶狠的強硬:“我是磐石寨 頭領,這件事情我說了算!”

    靜觀已久的天浩一直沒有插話。

    他很震驚,腦子裡充滿了無法解釋的疑問。

    為什麼?

    難道孚松想毀了這個寨子?
mk2258 發表於 2019-6-19 18:41
第二十七節頭領的特權

    百分之八十的上繳份額是什麼概念?

    磐石寨的基礎農作物是小麥。宿主是個不折不扣的宅男,說好聽點兒是在沉默中思考人生,其實就是四肢不勤的懶鬼。從未做過農活兒的人當然不可能知道田地裡的具體產量。天浩只能按照文明時代的相關資料進行評判:那時候的小麥畝產量約為五百至九百斤。新聞上也爆出過畝產三千斤以上的顯赫數字。可即便是取其中的較高值,參照磐石寨村民們驚人的食量計算下來,至少也要百分之四十至五十的當年糧食產量留取額度才能勉強存活。

    如果按照孚鬆的要求,將寨子裡明年糧食產量的百分之八十繳納出去,整個磐石寨的人根本熬不過冬天。

    火焰裹挾著木柴正在熊熊燃燒,彷彿一個紅色的魔鬼,用熾熱與滾燙將聚在火塘邊這些人的凶狠與憤怒從心底最深處引誘出來。天浩看見永鋼臉上充斥著從未見過的怒意,老祭司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疲憊,有種說不出的空虛感,其中明顯夾雜著憤怒和強烈的痛楚,正在慢慢撕裂、粉碎那些最美好的特質。

    “……阿松,你不能這樣……不能這樣……”老祭司用沙啞的聲音低喃。他還沒有放棄,正在做著最後的努力。

    永鋼雙手緊攥成拳,死死咬在一起的牙齒驟然間鬆開:“為什麼?照你這種搞法,剩下的那點兒糧食根本不夠吃。你想讓整個寨子的人全都餓死?”

    “你們不懂。”孚松努力睜大的眼睛裡釋放出火一樣的狂熱光彩:“你們不懂。我要向大王上貢,我要把我們最好的東西敬奉給族長。他會看到我的忠誠,他會知道在偏遠的海邊有我們這樣一個小寨子。他還會賜予我姓氏……懂嗎?真正的姓氏!只有貴族才能得到的姓氏!”

    老祭司和永鋼愣住了。即便是冷靜的天浩也不由得微微張開嘴唇,緩緩吸入一口冷氣。

    姓氏?

    孚松沒有姓,他有的僅僅只是名字。想要成為“牛孚松”,需要得到至少是部族族長的認可,頒發文書,才能公開使用賞賜的姓。

    擁有姓氏的野蠻人,都是貴族。

    孚松最後的那句話激活了天浩大腦裡殘存的宿主記憶。他聽說過類似的事情:很多年前,一個位於東面的寨子頭領把當年產出的大部分糧食上繳部族,因此得到了族長的賞識,被賞賜姓氏。就在昭告文書頒發下來的第二個星期,這位殘暴的頭領全家就被寨子裡的村民所殺,一個不留。那些飢餓的人連死者骨頭都啃得精光,等到部族方面得知消息,派來援兵,全寨人已經逃走,那塊地方也由此變得荒無人煙。

    文明時代的人永遠無法理解野蠻人對姓氏的渴望。孚松即便坐到了寨子頭領的高位,在貴族眼裡,他仍然只是一個普通平民,甚至是賤民。

    “我知道你們的想法。”孚松用自信且凶狠的目光橫掃四方,發出力量感十足的威喝:“山谷雪堆下面埋著那麼多的鹿,海裡的怪物也被殺了,我們有很多辦法可以弄到吃的。放心吧!明年冬天沒人會被餓死,否則我也不會與青龍寨那邊做人口交換生意。”

    他說的有理有據。

    老祭司緩緩站起來,沒有絲毫留戀,蹣跚著腳步往房門方向走去。天浩連忙躍起,快步走到旁邊攙扶著他的胳膊。那雙瘦骨嶙峋的手掌之間沒有溫熱,只有老人特有的堅硬,以及冰涼。

    出了門,走在雪地裡,望著遠處透出橘黃色光線的一間間木屋,老祭司的黑色眼眸中滿是痛苦和憤怒。他低聲道:“孚松是個騙子,他騙了我們。今年申報上繳這麼多糧食份額的時候,我和永鋼都不同意。可是最後,我們都被他說服了。”

    天浩很平靜,語氣像夜風一樣冰冷:“有了第一次,就肯定會有第二次,以後還會有第三次、第四次……”

    “孚松沒有從大王那裡得到想要的東西,沒有得到賞賜的姓氏。”老祭司內心背負著深深的罪惡感,他緊緊抓住天浩的手:“他根本不明白,咱們寨子裡的人太少了。區區兩百多人能耕種多大面積的土地?這點兒土地上能產出多少糧食?基礎總量少,就算你上繳的額度再高也沒有用。整個雷牛部族人數多達好幾十萬,以大王的眼光,哪裡會在意一個小寨子所有人節衣縮食上繳的這點兒東西?”

    天浩沒有說話,他有些微微的驚訝。沒想到老祭司還能有這番見識。就像文明時代的企業納稅,諸如“騰訊”、“華為”這樣的大型企業上繳數字至少是以億元為單位。反觀偏遠郊縣的一個小飯館、小超市,就算咬著牙跺著腳將全部營業收入全部繳納,與前者比較起來,連根蚊子腿都算不上。

    “頭領不明白這個道理。”天浩說的一針見血:“不要說是百分之八十,就算把寨子裡明年產出的糧食全部上繳,大王也不見得會賜給他姓氏。”

    老祭司痛苦地閉上雙眼,僵立原地:“……你說得對。”

    然而,天浩接下來的話,立刻使老祭司感受到刺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懼:“達不到目的,他還會繼續這樣做。到了後年,上繳額度會變成百分之九十,甚至更高。”

    老祭司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直到天浩攙著他送至自家木屋門前的時候,這位年邁長者自始至終沒有發出聲音。但是看著他佝僂著背,緩慢走進屋子,隨著房門合攏,徹底封死了來自屋裡的最後一絲火焰光線,身邊一些重新被黑暗籠罩的時候,天浩知道自己已經在老祭司心裡深深種下了一根刺,它會隨著時間迅速成長,變成一把足以殺人取命的鋒利長矛。

    孚松之前說過一句頗有分量的話:他是頭領,磐石寨所有事情都由他一個人說了算。

    ……

    清晨,天浩與天狂早早離開了寨子。

    孚松是個急性子,想要得到姓氏的他連一秒鐘都等不及。連夜做好了申報文書,催促著天浩上路。

    在雪地上行走很費力,一天下來其實走不了多遠。兩兄弟對此早有心理準備,皮囊裡裝滿了凍肉,足夠來回消耗。

    按照北方蠻族的習慣,一族的首領可以稱王。比如牛族首領就自稱“牛王”。往下,隸屬於牛族的各個部族首領為族長。雷牛族長所在的雷角城距離磐石寨有著大約十天腳程,其中需要經過好幾個小型村寨,以及規模較大的赤蹄城。

    這樣的天氣幾乎不可能在野外露宿。無論天色再晚,天浩與天狂都要打起精神走到下一個村寨求宿。費用很簡單,直接用凍肉沖抵。

    蠻族也有貨幣,金、銀、銅三種,相互之間的價值等量順序為一百倍。其中金幣價值最高,在市面上也頗為罕見,普通民眾常用的多為銀幣和銅幣。

    離開寨子的時候,老祭司塞給天浩一個獸皮縫製的小錢袋子。裡面有一枚銀幣,三十多枚銅幣。平時住在寨子裡,沒有花錢的地方,出來就不一樣了,身上得帶盤纏。

    連續幾天在不同村寨求宿,當地村民全都拒收金屬貨幣。在他們看來,硬邦邦的凍肉比亮晶晶的金屬圓片可信度更高。

    赤蹄城有著高大的城牆,城門口有全副武裝的士兵守衛。不需要證件,高大健壯的體格與黃色皮膚就是通行標誌。兩兄弟走進寬闊巨大的城門,不約而同被城市內部景觀感到震撼。

    換在文明時代,赤蹄城只是一個規模不大的縣,人口數量在五萬左右。這裡的建築有木製和磚制兩種。這表明北方蠻族其實不像天浩所想的那麼落後,只是磐石寨地處偏遠,與其它蠻族城寨接觸不多,很多事情都覺得陌生。

    找了家旅店住下。天浩看著房間裡那兩張用磚塊壘成的床,不由得有些好笑。房間佈置類似於文明時代的“標準間”,床上鋪著獸皮,估計是燒著地炕,暖融融的很舒服。

    這裡可以使用貨幣,而且價值很堅挺:在這樣的房間裡住上一個晚上,需要付出的不過是兩個銅板罷了。

    旅店老闆是個身材豐腴的中年女子。皮膚很白,透過厚厚的皮袍敞口,可以看到她穿在裡面的紅色襯衫。款式與文明時代區別不大,只是無法伸手觸摸,天浩無法判斷質地究竟是麻還是棉。

    她很會做生意,旅店隔壁是飯館。兩兄弟走了一天,實在是餓了。天浩要了兩大碗燉肉,還有十幾張烙餅。入口的時候,他嘗出了熟悉的豬肉味。肉燉得很爛,肥瘦相間,筷子從碗底撥拉出少許大蒜,醬料估計還是用黃豆製成。撒上紅艷豔的乾辣椒,餅子掰成小塊沾著肉汁塞進嘴裡,連續吃了很多天烤肉和肉湯的天浩終於覺得心裡一鬆,覺得這個世界沒有自己最初想像的那麼恐怖。

    烙餅是粗面製成,有大量麩皮。吞嚥下去的時候有些刺喉,就著熱水和湯就好得多。
mk2258 發表於 2019-6-20 21:17
第二十八節人生第一桶金

    調料只有大蒜和生薑,宿主此前發現的“百里香”和“花椒”似乎並未流行。

    這頓飯吃下來,花了三個銅板。

    老祭司手裡應該還有些錢,狩獵隊長永鋼和頭領孚松也一樣。但他們的錢肯定不多,否則也不會在全村人快要餓死的時候繼續留著把這些有價值的金屬。另外還有一個原因:之前那場雪實在太大,封死了磐石寨與外界聯繫的道路。如果不是這幾天沒有下雪,地面積雪在溶解效應下沉凝壓實,天浩與天狂也無法在這個時候離開寨子外出。

    貨幣鑄造得很粗糙,談不上什麼精緻感。

    老闆娘估計是看上了天狂。她好幾次從餐桌旁經過,裝作不注意,用不同的身體部位擦蹭著天狂。天浩裝作喝湯低下頭,心裡默默評價著這女人的胸前尺度至少是H罩杯。

    纖細的蜂腰女子在這個時代沒有生存價值。這是一個健壯與肥胖女人對“美貌”有著絕對解釋權的世界。膚白、**、粗腰,這是評判一名女子是否美麗的三大標準。宿主殘存記憶是這樣告訴天浩的,他也按照這個標准給老闆娘暗地裡打出了“七十五”的顏值分。

    天狂這種毛頭小伙哪裡會是老闆娘的對手。隨便撩了幾下,他就徹底失去了定力。帶著看熱鬧的心理,天浩對兩個人的苟且勾當裝作無視,吃完飯後隨便找個藉口出去逛街,給天狂留出足夠的私人空間。他在外面溜達了兩個多鐘頭才回來,走進房間的時候,目瞪口呆的發現兩個人居然沒有另選安樂窩,天狂的床上一片凌亂。老闆娘熱得脫掉皮袍,裡面那件紅色襯衫半敞著衣領,興奮過的臉色與衣服一樣通紅,露出大半個白乎乎鼓漲漲的胸脯。

    天狂有些不好意思。他低著頭從天浩旁邊走過,說是太熱了,身上全是汗,要去外面洗洗。

    老闆娘倒也放得開,就這樣在桌子旁邊坐下,熱情招呼著天浩過來喝酒。他這才發現桌上擺著一盤花生,一盤滷肉,另外還有一壇開封的酒。

    天浩很清楚,這女人對自己沒有任何興趣。北方蠻族崇尚武力,與天狂比起來,自己屬於那種發育不良,身材乾瘦的類型。當然,這種情況會隨著不斷產生新的融合點,投入到“身體”這條支線上得到改變。但是就現在來看,自己在蠻族女性當中絕對不會成為婦女之友。

    酒是好東西,可以增進男女之間的感情。其實之前走進旅店的時候天浩就注意到牆上掛著一枚斧頭徽記。那是戰死者家屬持有的東西。老闆娘在店裡也是對伙計呼來喝去,沒人膽敢違背。這意味著她在店裡有絕對掌控權,與天狂之間的事情可以控制,不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聊了很多。

    她的男人五年前被軍方徵召,與南方白人帝國打仗的時候戰死了。

    寂寞的女人都需要開解,蠻族在男女問題上沒什麼條條框框,只要相互之間喜歡就行。如果彼此之間想要更進一步的加深關係,可以走官方程序,成為公開的合法夫妻。

    她很健談,天浩說話也曲意奉承。這種不留痕蹟的拍馬屁讓老闆娘得到了心理上的絕對滿足。她眉開眼笑,絲毫沒有發覺天浩悄悄控制了談話節奏,從自己的話裡套出大量信息。

    金屬貨幣的使用量其實不大,在北方蠻族各個城寨之間,最受歡迎的貨幣其實是人口、糧食、布匹三種。據說金屬貨幣是獅族大王前些年仿照南方白人帝國搞出來的玩意兒,當時很是興起了一陣子,各個族群都在效仿,只是這種東西不能吃也不能穿,人口少的村寨難以流通,甚至被拒絕承認,只能在繁華的大型城市裡才能使用。

    夜深了。

    老闆娘走了。

    天狂回來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臉上一直掛著訕訕的笑,從圍在腰上的皮袍裡掏出一隻小錢袋,當著天浩的面,從中抖出兩枚亮閃閃的銀幣。

    “阿嬌說,她喜歡我。”天狂用這樣的話努力證明清白,就像小孩子不小心打翻了油瓶,卻在大人面前嚷嚷著“瓶子上爬著一隻老鼠,我是在打老鼠”。

    天浩臉上浮起一絲會意的笑。

    “阿嬌”估計不是真名。文明時代男女之間的很多通用手段在這個世界並未絕跡。那時候天浩有個當警察的朋友,他曾經抓過一個誘騙無知少女的混蛋男人。那傢伙從來不用真名,總是隨口亂編。最令人髮指的一次,他很認真地告訴摟在懷裡的女人:我叫牛德滑,住在港城淺水灣大道七十二號。

    偏偏那個女人還信了。

    看著天狂擺在桌上的那兩枚銀幣,天浩發出感慨的嘆息:“好好留著吧!這是你依靠自己努力在人生中挖到的第一桶金。”

    不管天狂能不能聽懂,他吹熄油燈,睡了。

    ……

    這個時代洗漱問題很難解決。洗臉也就罷了,漱口就很困難。天浩尋思著:是不是應該用野獸鬃毛和骨頭做幾把牙刷出來。

    早飯是熱乎乎的蒸饅頭和肉湯。伙計沒有收錢,只是用兩隻賊兮兮眼睛不時在彪悍的天狂身上來回打轉。天浩嚥下嘴裡的最後一口食物,他忽然覺得帶著魁梧強大的二哥出來不僅僅只是護衛那麼簡單,他還可以給自己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好處,比如剛剛吃完的這頓免費早餐。

    兩個人離開旅店,天浩沒有沿著昨天的來路往城門方向走。他帶著天狂拐了個彎,走上了通往赤蹄城中心的大路。

    看著周圍越來越多的人,天狂有些疑惑:“老三,咱們這是去哪兒?”

    天浩微笑著解釋:“去城主府。”

    昨天晚上從老闆娘阿嬌那裡了解到一些信息。天浩梳理了一下,從中找到一些對自己有用的部分。

    城主府不難找,高大的磚石結構建築頗具氣勢。但在天浩看來,也就是“勉強過得去”,頂多是一座具有這個野蠻時代氣息的高大樓房罷了。

    他拿出自己的身份文書,遞給門前守衛的士兵:“磐石寨醫者天浩,求見城主大人。”

    ……

    看著被侍衛帶進內堂的天浩,牛銅有些發懵。

    實在是太年輕了。就這麼一個看上去連二十歲都不到的年輕人,竟然會是醫者?

    天浩同樣也在觀察牛銅這位赤蹄城的首領。昨天喝得半醉的旅店老闆娘說過:牛銅今年二十三歲,之所以年紀輕輕就坐上了城主的位置完全是出於意外。牛銅得兩位兄長在南方戰死,曾經在戰爭中受傷的老城主也早早去世。一方面是血緣,一方面是家族成員凋零,總之牛銅這一族只剩下他一個,算是最後的獨苗。

    他有著年輕高位者特有的傲慢,寬闊的肩膀就像文明時代身穿厚重護具的橄欖球員。留著長發,卻沒有磐石寨村民那種令人極不舒服的骯髒感。整個人看上去很清爽,腿部受傷導致他只能半躺在床上,無法下地活動。

    病榻側面站著一個身穿白色襯衫與黑色長褲的年輕男子。他身材高挑,皮膚比普通蠻族略白,消瘦的面頰棱角分明,看上去有幾分嚴酷。房間裡很暖和,單薄的穿著並未讓他感到不適。這人與牛銅的關係應該很親近,同樣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天浩。

    短暫的沉默過後,牛銅清了清嗓子,問:“你是醫者?”

    天浩的笑容看起來令人心情舒緩:“是的。”

    牛銅有些猶豫。他看過天浩的身份文書,那是一張用藥水砲製過的小型獸皮。上面用特殊顏料清清楚楚寫著天浩所屬磐石寨,正上方還有巫師或祭司才能使用的圓形徽記。

    這東西無法作偽,至少普通人很難做到這一點。能夠在獸皮上流利書寫並長時間保留的墨水配方很特殊,是巫師階層專用的秘密。尤其是那個徽記,絕不是按圖臨摹就能照搬,其中有多種微妙變化,對應著持有者出發地與目的地之間,對應著持有者年齡、性別、身份等信息。總之,只有受過訓練,知曉其中秘密的人才能明白。

    圓形徽記右下方有一個小小的星號圖案,那是醫者的象徵。

    持有這張獸皮的人,應該不是騙子。

    想到這裡,疑心打消了大半的牛銅點點頭:“來吧!幫我看看這條腿該怎麼治?”

    掀開蓋在身上的棉被,露出兩條多毛赤裸的腿。

    受傷的是左腿。膝蓋以下明顯變得腫脹,表皮顏色青紫。天浩神色凝重地觀察了幾分鐘,抬起手,用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腫脹部位,牛銅立刻齜牙咧嘴,疼得連吸冷氣,忍不住發出“嘶嘶”聲。

    “你的骨頭斷了,一般的治療方法沒用,必須動刀。”天浩篤定地下著結論。

    “動刀?”牛銅有些好奇:“這是什麼意思?”

    “我得把你的皮膚和肌肉切開,清理創口和瘀血,讓裡面的骨頭復位。”天浩盡可能讓自己的語句簡單,對方聽得明白。
mk2258 發表於 2019-6-20 21:17
第二十九節宴請

    “動刀?”牛銅的理解能力不錯。他忍著痛,用手指在自己的傷腿表面比劃了一下,疑惑且試探地問:“你的意思是,要把這里切開?”

    “是的。”天浩謹守著上下尊卑的禮儀,嚴肅認真的給對方增加心理壓力:“大人,你的傷勢已經非常嚴重,要是再不及時處理,恐怕就只能把這條腿砍斷,才能保住性命。”

    “不是吧!這麼嚴重?”牛銅被嚇了一跳,他雖然年輕,卻並非毫無見識。這個世界早已經發展出了截肢手術,他可不想現在就變成一個身份尊貴的瘸子。

    他從馬上摔下來折斷了腿。三天了,手下將求醫的消息散了出去,還專門派出使者從其它地方請來大巫,前前後後來了十幾個自稱為醫者的傢伙。他們的治療方法只有兩種,除了舉行儀式向神靈禱告祈福,就是弄些奇奇怪怪的草藥塞進土陶罐子裡熬煮。黑乎乎的湯藥聞起來很刺鼻,喝在嘴裡那味道簡直令人難以下嚥。牛銅並非不知道輕重,他耐著性子把醫者們做出來的湯藥逐一喝完,感覺胃裡面全都是苦澀液體,一陣陣反胃……最後,喝進去的幾乎全部吐了出來。

    這個站在面前的年輕人很特別,他沒有其他醫者那種趨炎附勢的奉承模樣。懂得上下尊卑,卻也不卑不亢。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份文書上有巫者專用的圓形徽章。

    受傷的腿傳來陣陣疼痛,催促著牛銅下了決心。他不再猶豫,認真地問:“如果按照你說的動刀,都需要些什麼東西?”

    “大人你首先要喝一碗藥……”

    這句話立刻刺中了牛銅最緊張也是最懼怕的心理觸點,他頓時像被踩住尾巴的貓一樣高聲尖叫起來:“什麼?喝藥?”

    “麻藥!”天浩重重拖長了語音,耐心地解釋:“它會讓你好好睡一覺。直接下刀很疼,你會受不了的。”

    利用山谷地形成功獵殺大批巨角鹿之後,天浩就成為了老祭司公開認可的弟子。“黑麻藥”配方就是這段時間的學習成果之一。

    站在牛銅身邊一直沒有說話的年輕人聽到這裡,不由得眼睛一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既然你懂得麻藥配置,那就的確是巫神的弟子。”

    在這個世界,很多知識處於被壟斷和封閉狀態。以黑麻藥為例,配方一直掌握在巫師手裡。只有得到巫師認可並確定納入“行巫者”範圍的人,才能傳授相關的知識和技藝。

    牛銅徹底放心了。

    他喝下一碗天浩調配的黑麻藥,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這是天浩第二次對病人實施手術。他現在沒有上次那麼慌亂,動作也比從前靈活了不少。牛銅光著下身,生殖器像添加了太多麵粉劣質香腸那樣軟綿綿半塌著。天浩從侍僕那裡接過熱水浸濕的抹布,輕輕擦抹著即將下刀的部位。城主身份尊貴,家裡自然少不了酒這種奢侈品。唯一的缺點,就是釀造不得法,度數太低,用來消毒只能說是聊勝於無。

    刀子插進皮肉的時候,立刻滲出了黑色的淤血。天浩沒有危言聳聽,牛銅的傷勢的確嚴重,再不動刀,這條腿就廢了。

    他不是專業的骨科醫生,但他知道人體骨骼的基本走向和分佈。一點點將碎骨清除,把扭曲折斷的腿骨挪回原位……動作還是那麼粗魯,在專業醫生眼中絕對是慘不忍睹。然而現在具體怎麼做完全是天浩一個人說了算,沒人會對他的這些行為產生質疑。

    那個年輕人一直站在旁邊。他津津有味仔細觀察著天浩的每一個動作,看著他用沸水煮過的線對傷口進行縫合,用臨時製作的夾板將傷腿牢牢固定。黑麻藥的效果只能算是一般,昏睡中的牛銅被活活疼醒,所幸手術已經到了尾聲,年輕人與兩名侍僕死死按住牛銅的肩膀,天浩加快了操作。幾分鐘後,明顯感覺到痛楚不那麼強烈的牛銅已經不再掙扎。他臉色蒼白,大口喘著粗氣,任由侍僕們抬著自己轉移到另外一個乾淨的房間,只留下滿床的血污。

    天浩與天狂被安排在客房裡休息。只是剛走進房間沒多久,侍僕就過來傳話:城主大人邀請您共進午餐。

    年輕人有著旺盛的精力。牛銅這段時間過得實在很淒慘。掌控著多達數万人的堂堂城主,被一群莫名其妙的醫者折磨得吃不好,睡不著。每個人都宣稱自己的藥有效,而且這些湯藥總有著奇奇怪怪的使用方法和神秘來由。有些藥引子很特別,要抓幾隻蟑螂一起熬煮。有些藥引子就比較坑人,需要少女首次來潮的葵水。還有的藥方一看就是故意難為人,尼瑪的現在是冬天,卻偏偏要三伏天凌晨時候落下的雨水。如果今年沒有下雨,那就只能等到明年。

    牛銅很想拎起斧頭把這些人的腦袋一個一個砍下來。但他不能這樣做。藥方真偽暫且不論,至少醫者是不能得罪的。區分其中誰是好人誰是騙子需要時間,如果因為自己的個人好惡幹掉了真正的醫者,會讓牛銅產生深深的愧疚。

    午餐很豐盛。各種肉食和麵食滿滿噹噹擺了一桌。大盆的帶骨燉肉,有豬肉和牛肉兩種。雞湯在瓦罐裡冒著熱氣,煮熟的肝臟放涼後切片,旁邊還有一小撮鹽,專門用來蘸著吃。

    麵食比較粗糙,品質與天浩此前在旅店裡吃過的烙餅和饅頭沒什麼區別。夾雜著大量麩質,,饅頭表面有很多小塊的堅硬凸起,吃在嘴裡感覺很糙,但絕對不是小石子和砂礫。

    在這些大盆的食物之間,雜陳著幾隻粗瓷碗碟。裡面裝著蔬菜,顏色發黃,看不到絲毫應有的綠色。天浩夾了一筷子嚐嚐,發現那是用水泡開的干菜,估計是秋天晾曬後的存貨。

    這些食物談不上美味。無論肉湯還是燉肉,都帶著或濃或淡的腥味。天浩伸手拿了一個雞蛋,在桌面上輕輕敲開外殼。這是他最喜歡的食物之一,也是餐桌上對他最有吸引力的東西。

    粗豪的牛銅屬於那種不怎麼講究禮節的類型。他坐在一張沒有靠背的凳子上,旁邊還有一條長木凳,用來擺放被夾板固定的左腿。單腿踩在地上的坐姿有些彆扭,他端起酒碗,衝著那位年輕人與天浩分別各敬了一下,發出高興的大笑:“來,來,來,喝酒!大家一起喝! ”

    酒很渾濁,味道有些酸。這東西的發酵工藝顯然很落後,度數很低,喝在嘴裡甚至還有淡淡的米漿餿味。

    天浩放下手裡的酒碗,衝著滿面笑容的牛銅拱了拱手,認真地說:“大人,你的傷勢需要靜養,飲食方面也需要注意,這段時間最好不要喝酒。”

    牛銅怔住了。

    餐桌對面的年輕人有些好奇:“怎麼,喝酒對傷勢的變化有影響?”

    不等天浩說話,他開口笑道:“我叫巫源。”

    這個名字在天浩腦海裡產生了特殊效果。他微微皺起眉頭,覺得肯定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個名字。思考了幾秒鐘,天浩離開座位,站起來,對著巫源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見過大巫閣下。”

    老祭司巫行不止一次對他提過“巫源”這個人。“行巫者”是專門與神靈溝通的職業。從最底層的村寨開始,分設有普通祭司。到了大一些的城市,就有級別更高的巫師。在往上,還有地位更高的“大巫”。

    巫源是雷牛部族的大巫,也是統管數十萬雷牛族野蠻人大大小小城市、村寨裡所有巫師與祭司的最高行巫者。

    大巫之上,還有專屬大族的國師。比如統管雷牛、兇牛、野牛等族的“牛”部族,在身份尊貴的牛王之下,就是號令各部族大巫的國師。

    這個世界到底有沒有神靈?

    這問題在天浩看來答案應該是否定的。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行巫者絕對是北方蠻族社會體系的文化階層代表。他們掌握著遠遠高於普通人的知識,將許多行為歸結為“與神靈溝通”的範疇。

    他對巫源這個人的第一感覺很不錯:沒有架子,態度謙和。如果不是天浩從老祭司那裡得知北方蠻族的行巫者體系,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他竟然會是雷牛部族的大巫。

    “別那麼客氣,坐下說。”巫源笑著擺了擺手:“我和阿銅是朋友。他這次受傷,我是毫無辦法。說起來,還是你幫了我的大忙。”

    天浩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該有的禮節不可少,不卑不亢的態度也不會讓人輕視。餐桌上的氣氛再次變得熱火起來,三個人也乾脆摒棄了客套的稱呼,拉近了彼此關係。

    牛銅把酒碗朝著旁邊挪遠了些,臉上露出好奇的表情:“阿浩,你剛才為什麼不讓我喝酒?”

    “以前我做過幾次類似的手術,有些不太確定的因素,我自己也拿不准。”天浩做出思考的樣子,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大人你可以多喝些骨頭湯,有助於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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