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猛卒 作者:高月 (連載中)

 
mk2258 2019-7-17 20:25:1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 32166
mk2258 發表於 2019-7-27 09:08
第三十章武道大會(十)





    四周忽然變得一片寂靜,剛剛還在為孫靈子加油助威的紫霄系道士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會是這個結果,簡直令他們瞠目結舌。

    紫霄天宮的一群真人倒不奇怪孫靈子被擊敗,大家都看出孫靈子的武藝不如這個年少的野道。

    只是真人們都沒有看清郭宋是怎麼閃過那一劍,只感覺眼前一花,郭宋就移位了。

    就連白雲真人也沒有看清郭宋是怎麼躲過那一劍,他驀地站起身,臉上震驚異常。

    武妙真人忽然咬牙切齒罵道:“這個狗雜種,又傷人了!”

    他剛要衝上去,白雲真人忽然暴怒,一把抓住他的道髻向後一甩,武妙真人被摔出一丈多遠,他慌忙爬起,紫金道冠斜掛在頭髮上,狼狽不堪。

    他心中十分惶恐,不知道師父為什麼暴怒?

    “你教出的狗屁徒弟第一招就被別人廢了,你還居然看不出來,只知道收徒弟的銀子,要你何用?”

    白雲真人怒氣未消,又指著武妙真人道: “從明天開始,革去你的玄虎宮住持,罰在天殿面壁三年。”

    武妙真人頓時面如死灰,低下頭一句說不出來。

    決賽早已宣布過傷亡不究,所以文妙真人沒有在意孫靈子受傷,直接宣布郭宋獲勝,野道們一片歡呼,四個野道三個過關,這個結果還真不錯。

    郭宋跳下看台,快步向木真子和甘雷奔去,甘雷站起身迎上前,重重拍了拍他的後背,以示對師弟為自己報仇的感激。

    木真人卻重重哼了一聲,不滿地瞪著他道:“一飯之德必償,睚眥之怨必報,你的心胸就只有核桃那麼大!”

    郭宋撓撓頭,笑嘻嘻道:“師父,說起來核桃,後山那幾棵核桃樹去年落果不少,弟子明天去撿一筐回來。”

    木真人拿他沒辦法,只得轉過身去,不理睬他了。

    旁邊烈火真人卻向郭宋豎起大拇指,“居然把孫靈子乾掉了,小傢伙,這次進前十沒問題!”

    “師伯,我離張師兄還差得遠呢!”

    “哎!你別謙虛了,你的張師兄還是不如你,你師父說得沒錯,你的悟性最高。”

    “這話我沒說過!”木真人在一旁賭氣道。

    烈火真人悄悄指了指木真人後背,向郭宋和甘雷做個鬼臉,三人都別過頭暗笑。

    這時,小鷹忽然發出一聲清鳴,盤旋飛起。

    郭宋暗喊糟糕,這小傢伙要給自己梳頭了。

    他連忙起身道:“師父,我去上個茅廁!”

    他轉身便向僻靜處奔去,剛繞過一堵牆,小鷹一收翅膀,俯沖向下,又張開翅膀,準確地落在郭宋的頭上。

    '啾啾!'

    小鷹不滿地在他頭髮上撓了兩下,郭宋頓時披頭散發。

    “猛子,回去睡覺,這邊不能玩,聽到沒有!”

    郭宋語氣比較嚴厲,幾乎是訓斥,小鷹頭歪動兩下,忽然在他肩膀的野豬皮狠狠啄了一下,一下子飛上天空,連盤旋也沒有了,頭也不回地向清虛觀飛去,它也生氣了。

    儘管野豬皮擋住了尖利的鷹喙,但重重一下敲擊還是讓郭宋感到一陣疼痛,他捂著肩膀望著小鷹遠處方向暗罵道:“就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小混蛋!”

    郭宋收拾小鷹雖然在角落裡,沒有其他道士看見,但天殿頂上卻有三雙眼睛在註視著他。

    “有意思,那隻鷹居然是小野道養的。”

    “大師兄,他可不是一般的小野道,他使的是劍器,是木真人的弟子。”

    “不管是誰的弟子對我們都不重要,我們必須要盡快找到修仙之道,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關鍵是靈寂洞到底在哪裡?我們尋找了二十幾年都沒有找到,大師兄,崆峒山真有靈寂洞嗎?”

    “靈寂洞就在崆峒山,我有一種感覺,它離我們已經不遠了。”

    ………….

    武道會的決賽十分殘酷,道士們為了晉級,或為了出名露面,或者是為了能爭到進入紫霄天宮的機會。

    他們出手狠辣,毫不留情,往日的同門之誼在此時變得一文不值,平時謙謙有禮的形像也撕得粉碎。

    僅僅半天時間,第一輪便結束了,四十人被淘汰,其中重傷兩人,輕傷十一人,短暫的午休後,將進行第二輪爭奪前二十名的淘汰賽。

    烈火真人有人情,郭宋一行五台附近的文虛觀落腳午休。

    文虛觀給他們送來了蓮子粥和豆餅,豆餅是蠶豆煮熟後做成的餅,裡面居然還有點鹽,這已經很不錯了。

    蓮子粥裡也放有蜂蜜,只有十幾個道士的文虛觀已經是拿出招待貴客的食物了。

    “老五,你的鷹呢?”木真人忽然問道。

    木真人從來不相信郭宋能養鷹,在他看來,沒有熬過的鷹不會認主,現在小鷹對郭宋親暱是因為它還小,等再過幾個月,小鷹長成大鷹後,它就會離去了。

    “我上午訓斥它幾句,它生氣回窩了!”

    “訓得好,再多訓幾次,我們清虛觀就少一個蹭飯的傢伙了。”

    郭宋一怔,“師父,你這話什麼意思?”

    “那我來問你,你養的猛子究竟是隼、鷹、雕、鷲、梟、鷂、鳶、鴞、鵟的哪一種?”

    郭宋聽得一臉茫然,半晌道:“難道不是蒼鷹嗎?”

    木真人笑道:“開始我以為是蒼鷹,因為懸崖上那隻是蒼鷹,它的兒子嘛!肯定也是蒼鷹,但昨天我發現它後腦上有黑色羽冠,我就知道它不是蒼鷹,至少它爹爹不是蒼鷹。”

    “就是!”

    甘雷一拍大腿道:“鷹都是相親相愛的,一個去覓食,一個照顧幼鳥,猛子卻是單親,它老爹到哪裡去了,莫非是未婚先孕?”

    “滾一邊去!”

    木真人一腳將甘雷踢個跟斗,罵道:“你怎麼不說月黑風高,翻牆入院?”

    “有可能哦!”甘雷又笑嘻嘻湊上前。

    郭宋著實被這兩個不正經的傢伙打敗了,他沒精打采道:“師父,你要說就說,不說弟子就去瞇一會兒,今天起得太早了。”

    “好吧!我是說你養的猛子可能是鷹雕。”

    郭宋精神一振,連忙問道:“是鷹和雕生下的孩子,所以叫鷹雕?”

    “不是!它父親就是鷹雕,在生兒育女上不太負責任的傢伙,最大的特點就是後腦有長長的黑色羽冠,現在猛子還小,等它長大了,它的羽冠就會更長,很有氣勢。”

    “那它很厲害嗎?能長多高,站起來能不能和弟子一樣高?”

    “站起和你一樣高的是妖怪!它就比一般蒼鷹稍大一點,但很兇猛,是最優秀的獵鷹,將來它的羽毛應該不是純色的,下面應該有白色紋路,不過鷹雕很驕傲,你不要再罵它了。”

    郭宋心中很歉疚,決定等會兒回去時給小鷹抓一條魚。

    “師父,你覺得弟子能不能殺進前二十名?”甘雷忍不住問道。

    這對他很重要,如果雷靈子輕鬆殺進前二十,而他殺不進去,他丟不起這個臉,更重要是,他和李溫玉的命運就掌握在雷靈子手上了,他絕不願意麵對這個局面。

    木真人理解徒弟的心情,他想了想道:“今天上午你獲勝並不是僥倖,而是你發揮了自己力量的優勢,如果論劍法,你和明春在伯仲之間,我覺得明春能殺進前二十,如果你能充分發揮自己的力量優勢,或許有希望進入前二十,但能不能進入前十,我就不知道了。”

    “那弟子怎麼樣才能發揮自己力量優勢? ”

    “很簡單,你用鐵木劍,大開大闔,出劍猛烈,三十招內解決對手,三十招解決不了,你的力量也該耗盡了,輸了也沒辦法。”

    “弟子明白了,置死地而後生。”

    “那你呢?”

    木真人又望向郭宋,“要不要為師指點你幾下?”

    郭宋搖搖頭,“弟子向來是率性而為,師父指點我,反而把我框住了。”

    火烈真人卻不管,一把將張明春拉過來,“趕緊讓師叔指點你幾招!”

    ………
mk2258 發表於 2019-8-5 19:07
第三十一章武道大會(十一)

武道會在短暫午休后繼續,下午將連續進行兩輪比武,最后決出前十名。

四十名道士自主完成了抽簽,甘雷抽到了玄虎宮的李清易,這也是一個中上資質的少年道士,比上午的孫靈子要差得遠,不得不說甘雷的運氣不錯,一路殺進來,幾乎沒有遇到真正的強者。

張明春倒是遇到一個硬手,白羊觀的武玄子,左手劍很有名。

郭宋抽到了赤猿宮的劉靈子,這也是上屆殺入前二十名的種子選手,普遍被看好能殺入前十。

甘雷是第一場,這一次他聽取了師父的教導,借師弟的鐵木劍上場。

甘雷在清虛觀主修力量,他從十六歲起便每天舉石鎖數百下,十八歲后,石鎖重量已達兩百斤,只是他比較偷懶,三天打漁兩天曬網,所以沒有練成那種力拔山兮的霸王舉鼎。

但憑借他超過兩百斤的體重和兩臂數百斤的力量,甘雷一上場便先聲奪人,三十斤的鐵木劍如暴風驟雨般向李清易猛烈劈去。

臺上對手和臺下觀眾都被甘雷的氣勢震駭住了,不少人低低驚呼,雷靈子卻冷笑一聲,對旁邊人道:“他就是把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三十劍內使完,讓過他的前三十劍,便可一腳將他踢下臺去。”

可惜李清易沒有聽到雷靈子的評價,甘雷劈出第二十劍時,他已被逼到擂臺邊緣,無奈只得舉劍格擋。

‘當!’一聲巨響,他的劍脫手而飛,李清易嚇得臉色慘白,跌跌撞撞向臺下逃去。

甘雷率先殺進了前二十,野道們一片歡呼。

他得意萬分,索性跑到黃鶴觀女道士那邊,甩胯跳起了戰舞,夸張滑稽的動作引起女道士們一片嬌笑,紫霄系道士頓時臉色鐵青。

木真人笑道對郭宋道:“看見沒有,想抱美人歸,臉皮就得像他那么厚。”

郭宋搖搖頭,師兄這樣賣力在其他女道士們面前表演,當心李溫玉不高興。

果然,李溫玉陰沉著臉,帶著幾個姐妹離場了。

甘雷這才意識到自己得意忘形,他呆了片刻,只得悻悻下臺。

張明春是第七個上場,他卻和甘雷相反,發揮了他細密綿長的劍法優勢和對方纏斗。

這也是木真人給他的指點,他的劍法缺乏創意,中規中矩,像白水一樣平淡無味,但很少有漏洞,那么就不急不躁,讓自己不犯錯,而等待對方犯錯,也是一種獲勝的手段。

果然,雙方纏斗了近一刻鐘后,武玄子開始急躁起來,不顧一切搶攻,企圖盡量結束戰斗,漏洞連續出現。

張明春自己滴水不漏,卻連續抓住對方的漏洞,一劍刺中對方手腕,長劍落地,張明春成功晉級前二十強。

紫霄系道士已明顯沒有一大早那樣氣勢凌人了,連續兩個野道晉級前二十,尤其那個大胖子獲勝后在女道士面前肆無忌憚的跳舞,深深刺痛了紫霄系道士的自尊,他們集體保持了沉默,就連紫霄系內部比武也沒有了喝彩,整個賽場上下安靜得十分詭異。

郭宋上場了,第十五場,在他之前,雷靈子的對手放棄比賽認輸,使他不戰而勝。

“道友請!”

郭宋淡淡說一聲,便擺出了鐘馗捉鬼的招式,劍橫在頭頂,金雞獨立。

這個奇怪的招式讓對手劉靈子十分緊張,孫靈子的武藝比自己高得多,卻十劍敗在對方手上,那么自己能堅持多久?

僵持良久,裁判終于不耐煩地敲響了云板,催促二人快戰。

劉靈子只得硬頭皮大喝一聲,‘嗤!’的一劍向對方破空刺去。

這一劍積累了他平生所學,速度極快無比,郭宋的身形同時動了,鐵木劍刺出,不是刺向對方,而壓住了對方的長劍,力道向下一沉,雙方身體同時向下一傾,郭宋一個反向側踢,快如閃電,一腳側踢在對方的右肩上。

郭宋腳下留情,沒有踢斷對方的肩胛骨,但同樣痛入骨髓,劉靈子按住自己右肩,低下頭單膝跪在地上,臉上痛苦萬分,手中長劍把持不住,‘當啷!’落地。

臺上臺下頓時一片嘩然,居然一招就擊敗了上屆前二十,這簡直是妖孽,妖孽!

“孫靈子還擋了十劍,他卻一劍就敗了!”有人恨上了劉靈子,把他們的尊嚴都丟盡了。

白云真人這時也有點坐不住了,他心中說不出的擔憂,這樣下去,這個少年恐怕會徹底顛翻紫霄天宮的地位。

他召來一名真人,低聲對他說了幾句,真人點點頭,轉身快步去了。

第一輪的較量不到一個時辰便結束了,下面休息一刻鐘,然后進行下一輪的較量,二十名殺入前十名。

一刻鐘就是半小時,時間很短,大家都沒有離開紫霄天宮,各自找地方休息片刻。

經過一天三輪的較量,少年道士幾乎都被淘汰殆盡,只剩下一個郭宋,妖孽般地殺進前二十,他已經成為滿場關注的焦點。

這時,他和師兄甘雷站在一棵樹下,望著師父木真人從一扇大門出來。

剛才有人把師父請了過去。

“師父,他們要做什么?”郭宋和甘雷迎了上去。

木真人古怪地看了一眼郭宋,搖搖頭,“我們回去再說!”

師徒三人回到比賽場地坐下,火烈真人笑瞇瞇問道:“他們開價多少?”

木真人苦笑一聲,對郭宋道:“只要你放棄后面的比賽,紫霄天宮給我們清虛觀一千斤油、一千斤面和一千斤鹽,你自己決定吧!”

甘雷眼睛瞪圓了,半晌他小聲道:“師父,能不能換個條件,比如……”

“比如個屁!”

木真人瞪了他一眼,“自己的女人自己去爭,你好意思指望師弟?”

甘雷抱頭蹲到一邊,郭宋笑道:“師父,如果他們答應把李溫玉許給師兄,我倒真可以答應退出。”

“不可能的,紫霄天宮不在乎這點鹽米,但女道士……那是他們高高在上的根基,豈容你動搖?”

“如果不答應會怎么樣?”郭宋又問道。

“不怎么樣,現在你還沒有殺進前三,紫霄天宮還不屑于對付你,所以你暫時不用擔心。”

郭宋搖搖頭,“紫霄天宮不在乎這點鹽米,難道我就會在乎?”

木真人捋須欣然道:“說得好,我就知道我的弟子沒那么廉價。”

進入前十的較量明顯激烈了很多,所以僥幸過關的道士到了這一步都被淘汰殆盡,剩下的個個武藝高強。

甘雷的運氣也到此為止,他遇到了奪魁呼聲最高的赤玄方士,赤玄方士今年二十九歲,上屆第一,破格升為方士,紫霄天宮原本要收他入宮,但考慮到他的年齡還能再參加一次武道會,赤猿宮便挽留住了他。

赤玄方士很輕松地閃過了甘雷猛烈的三十劍,第三十一劍,一腳將他踢下了擂臺,摔了一個狗啃泥,用一種比較恥辱的方式結束了甘雷的武道會之行。

那一刻,紫霄系歡聲雷動,不知多少人恨透了這個喜歡顯擺的大胖子。

但張明春卻意外地擊敗了對手,殺進前十,他足足用了小半個時辰和對方纏斗,最終把對方逼得筋疲力盡,露出漏洞,張明春一劍得手,張明春也由此得到一個纏綿劍的外號。

郭宋的對手稍微弱了一點,是青牛觀的趙玄子,他在上一輪比賽時受傷,在緊急協商后,青牛觀決定放棄比賽,郭宋不戰而勝,殺進前十。
mk2258 發表於 2019-9-7 15:01
第三十二章武道大會(十二)

    郭宋在昇仙橋上找到了師兄甘雷,他獨自坐在狹窄的小道上,目光落寞地望著遠方。

    他眼睛有點紅,看得出他剛才哭過。

    他被赤玄方士一腳踢摔在女道士面前,遭受了奇恥大辱。

    “師兄,看開點吧!”郭宋輕輕拍了拍師兄肥厚的肩膀。

    甘雷搖搖頭,聲音嘶啞道:“我雖然被赤玄羞辱,但我能忍,但我看見溫玉捂臉跑掉時,那一刻我心都碎了。”

    郭宋知道他指什麼,雷靈子也殺進了前十,如果不出意外,殺進前三沒有問題,那麼李溫玉就只能認命了。

    那師兄怎麼辦?眼睜睜望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被仇人拉進洞房?

    不可能!

    郭宋很了解自己師兄,他絕不會接受這個命運,他要么去找雷靈子拼命,寧可死在雷靈子劍下,要么就帶李溫玉私奔。

    “師兄,你去和李師姐談一談?”

    甘雷眼中閃過一絲絕望,半晌道:“她已經被看管住,自從雷靈子宣布要和她合籍雙修,她就沒有自由了。 ”

    甘雷慘笑一聲,拍了拍過郭宋的手,“哥哥有很多地方對不起你,想搶你的小鷹,幹活偷懶耍滑,吃得又多,你不要往心裡去,以後你要好好照顧師父。”

    郭宋頓時怒道:“師兄,你的命就那麼賤?被雷靈子一劍了結。”

    甘雷搖搖頭,一臉決然道:“士可殺不可辱,我張雷寧可不要自己命,也絕不容自己的女人落入畜生手中。”

    郭宋嘆了口氣,“師兄,還有我呢!只要有我郭宋在,雷靈子絕對得不到李師姐。”

    甘雷渾身一怔,呆呆望著師弟,他鼻子抽了抽,忽然蹲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

    郭宋等他稍稍平靜了,才對他道:“我打聽過了,有一個規則或許可以利用,只是要委屈明春師兄了。”

    他低聲對甘雷說了幾句,甘雷連連點頭道:“這件事讓我去做,得罪人的事情讓我來承擔,和你無關。”

    .........

    入夜,紫霄天宮內燈火通明,十幾個紫霄系的真人聚集一堂。

    白雲真人冷冷道:“居然有兩個野道殺進了前十,前所未有,也是紫霄系的奇恥大辱,大家都說說怎麼辦吧!”

    白駒真人道:“既然明的不行,那就來暗的,今天晚上我們派人去清虛觀,直接幹掉那個小道士。”

    另一名真人也道:“我們可以扮作鬥牛宮的人,明天早晨在半路伏擊他們,只要他們受重傷,那武道會他們就必敗無疑。”

    白雲真人卻擺擺手,“我們是崆峒山正統,不做那些下三濫之事,我是要在擂台上擊敗他們,所以讓大家來商議,怎麼安排對手,盡量讓強者對付他們。”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是要商量明天的戰術,眾人立刻你一言我一語獻策,提出自己看好的人選。

    武妙真人站在最角落裡,就像一隻躲在陰暗處的老鼠,他已被免去了玄虎宮住持,由他師弟文妙真人替代,他被召回紫霄天宮。

    武妙真人冷冷望著白雲真人的表演,他太了解自己的師父,表面上道貌岸然,可背地裡卻比誰都卑劣無恥,而且心胸極為狹窄,心狠手辣,要不然當年他怎麼會幹掉他的兩個師兄,當上了紫霄天宮的住持。

    他現在召集大家商議對策,不過為了表現自己的正義,暗地裡,他肯定有了部署。

    眾人定好了策略,都一一退下了。

    白雲真人擺擺手,“武妙留一下!”

    武妙真人留了下來,他跪在師父面前,不敢說話。

    “我知道你心裡很怨我,革掉你的玄虎宮住持之位。”

    “弟子不敢怨恨師父。”

    “你怨恨也無妨,但我要告訴你,表面上是因為玄虎宮表現欠佳,你教導不力,我才免了你,可你想過沒有,其他幾個道觀也一樣表現不佳,我為什麼不找他們麻煩?”

    這正是武妙真人怨恨師父之處,赤猿宮也一樣敗在野道手上,師父為什麼只懲罰自己?

    他有點茫然地望著師父。

    白雲真人冷冷道:“我免掉你,是因為張清虎之死,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他是你殺的?”

    武妙真人呆住了,半晌,他忽然道:“原來韋清平是師父的人!”

    他想了想去,只能是韋清平告了密,他殺張清虎的時候,韋清平就在外面放哨,除了他以外,沒有人知道。

    “韋清平當然是我的人,但不是他告狀,而是你自己做事太不干淨,張清虎事先寫了張紙條交給宮主鹿黎真人,說你收了他三百兩銀子,如果他死了,就是你殺的,最後張清虎死了,鹿黎真人就把紙條給了我。”

    武妙真人無力地垂下了頭,他把鹿黎那個老雜毛忘記了,鹿黎真人早就對他不滿,有這個機會,那個老雜毛當然不會放過自己。

    “弟子給師父添麻煩了。”

    白雲真人點點頭,“說說郭宋吧!你覺得該怎麼阻止他?”

    武妙真人精神一振,這正是他擅長的,他眼珠一轉道:“師父,暗殺、伏擊確實是下三濫,關鍵是其他野道都知道是我們幹的,會壞了紫霄天宮名聲,弟子考慮,不如用官府來對付它,找個藉口讓官府把他帶走,那就不是我們紫霄天宮的問題,是他自己出了事。”

    白雲真人呵呵一笑,“我們還真想到一起去,明天上午官差會來,你負責安排他們拘人!”

    武妙真人暗暗思忖,表面上道貌岸然的師父果然已經在背後安排好了毒招。

    “弟子遵令!”

    “去吧!另外,韋清平的伯父剛剛升為禮部郎中,對我很有用,你要好好待他。”

    “弟子明白了。”

    武妙真人匆匆走了,白雲真人負手冷冷哼道:“明天我看你能囂張到幾時?”

    .........

    次日天不亮,師徒三人便出發了,小鷹猛子盤旋著跟在他們頭頂上,郭宋反复給它灌輸,今天它只能看,不准動手幫自己,鬼才知道它有沒有聽懂。

    走到小深潭旁,只見一名道士蹲候在那裡,好像是靜樂宮的孫明秋。

    “明秋,你師父呢?”木真人問道。

    孫明秋行一禮,滿臉沮喪道:“今天我們恐怕要放棄了。”

    郭宋和甘雷迅速交換了一個眼色,木真人愕然,“為什麼?”

    “大師兄肚子壞了,拉了一夜,整個人都虛脫了,連路都走不了。”

    “怎麼會這樣?”

    “被人下了巴藥,師兄的桌上發現了一點巴藥粉末,一定是紫霄天宮幹的,為了阻止師兄殺進前三。”

    說完,孫明秋哭著跑回了靜樂宮。

    木真人冷冷看了甘雷一眼,“說吧!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郭宋連忙道:“師父,孫師兄也說了,是紫霄天宮幹的。”

    “放屁!紫霄天宮只會下砒霜,不會下瀉藥,我知道整個崆峒山只有一個人會幹這種事。”

    甘雷跪了下來,“師父,確實是弟子乾的,一切後果和懲處都由弟子承擔。”

    “你先給我一個這樣做的理由?”

    甘雷咬了咬嘴唇道:“按照規則,如果前十名中只有一名野道,那麼野道可以自選一個對手,上屆楊玄壽殺進了前十,他就是自己挑選的對手。”

    木真人看了一眼郭宋,“所以,你想讓你師弟選雷靈子,阻止他進入前三,恰好張明春妨礙了你們的計劃,所以你就給他下了巴豆粉。”

    郭宋也跪下,“事情是師兄做的,但方案卻是弟子策劃,首惡應該是弟子。”

    “不!不!不!師弟不知道這個規則,是我策劃並實施,和師弟一點關係都沒有。”

    木真人看看郭宋,又看看甘雷,半晌嘆口氣道: “也罷!就算你們不做,明春今天也不會有好結果,不死即殘,這樣反而是最好的,至少他已經殺進前十了。”

    木真人搖搖頭,快步向山下走去。

    郭宋很奇怪,師父居然就這樣放過了他們?

    甘雷卻心知肚明,師父已經猜到是郭宋策劃的方案,所以才會一筆帶過。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1 19:53
第33章 武道大會(十三)

    今天的決賽是在天殿內舉行,天殿內氣勢恢宏,面積廣闊,足以容納三千餘人,中央是一座三丈長寬的木台,受傷見血、長劍落地以及落下高台就算輸了。

    數十根用金線描龍畫鳳的朱漆大柱子矗立在大殿上,要兩個人才能合抱,真不知從哪裡運來,既壯觀之極,同時也奢侈之極,讓人如置身皇宮之中。

    今天上午是武道會最後的一輪比賽,不知最後的桂冠花落誰家?

    按理應該是十名道士,但只來了九名,靜樂宮的張明春放棄了今天的比賽。

    白雲真人臉色有點難看,一個野道忽然放棄了前十的角逐,這會讓人說閒話的,好像是紫霄天宮施壓。

    「去問過了嗎?確定不參加?」

    一名中年道士躬身道:「有他們觀主的親筆信,他們確實放棄了。」

    「那好吧!準備抽籤。」

    「等一等!」

    郭宋忽然舉手道:「我有話說。」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望來,大家才發現,他居然是今天武道會唯一的少年野道。

    白雲道長有些不耐煩道:「你想說什麼?」

    郭宋向周圍看了一圈,不慌不忙道:「我發現除了我之戰,參加今天比武的都是紫霄系道士。」

    「那又怎樣?」

    「如果是這樣,那今天第一輪比賽,我應該有挑選對手的權力。」

    按照昨天晚上商議的策略,今天第一輪就讓赤玄方士對陣郭宋,直接將他淘汰,不料郭宋提出了選擇權問題。

    武道會是有這個規定,若前十名中只有一名野道,那麼他有權選擇自己的對手,當然,選擇權也只有一次。

    兩名裁判眼巴巴地看著白雲真人,白雲真人點點頭,「既然有規定,就按照規定辦吧!」

    裁判立刻問道:「郭道友要選誰為對手?」

    「不用問了,他肯定是選我!」

    雷靈子走了出來,不屑地看了一眼甘雷,以為這點小伎倆能阻擋自己殺進前三嗎?

    郭宋微微一笑,「不錯,我選的就是雷道友!」

    這時,武妙真人快步走到白雲真人身後,小聲道:「官差已經到山門外了。」

    「帶他們進來,去長壽殿稍坐片刻,好生招待,讓我看看第一輪的比賽結果。」

    「弟子明白!」武妙真人忍不住向郭宋獰笑一聲,快步去了。

    甘雷卻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發現他對師弟惡毒一笑,甘雷心中有點不安,立刻悄悄跟了出去。

    這時抽籤已經結束,除了郭宋指定的雷靈子外,其他都是抽籤決定對手,赤玄方士是上屆第一,按照規則,只要出現輪空,那他直接進入下一輪,九人比賽,要輪空一人,所以赤玄方士第一個進入前五。

    比賽司禮高聲宣佈:「第一場,赤猿宮雷靈子對陣清虛觀郭宋。」

    郭宋手執鐵木劍躍上高台,雷靈子如天外飛仙般從另一邊飄然而至,頓時贏得數百名紫霄系道士的一片喝彩。

    雷靈子就是以輕功在紫霄系獨樹一幟,但他和郭宋輕功的來源都一樣,在翠屏山練習跳崖,他只練了一年,但郭宋卻練了六年。

    郭宋抱拳行一禮,「雷道友請了!」

    雷靈子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郭宋的鐵木劍,他緩緩抽出了自己細長的寶劍,他的劍叫銀骨,也是一把名劍,卻不知他從哪裡搞來?

    「來了!」

    他輕喝一聲,身劍合一,向郭宋疾刺而去。

    郭宋鐵木劍一橫,一記封招,封死了對方所有的進攻路線。

    …………

    一名小道士在白雲真人耳邊低語兩句,白雲真人臉色微變,立刻匆匆向一道側門走去。

    不多時,他來到了天殿的最上方,在一間掛有竹簾的門前跪下。

    「弟子叩見恩師和兩位師伯!」

    紫霄天宮的三位天師在崆峒山如神仙般的存在,其中葛雲天師還是唐玄宗李隆基妹妹玉真子的師父。

    李隆基前來紫霄天宮祭拜玄元皇帝老子時,是張玄寶天師和李玄德天師做的道場。

    他們三人同時也被封為皇家護法天師,數十年享盡了榮華富貴,現在年事已高,便開始追求得道升仙,可惜天道是補不足而損有餘,使他們在追求道法的路上格外艱難。

    三人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崆峒山的靈寂洞,或許在那裡他們能悟到升仙之道。

    「為何會有官差出現在紫霄天宮?」問話的是李玄德天師,他是白雲道長的師父,把紫霄天宮住持之位傳給他。

    「啟稟師父,有野道行為不端,官差特來緝拿!」

    「可是來抓殺進決賽的少年野道?」

    李玄德天師十分精明,白雲真人的小心思瞞不過他。

    白雲真人猶豫一下,只得承認,「正是!」

    「讓官差去吧!不要妄動這個少年野道。」

    李玄德天師見白雲真人一頭霧水,便又解釋道:「你大師伯給他算了一卦,卦象上他的來歷非同尋常,恐怕靈寂洞就會落在他身上,一切順其自然,明白了嗎?」

    白雲真人倏然一驚,竟然關係到靈寂洞,他後背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連忙道:「弟子明白了,這就去請走官差!」

    這時,葛雲天師緩緩道:「此事不可外傳,到你為止!」

    「明白!」

    白雲真人磕了三個頭,起身匆匆去了。

    「師兄,卦像如何?」李玄德天師問道。

    葛雲天師淡淡一笑,「卦像上看,此子有天貴之相,但近有波折,恐怕我們還得再等上幾年。」

    旁邊張玄寶天師嘆息一聲,「二十幾年都等了,不在乎再多等幾年。」

    三人都沉默了。

    …………

    擂台賽激戰正酣,雷靈子不愧是紫霄系公認的第一年輕高手,他的悟性極高,在劍上下了近二十年的苦功,如果是甘雷對陣,在他手上恐怕連三個回合都走不過。

    雷靈子身法極快,劍勢凌厲,毫無漏洞,他已經連換十幾套劍法,但始終拿不下郭宋,雷靈子心中有點急躁起來。

    郭宋出劍毫無章法,見招拆招,每一招都簡潔之極,看似漏洞百出,但細看卻偏偏又無懈可擊。

    「郭宋,你這個蠢貨,你不知道想娶李溫玉,其實是另有其人嗎?」

    雷靈子低聲罵了起來。

    郭宋卻充耳不聞,毫不理睬他。

    雷靈子忽然心一橫,縱身一躍,跳起足有一丈高,頭向下,儼如一片落葉般向郭宋飄去,這是他的殺手鐧,落葉斬,從未失手。

    感覺他還要飄一會兒才會落下,但眨眼間,雷靈子便到了眼前,寒光一閃,『砰』一聲悶響,長劍已狠狠劈中了郭宋的左肩。

    與此同時,郭宋的鐵木劍也反手刺中了雷靈子的肚子。

    四週一片驚呼,兩人竟然同時擊中對方。

    那就看誰的傷更重?誰就輸了此局。

    雷靈子那一劍如斬破革,聽聲音他就覺得不對,他摀住肚子驚愕望著郭宋的肩膀,鮮血從他指縫裡滲透出來。

    郭宋輕輕拍了拍肩上的野豬皮,淡淡笑道:「我養了一隻鷹,肩頭需要墊兩塊皮子,所以比較厚實。」

    雷靈子輸了,他長嘆一聲,一縱而起,跳入人群便消失不見了。

    大殿內所有人都驚呆了,唯一能和赤玄方士爭奪第一的雷靈子居然敗了,敗給了少年野道。

    就在這時,大殿外面傳來甘雷的怒吼聲,「武妙真人,你帶官差來做什麼,你想抓誰?」

    眾人紛紛回頭,只見大殿外站著十幾個頭戴黑漆斗笠、身穿皂衣的官差,人人佩刀,當然是平涼縣的捕快,被那個令人痛恨的胖野道攔在大門外。

    眾人頓時議論紛紛,官差怎麼來了,要來抓誰?

    為首捕頭不知道甘雷底細,倒也不敢造次,他朗聲道:「既然是敕封三清主殿,我們就不進去,請道士郭宋出來,隨我們去縣城一趟。」

    大殿內一片嘩然,竟然是來抓少年野道的。

    甘雷大怒,「你們憑什麼抓我師弟?」

    木真人也走了出來,冷冷道:「你們最好把事情講清楚,為什麼要抓郭宋?」

    捕頭微微欠身道:「不是要抓他,我們之前抓到一名靈州大盜,審訊時他提到了有個親戚叫做郭宋,在崆峒山出家,但昨晚這名大盜越獄逃走,所以我們特來請郭道長隨我們去縣衙協助調查,若郭道長無辜,即刻釋放!」

    郭宋暗暗佩服紫霄天宮的手段,也不說來抓你,就讓你跟官府走一趟,然後耽誤了比賽,最後你什麼都沒了,讓你有苦還說不出。

    郭宋走了出來,「我就是郭宋!」

    捕頭愣了一下,原來是個少年道士,白雲真人怎麼事先不說清楚。

    他抱拳道:「形勢十分緊急,沒有時間了,我們不能讓大盜逃走,請道長立刻隨我們去一趟縣衙,縣君還在衙內等候,主要就問一些問題。」

    「我恐怕幫不了你們,我和靈州已經十年沒有聯繫了。」

    「這個……道士去給縣君解釋吧!我們只是奉命前來帶人。」

    就在這時,有人大喊一聲,「等一等!」

    只見白雲真人從側門奔了出來,直接衝了過來,對捕頭道:「今天是武道大會,郭宋道友不能離去,我來擔保,請捕頭回去告訴李縣君,郭宋道友肯定不知情,不要在我們這裡耽誤時間,回頭我會去向李縣君解釋。」

    捕頭有點糊塗了,要自己抓人的是白雲真人,這會兒他又出來阻止,到底怎麼回事?

    白雲真人把捕頭拉到一邊,低聲對他說了幾句,捕頭明白了,計畫有變。

    他只得悻悻道:「既然是白雲真人擔保,那我們要給幾分面子,好吧!我們回去稟報李縣君,弟兄們,我們走!」

    捕頭帶著手下走了,武妙真人急了,連忙道:「師父,怎麼不抓人就走了?」

    白雲真人惱火萬分,狠狠給他一記耳光,「這裡是天殿,誰讓你帶官差來天殿的,給我滾!」

    武妙真人捂著臉狼狽地跑了。

    木真人淡淡道:「久聞白雲住持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1 19:53
第34章 武道大會(十四)

    官差事件只是一個小插曲,沒有影響到接下來的較量,不到一個時辰,前五名便出來了。

    郭宋、張靈子、金玄子、趙靈子、赤玄方士。

    按照規則,赤玄方士是上屆第一,既然前五要出現輪空,那他就直接坐擂,然後其他四人爭奪唯一一個攻擂資格。

    當然,如果剛才郭宋對陣的是赤玄方士,並將他淘汰,那赤玄方士也就沒有資格坐擂,連前五名也進不了。

    說起來,郭宋選雷靈子,而沒有選赤玄方士,也是赤玄方士的運氣。

    接下來的較量要快得多,幾乎都在十招內分出結果。

    郭宋三招擊敗金玄子,張靈子第九招敗在趙靈子劍下。

    最後是郭宋和趙靈子爭奪最後的攻擂資格,事實上,前三名已經出來了,赤玄方士、趙靈子和郭宋,只是名次還沒有排定。

    接下來需要稍微休息一刻鐘。

    木真人對郭宋笑道:「至少三百斤油和三百斤鹽已經到手了,不過你最好要銀子。」

    「師父,我們要銀子做什麼?」

    木真人想了想,還是對郭宋道:「本來我想比完賽再告訴你,但既然你已經問了,那我就告訴你,接下來的三年訓練,你要去張掖。」

    「弟子去張掖訓練什麼?」

    木真人看了他一眼道:「騎射!」

    郭宋愕然,木真人淡淡道:「你不會真以為自己練的是俠之武吧!」

    「弟子明白了。」郭宋立刻調整心態,接受了師父的安排。

    木真人見他這麼快就接受了,心中頗為欣慰,拍拍他肩膀,「我會陪你一起去,指點你一段時間,然後你就自己練了,明天一早你就出發,不過我可能會先走一步,去給你搞馬和弓箭,我們到時在張掖見。」

    「等弟子掙下盤纏給師父。」

    木真人微微一笑,「盤纏是給你的,我才不需要。」

    這時,他忽然發現師兄甘雷失魂落魄地從殿外走進來,靠坐在一根大柱上,眼睛都直了。

    「師父,好像師兄出事了!」

    木真人瞥了他一眼,冷冷哼了一聲,「沒出息的傢伙,整天為兒女情長所困,注定他做不了什麼大事!」

    「師父,師兄確實對李師姐有感情。」

    「屁話!認識才幾天,會有什麼感情?他就是這個德性,我還不知道他?李溫玉真嫁了別人,過幾天他就恢復正常了。」

    「我去看看師兄!」

    郭宋心中還是有點不安,快步走了過去。

    「師兄,怎麼回事?」郭宋在甘雷身邊坐下。

    甘雷痛苦地扯著頭髮,「剛才雷靈子找到我,他告訴我,赤玄方士也要娶溫玉。」

    郭宋嚇了一跳,李溫玉看起來普普通通,就是膚色稍微比別的道姑白淨一點,怎麼都要娶她,有這麼搶手?

    郭宋忽然意識到問題嚴重了,赤玄方士沒有遇到阻擊,已經進入前三了。

    「師兄,雷靈子會不會是故意騙你的,讓你絕望!」

    「不會,這種事情他不會騙我,赤玄方士之所以沒有進紫霄天宮,就是在等這個機會,殺進前三,可以迎娶一名女道士,說實話,我寧可雷靈子娶了溫玉,也決不能讓赤玄方士得到溫玉。」

    「為什麼?」

    甘雷一時難以啟齒,他忽然附耳對郭宋道:「聽說赤玄方士有龍陽之癖,和武妙真人關係曖昧。」

    郭宋的後背忽然佈滿了雞皮疙瘩,渾身一哆嗦,這個死胖子靠自己太近了。

    郭宋用木劍代替自己的手,拍了拍甘雷肩膀,「沒事,等會兒我把他徹底閹了,讓他只能做宦官!」

    甘雷猛然下定了決心,他咬咬嘴唇,剛要對郭宋說點什麼,比賽的雲板敲響了。

    「師弟,你先去吧!回頭我再告訴你,我已經決定了!」

    郭宋笑了笑,「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我去給你掙盤纏!」

    他起身大步向擂台走去。

    「道友請了!」郭宋抱拳行一禮。

    「師弟請!」趙靈子也回一禮,他很輕鬆,已經進入前三,他不指望自己最後能戰勝赤玄方士,實際上第二名和第三名沒有什麼區別,但他必須要保住自己不受傷,不能像雷靈子那樣,肚子上被捅個洞。

    「開始!」裁判一聲大喊。

    郭宋一反守勢,以雷霆之力,劈頭一劍向趙靈子砍去。

    這一劍彷彿風雲聚合,雷霆萬鈞,趙靈子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他橫劍抵擋,只聽咔嚓一聲,趙靈子的劍竟被劈為兩段,鐵木劍繼續砸在他鎖骨上。

    趙靈子大叫一聲,『蹬!蹬!蹬!』連退十幾步,一頭栽下擂台。

    四周鴉雀無聲,所有人無不駭然。

    木真人卻心如刀割,『我的鐵木劍啊!這個小混蛋太糟蹋東西了。』

    …………

    趙靈子昏迷不醒,他的鎖骨也斷了,不躺上幾個月休想下床,迎娶道姑什麼的也暫時別想了。

    郭宋大開殺戒,殺氣騰騰,整個大堂上膽顫心驚,紫霄繫上下沒有不怕他,孫靈子、雷靈子傷在他手上,趙靈子也被打傷,這混蛋簡直就是魔王轉世。

    很多真人都向白雲真人望去,他們不明白,明明可以讓官差把郭宋帶走,那是多好的機會,白雲真人怎麼變了主意?

    白雲真人似乎鐵了心要展現公平,他鐵青著臉高聲宣佈道:「擂台決戰,開始!」

    郭宋再次走上擂台,赤玄方士也從對面走上來。

    兩人默默抱拳行一禮,『當!』比武的雲板聲響了,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擂台上。

    郭宋和赤玄方士同時出手,『當!』一聲巨響,兩人兵器相交,各被震退一步。

    下方木真人臉上一陣陣抽搐,大家還以為他在擔心自己徒弟。

    赤玄方士的兵器也很特別,是根黑色的鐵棍,前端十分尖銳,很像一根削尖的鉛筆,這種兵器叫做棍刺,既可打砸,同時也能刺殺。

    兩人力量極大,震得他們雙臂發麻,但他們沒有停留,低喝一聲,再次揉身而上。

    赤玄方士是上屆第一名,也是上一輩的第一年輕高手,他晉陞方士後,第一年輕高手的頭銜就讓給了雷靈子。

    但郭宋明顯感到,赤玄方士的武藝比雷靈子高多了,赤玄方士不僅身形快,而且力大沉猛,滴水不漏。

    自己畢竟才十四歲,和他拚力量,恐怕最後吃虧的是自己。

    郭宋身形一變,立刻改成輕盈之路,身法快如鬼魅,忽東忽西,在赤玄方士周圍盤旋,冷不丁地來一劍,恰好就是赤玄方士瞬間露出了漏洞。

    只片刻,赤玄方士左支右擋,被殺得狼狽不堪。

    他也知道這樣下去,自己必然會被對方木劍刺中,他必然要改變被動局面。

    他怒喝一聲,黑鐵棍橫掃而出,左肋下頓時暴露了大片空擋,看似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但卻暗藏殺機。

    可惜他低估了對方的智慧,郭宋和他游鬥了一刻鐘,對方偶然暴露的漏洞都只有寸許大,轉瞬即逝,怎麼可能出現整整一片漏洞,分明是個陷阱。

    郭宋忽然長嘯一聲,低頭閃過了對方的鐵棍橫掃,側身一劍向對方左肋下劈去。

    赤玄方士大喜,對方上當了,他的道袍內穿了一件內甲,十分堅韌,擋住了前胸和後背,就算刺中也傷不了他,更不用說劈和砍了。

    他拼著受對方一劍,但鐵棍也同時要打斷對方的脊骨,內甲是他的秘密武器,他從不暴露,現在到了關鍵時刻。

    就在赤玄方士準備承受對方利刃割衣之時,他猛地想起,對方用的不是長劍,而是無鋒鐵木劍。

    他暗叫一聲糟糕,但已經來不及,『砰!』一聲悶響,郭宋的鐵木劍重重砸在赤玄方士的左肋上,連續響起咔嚓聲,不知斷了多少根肋骨,準備狠狠砸向郭宋後背鐵棍也噹啷落地,他渾身力量消失,握不住鐵棍了。

    郭宋卻沒有停步,木劍一收,向後一記撩陰腳,動作一氣呵成,正踢在赤玄方士的後襠部上,這一腳又重又狠,赤玄方士哀嚎一聲,倒在地上縮成一團,直接痛暈過去了。

    大殿上鴉雀無聲,上千名紫霄系道士鴉雀無聲,每個人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驚恐地望著擂台上的郭宋,由恨他變成了怕他,生怕他的下一個目標變成自己。

    百餘名觀戰的野道士也沒有喝彩,他們心中滋味複雜,一個才十四歲的少年野道,就橫掃紫霄天宮,空前絕後,恐怕以後再也看不到了。

    白雲真人連聲令道:「快把他抬下去療傷,他的肋骨斷了,小心一點。」

    十幾名道士小心翼翼將赤玄方士抬上擔架,飛奔而去。

    白雲真人這才笑眯眯對郭宋道:「恭喜道友奪冠!」

    郭宋淡淡道:「把獎勵折成白銀給我,儀式就免了,以免大家的面子不好看。」

    「呵呵!這是什麼話,好!既然道友要銀子,那就給銀子,武道會奪魁獎勵可折銀子一百兩。」

    「可以!」

    白雲真人一揮手,「取銀子來!」

    有道士取來一盤銀子,十兩一錠,都是官銀,正好十錠,郭宋也不客氣,將銀子揣入懷中,大步走上前,「師父,師兄,我們走吧!」

    師徒三人離開大殿,揚長而去。

    紫霄天宮一班道士目瞪口呆,紫霄天宮二號人物白駒真人有點急了,低聲問白雲真人,「師兄,就這麼放他們走了?」

    白雲真人冷冷道:「是天師的意思,我也沒有辦法!」

    「啊!」白駒真人頓時瞪大了眼睛。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1 19:54
第35章 甘雷私奔

    走出天宮,郭宋打了個唿哨,小鷹從殿頂飛下,落在他頭上,狠狠抓了幾下他的頭髮,表達心中的不滿,居然讓它等了這麼久。

    「好了!好了!我遲早會被你抓成和尚,到肩膀上來。」

    小鷹跳上郭宋的肩膀,冷漠看了一眼甘雷,便縮起脖子閉目養神了。

    要是平常,甘雷早就氣急敗壞地跳起來,一隻扁毛畜生居然敢這樣輕視自己!

    不過今天甘雷心事重重,沒有心思和小鷹計較。

    木真捋鬚笑道:「就這麼走了嗎?還有一塊武道會的獎牌呢!」

    「是金的還是銀的?」郭宋停腳問道。

    「都不是,是銅鑄鎏金的。」

    「那不值錢,不要了。」

    「臭小子,你要激起公憤的。」

    木真人剛要隨手敲一記郭宋的後腦勺,小鷹回頭,凌厲地盯著木真人,木真人手指僵在半空,只得悻悻收回。

    「我沒你這樣的徒孫!」木真人恨恨地瞪了一眼小鷹。

    走出紫霄天宮,甘雷對木真人道:「師父,我想要找去溫玉。」

    木真人看了他片刻,淡淡道:「去吧!」

    甘雷跪下,含淚給木真人重重磕了三個頭,起身快步走了。

    郭宋有點詫異,師兄為何如此?

    木真人望著甘雷遠去的背影,嘆口氣道:「為師現在就要下山了。」

    「師父,你現在就走嗎?」

    木真人點點頭,取出一封信遞給郭宋,「信上有地址,你自己過去,我們在張掖碰頭。」

    郭宋連忙取出三錠銀子交給木真人,木真人搖搖頭,「給老三吧!他要養家,更需要銀子。」

    「師父知道了?」

    木真人苦笑一聲道:「他給我說過了,你三師兄是至情至性之人,所有弟子中,就他最有人情味,老五,以後要盡力幫助你師兄。」

    「弟子會的。」

    「好了,我先走了,你明天一早出發,自己保重!」

    說完,木真人取過自己的鐵木劍,背在身後,又將粗糙的生鐵劍塞給郭宋,徑直下山去了。

    郭宋一直望著師父身影下了山,他這才獨自一人返回了清虛觀。

    回到道觀,郭宋胡亂吃了點東西,又喂了小鷹,他倒頭便睡,武道會這幾天,他每天四更就起身,著實有點睏倦了。

    郭宋是被師兄甘雷推醒的,他眯眼看了看外面,天已經黑了。

    他一骨碌坐起身,「師兄,什麼時候了?」

    「快到一更了。」

    郭宋這才發現甘雷穿了一身簇新的袍衫,頭戴紗帽,腳穿寬口軟靴,規規矩矩坐在自己床榻上,旁邊還放著一隻小包袱和一把鑌鐵長劍。

    「李師姐答應跟你走?」

    甘雷點點頭,「今天黃鶴觀主答應了玄虎宮的合籍雙修要求,等赤玄方士傷養好了,就把溫玉嫁給他,她也沒有退路了,只能跟我走。」

    郭宋撓了撓頭,將裝有一百兩銀子的小包袱遞給甘雷,「這個帶上!」

    「師弟,給我一半就行了,剩下的師弟也要用。」

    「少說這些廢話,這麼多年,我什麼時候需要錢?」郭宋將銀子塞進了他的布包。

    「可是.....師父已經給了我二十兩銀子了,這是道觀最後一點銀子了。」

    「這是兩碼事,你要娶李師姐,以後還要生小師侄,以後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甘雷眼睛紅了,連忙伸手抹去撲簌簌滾落的淚珠,他哽嚥著聲音,「就當是哥哥借你的,以後等哥哥發達了,一定還你……」

    「打住!打住!」

    郭宋連忙擺手止住他,「師兄說這話,好像我這輩子就該窮困潦倒似的。」

    甘雷抹去眼淚,破涕為笑道:「是我說錯話了,憑我們師兄弟這身武藝,到哪裡都窮不了,師弟,我們走吧!」

    郭宋點點頭,披上道袍,將粗鐵劍插在後背竹夾劍鞘裡,「走吧!」

    師兄弟二人離開道觀,向山腳下疾奔而去。

    很快他們便來到了黃鶴觀大門前,藏身在一塊大石背後。

    「我和溫玉約好,兩更時分在這裡碰面,正好三個老妖婆今晚不在,是個機會。」

    「師兄打算去哪裡?」郭宋問道。

    「我打算去京城,先在大師兄那裡躲一陣風頭,然後再想去處,不過有你這一百兩銀子,我估計可以在京兆府的小縣城買一座小院子,隱居下來,師弟,到時我把地址留給大師兄,你一定來找我。」

    郭宋點點頭,「我出師後一定去看望師兄。」

    就在這時,黃鶴觀內隱隱傳來呵斥聲,甘雷臉色大變,剛要起身,郭宋一把按住他,「師兄在這裡等著,我去!」

    他一縱身竄了出去,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黃鶴觀大門內,背著一個小包裹的李溫玉被四五個姐妹包圍了,為首正是一直嫉恨她的三師姐武慧。

    「武師姐,你們這是干什麼?」

    「幹什麼?」

    武慧冷冷道:「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想跟那個胖子私奔,以為我們不知道?我們一直就奉命監視你,果然被我猜中了,你假裝早睡,實際上今晚要私奔!」

    李溫玉脹紅了臉道:「我死也不會嫁給赤玄方士,你明明知道他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把我推入火坑?」

    「雷師兄其實不錯,你偏偏不肯嫁,現在赤玄師兄要娶你,那就是你的命,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李溫玉一咬牙,拔出劍道:「那師妹得罪了!」

    「你那點武藝,連我都打不過,還想和我們五個斗,趕緊束手就擒.......」

    她話沒有說完,忽然慘叫一聲,被凌空落下的郭宋一腳踢出一丈遠,重重撞在假山上,左臂折斷,頓時暈了過去。

    其他四個女道士忽然認出了郭宋,嚇得齊聲尖叫,轉身便逃。

    郭宋惡名已傳遍了紫霄系,哪個不怕?

    郭宋笑道:「師姐跟我走吧!師兄在外等著呢。」

    李溫玉默默點頭,郭宋一腳踢開了黃鶴觀大門,帶著李溫玉從大門內出來,甘雷激動地迎上來,一把將李溫玉抱在懷中,李溫玉用力推開他,將他胳膊上恨恨掐一下,「你師弟在呢!」

    郭宋在一旁聳聳肩,「我師兄一向重色輕友,我早就習慣了。」

    甘雷胖臉一熱,上前埋怨道:「你別胡說,我什麼時候重色輕友過?」

    郭宋緊緊擁抱他一下,「我和你開玩笑的,師兄,一路保重!」

    甘雷嗚嚥著聲音道:「師弟,你也好好保重,好好照顧師父,別忘記來找哥哥。」

    「快走吧!她們要追出來了。」

    甘雷臉色一變,連忙拉住李溫玉向山下跑去,漸漸身影消失了。

    郭宋這才緩緩拔出劍,對不遠處一棵大樹道:「閣下可以出來了!」

    只見一棵大樹背後走出一個黑影,走到月光下,赫然正是雷靈子。

    「原來是你!」

    雷靈子點點頭,「我比你們先來。」

    「你既然知道他們今晚要私奔,為何不告訴她師父?」

    雷靈子淡淡道:「至少溫玉還喜歡那個死胖子,我也不希望她落入赤玄手中,如果你不動手,武慧今晚就會死在我手上了。」

    原來雷靈子也是來助拳的,郭宋心中對他的反感頓時消淡了很多。

    「你的傷要緊嗎?」

    「一點皮肉傷,不礙事,說實話,我很想再和你比試一次。」

    雷靈子注視著郭宋,「我不甘心!」

    郭宋點點頭,「會有機會的。」

    這時,大群女道士執劍從黃鶴觀裡衝出來,郭宋和雷靈子同時一閃身,便各自消失在黑暗之中。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1 19:54
第36章 張掖遇匪

    安史之亂時,邊疆戍衛軍紛紛被調回中原作戰,吐蕃和回紇乘機出兵佔據了兵力空虛的安西、河湟以及河西走廊大部分地區。

    吐蕃和回紇為爭奪遼闊的西域一直在進行曠日持久的戰爭,它們無暇顧及隴右、河湟、河西的土地,便把它們交給自己的代理人。

    吐谷渾人是吐蕃人的代理,它目前佔領著隴右南部和河湟地區,而河西走廊的涼州、甘州、肅州、瓜州和沙洲五州中除了涼州和甘州一部分在大唐手中外,其他則被投效回紇的沙陀人佔領,屬於回紇人的勢力範圍。

    張掖城正好處於沙陀人勢力範圍的邊緣,城內有六千唐軍駐守,而北面的沙陀人則虎視眈眈盯著甘州南部和涼州的肥美草原。

    四月下旬的甘州依舊春意盎然,一片片樹林被鬱鬱蔥蔥的翠綠色覆蓋,一群群小鳥歡快地在草原和樹林上空飛翔,享受著春天的氣息,尋找了新的家園。

    一隻猛禽在天空盤旋,不時倏然落下,捕食落單的小鳥。

    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一條官道正筆直地伸向遠方,官道上不時會有一支支馬車隊和駱駝隊走過,這時,在一艘裝滿糧食的馬車後面,郭宋坐在大車的一角內,正興致盎然地望著茫茫草原和遠處白雪皚皚的祁連山。

    他已經在路上走了半個月,尋找野外的食物和水源對他來說易如反掌,走累了,便搭一輛車休息一段。

    從涼州過來,農田越來越少,草原越來越多,進入甘州後,漢人就不多了,主要以放牧的羌人為主,只有在張掖城附近還能看到農田。

    「道長,張掖城沿著繼續向前走,我要去白亭海,我們得分手了。」

    前面有一條岔道,一條向北是去休屠湖和白亭海,那邊有唐軍守捉軍城,馬車就是去那邊送糧食。

    郭宋要去張掖城,就得沿著官道繼續向西走。

    郭宋跳下馬車,抱拳施禮道:「老施主,謝謝了!」

    老車伕見他知禮,又是出家人,便提醒他道:「道長儘量不要離開官道,草原上最近有馬匪出沒,很凶殘的。

    「馬匪多嗎?」

    「不多,但遇到就沒命了,他們一般不會來官道,怕撞上官兵,一般都在草原上出沒。」

    「多謝提醒!」

    馬車走了,郭宋伸出兩指在口中打個唿哨,天空的小鷹盤旋而下,落在他的肩頭。

    郭宋對小鷹笑道:「據說草原上比較危險,可咱們得去找吃的,危險也沒有辦法,是不是?」

    小鷹振翅飛起,向二十幾里外的一片樹林飛去,那邊好像還有條小河。

    郭宋立刻打起精神,向二十餘里外的樹林奔去。

    那是一片松樹林,這個季節,樹林裡應該有蘑菇、松雞、運氣好甚至還能遇到鹿群。

    郭宋的腦海裡已經出現小雞燉蘑菇、燒烤鹿肉的一幕,使他肚子更加飢餓。

    漸漸跑近了松樹林,他才發現這片樹林很大,至少佔地數百頃,算得上是一座森林了,一條清澈的小河便從森林內蜿蜒流出。

    郭宋向頭頂的小鷹揮揮手,一頭鑽進了松樹林。

    松樹林內光線比較暗,腳下是一層厚厚的松針,他一眼便看見了一朵靈芝,長在一棵大松樹的樹幹上,這個發現頓時讓他又驚又喜,他在崆峒山采到過幾次靈芝,這朵暗紅色的靈芝至少有五六十年了,拿給師父配藥絕對是好東西。

    他拔出隨身短匕首,這是甘雷送給他的,十分尖銳鋒利,他專門用來挖蘑菇、殺魚。

    郭宋小心翼翼地將靈芝連根切下,放進背包裡,他繼續沿著小河向松林深處走去,希望能再遇到一朵靈芝。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見了前面有女人的嚶嚶哭聲和哀求聲,郭宋愣了一下,他腳步放輕了,一步步向前走去,繞過一片灌木,兩匹馬出現在他眼前,馬背上有鞍,有兵器,再向下看,郭宋頓時看見讓他目眥皆裂的一幕,地上鋪著一條厚毯,兩個男子按住一個女人,剛才就是這個女人在哭。

    郭宋暴怒,手中短匕首飛射而出,力量極大,寒光一閃,『噗!』的一聲,竟射透對面男子的額頭。

    男子慘叫一聲,仰面倒地,另一名大鬍子男子大吃一驚,回頭看見郭宋,他扔掉女人,像猴子一樣跳起,光著身子向戰馬撲去。

    這時,郭宋有點恍惚,他剛剛才意識到,自己殺人了,剛才那男子被自己匕首插入額頭,還能活嗎?

    男子跳上一匹馬,郭宋這才醒悟,立刻拔出身後長劍,向男子撲去。

    男子抽出馬上戰刀,調轉馬頭便向郭宋劈來,他卻一刀劈空,郭宋閃身一劍刺穿男子大腿,男子慘叫一聲,夾馬疾奔。

    男子馬術簡直嫻熟得驚人,郭宋一躍高高跳起,準備將他一劍劈下馬時,卻發現這名男子不見了。

    郭宋愣了一下,眼睜睜望著戰馬奔遠,這時他才看見,那男子竟光著身體貼在馬肚子下,難怪自己沒有看見。

    戰馬奔出二十幾步後,男子一轉身又回到馬背上,他一催戰馬,戰馬高高躍過小河,向森林外奔去。

    郭宋暫時顧不得他,轉身去看另一人,另一人仰面倒在地上,雙眼圓瞪,張大嘴,木然地望著天空,一把匕首插在他額頭上,郭宋摸摸他的鼻息,已經氣絕身亡了。

    郭宋心中堵得慌,雖然被殺男子高鼻深目,看相貌就不是中原漢人,但畢竟很年輕,居然就被自己憤怒之下一刀殺了,他究竟是什麼人?

    郭宋只覺自己心中糾結得慌,他一回頭,一個年輕婦人就站在他身後,粗布衣裙已經草草穿起,臉上有血痕,頭髮散亂,手中......竟然提著一把刀,眼中充滿了悲憤。

    郭宋嚇得連忙站起,大喊道:「我和他們不是一起的,我只是路過這裡。」

    婦人忽然撲上來,目標卻是地上的男子,她揮刀亂劈亂砍,發瘋般地大喊大叫。郭宋忽然意識到,這個女子也不是漢人,應該是當地的羌人,她說的是羌人的語言。

    婦人竟然把男子的頭砍下來,她這才無力坐地上,放聲大哭。

    郭宋心中頗為同情,看她年紀大概在二十六七歲左右,手掌粗糙,皮膚稍黑,穿著粗布衣裙,家境應該不富裕,很可能她在放牧時被這兩個男子擄掠到這裡。

    過了好一會兒,她起身向郭宋行禮,激動地說什麼,好像在表示感謝,但又好像是讓自己趕緊走。

    郭宋忽然醒悟,難道他們還有同夥,剛才可是逃掉一個。

    他急忙牽過馬匹讓女人上馬,女人翻身上馬,又指了指身後,讓他也騎上來。

    郭宋雖然沒有騎過馬,但他的平衡能力天下無雙,他輕輕跳上馬,用雙腿夾住馬臀,手抓緊了馬鞍。

    女子催馬便向樹林外奔去,奔出樹林便向南方疾奔,郭宋幾次差點落下馬,但都被他穩住了。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低沉的號角聲,只見十幾名騎馬黑衣人正向這邊圍攏而來,他們速度極快,很快便離他們不到三百步。

    這樣可不行,兩人都逃不掉,郭宋從馬上一躍跳下,女子連忙勒住韁繩,驚恐地望著越來越近的黑衣人。

    「你快走!」

    郭宋向她大喊,又指了指森林,「我去森林裡,他們追不上!」

    婦人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咬嘴唇,猛地催馬疾奔,沒有了郭宋拖累,馬速變得極快,很快便奔遠了。

    郭宋掉頭便向森林狂奔,十幾名黑衣人不管那女子,全部從四面八方來追殺郭宋。

    這時,郭宋感到腦後有風聲,頭一側,一支箭擦著他的耳廓射過,釘在地上,他感到耳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這是他從未吃過的大虧,郭宋心中大怒,拔出長劍,忽覺不妙,立刻一躍跳起,兩支箭從他腳下射過。

    這時,又是一箭向他臉龐強勁射來,他揮劍劈開,這支箭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大,震得他手腕隱隱作痛。

    十幾名黑衣人像獵一隻兔子般,不斷在奔跑中張弓搭箭,向他射來,箭箭精準,箭箭射他的要害。

    郭宋連劈十幾支箭,剛靠近一人,對方便立刻催馬奔遠,不給他搏殺的機會,他拾起了一支箭,偏偏對方都在四五十步外,不在他的暗器射殺範圍內。

    郭宋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被動,他心中越來越鬱悶,他忽然大喊聲,「不陪你們玩了!」

    他一個凌空後滾翻,向三十餘步外的森林狂奔而去。

    為首黑衣人一擺手,讓眾人停止射箭,他換一把弓,抽出一支大羽狼牙箭,戰馬輕輕奔跑,他猛地拉開弓,瞄準了郭宋的後心,用這把弓,他從未失過手。

    就在這時,一隻黑影凌空落下,鐵爪在他額頭上猛地一抓,為首黑衣人一箭射偏,大叫一聲,額頭上鮮血直流。

    眾黑衣人大吃一驚,紛紛指空中蒼鷹大喊,抓住了這個空檔,郭宋一個乳燕投林,身體消失便在森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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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黑山羌部

    郭宋已經猜到這十幾個黑衣騎士是什麼人了,應該就是馬伕給自己提到的馬匪,一共十六人,被自己殺掉一人後還有十五人。

    但這群馬匪卻讓郭宋深刻嘗到了騎射的強大威力,不愧是中世紀的第一等武藝,崆峒山那幫道士下山來,鐵定被這些黑衣人一箭一個,收拾得乾乾淨淨。

    相比百步奪命之箭,他們的飛刀流星錘,簡直就是小孩過家家。

    郭宋在最高的一棵松樹坐了一個多時辰,小鷹就停在他的肩膀上,他眼睜睜看著一群黑衣人燒掉同伴屍體,催馬離開了森林,向西方而去,漸漸消失在草原盡頭。

    郭宋再次從森林裡出來,天色已經黃昏了,小雞燉蘑菇已經成為泡影,烤鹿肉也變得無比遙遠,他在大松樹上剝半包松子,一邊嚼一邊向官道走去。

    忽然,後面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郭宋回頭,只見數十名羌民騎馬奔了過來,其中一人正是他救下的那名婦人。

    婦人看見了郭宋,指著他激動大喊,一名老者催馬上前大喊道:「道長請留步!」

    居然是漢語,郭宋連忙迎上去,「老丈有何見教?」

    老人見郭宋身上無傷,頓時鬆了口氣,「佛祖保佑,道長平安無事。」

    「本道有三清祖師護佑,區區幾個小毛賊,當然傷不了我!」

    「道長說笑了,他們可不是小毛賊啊!他們擄人從不留活口,多謝道長救下我的女兒。」

    這時,一個臉黑得如木炭一般的羌人男子上前跪下,他長得不高,但身體十分強壯,一臉老實憨厚,他給郭宋拚命磕頭,一臉感激,不知在說什麼?

    老人在旁邊解釋道:「他是我女兒的丈夫,是個老實巴交的牧民,他感激你救了他的妻子,否則他的三個孩子就失去母親了。」

    原來這個黑壯漢子就是那個婦人的丈夫,看來有些事情不能多說,郭宋連忙扶起他,再三解釋自己是出家人,救人是本份,讓他不用客氣。

    「道長,請到我們部落去吧!就在南面三十里外。」

    郭宋哪有心思做客,他一心要去張掖城找到師父,他便抱拳婉拒道:「我還有事情要趕去張掖城,以後再來拜訪吧!」

    老者微微笑道:「如果道長要見木真人的話,就不用去張掖城了。」

    郭宋頓時跳了起來,急聲問道:「我師父在你們那裡?」

    「木真人這些天一直在我們部落。」

    真是無巧不成書,自己急著趕去張掖城,沒想到師父就在羌人部落。

    這時,黑臉漢子牽來一匹馬,請郭宋上馬,郭宋一臉為難,對老者道:「不瞞老丈,我從未騎過嗎?」

    「可我女兒說你會騎馬。」

    「那是情況危急,被逼出來的,實際上我從未騎過。」

    老者呵呵一笑,「看來道長有騎馬的天賦,不妨,我們慢慢騎著走就是了。」

    話說到這一步,郭宋只得硬著頭皮上馬,別人是翻身上馬,他是凌空一躍上馬,穩穩地騎在馬鞍上,贏得周圍羌民一陣熱烈的掌聲,他這一招儼如神仙上馬,比翻身上馬瀟灑多了。

    騎馬主要是講究襠力,夾得緊馬鞍,然後要掌握平衡,就像學騎自行車一樣,掌握了平衡,問題就不大了,然後就是從慢到快的熟練過程。

    論平衡力郭宋堪稱天下第一,論襠力他也同樣實力強大,他唯一缺的就是經驗。

    郭宋一路默默感悟著騎馬的感覺,走了十幾里,他忽然輕輕一催馬,戰馬竟然竟然小步奔跑起來,看得眾人驚訝萬分。

    郭宋當然不敢縱馬疾奔,小步奔跑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這時,有幾個牧民指著頭頂上蒼鷹大喊,蒼鷹居然一路跟著他們。

    郭宋打了個唿哨,小鷹收翅從天空落下,精準地落在郭宋的肩頭,頓時讓眾人羨慕得眼睛都紅了,草原男子哪個不酷愛蒼鷹?

    「郭道長,這是你的鷹?」老者一臉羨慕地問道。

    「是我從小養大的,一路跟著我來河西。」

    郭宋忽然想起師父說過的話,他對鷹的瞭解就是來自河西走廊上的牧民。

    郭宋連忙問道:「老丈,我這鷹還需要再熬嗎?」

    老者笑道:「你這叫天鷹,也就是生下來就和你在一起,它天生就把你當做是自己父親或者主人,根本不需要熬鷹,而且比熬的鷹更忠誠,它會跟你一輩子。」

    郭宋笑得嘴都合不攏,這比說什麼奉承話都悅耳,令他無比開心。

    ……….

    郭宋要去的這個羌人部落叫做黑山部,傳統牧場在休屠湖南面的黑山腳下,他們冬天會趕著牲畜來祁連山下過冬,現在正好是返回休屠湖的途中。

    到黑山部的營地時,天已經黑了,營地裡點燃了十幾座篝火,數百名族人正聚在一起燒烤羊肉吃晚飯。

    郭宋翻身下馬,一眼便看見最大一座篝火旁,一個老道士正笑吟吟和幾名老者說話,可不就是他師父木真人嗎?

    郭宋激動地跑上前,「師父,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這個臭小子,怎麼不去張掖城?」

    木真人正要伸手在他頭上敲一記,忽然想起什麼,手一縮,往天上看了看。

    郭宋撓撓頭笑道:「小鷹在路上找到一個大鳥窩,已經睡下了。」

    木真人見到徒兒,也著實心花怒放,給他介紹旁邊老者,「這位是我的老朋友蒲羅善,現在是黑山部的酋長,以後他會關照你。」

    蒲羅善是個很和善樸實的老者,也會說一口流利的漢語。

    他笑眯眯道:「你救了英,那就是我們部落的貴客了。」

    郭宋心裡有點糊塗,連忙施禮含糊說了幾句。

    這時,英的丈夫帶著三個孩子端著一隻大木盤走上前,木盤裡是一隻烤好的全羊,他們跪著把全羊獻給了郭宋,又給他斟滿一大海碗馬奶酒。

    木真人笑道:「這是他們家最崇高的敬禮,你把酒喝乾,把羊吃光,就是給他們最好的回禮。」

    郭宋望著裝了起碼五斤酒的大海碗,還有這麼大一隻烤羊,聽說要喝光吃光,他眼睛都直了。

    當天晚上,郭宋喝得酩酊大醉。

    ………….

    次日天剛亮,郭宋在熟睡中被師父推醒,「準備出發了!」

    黑山部現在正處於返回休屠湖的途中,天不亮他們便開始收拾營帳準備出發,郭宋喝醉了酒,否則他五更時分就該起來打坐了。

    沉沉熟睡了一夜,又用冰涼刺骨的祁連山融雪河水洗了臉後,他著實精神抖擻,一路旅途的勞頓統統消除。

    郭宋騎在一匹高大雄健的黑馬上,這匹馬便是昨天在樹林裡搶奪的戰馬,英的丈夫一早將這匹馬送來給他。

    唐朝的羌胡人並不狹隘,妻子被馬匪擄走侮辱,他們只會提刀去和仇人拚命,而不會責怪無辜的妻子。

    昨天晚上,英把自己的遭遇告訴丈夫後,郭宋更贏得了她丈夫的感激,要知道馬匪在凌辱自己妻子後,一定會殺了她。

    郭宋已經找到了騎馬的感覺,但他還需要時間來慢慢磨練。

    他搭手簾望著天空盤旋的小鷹,問道:「師父,你說馬匪會不會來襲擊這支遷徙的牧民隊伍?」

    木真人冷笑一聲,「你真以為他們是馬匪嗎?」

    郭宋一怔,「難道不是馬匪?」

    木真人搖搖頭,「河西走廊上的馬匪早在十幾年前就被唐軍剿滅了,這次出現的馬匪應該是沙陀人的探子,是他們的騎兵精銳,派來甘州和涼州刺探情報,為沙陀人南下做準備。」

    「原來是沙陀騎兵!」

    郭宋輕輕感慨道:「難怪騎射那麼厲害。」

    「沙陀人的騎射確實很厲害,當年在大鬥拔谷一戰,六千沙陀騎兵全殲三萬吐谷渾騎兵,把吐蕃勢力趕出河西走廊,就是靠他們的騎射,不是我想要誇讚他們,如果是平原作戰,他們六千騎兵完全可以輕鬆擊敗三萬唐軍,橫掃隴右。」

    木真人年輕時可是大名鼎鼎的王忠嗣,連他都這樣說,也足見沙陀人的厲害,而且郭宋也知道,後來李克用便是率領三萬沙陀騎兵橫掃中原,剿滅黃巢軍,建立後唐,

    郭宋心中忽然有點不舒服,便岔開話題道:「師父怎麼會在黑山部?」

    「安排你學習騎射的地方唄!之前我急匆匆趕去鳳翔,想找你二師兄要一匹戰馬,結果還是去晚一步,你二師兄的軍隊被派到臨洮去了,我只好又來找黑山部的老朋友幫忙。」

    「二師兄從軍了?」郭宋又驚又喜問道。

    木真人點點頭,「他現在混得很不錯,六年前從軍為旅帥,在對吐谷渾人的戰爭中屢立戰功,已升為鳳翔右軍都將。」

    「二師兄俗家姓名叫什麼?」郭宋只知道二師兄叫做甘雲,卻不知道他的俗家姓名。

    「他出身隴西大族,俗家姓李,他叫做李晟。」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1 19:54
第38章 微觀悟道

    郭宋有點愣住了,二師兄就是名將李晟?

    甘雲不是姓雷嗎?他弟弟就是雷靈子啊!一時間,郭宋有點糊塗了。

    「師父,我一直以為二師兄姓雷。」

    「你一定以為雷靈子姓雷,他其實姓李,叫做李玄雷,你三師兄叫做張雷,所以兩個雷的關係一直很糟糕。」

    說到三師兄,郭宋覺得有必要給師父匯報一下。

    「師父,師兄和李溫玉私奔了,就在師父離去的當天晚上。」

    「我知道,你師兄給我說過,我也答應了,你師兄既然把情看得這麼重,我又何必當惡人?」

    這時,酋長派人來請木真人,木真人催馬去了,郭宋望著天空的小鷹,他的整個心思都在想著二師兄居然是李晟之事。

    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

    一路上,郭宋都在苦練習騎馬技巧,十天後,隊伍抵達休屠湖,郭宋已經能縱馬疾奔了。

    休屠湖其實是兩座大湖,一座就叫休屠湖,另一座則叫白亭海,是由馬城河分岔為兩個支流,各流入兩處巨大的窪地形成的湖泊。

    兩座湖泊最早連為一體,後來斷開後便各自為陣了,但它們加起來,面積只比青海湖略小一點。

    湖面上波光浩渺,蘆葦叢生,各種野鳥極多,簡直就是鳥類的天堂。

    白亭海南面有一座唐軍守捉軍城,駐軍五百人,而部落有三個,黑山部就是其中之一。

    黑山部其實是個很小的羌人部落,人口只有一百餘戶,七百人出頭,都姓蒲,養羊二十餘萬頭,養馬數千匹。

    黑山部的傳統牧場就在休屠湖的南面,不遠處有座不高的山巒,叫做黑山,黑山部也因此得名。

    郭宋和師父沒有住在一起,師父是住在酋長家的一頂大帳內,郭宋則住在英家,他一路上都在向英的父親蒲木合學習羌人語言和草原通用語言。

    「郭宋,你師父叫你去他的大帳!」黑延遠遠在馬上大喊,他剛從酋長那裡回來,順便給郭宋帶了一個口信。

    「我知道了,謝謝你,黑延大哥!」

    郭宋騎馬向酋長家疾奔而去,黑山部落住得實在太分散,竟然相距了五六里。

    不多時,郭宋抵達了師父的宿帳,翻身下馬走進了大帳。

    大帳內,師父木真人正在擺弄一隻弓架,上面有三張弓,另外,桌上還放著一張弓,和弓架上的弓有點不一樣。

    「你終於來了,今天我們開始正式進行騎射訓練了,現在我給你上第一課,你把桌上的弓拿過來。」

    郭宋拾起桌上的大弓向弓架走去,木真人指指弓道;「你發現沒有,這柄弓要比弓架上的弓大得多。」

    郭宋點點頭,「弟子注意到了,這柄應該是步弓,而那三張都是騎弓吧!」

    郭宋雖然沒有摸過實物,但前世的書看多了,這點見識還是有的。

    「說得沒錯,步弓狹長,騎弓短而圓,騎弓主要是方便在馬上射箭,一般學弓都是先步弓再騎弓,循序漸進,可惜我沒有那麼多時間陪你,從今天開始,你就直接上騎弓吧!回過頭再練步弓。」

    「弟子遵命!」

    木真人走到弓架前笑道:「這裡有三把騎弓,八斗弓,一石弓和一石五斗弓,一般八斗弓以下屬於輕弓,八斗弓和一石弓叫做硬弓,一石五斗以上,叫做強弓,你喝了五年藥,又練了六年的跳崖和單手舉劍,我認為你完全可以開一石弓,你自己試試看。」

    木真人把中間的弓遞給他,「這是一石弓,雙臂需要有一百二十斤的力量才能拉開它。」

    郭宋接過弓,木真人又取了一個鐵扳指給他戴上,做了兩個示範動作。

    郭宋深深吸一口氣,猛地拉開弓,他感覺很輕鬆。

    「看來你可以用一石五斗弓,走吧!我們去外面。」

    木真人隨手取了一壺箭,箭壺的內殼是木製的,外面包了一層皮革,看起來比較簡陋,壺裡有二十幾支箭,用雁翎做得箭羽,剪得很整齊。

    木真人幫他把箭壺背在身後,壺口斜向右面,便於他右手向後抽箭。

    郭宋輕鬆地翻身上馬,手執一石五斗的騎弓,等待師父下一步的指示。

    「一旦開始射箭,你就要靠雙腿來控馬,所以練習雙腿控馬至關重要,你現在先靜立射上幾箭,用心來感受一下。」

    五十步外是一座草人靶,郭宋張弓搭箭,剛要瞄準,木真人卻搖搖頭道:「錯了,騎弓必須要快拉弓,緊放箭,要一氣呵成,沒有時間去給你慢慢瞄準,瞄準是步弓干的事情。」

    郭宋愕然,「可是師父,不瞄準怎麼能射得準?」

    「那你先射這一箭,我再教你!」

    郭宋張弓搭箭,一箭射出,這支箭竟然擦著草人射過,這是他第一次射箭,竟然差一點就射中了,這讓郭宋心中略略有些得意。

    木真人搖搖頭,「你是跟老三學過飛刀的,所以準頭比一般人要好一點,你這樣練下去,三年後,你也能百發百中,但那是平庸之箭,沒有一點靈性,沙陀隨便一個騎兵都能辦到,你只能和他們比肩,有意思嗎?」

    郭宋想到了那十幾個黑衣人,他臉一紅,羞愧低下頭道:「弟子知錯!」

    木真人點點頭,「你跟我來吧!」

    師徒二人騎馬來到湖邊的一棵大柳樹前,木真人道:「沙陀男孩八歲學射箭,十四歲開始練騎射,到十八歲才有成就,整整十年,可謂千錘百煉,但在我看來,他們練的是平庸之箭,十年熟手而已。

    而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有天賦,有靈性的人,你需要練習不用眼睛去瞄準,而是要心去瞄準,那個目標已經在你心中,所以不管他怎麼躲閃,你能都一箭射中它。」

    聽起來很玄,很符合道家的思想,可郭宋還是一頭霧水,他能理解,但怎麼才能做到?

    木真人指著大樹道:「你看到了什麼?」

    「一顆很茂盛的大樹,是一株大楊樹。」停一下,郭宋又補充道。

    「那你閉上眼睛,用心來看它,你看到了什麼?」

    郭宋閉上眼睛,「師父,我只看到一片漆黑。」

    木真人又好氣又好笑,在他後腦敲一記,天空立刻傳來一聲鳴叫。

    「你這個扁毛畜生,我打你舅舅一下,又怎麼了?」木真人仰頭向天空笑罵道。

    「平靜下來,用心去看,我知道你能辦到。」木真人就不說破,一定要郭宋自己領悟。

    郭宋慢慢讓自己平靜下來,其實他能領悟師父的意思,要從另一個視角來看待事物,在後世叫做微觀世界,在道家則叫做自然,這是他很早以前在練劍器時就領悟到的。

    「師父,我看見了一棵綠色的生命,看見它的樹皮在輕輕顫抖,享受著湖面送來的小風,看見樹皮下流動的汁液,把生命之水送到全身,看到了樹葉的毛孔在微微張開,散發著芬芳,還看見了正在樹幹上匆匆趕路的螞蟻,看見了大樹下,蜜蜂、蝴蝶、蜘蛛和一切有生命的小蟲,在忙碌自己的生活,這是一個完整的綠色世界,和我們生活的世界完全一樣。」

    郭宋說完,他回頭卻忽然發現師父盤腿坐在地上,閉眼面對著大樹,佈滿滄桑的臉上竟然老淚縱橫,激動之情溢於顏表。

    木真人頓悟了,他原本只是希望郭宋能看到每一塊樹皮的顏色,每一片樹葉的形狀,能看清樹幹樹枝的紋路,但沒想到郭宋看到的竟然是生命,看到是自然。

    他一直不明白,靈寂洞的道士幾十年坐在黑暗的洞穴中究竟看到了什麼?悟到了什麼?

    現在木真人知道了,他們看到的是生命,看到是自然,每一個地方都會有一個完整的世界,二十年來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謎團在這一刻豁然貫通,在這一刻讓他驀然頓悟。

    郭宋沒有打擾師父的修行,而是靜立在一旁。

    不知過了多久,木真人慢慢睜開眼睛,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竟然跪下,向郭宋深深行一大禮。

    郭宋嚇了一跳,連忙跪下,「師父,徒兒當不起你的大禮。」

    「這不是大禮,這是感激,感激你把師父領進了真正的道門,讓師父能一窺天地,師父今天就要回崆峒山了,我給你留下一本練箭的冊子,你要自己領悟,自己練習,不要去請教任何人,他們和你練的不一樣。」

    「徒兒記住了!」

    「記住,你就在這裡苦練三年,三年後去靜樂宮,我會在那裡留給你信息。」

    郭宋默默點頭。

    當天下午,木真人告別了黑山部,飄然而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9-9-21 19:55
第39章 警兆悄至

    光陰荏苒,一晃三年過去了,時間到了唐大曆七年的十一月。

    河西走廊下了入冬後的第一場小雪,河水開始結冰,北方寒冷地區的牧民紛紛趕著羊群向南遷徙。

    休屠湖畔也被初冬的小雪覆蓋,草原變成了白色,湖面上也結了薄薄一層冰。

    清晨,幾個孩子騎馬向湖邊飛奔而來,他們是英的三個孩子,老大是女孩,叫喜,十三歲,老二老三則是一對孿生兄弟,一個叫蒲山,一個叫蒲岩,剛滿十一歲。

    「在那裡!」喜一指大柳樹。

    郭宋的戰馬就在大柳樹下悠閒地吃草,一隻體型龐大的鷹雕在湖面上盤旋,冰面上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洞,鷹雕忽然收翅落下,從湖面上掠過,它鋼鐵般的爪子扣住了一條至少三斤重的大魚。

    馬匹上有弓箭和長劍,一件道袍搭在馬鞍上。

    「大姐,去喊他出來吧!」

    「等一下,他會上來的。」

    三人在湖邊百無聊奈地等了近一炷香時間,只聽『嘩!』的一聲,一股水柱衝起,一個身材十分高大的年輕男子從水下衝了上來,後背箭壺,手執一把大弓。

    「郭大哥,你不要下去!」幾個孩子連忙大喊。

    從水下衝出來的正是郭宋,他從去年冬天開始練習騎射的最後一步,在湖底練箭,這其實是在練步弓,由於角弓怕水,他只能用牧民們的單弓,殺傷射程只有五十步。

    水中阻力很大,水流複雜,屏住呼吸時,身體的肌肉和血液都會發生變化,這對他掌握各種微妙的影響有著極大的好處,苦練了整整一年,他已能在水底的黑暗中一箭射穿三十步外的游魚。

    郭宋抹去臉上的水笑道:「明天就要南下了,你們怎麼不回去收拾東西?」

    「是酋長讓我們來的,有客人找你。」

    不用說,一定是白亭守捉的趙騰蛟來找自己,他的客人除了唐軍外沒有別人。

    白亭守捉位於東面五十里外,在白亭海南面,平時有五百駐軍,但到了冬天就會收縮成兩百人,郭宋之所以認識他們,其實也是一次意外。

    去年春天,十幾名唐軍來黑山部落買羊,無意中發現了正在練箭的郭宋,他們見郭宋雙手各持一塊三十斤重的生鐵,用拉弓姿勢站了一個時辰,簡直就是雕像,雙臂更是穩如泰山,紋絲不動。

    十幾名唐軍跑回去報告,守捉使趙騰蛟不相信,親自跑來查看,也親眼目睹了郭宋騎馬疾奔,在百步外射滅香頭火的神箭,令他歎為觀止,幾次勸說郭宋從軍,都被他一口回絕,趙騰蛟最終死了心,不過從此他們倒也交上了朋友。

    郭宋讓幾個孩子先回去,他上岸用布將身體擦乾,穿上道袍,他今年十七歲了,這三年他身體得到了肉食的充分滋養,身高已長到一米八五,高大健壯,他相貌變化倒不大,但臉上輪廓更加明顯,目光也更加深沉,一隻獅子鼻極富特色。

    他計畫再練幾個月,就該啟程返回崆峒山了。

    郭宋向天空打了個連續唿哨,天空回鳴一聲,猛子這三年在河西走廊上過得極為滋潤,有同類伴飛,有雪山草地,有廣闊的湖泊,還有敬仰它的牧民,食物充足,使郭宋有點擔心,猛子還願不願意跟自己回崆峒山。

    有時候猛子會離去一兩天,然後又回來,郭宋也漸漸習慣了短暫的分離。

    而且一人一鷹十分默契,猛子能明白郭宋各種唿哨的意思,不再像小時候那樣,一吹唿哨就飛下來。

    比如剛才,郭宋連續兩個唿哨,就是告訴猛子,自己要回營地了。

    郭宋翻身上馬,催馬向營地奔去,馬鞍上的鐵劍依舊是師父找鐵匠給打造的粗鐵劍,唐軍倒是有橫刀,可惜都太輕,不適合他,還是師父送他這柄二十餘斤的粗鐵劍趁手一點,打磨鋒利就行了。

    不多時,郭宋回到了營地,這段時間牧民們都集中住在一起,大家都在忙碌地收拾帳篷和各種物品,已經下了初雪,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郭宋!」

    喊他的是英姑,三年前郭宋救下的婦人,她又懷了身孕,準備生老四了。

    郭宋快步走上前,「英姑,東西收拾好了嗎?」

    英姑眼睛有點紅,她知道郭宋要回隴右,這一別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

    「英姑,你又哭了,我不是說了嗎?我還會再來的,一兩年後就來,黑延大哥的烤肉我可懷唸得很。」

    英姑連忙擦去眼角淚水笑道:「我不哭了,我告訴你,我放了兩袋肉乾和奶酒在你的大帳裡,你的茶磚還有不少,我就不送給你了。」

    茶磚是牧民家的一大開銷,郭宋已經離不開喝濃茶,上個月趙守捉送給他二十斤,夠他吃幾個月了,另外鹽也不缺,部落每年都會派人去青海湖茶卡背鹽,那邊簡直就是鹽的世界。

    郭宋連忙道:「茶磚我留幾斤就行了,剩下英姑拿走,要不然扔了可惜。」

    「那好吧!給你留五斤,剩下的我都拿走了。」

    他們就像一家人,也沒有那麼多客氣。

    郭宋來到酋長大帳,挑開帳簾,低頭走了進去。

    大帳裡十分暖和,瀰漫著一股濃郁的奶茶味,大帳中間的茶吊裡正在煮茶,酋長蒲羅善身邊坐著一名唐軍將領。

    此人就是白亭守捉使趙騰蛟,年約二十七八歲,體格高大魁梧,滿臉虯鬚,性格十分豪爽,他出身京城望族,祖先便是關隴八柱國之一的趙貴。

    關隴貴族已經漸漸沒落了,但他父親趙關山在安史之亂中表現出色,加上他及時支持李隆基的奪門之變,被封為左監門衛大將軍,家道有復興之相。

    「趙大哥怎麼來了?」

    郭宋在火堆前盤腿坐下,向酋長合掌行一禮。

    趙騰蛟笑道:「說你是個假道士還不承認,居然行和尚禮,趕緊脫掉道袍隨我去軍隊,我讓你當旅帥。」

    唐軍十人一火,五火為一隊,兩隊為一旅,首領就是旅帥,相當於小連長。

    郭宋撇撇嘴道:「我行合掌禮是因為黑山部落信奉佛教,和我自己的身份無關,再說你自己都要調回京城了,還在這裡挖個大坑給我。」

    「讓你從軍居然是替你挖坑,我無話可說了。」

    趙騰蛟指指郭宋,心中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感覺,有那麼好的騎射本事居然不從軍,簡直是暴斂天物。

    「我過來其實不是找你的,我是提醒酋長遷移牧場時當心點,沙陀人這幾個月有點蠢蠢欲動,有南下的跡象,別遭遇到他們的前鋒探哨。」

    郭宋立刻想到了三年前遭遇的馬匪,那分明就是沙陀人的探哨,這幾年沙陀探哨越來越猖獗了,常常襲擊漢民和羌民部落。

    「趙大哥,現在是冬天了,沙陀人會在冬天南下?」

    「一般不會,不過也難說,他們會繞過張掖城襲擊唐軍的補給線,去年十二月就發生一起,被燒燬了幾千石糧食。」

    「那唐軍要不要向張掖增兵?」

    「有可能會增兵,但最快也要到明年春天,估計再過一個月,河西走廊就要下大雪封路了,郭宋,一旦大雪封路,你還能回崆峒山?」

    郭宋笑了笑,「我打算明年二月回去,那時開始消融積雪了。」

    「隨便你吧!日子難過的話,就來白亭軍城,我們那裡給養充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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