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帝國吃相 作者:牧塵客(連載中)

 
Babcorn 2019-9-19 20:43: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5 76451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23:44
第821章 商業規矩

「現在拍賣第一塊田產,面積十頃,皆為肥沃之地,有莊園十畝,莊戶二十戶……起拍價二十萬錢,每舉牌加價兩萬,現在開始……」

在後台休息了一刻時間之後,范采盈再次走上戲台,拿起木錘開始第二輪的拍賣。

而她還未報出競拍底價之時,下面一群早已等的眼睛發紅的競拍者齊刷刷豎起一大片木牌,八十多個競拍者幾乎沒有一人放棄。

雖然起拍價二十萬錢,一頃地兩萬錢絕對是貴的離譜,但這種貴要看在什麼位置。

咸陽城外,數百年的熟田,這種稀缺的資源哪怕價格再翻一倍也能夠接受,因為按照底價算下來,一畝田不過四百錢而已,翻一倍八百錢,也只合四十石糧食而已,如果放在以前的糧食產量,四十石差不多二十年才能全部種回成本,這還不算繳納糧,但眼下新式耕種方式下,這種糧田的畝產可以達到六石,六七年也就收回了成本,何況在咸陽能夠弄到一塊田,一下子就能夠解決家裡吃飯吃菜的問題,糧食雞鴨豬羊都可以解決,不用什麼東西都去買。

何況錢可以再掙,但這種機會卻千載難逢。

(注一下:秦漢時期一頃等於五十畝)

四百錢在偏遠郡縣有可能買到七八頃糧田,但在眼下的咸陽,你田埂都買不到一截。

因此這個價格早已在所有參與競拍者的心理承受範圍之內。

「二十二萬、二十四萬……二十八萬……三十四萬……三十六萬……三十六萬兩次……三十八萬……三十八萬兩次……三十八萬三次,恭喜三號!」

「啪~~」

范采盈手起錘落,第一塊十頃良田被以三十八萬價格競拍成功。

「唉!」

無數人搖頭嘆息,蒙恬也臉皮發黑的嘆了一口氣,然後起身提著木牌去後面的貴賓室喝茶去了。

繼續競拍已經沒有必要,他買不起,買得起也沒必要,他不是商人,花了這筆錢,府上幾百人要跟著吃糠了。

接下來的競拍更加火爆,每一塊田報出來,都是齊刷刷的舉牌,競拍價格雖然都沒有超過四十萬錢,每次超過三十萬之後,都只有寥寥幾個財大氣粗的舉牌,但氣氛卻非常熱烈,整個劇院內各種大吼大嚷的聲音此起彼伏,聽得聚在劇院外面看熱鬧的人抓耳撓腮的伸長脖子往裡面觀看,但因為有圍牆阻隔,幾乎什麼都看不見。

「實在是太令人熱血沸騰了,某從未見過如此場面!」

坐在舞台上的少府令趙威和內史府、吏部的幾個官員忍不住交頭接耳的討論。

他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場面,完全被這種拍賣的激烈競爭刺激的有些神魂錯亂。

而在貴賓室裡面,馮去疾等人同樣經歷了一番洗腦般的靈魂衝擊之後已經又開始喝茶聊天,這種激烈的場面他們也第一次看到,除開搖頭之外只能佩服陳旭的這種神鬼似的操作。

如果按照平日的交易習慣,這樣十頃地也最多不過十萬錢,這是王侯公卿都能夠接受的價格,但在拍賣會這種方式下,面對熱情踴躍的商賈,這個價格硬生生被拔高了四倍,讓他們不得不苦笑感嘆。

而這個價格即便是陳旭也感到不可思議。

當初制定價格的時候,陳旭也不太瞭解城外良田的價格,最後根據范采盈的建議制定了二十萬錢的底價,這個底價已經超出了平日的交易價格一大截,不過范采盈也並非無的放矢,而是她安排人在熟悉的商賈中調查過,這個價格對於財大氣粗的商賈來說是可以接受的,但沒想到竟然還能夠翻倍,本來按照范采盈的計畫,這八百頃地全部拍賣出去大概能夠籌集到兩千萬錢的樣子,但通過拍賣的場面來看,最後總的成交價將超過三千萬錢。

有了這筆錢,再加上房產拍賣籌集到的一千三百餘萬錢,通武侯府在蹴鞠商業廣場中的投資將接近六千萬錢,足足要佔到一大半的股份,也就是說將處於絕對的控股權,到時候即便是董事會其他董事聯合起來也扛不過王氏的話語權。

火爆的拍賣還沒結束,幾匹快馬便離開清河園,一路揚鞭疾馳出咸陽北門往頻陽而去。

百餘里路,沿途皆是平坦寬闊的馳道,兩個時辰之後,幾匹快馬進入美原鎮在一棟豪宅大院門口停下,幾個騎手翻身下馬亮出腰牌之後直奔府中。

「十頃地四十萬錢?」

正在院子裡和一群護衛格鬥的王賁渾身冒汗的停下來,手微微一抖將大劍插在地上轉頭直勾勾的盯著說話的家僕。

「是,侯爺,這是屬下等在清河劇院外面聽見的情形,裡面非常熱鬧,屬下親耳聽華夏錢莊的范娘子不斷的報出來的競拍價格!」

「那豈不是說這八百頃地最後將會賣出超過三千萬錢……」王賁呆呆的愣了許久之後擺擺手說,「你等先去歇息!」

「是,侯爺!」幾個家僕拱手告退,王賁穿上外套直奔內院去和老爹商量此事。

王翦現在身體不好,因此也很少在侯府露面,深居簡出居住在後院,偶爾和王三王四等一群護衛做一些簡單的刀槍劍戟格鬥鍛鍊一下身體,但早已沒有了三年前在清河鎮殺老虎的威武和氣勢,看起來和李斯大病一場之後的情況差不多,滿頭銀發身體消瘦,頗有一些風燭殘年的味道。

聽王賁說完清河劇院拍賣的情況,王翦也是在炕上呆坐了很久,最後吩咐說:「沒想到他竟然能夠想出這種匪夷所思的手段,老夫本以為他會拿去和一些王侯公卿交易,最後弄到七八百萬錢,如此以來這次的雪中送炭也算是成功,你安排王三王四去一趟清河侯府面見清河侯,告訴他這些錢財投入蹴鞠場之中,我王氏不會參與任何管理,也不會安排人去打理,一切都由清河侯自己安排,至於分紅最多只要三成便可……」

「爹,那我們不是虧的太多?」王賁忍不住說。

「你缺錢麼?」王翦哼了一聲。

「府庫中眼下沒錢了!」王賁苦著臉回答。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商業一道與戰場沒有區別,這個機會滿朝文武公卿都不抓住,將來必然後悔,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便是,無需聒噪!」

「是,孩兒這就去安排!」王賁滿臉鬱悶的拱手離去。

熱熱鬧鬧的拍賣會結束。

陳旭也回到清河侯府洗漱換衣準備好好休息一下。

為了策劃推動蹴鞠商業廣場的事,前前後後忙碌了二十多天,如今因為王翦的幫忙,這件事也基本上塵埃落定,等所有參與拍賣的資金全部到位,籌集的款項將超過七千萬錢,這筆錢足夠開始修建這個項目了,不夠的部分到時候華夏錢莊再投入。

至於王氏將會在這個開發項目中佔到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控股權的事他並沒有多想。

他的目的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盤活存儲在民間的這些資金投入到開發建設之中,至少這個目的他已經達到了。

眼下資金到位,就只需要找一個合適的地方,籌備建築材料準備開工就行了。

「侯爺,王三王四兩位老爺在府外求見!」

陳旭正躺在熱炕上閉著眼思索蹴鞠場修建的事,春香和秋香兩個小侍女也跪在炕上幫他捶肩捶腿,門衛管事跑進來稟報。

「快請!」陳旭做起來披衣穿鞋,很快管事帶著王三王四兩人進來。

「王三王四拜見清河侯!」兩人一起對陳旭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禮。

「呵呵,兩位免禮!」陳旭熱情的邀請二人入座,侍女奉上香茶。

「侯爺,我二人受通武侯委託特地給侯爺送來一封書信!」王三說話之時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封雙手遞給陳旭。

陳旭接過打開,寥寥數行字一掃而過,然後微微點點頭放下信說:「勞煩兩位回去回覆通武侯,就說此事本侯已經知曉,但商業有商業的規矩,其實此事該本侯感謝通武侯和上將軍的的大力支持才對,等蹴鞠場落成,到時候本侯會安排人把股份證明送去交給通武侯,對了,還有一事要麻煩兩位幫忙……」

陳旭站起來,去書房親自取來一卷聖旨、一捆竹簡和一個小盒子遞給王三王四說:「這是通武侯府的地契和賞賜聖旨,通武侯府性質特殊,本侯也沒辦法處置,因此這地契和聖旨還請二位帶回去還給通武侯,另外這個小盒子裡面是本侯的一點兒小小的心意,勞煩二位轉呈給上將軍!」

「清河侯放心,我等一定把侯爺的話帶到!」王三王四起身告辭,出府之後急匆匆策馬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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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2章 傳授兵法

……

一月轉瞬就將過去,天氣變得越來越暖和。

渭河兩岸的冬麥已經長出尺餘高,沿河兩岸的花草也破土發芽,一些不懼寒冷的樹木也開始吐蕊開花,許多愛美的大小娘子也都已經迫不及待的換上了薄薄的春裙。

春天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再次來臨。

這段時間,陳旭除開在清河別院陪伴已經懷孕的嬴詩嫚之外,也抽空召集蒙雲等一群紈袴和張蒼胡寬還有內史府、戶部的官員工匠考察了渭河兩岸好幾個地方,最後敲定了蹴鞠商業廣場的修建位置。

渭河北岸的咸陽城已經人滿為患,而且還有一些宮殿正在陸續修建,早已沒有一個合適的地方,雖然東門之外的渭河大橋附近的河灘地方足夠開闊,但因為地勢比較低,不適合修建超大型的建築,因此經過數次考察之後,陳旭和內史府的官員經過商議決定把這個蹴鞠場修建在渭河南岸。

華陽宮和興樂宮之間有一大片空地,有農田也有農戶,還有一些沒有規劃修建的民房,這些房子大多都是夯土木石結構,大部分還是茅草屋,稀稀拉拉連成一片看起來非常雜亂無章。

最主要的是這個位置靠近河岸,距離渭河大橋並不遠,修建之後幾乎處在咸陽宮和長安宮的中間地帶,按照內史府和皇帝長遠的規劃以及陳旭對於未來咸陽的發展來看,這裡絕對會發展成為一座新城,以後絕對是最繁華的位置,提前在這裡修建一座綜合性的商場,加上蹴鞠場帶來的效應,很快就會聚攏大量的人氣,只要好好規劃一下,幾年之後這裡就會形成一個非常繁華的區域,大量在咸陽城內找不到商舖和位置的商賈都會往這裡聚集。

地方找好之後,內史府的動作非常快,兩天之後,陳旭專門上朝向皇帝提請修建這座工模宏大的商業建築,內史令齊宕也在朝堂之上提交了蹴鞠場的規劃方案,三省六部當朝討論之後皇帝大袖一揮決策完畢,下發諭令修建蹴鞠商業廣場。

至此從去年蹴鞠大賽結束之後陳旭打算修建蹴鞠場的事情終於算是正式啟動。

而隨著皇帝諭令的發布和消息的傳開,這個投資超過一億的大項目一下讓整個咸陽再次躁動起來,無數商賈絡繹不絕的到科學院來打聽工程的事情,都想在其中分到一杯羹。

因為根據華夏都市報上登載的蹴鞠場規劃和招商廣告,這個綜合商業廣場將消耗超過渭河大橋數倍的水泥砂石鋼鐵以及各種配套的竹木腳手架和框架等物資。

光是這些材料,就足以讓許多參與修建了東方道的工程隊賺的盆滿缽滿。

而最為高興的還是開設水泥廠的商人。

只要這個項目開工,大量的水泥又有了銷路。

不過這些事和陳旭沒有了多大關係,資金到位,蹴鞠場項目立項,楊堃再次搖身一變成為了咸陽蹴鞠商業廣場開發公司的主管,開始招兵買馬籌備原材料,胡寬也召集了科學院的匠工開始組建工程隊,張蒼也帶著一群匠吏開始測量和規劃這個商業廣場的具體修建方案。

而為了加快這個項目的建設速度,陳旭也提出了可以用混凝土預製板材和空心水泥磚,這些都由工程隊負責去試驗。

而隨著新商律的推出,短短一個月過去,咸陽城突然之間就開始湧現了大量的商舖,因為糧食布匹不能再作為錢幣結算,因此糧食布匹的地位很快開始衰落變成了日常消耗的商品,光是糧店和布店整個咸陽城就多出來上百家,同時還有大量的成衣店、飯店、藥店、糖酒糕點、筆墨紙硯、曲園雜舍等也都雨後春筍般的出現,各種竹木陶器茶葉瓷器的供應也變得越來越充足,南來北往的商人將大秦各地的商品和特產都運來咸陽。

因此這個春天,咸陽比往年更加熱鬧繁華。

來往的商旅幾乎將渭河大橋堵的水洩不通,長長的貨車如同螞蟻一樣從橋上通過,然後分流到渭河兩岸。

除開咸陽之外,全國各地的商賈幾乎突然一夜之間就活躍起來,都從以前那種戰戰兢兢蟄伏的狀態開始大搖大擺的經營買賣,各個郡城縣城甚至鄉鎮,都突然熱鬧無比,大量的平民都跳著擔子背著背簍推著獨輪車把冬天採挖的藥材山貨運送到集市上售賣,而且再也不用擔心被官吏兵卒打罵驅趕甚至沒收財物了,而且這些小買賣還不用繳納稅款。

而集市上,商人工匠也把大量的竹木陶器甚至還有珍貴的瓷器紅酒擺放出來售賣。

只要合法經營,合法納稅,只要不是售賣違禁的弓箭刀槍和以次充好等行為,官吏也不會太過苛刻。

商賈的春天,在始皇帝三十一年的這個春天同時來臨。

秦律重農抑商的格局終於被打破,大秦開始進入了商業的蓬勃發展時期。

糧食連續三年增產,商業開始井噴,大秦的繁華已經展露苗頭。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雖然這一切是為利字驅動,所謂無利不起早。

利之所在,商人便將無處不在。

哪怕最為遙遠的巴蜀黔中和西北邊郡,也到處都能看到商賈活躍的身影。

而正是有了這些商賈,大秦東南西北的物產才能源源不斷的運送到不同的地方,物流因此也成為了一個巨大的市場。

東方道已經全線通行,就像當初陳旭策劃展望的一樣,這條坦道通途完全將阻擋貨物來往的梗阻打通,來往於東西兩地的貨物如流水一般沿著這條大路運送,然後依託五個巨大的物流市場進行儲存轉運,帶動了沿途的郡縣鄉鎮也瞬息之間繁華起來。

二月底,皇帝在朝堂頒布諭令,將在上巳節之後再次巡遊東南。

而這一次巡遊的主要線路就是東方道。

王賁、李斯、蒙毅、陳旭皆都要隨同皇帝巡遊,馮去疾照樣留守咸陽主持朝堂政務,公子扶蘇協同理政。

而在這個諭令下發之後,李斯專門入皇宮一趟,但不知道和皇帝說了什麼。

當然李斯作為皇帝最為倚重的上卿,三天兩頭進宮和皇帝奏對,也沒什麼人在意和關注這件事。

在跟著皇帝巡遊之前,陳旭做了一些列的安排,先把十個已經熟悉了火銃和手雷操作的少年和做好的幾百條火銃還有火藥手榴彈送回清河鎮,讓老爹在家開始教那五百少年訓練火槍的射擊訓練。

然後針對侯府和別院的安全,也留下了二十個少年每天要背著火銃巡邏,不過在這些都是以防萬一,侯府家僕護衛數百人,加上又在咸陽,安全還是有擁有足夠的保障,因此陳旭也叮囑這些少年不到迫不得已不要動用火銃和手雷。

剩下的二十個少年將會跟著他去東南巡遊貼身保護自己的安全。

而在離開之前的重點還是已經開始開挖地基的蹴鞠商業廣場,陳旭幾乎隔一天就要去巡視一趟,根據不同的情況提出一些後世建築的格局和經驗,以保證這個投資上億的工程能夠順利完成。

韓信本來也想跟著陳旭去東南玩耍,但被陳旭拒絕了,經過一年多的學習,韓信如今也有了很大的變化,雖然依舊貪玩,但學習卻深得安魚梁讚賞,數次提到韓信是他教過的最聰明靈慧的學生,將來一定會有出相入將的機會,這種誇獎也讓韓信非常得意。

「兄長此去可能要到數月時間,你在家要照顧好兩位嫂嫂和妹妹,學業也不要荒廢,你以前一直想當一個匡扶社稷的大將軍,我這裡有一卷兵書,你拿去好好參研,但切記不能外傳!」

陳旭把當初黃石公留下來的太公兵法送給韓信。

「太公兵法?」韓信看著竹簡上的幾個古篆驚喜不已。

「你聽聞過?」陳旭好奇的問。

「我是聽英布說起過一次,這一冊兵書還是兄長數年前去下邳所得,聽聞來歷神秘莫測,沒想到兄長竟然把他傳給我!」韓信興奮的點頭。

「嗯,英布如今去了西域大營,他武功高強,幾年下來必然得封侯之功,你雖然年幼,但今年也已經快十五歲了,等我巡遊回來之後,安排你也去蒙將軍麾下效力,因此你要熟讀這冊兵書,對你將來會有莫大的幫助,說不定將來也能封侯拜爵位列朝堂,成就不會比兄長低!」

「我……我如何敢跟兄長比,不過我一定會好好學習這卷兵書,將來不給兄長丟臉!」韓信臉皮漲紅的搖頭。

「呵呵,何來丟臉,你我兄弟榮辱一體,將來你功成名就,你娘也會高興,你先去吧,我稍後還要給子嬰殿下上課!」

「是,兄長,弟告退!」韓信施禮之後抱著一卷兵書興奮的離開。

坐在書房看了一會兒書之後,門衛管事來報,公子扶蘇帶著子嬰前來拜訪,於是陳旭整理衣服頭發出門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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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3章 扶蘇的焦慮

一年多過去,子嬰斷斷續續也跟著陳旭上了十多節課,隨著子嬰的年齡增大,也變得更懂事,今年已經八歲,性格雖然有些靦腆,但行事有模有樣而且彬彬有禮,是一個非常好的帝王坯子。

至少在陳旭看來是這樣。

作為皇族,作為將來陳旭要支持踏上皇帝寶座的大秦繼承人,首先要求不能是個暴君,通過一年多的觀察,子嬰的性格非常溫和,學習也非常認真,每次都能很好的完成陳旭教授的看課程,最主要的是對陳旭每次提出的一些拐彎抹角的奇怪問題都有一些自己的想法,雖然這些想法每次都讓扶蘇很生氣,但卻深得陳旭喜歡。

大秦未來的發展會日新月異,許多後世的治國方略和理論陳旭都會慢慢引導,那些東西非常具有顛覆性,眼下是絕對不能夠說出來的,不然可能會被秦始皇關進大牢之中養起來,但在潛移默化之下,子嬰可能就不會排斥陳旭的這些理論,不過這些事情言說尚早,只等幾年之後那次所謂的大劫來臨,陳旭才能做出最後的決定。

如果皇帝真的不能扛過那到坎,那麼所有的安排就會如同風暴一般展現出來,李斯胡亥之流都不能翻盤,除非他死!

至於扶蘇能不能上台,陳旭還有諸多猶豫,就像秦始皇的擔心一樣,扶蘇從小接受儒學的熏陶,雖然眼下也在不斷的學習荀子的治國理論,但已經形成的根深蒂固的思維習慣是很難改變的,最主要的是扶蘇上台陳旭也無法掌控其後大秦的發展,如果推倒一切法術治國的方略而大力弘揚儒學,恐怕中國會再次走上後世的道路,這是陳旭絕對不想看到的。

儒學治國不是不好,而是儒學會不斷湮滅開拓創新的思想,只要儒家學派佔據朝堂,遵循各種周朝古禮,各種條條框框還是會慢慢出現,這就像一棵果樹一樣,種子已經決定了這棵樹將來會大致長成什麼樣子,因此治國最好的方法就是在法術治國的根基上,不斷嫁接百家理論,讓這棵樹長成一棵碩果纍纍的樣子,而不是讓其長成一棵參天大樹但結出來的果實又苦又澀。

差不多一個時辰之後,陳旭給子嬰上完課,這才再次來到客廳和扶蘇喝茶聊天。

「扶蘇殿下,因為上巳節之後旭就要陪同陛下去巡遊東南,可能幾個月不能給子嬰上課,因此今日教的課程略微有些複雜,請回去之後請督促子嬰好好完成學業!」

「有勞少師,回去之後我一定好好督促!」扶蘇趕緊拱手行禮。

「其實也不用太過苛求,子嬰畢竟還年幼,正是喜歡玩耍的年齡,我送了他一套最新出版的《詩》經,讓他抽空誦讀即便,腹有詩書氣自華,大秦之未來,繁華盛世可期,子嬰作為皇長孫,將來必然會有大作為,因此既要懂治國之策,還要有人文之思想,我華夏先賢留下燦爛典籍,皆都可以擇優誦讀,學術自由,思想自由,華夏才能正真立足天地傳承萬世!」

「少師字字珠璣,扶蘇受教!」扶蘇再次拱手。

對於陳旭,他現在是越來越佩服甚至是敬仰,無論是陳旭天馬行空般的想法還是迥異常人的所作所為,都讓扶蘇感覺到陳旭的深不可測。

而作為一直碌碌無為的大皇子,他現在幾乎把一切都寄託在陳旭身上,他能不能當皇帝不太抱有指望,但如果有陳旭的支持,將來子嬰登上皇位的可能性非常大,至少在能夠影響皇帝決策的滿朝文武公卿來說,陳旭是當仁不讓排在第一位的,現在即便是李斯在氣勢上都要若上幾分,朝堂之上,已經不是以前李斯一人獨攬朝政左右皇帝決策的唯一局面。

雖然對於當皇帝扶蘇還有很大的希冀。

但只要皇帝一天不立儲君,他便一天不能安下心來,何況儲君之位也並非非他莫屬,因為前幾天,他便在宮中隱隱聽到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看著扶蘇滿腹心事的模樣,陳旭好奇的放下茶杯笑著說:「殿下似乎有心事,可否說出來讓旭幫忙參詳一二?」

扶蘇沉默片刻之後微微點頭:「前幾日左相曾經入宮面見皇帝,事後我從宮人口中聽得一個消息,似乎皇帝有意立下儲君!」

「什麼?」陳旭豁然站了起來,然後很快又神情恢復坐下說,「此消息是否屬實?殿下可曾打聽到陛下欲立哪位公子為儲君?」

扶蘇搖頭:「此事並不曾明晰,我只聽宮人言說聽見李相和陛下隱隱提到了胡亥!」

「咔嚓~~」

陳旭彷彿聽見一道驚天霹靂從天而落砸在他的靈魂之上,一下將他劈的神魂都在顫抖。

李斯這一招堪稱釜底抽薪之策,如果胡亥真的被皇帝立為太子,那麼陳旭到如今所作所為將來必然為李斯做了嫁衣,越來越繁華富庶的大秦必然要落入胡亥和李斯的掌控之中。

而且一旦皇帝決策一定,普天之下將在沒有任何人能夠反對,包括陳旭在內。

立儲乃是皇帝家事,作為臣子只能接受,即便是有立長不立幼,立嫡不立賢的大周傳統,但大秦畢竟是大秦,商周傳承的許多禮儀早已面目全非,秦國傳承數百年,中間的皇儲之位也並非尊從這些古禮,包括秦始皇自己,他爹異人登基為秦王,既非嫡出又非長子,只是呂不韋從中運作讓華陽夫人認他做了兒子,然後才有機會登上王位,作為異人的獨子,秦始皇也才順理成章的繼承了異人的王位,因此在立誰為太子的事情上,滿朝文武雖然都憂心忡忡,但卻都沒有一個既定的目標,甚至包括皇帝也是如此。

皇帝不立後,那麼後宮所有有兒子的妃子都有可能當皇后,但這件事卻沒有任何人敢當面向皇帝提出來。

文武公卿和皇族雖然都有心提醒皇帝儘早立儲,為此朝堂之上也曾經爭論過數次,但皇帝卻從未有過任何表態,因此這件事最近幾年也漸漸沒有了下文。

但李斯突然進宮單獨和皇帝討論此事,無論成或者不成,都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

李斯作為左相,作為皇帝最為倚重的重臣,作為胡亥的老師,他提請立儲必然不會是別人,一定只有胡亥而已。

沒想到啊沒想到,弄死了趙高,李斯卻蹦跶起來。

總體來說,李斯就是一個天生為了權勢處深及慮的反骨仔,他眼看在朝堂之上快鬥不過陳旭了,乾脆來一招釜底抽薪之計,提前將大秦未來的接班人搞定並且掌控在手中。

一旦皇帝殯天,只要有立儲聖旨在手,即便是陳旭也翻不起浪花來,而到了那時,李斯自然可以慢慢對付陳旭營織的勢力和網絡,最有把所有成果一樣一樣的攥在手中。

「清河侯,雖然扶蘇並非想爭奪帝位,但如果胡亥被立為儲君,您以前的擔心便會真實上演,子嬰也決然沒有任何機會登上帝位……」扶蘇坐在旁邊極度憂慮的看著陳旭。

「的確如此,但此事皇帝必然還沒有最終下定決心,因此還有轉圜的時間……」

陳旭站起來,臉色凝重的想了許久之後接著說:「殿下,此事暫時不用擔憂,你暫且回宮,我明天入宮去面見皇帝,探尋一下皇帝的口風再做打算,何況即便是立下胡亥為太子,殿下也不必太過擔憂以後的事情,因為征服西域之事剛剛開始,許多事情都還是未知之數……」

「西域?!」扶蘇愣了許久也站起來,滿頭霧水的看著陳旭,「還請少師解惑,西域和立儲君到底有何聯繫?」

陳旭微微想了一下說:「殿下隨我來!」

扶蘇只好滿腹疑惑的跟著陳旭去書房,然後就看到堆滿各種圖紙和文稿書書籍的書房牆壁上,掛著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圖。

「殿下請看這幅世界地圖!」陳旭關上房門之後指著地圖說。

「何為世界地圖?」扶蘇直勾勾的看著這幅長兩丈寬八尺的奇怪地圖。

「世界地圖就是我們生活的世界的樣子,古傳天圓地方,這幅地圖畫的就是大地的樣子,這些標註了文字的區域就是陸地,而大片的空白就是海洋,我們大秦眼下就在這裡……」陳旭用手指著一塊寫著大秦的區域。

「大……大秦這……這麼小?」看著陳旭指的地方,扶蘇腦海瞬間一片空白。

「不錯,相對於整個大地來說,我大秦只不過偏居一隅而已,絕對說不上大,中原諸侯彼此爭鬥數百年,也不過是在其中一小塊地方打滾而已,此圖我早已獻給陛下,滿朝文武皆都不知道陛下為何突然要對西域苦寒之地用兵,但其實陛下深謀遠慮,早就打算征服西域之後打通通往西方的道路,那裡還有許多像我大秦一般強大的國度,即便是我們不去,百十年之後他們還是會來,因此陛下只不過未雨綢繆早作打算而已,西域地域寬廣,而我大秦人口稀少,征服之後的管理是極為困難之事,若是效仿中原諸地以郡縣治之,必然鞭長莫及,因此本侯給陛下出了一個特別的主意……」

「是何主意?」扶蘇猶如做夢一般滿臉呆滯的問。

「分封諸侯!」

「啊?!」扶蘇一個激靈瞬息清醒過來,一把抓住陳旭的胳膊急切的問:「少師還請明言,如何分封諸侯?」

「分封諸侯自然是分封殿下和諸位公子,雖然西域乃是苦寒之地,但畢竟一旦分封就有了建國的權利,可以單獨開朝議政和組建軍隊,因此就不像現在一般,諸位公子都無所事事整日提心吊膽等待皇帝立儲!」

「清河侯,此事……此事到底有幾分可能?」扶蘇感覺靈魂都在燃燒,燒的他口乾舌燥,只能使勁兒添嘴唇吞口水來滋潤自己的喉嚨。

「至少有八成把握,畢竟西域和我大秦情況就是眼下這般,沒有比分封更好的策略來掌控西域,甚至一旦陛下開始征討西方諸國,相距遙遙數萬里,來去一趟需要數月甚至年餘時間,這麼遠的路,通傳消息要如此長的時間,郡縣制度是沒有任何操控的可能,因此無論立儲與否,大多數公子都將遠離咸陽去鎮守,李斯雖然眼下建議陛下立胡亥為太子,但因為分封之事,陛下必然還是要深思熟慮一番,我覺的最大的可能便是要等到征服月氏之後這件事才有幾分把握,李斯眼下還不知道陛下征服西域的目的,提出來陛下也必然不會很快答應,或者說即便是陛下有立儲之心,最快也要等到這次巡遊東方道回來……」

陳旭把自己的推測仔細說了一遍,扶蘇卻被陳旭則兩條消息震驚的魂不守舍,最後在陳旭的勸說下收拾極度混亂的心情離開清河別院回宮去了。

「夫君和兄長說了何事?為何兄長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在侯府門口目送扶蘇的馬車和儀仗遠去,挺著肚子的嬴詩嫚依偎在陳旭身邊小聲問。

「扶蘇殿下因為陛下立儲君之事憂慮!」陳旭挽著嬴詩嫚的手慢慢往院子裡走說。

「夫君是說父皇準備立太子了?」嬴詩嫚忍不住驚呼一聲趕緊又捂上自己的嘴巴四周看了一下。

「此事還未定論,但據扶蘇殿下說,前幾日李斯進宮和皇帝奏對,曾經提到立儲之事,因此非常焦慮,今日特地借給子嬰上課前來探聽一下我的口風!」

「父皇遲遲不立太子,諸位兄弟皆都焦慮不安,不過按照周禮傳承,大兄是最為可能的,不知他還有何憂慮之處?」

嬴詩嫚不懂朝堂和官場的爭鬥,從來也不瞭解皇帝的心思,因此想法異常的簡單,自認為扶蘇將來最有可能登上皇帝位。

「呵呵,按常理來說的確如此,我也覺得他不該太過擔憂,因此勸解了一番,但他身在其中仍舊焦慮不安,此乃人之常情,小心腳下……如今春色漸濃,前幾日我便看到田邊地頭有薺菜苗,稍後我們去菜園挖掘一些鮮嫩的薺菜晚上包餃子如何……」

「好啊好啊,詩嫚好久沒有吃過夫君親手做的美了呢!」嬴詩嫚欣喜不已。

「最近的確忙碌冷落了你和婉兒,今晚夫君親自下廚,當初輕柔也最愛吃這薺菜餡兒的餃子和菜餅……」

「水姐姐也不知道去了哪裡?都快一年了也沒回來,夫君,這次您跟隨父皇去巡遊東南,也順便打聽一下水姐姐的下落,盡快把她找回來!」

「嗯,我會去的,不過我走之後你在家要小心在意,千萬要保護好自己,不要吃一些生冷禁忌之物,為夫此去最少都要三五個月,我會儘量在孩兒出生之前趕回來陪你!」

「夫君放心前去,府中家僕侍女眾多,還有母妃安排的婦人伺候,不會有閃失的……」

兩人閒聊著走進附院,不一樣會兒便又帶著一群侍女提著竹籃和小鐵鏟出側門去菜園挖掘薺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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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4章 始皇帝巡遊(加更 求月票)

……

三月巳日,上巳節。

如今已經是濃春時節,天氣也一日暖和一日,咸陽城的和鄉下的民眾也早已褪去厚厚的冬裝換上了春裙,甚至還有愛美的小娘子已經穿上了薄薄的夏裙,一個個花枝招展的與友人在渭河兩岸踏青賞花,求偶的歌聲也此起彼伏。

上巳節,又稱女兒節,這一天,也是少男少女互相幽會和談情說愛的最好時機。

不過陳旭已經沒時間和女人談情說愛了。

因為就在這一天,皇帝率領五百玄武衛,三千衛尉禁軍,五千中尉禁軍浩浩蕩蕩出咸陽城東門祭拜春神和河神,然後準備啟程第二次巡遊東南。

迎著剛剛升起的朝陽,靚麗的陽光灑滿整個關中平原,山川如畫河水清澈,數千禁軍皆都黑色甲冑罩體,弓弩劍戟披掛整齊將東門之外直到渭河大橋數里範圍防守的水洩不通,林立的長戈迎著陽光散發著冰寒凌厲的光芒,溫暖的河風吹拂下密密麻麻的旌旗呼喇翻捲,整個場面莊嚴而肅穆。

數十萬咸陽百姓圍觀之下,始皇帝身穿黑色龍袍,頭戴衝天冠,腰懸寶劍,腳踏四方履緩緩登上河岸邊一處長滿青草的五層祭台,四周玄武衛按劍護衛,太卜占驗吉時,太祝擺設少牢,太樂指揮鼓樂,太史負責記錄,奉常宣讀祭文,一番和往年沒有任何變化的祭祀禮儀之後,皇帝親自焚香祈天禱告,然後宣佈春祭完畢,所有隨行的王侯公卿和文武百官以及後宮諸多妃子公子公主皆都一起拖鞋下河洗腳,用河水洗手洗臉,表示春寒盡去。

洗腳儀式結束之後所有人再次穿好鞋襪,整理好衣服之後皇帝登上天子玉輦。

「朕自今日始巡遊東南,通武侯、李相、蒙卿、少師等諸位愛卿隨朕巡遊,馮相執掌朝政,扶蘇、昆、高、將閭諸公子協助馮相理政,學習處理朝堂政務……」

「嘩~~」

皇帝此言一出,整個場面一片嘩然,文武公卿皆都滿臉懵逼的看著皇帝,包括李斯、馮去疾和蒙毅皆都如此。

特別是李斯,就被皇帝這句話弄的腦海一片空白。

「胡亥過來,此次隨朕一起一起出巡!」皇帝沒有理會現場數百文武百官的呆滯和喧嘩,而是對著和扶蘇等一群公子站在一起的小兒子胡亥招手。

胡亥傻呆呆站了半晌,嘴巴張的可以塞進去一個大鴨蛋。

「皇兒快去呀!」胡亥的母妃強忍著欣喜和激動一把將兒子推了出去,胡亥踉踉蹌蹌走到秦始皇的車架前面,結結巴巴的看著皇帝說:「陛下……兒臣……兒臣……」

「東方道竣工通行,此乃我大秦前所未有之盛事,朕此次巡遊就是要視察東南諸郡,同時昭告天下萬民朕之決心,一定會把我大秦治理成為繁華富庶之國,你是朕的幼子,此次帶你巡遊,是想讓你看看我華夏大好河山,感受民心,體察民情,以此體悟君王治國之道,通武侯、李相、蒙卿、少師皆與朕同乘,胡亥乘車隨後,出~」

「嗚~~嗚~~~」

隨著皇帝一聲令下,兩側的號手吹響牛角號,低沉的聲音如同悶雷一般遠遠傳開,數千禁軍也開始徐徐而動,兩邊散開出來一條直通渭河大橋的通道。

始皇帝三十一年春三月,始皇帝開始了第二次東南巡遊。

威武的禁軍,矯健的駿馬,林立的長戈,翻飛的大秦龍旗在河風的吹拂下獵獵招展,迎著初升的朝陽,踏著整齊的步伐在一聲接一聲的號角聲中護送著數百輛嶄新的四輪馬車離開咸陽,過渭河大橋,過長安宮,過樂游苑,過灞河大橋,綿延拉長近二十里的隊伍順著新修的水泥道往東南而去。

咸陽東門之外,文武百官和公子王妃以及數萬民眾跟隨相送,直到再也看不到招展的旌旗之後才慢慢回轉,而那朝陽升起的天邊,還隱隱傳來如同悶雷一般的馬蹄聲和長鳴不斷的號角聲。

皇帝此去必然一帆風順,但留給咸陽文武百官和百萬民眾的,卻是萬分的迷茫和不解。

馮去疾作為統御六部的右相,負責執掌朝政維持大秦的運轉,扶蘇等幾位被皇帝欽點要跟著學習理政的公子皆都圍聚在馮去疾身邊,一個個懵頭蒙腦的看著馮去疾。

「右相,我等該如何做?」扶蘇臉色略有些灰敗的對馮去疾拱手。

皇帝出巡,帶走了胡亥,這讓他感覺到有一種天塌下來的感覺,其他幾位公子也皆都滿臉的迷茫和喪氣。

「既然陛下安排諸位公子跟著老夫學習處理政務,還請勿要懈怠和偷懶,明日卯時去尚書省點卯上差,不得無故延誤!」

馮去疾揪著花白的鬍鬚沉默許久之後大袖一擺上了自己的馬車,也不管一群公子的鬱悶神情獨自先行離開。

而看著馮去疾離開,剩下的王侯公卿和官員也皆都與諸位公子拱手告別上車回城。

皇帝一走,馮相最大,無論皇帝是何種心思和安排,他們只需要唯馮去疾馬首是瞻處理好朝堂政務即可。

「兄長,父皇……」看著所有官員都陸續離開,一群公子都聚集到扶蘇身邊,公子高不知所措對著扶蘇拱手。

「二弟勿要多問,父皇心思為兄也不清楚,還請諸位聽馮相安排,明日按時上差!」

扶蘇也不知道該怎麼答覆,直接打斷了公子高的話之後蹬車離去,一群公子互相看看之後也只好各自上車。

皇帝出巡,天下震動。

大秦都市報忙成一團,一份新的專刊連夜出爐,數日時間趕印數萬份通過報商和來往的商旅迅速通傳天下。

無數六國遺散民間的王孫貴族和百家門徒皆都或明或暗的聚在一起交流討論。

其中既有對於皇帝突然安排諸位成年公子跟著馮去疾學習處理政務的猜測,更多的是對於皇帝單獨帶上幼子胡亥巡遊的不解,自然還有心懷不軌者暗中策劃襲擾刺殺之事,不過經歷三年前始皇帝巡遊東南在宛城和大梁遭遇兩次刺殺失敗的教訓之後,諸多心懷不軌者也皆都茫然和膽怯。

而且因為此次陪同皇帝巡遊的還有一個特殊人物……清河侯陳旭。

三年前楚商冉顙數百人夜襲行轅,結果皇帝早已暗中得到清河侯提醒,因此冉顙夜襲失敗,數百人被屠殺殆盡,然後博浪沙有韓國刺客安排獩國大力士伏殺始皇帝,但皇帝也提前的到清河侯警示而刺殺失敗。

這兩件事雖然隱秘,但數年之間也早已傳的沸沸揚揚。

清河侯乃仙家弟子,掐指一算便能通曉天下萬事,任何鬼魅宵小皆都逃不過清河侯的法眼。

有清河侯伴隨左右,即便是六國貴族心存死志要伏殺皇帝,也皆都感覺沒有任何希望,因此消息通傳天下,但卻沒有任何人膽敢再次出手。

一條平坦的水泥馬路,在山嶺之間蜿蜒,數千黑壓壓的大軍迤邐而行,斥候前後三十里哨探路況,沿途郡縣鄉鎮皆都兵卒戒嚴,皇帝巡遊隊伍所經之處,南來北往的商隊民眾皆都將車馬停在路邊伏地叩拜,地方官吏和名士鄉紳列隊於路邊恭迎。

巡遊隊伍浩浩蕩蕩,日行不過百里,凡是路經繁華鄉鎮,皇帝必然要暫時停留接見當地鄉老民眾,而路過縣城,必然要紮下行轅觀看服務站的設施和建設情況,詢問來往商旅對於服務站的看法,接受當地官員匯報政務。

東方道修建成功,陳旭也是第一次出門,因此自然也非常關心東方道的建設和運營情況,不僅沿途仔細查看和詢問東方道的整體建設質量,每到一個服務站,也必然興趣濃厚的和承包商交流討論服務站的各種服務設施,包括腳舍、食舍、商舍、警察局、維修站等一切附屬設施的配套情況。

而隨同而行的官員包括李斯、王賁、蒙毅等數十位官員也都對這條新修的水泥道充滿了濃厚的興趣,此次出行,所有人的感覺就是一個字……舒坦。

道路平坦沒有絲毫凹凸不平的地方,四輪馬車也平穩無比,加上車軸上安裝了鋼鐵軸承運轉靈活,因此坐在馬車上絲毫感覺不到以前那種顛簸和勞累,最主要的是無論大小河溝皆都假設了平坦的水泥橋,再也不用跋山涉水舟車換乘的勞頓。

因為是第一次感受這種水泥馬路,因此巡遊隊伍走的異常緩慢,從咸陽至渭南,距離不過兩百里,但卻停停走走了足足四天,每日行程不過五十里。

因為對服務站感興趣,皇帝命令在渭南服務站側紮下行轅,率領同行的官員和渭南的大小官吏在服務站視察了整整一天,觀察南來北往的商旅和服務站的運營情況,而南來北往的商旅也非常激動和興奮,不少商人獻上奇珍異寶讓皇帝高興的合不攏嘴,一高興又停了一天,到了第三天在陳旭和一群官員的不斷勸說下才猶自不捨的拔營啟程。

渭南到華陰不過百里路程,停停走走又是兩天.

而到了華陰之後,因為春色燦爛心情舒暢,皇帝率領隨行的官員登華山祭拜,安排工匠削石立碑,李斯執筆洋洋灑灑寫下一篇歌功頌德的祭文篆刻於石碑之上,並且為了彰顯威儀,皇帝命令當地官員徵召刑徒和民夫工匠建西嶽廟,以示對華山之尊。

站在華山東側的朝陽峰上,極目遠眺山下的河流山川和蜿蜒曲折狀若絲帶的東方道,皇帝雖然衣衫散亂滿頭大汗看起來略有些狼狽,但心情卻極其舒爽,指著連綿起伏的巍峨山嶺和廣袤的山川大地笑曰:「諸位愛卿,黃帝和堯舜二帝都曾封禪西嶽,但皆都不如朕今日之威儀,五嶽如今盡入大秦疆域,如此山川風物華光美景,豈能不為世人所知哉,傳朕諭令,命令華陰縣官員安排工匠開鑿通往華山諸峰的石道,加以鎖鉤鏈接,下次朕再次巡遊,必然要爬上南北主峰……」

陳旭和隨行的官員皆都苦笑皺眉。

華山乃是華夏境內最為險峻的山脈,山峰林立,處處都是懸崖峭壁,哪怕兩千年之後,華山之上台階鎖鏈完備,但還是遊客最為難以攀登的旅遊景點,特別是蒼龍嶺和落雁峰,兩邊千仞絕壁,非是有絕大勇氣和毅力,決計爬不上去。

而今天為了爬上這朝陽峰,不光動用了當地數千民夫和刑徒伐木開路,甚至還有數千禁軍攜帶繩索架設繩梯,最後幾乎是幾百個玄武衛把皇帝背上來的。

因此按照皇帝越來越發福的體格和身體狀態,怕是這輩子都沒辦法爬上去了。

但皇帝一言九鼎,他說要修路自然所有官員都只能默然認同。

總之從目前的狀態來看,皇帝這一趟巡遊肯定很高興,打斷皇帝的興致完全沒有必要。

至於勞損民力之事沒有絲毫的辦法,這件事始皇帝不做,後面還會有很多皇帝要做。

何況始皇帝的血脈裡面就有基建狂魔的因子,他這一輩子想做的事都做到了……除了長生不老。

在華山停留了足足五天之後巡遊隊伍再次啟程,兩天之後過靈寶出函谷關,正式進入了中原地界。

接下來的過程和前面的巡遊沒有任何區別,每到一處縣城,皇帝必然要紮下行轅視察服務站,接見來往於東方道的商旅和當地官吏名流,走走停停到達洛陽之時已經是距離從咸陽出發二十天之後了。

洛陽乃是西周都城所在,這裡農田肥沃繁華富庶,加上商律解禁之後商賈活躍,因此洛陽城中與咸陽一樣熱鬧非凡,二十餘萬戶六十餘萬人口,絕對是中原地界首屈一指的超級大城市。

而且因為洛陽和咸陽算是最近的兩座超級大城市,因此許多東西幾乎都是處於共享狀態,咸陽出版的報紙和書籍最多三天就能送達,出現的許多新生事物最多一旬之內洛陽城中必然開始出現,從公交車到蹴鞠比賽,從美食到服飾,洛陽民眾都牢牢的緊跟著咸陽的步伐在追趕最新的潮流,因此到達咸陽之後,無論是皇帝還是陳旭等一群官員,都發現洛陽簡直就是咸陽的一個翻版,吃穿住用娛樂玩耍幾乎一般無二,而且商業更加發達,東西南北的商賈都聚在洛陽,大街上各種新商舍一家挨著一家,比之三年前的咸陽都要繁華無數倍。

天子降臨,洛陽官員民眾異常熱情踴躍,每日都有成千上萬的民眾湧到皇帝行轅拜見皇帝,各界名流獻上書冊文章和奇珍異寶討好皇帝,龍心大悅之下,始皇帝在洛陽駐紮下來不願意走了。

這種萬民朝拜的情形他從來就沒有見到過,充分的滿足了皇帝巡遊天下彰顯威德的心思和想法,而跟隨而來的咸陽都市報的記者也每天忙的不亦樂乎,把皇帝每天的接見百姓和視察東方道的情形記錄下來,然後添油加醋妙筆生花寫成一篇篇皇帝巡遊專稿,通過驛站四百里加急不斷送往咸陽報館,而皇帝的巡遊經過,最多六七天便能夠通過新一期的報紙通傳天下。

陳旭和李斯蒙毅等一群隨同巡視的官員也樂的逍遙,每天跟著皇帝吃喝玩樂,不緊不慢的在這個春夏之交慢慢遊山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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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5章 大王不好,秦人來了

而就在皇帝巡遊東南之時,同樣有一支大秦禁軍保護的隊伍在背道而馳,正驅車馬在廣袤無垠的荒漠和草原之中穿行,一路忍受顛簸極寒到處尋找月氏王庭所在。

從一月初出發,到三月初,整整接近兩個月的時間,李順帶領的這支出使月氏的隊伍在廣袤荒蕪的苦寒之地還沒有找到他們要出使的目的。

一月初十出發,二月初渡過大河進入月氏境內,但因為沒有地圖和熟悉的嚮導,這支隊伍在積雪和荒漠之中跋涉近二十天,幸虧攜帶的乾糧足夠,加上沿途打劫一些小型的月氏部落,這樣才能堅持下來。

而面對大秦這支小型的使臣隊伍,剛剛度過寒冬的遊牧民族充滿了恐懼,其中一些部落甚至還進行了攻擊,但在三百全副武裝的大秦鐵騎的面前,上千人的聚集區根本就不堪一擊,連續數次的屠殺之後,這支隊伍的將士馬屁股後面都掛上了一串一串的人頭。

雖然期間也有大秦將士受傷,但幾乎都是輕微的箭創和皮外傷,兩層皮甲加上還有一些精鐵打造的甲片保護,月氏並不算鋒利的骨箭和刀刃並不能給護送的禁軍造成太大的傷害,隨行的醫士和護士進行簡單的包紮就基本無礙,從俘獲的俘虜口中,這支隊伍也終於慢慢打聽到了月氏王庭所在,加上進入三月氏後氣溫回暖,草原荒漠之中也開始花草繁盛起來,沒有冰雪阻路,隊伍的行軍速度也快了不少。

荒漠邊緣一片花草盛開的草場,無數牛羊馬匹在草原上放牧,偶爾還能聽見遠遠傳來牧女的歌聲,綿綿起伏的矮丘之間有一方宛若平鏡的湖泊,面積數百畝,湖泊四週數條小溪和河流,春天融化的積雪化作清澈冰寒的溪水淙淙流淌進入湖泊之中。

湖泊和小河溪流之間散落著大大小小無數的氈房和帳篷,呈散射狀輻射湖泊四周十餘里的範圍。

這裡就是月氏王庭所在地。

在湖泊南面一片整齊的環形氈房中央,有一座最為高大的帳篷,高約六丈,佔地足有三四畝,全部都是樹木和牛皮構建,上面不光嵌有各種顏色的寶石,還用不同的顏料涂畫著各種日月星辰以及怪獸的圖案,大帳門前一堆石頭砌成的巨大祭台,闊約十丈,上面矗立著一根狼皮大纛(dào),畫著一個看似兩個馬頭的奇怪圖騰,加上大纛所在,使得這個極為奢華的帳篷有若鶴立雞群一般特別醒目。

整個月氏王庭駐地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無數牧民都脫下了厚厚的翻皮冬裝,換上了短襖和皮褂在來來回回的奔忙,有老者在為牛羊馬匹接生,有婦女在擠羊奶馬奶,有魁梧的男子在騎馬操練,還有孩童在照顧幼畜,但無論男女老少皆都心情舒暢,此起彼伏的叫嚷呼喊之聲連成一片,響徹這片方圓數百里的草原大地。

大帳附近聚集著上千身形彪悍身背弓箭的月氏武士,臉上皆都紋著奇怪的花紋,每人手上還牽著一匹高大的駿馬,其中有些已經配上了如今大秦早已裝備的高橋馬鞍和馬鐙,雖然看起來做工粗糙,但作用卻並無二致。

從陳旭正式在大秦推行馬鞍和馬鐙已經過去了快三年,加上兩次匈胡戰爭之後,許多逃散的匈奴跑到月氏避難,自然也把大秦這種能夠讓騎手坐在馬背上穩如泰山的裝備傳播出來,因此這種裝備也開始在西域諸地出現,而月氏是西域最大的一個部族,與大秦也隔的最近,只要有心去弄,總會找到能夠製作馬鐙馬鞍的方法和工匠,只是工藝水平不能和大秦這種工業基礎強盛的中原霸主相提並論而已。

照貓畫虎,總有那麼幾分相似。

這就好像女人,關上燈蒙上臉,黑燈瞎火的其實跟美醜沒啥關係,關鍵是能用就行。

眾星捧月的王帳之中,地上鋪著厚厚的羊皮地毯,一個身穿翻毛羊皮長袍、長發披散面容威嚴的老者正盤腿坐在中央位置,面前粗糙的矮桌上擺放著牛角杯和大塊燉煮的牛羊肉,兩邊同樣盤坐著十多位裝束各異月氏部落的首領,大部分都是中年人,也有幾個相貌英俊的青年,頭髮顏色有紅有黃有黑,但皆都披頭散髮,面前的矮桌上也擺放著差不多同樣的物品。

老者背後的帳壁上掛著幾把青銅長劍和長戈,中央一個紅色刺眼的雙馬圖騰,圖騰上方掛著一排野獸和牛羊的頭骨,顏色慘白充滿著一股濃濃的煞氣,同時又帶著濃郁的遊牧民族粗獷野蠻的風格。

「燒當部落的羌人半月前搶劫了魯哈王的部落,不光搶走了數百頭牛羊馬匹,並且還搶走了魯哈王的妻子女兒和數百人口,魯哈王也身受重傷不治身亡,今日本王召集諸位前來,就是準備攻擊燒當部落,讓羌人知道我們月氏不是可以隨意欺負的弱小部族……」

「大王,那還等什麼,我早就看那些羌族人不順眼了,每年到了開春這些羌人都會下來搶劫,必須要狠狠的教訓他們一頓,讓他們知道我們月氏人的厲害!」一個身材魁梧的紅鬍鬚大漢拍著案桌站起來。

「不錯,自從我們佔據了這片水草豐美之地,羌人年年前來襲擾,那些只會和野狼交配的傢伙必須要狠狠的揍一頓!」

「對付燒當部落,何須大王親自動用王帳的親衛,我南圖部落就能將他們打的屁滾尿流!」一個臉色陰鷙的黑髮中年人站起來。

「南圖王可不要大意,那些羌人動作敏捷跑的比沙狐還快,而且喜歡藏在山地之中,往年又不是沒有和他們交過手,在山嶺之中我們根本就追不上他們……」

「骨尕王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南圖部落如今也裝備了數百大秦馬鞍和馬鐙,騎手可以坐在馬背上從容射箭,那些羌人蠻子跑的再快還不是只能趴在馬背上逃命,莫非你們忘記了匈奴如何被大秦打敗的,有了馬鐙和馬鞍,過幾年我們月氏必然也可以組建一支數萬裝配了馬鐙和馬鞍的大軍,到時候聯合起來攻入河東打敗大秦……」

「攻擊大秦?南圖王莫非想讓我月氏滅族?」坐在月氏王左手下方一個紅色鬍鬚的老者厲聲打斷黑髮中年人的話。

「左平王說的是,南圖王莫要胡言亂語,我月氏部落分散不說,弓箭武器不如大秦犀利,馬具甲冑不如大秦完備,此話一旦傳到大秦,大秦皇帝若是派出大軍攻擊,我月氏危在旦夕!另一個身穿長袍頭上紮著護額的中年人也附和說。

「哼,我月氏既不是匈奴這群野蠻之人,也不是東胡那群短視之輩,大秦即便是厲害,但有大河和山脈荒漠阻擋,他們定然不敢攻入我月氏王庭來……」

「哼,恐怕是你沒有見過大秦軍隊的厲害,聽逃散投奔而來的匈奴人訴說,大秦甲冑堅固,弓箭根本就無法射穿,而且武器精良鋒利,即便是青銅刀劍也是一擊便碎,野蠻的匈奴人在大秦軍隊面前不堪一擊!」

「不錯,我也從匈奴人口中得知,秦軍兇猛如虎狼,不光馬具精良武器犀利,而且皆都悍不畏死,攻擊也講究兵法調度,遠比我們強大,因此還是不要打大秦的注意為好。」

「大秦佔據富庶中原,人口數千萬,糧食堆積如山,那本來是我華夏共有的財產,只不過被周人搶去了而已,某有生之年必然要攻入大秦把中原搶回來……」

「夠了~~」

聽著十多個部落頭領互相大聲吵鬧,月氏王終於忍不住了,大吼一聲將吵嚷的聲音壓制下來之後臉色陰沉的說:「與大秦為敵,我月氏眼下還做不到,但我月氏如今擊敗羌人佔據了這片水草豐美之力,加上熟悉了馬鐙馬鞍的製作,十年之後必然能夠聚集力量和大秦一決高下,但眼下還不是時候,今日討論的是攻擊羌人的燒當部落為魯哈王報仇……」

月氏王凌厲的眼神掃過整個大帳,所有首領皆都重新坐好,雖然許多人心有不甘,但月氏王如今勢力最大武力最強,還沒有人敢正面冒犯他。

接下來大帳之中又是一番吵嚷之後有了結果,月氏王也開始發號施令讓這些頭領返回各自的營帳召集人馬準備去攻擊羌人部落,但就在此時,遠處東南方向忽然有十多匹駿馬疾馳而來,馬背上的騎手皆都披頭散髮臉色蒼白,一邊使勁兒揮鞭狂抽著胯下的駿馬,一邊還忍不住回頭張望,面容驚恐似乎看到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報~~」

十多匹奔到大湖附近,然後一路大聲呵斥著直奔高高樹立的狼皮大纛和王帳而來。

「報,大王不好了,秦人來了!」

一群騎手還沒等到駿馬停下來便都紛紛身姿靈活的跳下馬背,其中一個丟下韁繩便直接闖入大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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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6章 兩軍對峙

一句秦人來了瞬間就讓大帳之中炸鍋。

包括月氏王在內的所有人幾乎同時驚慌失措的站起來。

坐在靠門口的一個部落首領一把揪住報信者的胸襟大吼:「快說,秦人來了多少?聚王庭還有多遠?」

「秦人……秦人來了數百,距離王庭不到五十里……」報信者被勒的直翻白眼兒。

「呼,嚇死我了,才幾百人而已!」所有人同時鬆了一口氣,問話的頭領也手一鬆將報信者丟到地上。

「大王,秦人竟敢蔑視我大月氏,區區幾百人就敢來我王庭,讓我去把他們都殺了!」臉色陰鷙的南圖王說完大步就往賬外走去。

「慢著!」還是那左平王開口,然後他轉身看著匈奴王說,「王兄,秦人只派遣數百人遠道而來,恐怕不是想要和我們打仗,我看還是不要輕易動手為好,先看看他們到底有何目的?」

「大王,左平王說的不錯,秦人派遣這麼少的人前來,必然是有目的,若是我們殺了必然會惹來大麻煩!」

另有幾個部落頭領都一起看著月氏王。

「你們說的不錯,大秦與我月氏素無仇怨,偶爾還有商隊往來,若是貿然殺了他們的,傳出去必然會惹怒大秦皇帝,眼下我們還無法與大秦抗衡,通傳下去,列隊出迎,本王要看看秦人究竟想來幹什麼?」

「是,大王!」所有的頭領都一起躬身行禮之後退出王帳,各自召集附近的護衛。

隨著幾聲悠長低沉的牛角響起,聲音遠遠傳出十數里,方圓百里之內正在幹活兒放牧的月氏族人在短暫的失神之後全都聞訊而動,無數身強體壯的男子皆都趕緊取上弓箭武器翻身上馬直奔王帳而來。

一隊三百餘人黑盔黑甲的秦國軍隊護送著十輛馬車,在一群驚恐的月氏人帶領之下,正策馬徑直往大湖而來,雖然只有三百人,但卻長戈林立旌旗翻捲,馬蹄步伐整齊踩踏著地面,如同滾滾的悶雷一般震動空曠的草原,行進之中花草折斷草泥四濺,在花草盛開的草地上踏碎一條泥濘之路,氣勢雄壯聲勢駭人。

「嗚~~嗚~~~」

伴隨著一陣若有若無的低沉號角聲傳來,隨之而來的就是急如奔雷一般的馬蹄聲,匯聚成海嘯之勢迎面而來。

「李大人,看來月氏人已經發現了我們的行蹤!」護送的校尉策馬走到李順的馬車旁邊匯報。

「嗯,我們一路前來,輾轉近兩千餘里,這裡是月氏王庭所在,必然有哨探匯報月氏王,眼下還不知道月氏王的態度,讓所有人做好戰鬥準備,如若發生戰鬥,你等也不用刻意保護我和車馬,迅速派人脫離戰場返回咸陽稟報陛下!」

「喏~」校尉抱拳領命,然後回頭大聲呼喊幾聲,本來策馬疾馳的隊伍很快就慢了下來,所有的禁軍都開始整理弓弩和刀劍,臉色也都變的冷峻無比。

這三百人不是普通的禁軍,而是負責保護皇帝的衛尉禁軍,皆都是從大秦軍隊之中百里挑一的悍卒,每一個都是從戰場上廝殺倖存下來的勇士,而且皆都有勛爵在身,最低都是二級上造,其中還有不少是這次從西北大營裁撤精選下來充入衛尉禁軍的新鮮血液,剛剛與匈奴東胡廝殺過,對於新式的馬卒裝備和鋼鐵武器非常熟悉,因此即便是只有區區三百人,但卻都殺氣十足氣勢高昂,絲毫沒有膽怯之心。

「李……李大人,您……您方才是何意思?」

跟隨李順而來的一個官員戰戰兢兢的看著前方隱約可見的月氏人的旗幟和滾滾而來的煙塵,結結巴巴的抹著額頭的虛汗說。

「我的意思是今天可能我們都要死在這裡了!」李順臉色有些蒼白的回答。

「啊?!」馬車上幾個隨同而來的官員和通譯嚇的差點兒從馬車上掉下去。

「怕什麼?男子漢大丈夫,死則死爾!」李順偷偷的擦了一下額頭的虛汗。

「可是……可是我……我還不想死……」一個官員驚恐的臉頰扭曲的像個鞋拔子一樣。

「哼,大軍衝突,想不想死由不得你,但某要提醒諸位,我們是大秦皇帝的使者,頭可斷血可流,但氣勢不可丟,若是誰想投降變節祈求月氏王饒命,某先斬下他的狗頭,月氏,蠻夷耳,何懼哉!」

李順故作鎮定的按著藏在衣服裡面的四枚手榴彈大聲呵斥。

這三四枚手榴彈是陳旭臨行前送給他的,並且詳細教會了他使用方法,本來陳旭還想送他一把手銃的,但想了一下還是放棄了,不經過長時間的裝填和熟悉,手銃用起來還不如輕弩,主要是開一槍之後裝彈麻煩,不熟悉的人十分鐘搞不定,特別還是騎在馬上的時候。

「李大人說的不錯,月氏和匈胡一般都是茹毛飲血的野蠻種族,刀槍弓箭皆都如同腐朽的亂茅草,鎧甲都不會製作,懼他們作甚,一會兒如果真的起了衝突,屬下便率領兒郎徑直殺向月氏王的大旗所在,月氏人必然慌亂,諸位大人便可以調轉車頭逃離戰場……」校尉在馬車旁邊說。

「一會兒勿要輕舉妄動,一切聽我號令,我想月氏王只要不蠢必然不會發動攻擊!」李順叮囑說。

「喏!」校尉拱手領命,坐在車上的幾個官吏和通譯緊張的心情也微微放鬆了一些。

前方的號角聲越來越清晰,在如同悶雷般的馬蹄聲中,一股遮天蔽日的塵土越來越近,很快就能夠看到無數招展飄揚的各式各樣的旗幟,然後就看到了如同潮水一般洶湧而來的月氏大軍。

雙方相距不到五里。

「止~」校尉舉起手中的紅纓長槍。

「咴~~」

瞬息之間,三百禁軍幾乎同時勒住韁繩,胯下的馬匹皆都揚起前蹄發出一聲嘶鳴之後停了下來,排列成兩派整齊的陣列。

『弓~~」校尉再次發令,只聽呼喇一聲整齊劃一的響聲,兩排禁軍都幾乎同時掛戈舉起了長弓,一支支帶著尾羽的長箭搭在了弓弦之上。

「嗚~嗚~~」

隨著月氏大軍越來越近,足有五六千人排列著凌亂而鬆散的陣列衝到了不到三里的位置,在月氏大軍的後面,可以看到十多面不同顏色的旗幟,將一桿黑色的大纛簇擁在中間。

「大人,那黑色的大纛必是月氏王所在無疑。」

校尉臉皮微微抽抽著,臉色異常冷峻威嚴,握槍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打仗就要死人,說不怕那是假的,對方如果只有兩三千人還有一戰之力,即便是最後失敗月氏人也必將遭受重創,但眼下對方足有六千餘人,而且熟悉匈胡情形的校尉也可以看出,今天來的不是時候,碰到了硬茬子,因為在月氏王的大纛四周還有十多面其他部落的旗幟,也就是說,今天面對的不光是月氏王庭的大軍,還有其他部落的軍隊。

「校尉,今日情形有些不妙!」校尉旁邊一個百將也非常緊張的舔著嘴唇低聲說。

「呵呵,的確如此,但我等也不是軟柿子,一會兒聽我號令,如果戰鬥開始,除開留下一屯兵卒保護李大人脫離戰場,其他人都隨我一起攻擊大纛位置,斬將奪旗月氏必然大亂!」

「喏~」四周幾個將領都拱手散開。

蹄聲如雷滾滾而來,月氏大軍距離不到兩里,氣勢洶洶的模樣看來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箭~~」校尉再次舉槍大吼。

「嘩啦~~」三百禁軍幾乎同時拉開了長弓,鋥亮的鋼鐵箭頭在陽光下散發出寒光。

「搖動使者大旗~」李順緊張的從馬車上站起來。

「搖旗~~」校尉大吼。

隊伍後面,一個禁軍開始揮動手中足有兩丈餘長的旗杆,一面黑色龍旗左右來回劇烈的搖晃起來,而隨著大旗的搖動,對面的月氏大軍後方響起幾聲短促尖利的號角之聲,急速奔馳的月至大軍很快就放慢速度,最後在相距大約一里的位置停了下來,然後大軍兩邊散開,大纛和十多面部族王旗從大軍中越眾而出,一個身穿長袍的老者帶著一群裝束各異的部族首領列隊站在了大軍的最前方。

場面瞬間安靜下來,雙方策馬相對皆沒有任何動作,三百禁軍依舊處於長弓滿月狀態,而對方的大軍之中,也有無數的騎手已經拉開長弓,雙方對峙在春光明媚花草繁盛的草原之上。

一方兵強馬壯,五六千人散開黑壓壓佔據了三四里的區域。

另一邊只有區區三百人,列隊散開不到半裡。

雙方的差距一目瞭然,若是戰鬥開始,三百人瞬間就會被對方淹沒下去。

「王通譯,帶著旗手前搭話,告訴月氏王,我等只是奉皇帝之命前來的使者,並非要和他們打仗!」

看著眼前的場景,李順的驚恐也慢慢平靜下來,月氏王必然沒有打算攻擊他們,這樣做的目的最大的可能還是耀武揚威式的恐嚇。

隨著禁軍往兩側微微散開一條縫隙,穿著七品官袍的通譯帶著兩個手持大旗的禁軍慢慢出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23:45
第827章 還有誰敢一戰

對峙的月氏大軍雖然看起來兵強馬壯,但其實許多戰士都內心惴惴緊張不安,即便是月氏王和許多頭領也是如此。

隨著大秦鐵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一年之內征服強大的匈奴和東胡,兩次戰爭共計屠殺匈胡十餘萬人,俘虜三四十萬,牛羊馬匹不計其數,也就是說匈胡數百年積累下來的一點兒根基幾乎被大秦一鍋端的乾乾淨淨,死去的幾乎都是匈胡最強壯的戰士,剩下的都是婦孺老幼,如今都被秦軍強行遷徙至東北西北數郡邊關附近數百里放牧,完全沒有了任何反抗的能力和機會。

而根據逃難來的匈奴人驚恐的描述,大秦軍隊完全就是一群凶狠嗜血的野獸,根本無法阻擋,河套之外於冰天雪地之中一戰,徹底將匈奴人最後一點兒勇氣和信心碾成了粉碎,兩個逃入月氏的匈奴貴族已經完全被嚇破了膽,在夢中都還在驚恐的哭喊,其中一個現在已經瘋了,大冬天的不願意睡在氈房帳篷之中,而是要躲在羊圈之中摟著羊才能入睡。

而且還不能和他們提大秦兩個字,一提便會渾身發抖。

月氏人本來就對強大的中原諸侯非常忌憚,在匈奴人的影響下更加惶恐,因此月氏王下令,所有邊境的月至部落往西北遷徙,任何人不得靠近大秦邊境,就連商隊都不許去和大秦交易,生怕有人在中原和秦人起了爭鬥而惹怒皇帝。

但他們千防備萬防備,自己沒去招惹大秦,大秦竟然派人來了,雖然只有區區三百人,但在他們看來卻絲毫不敢大意,因為只要他們敢動手殺死這三百人,估計後面會有三十萬大軍前來報仇。

眼前這六千餘人,幾乎就是月氏人最為精銳的王庭護衛,其中還有一千餘人是其他部族首領帶來的親衛。

但即便是人數懸殊如此巨大,月氏王還是不敢動手。

因為就是這區區三百人表現出來的氣勢和排列威嚴整齊的陣型,就和他手下這群最精銳的王庭護衛差異巨大,自己這方的人一個個也都野蠻彪悍,但卻陣型鬆散紀律鬆弛,即便是指揮大軍一擁而上,按照匈奴人的描述,這場戰鬥月氏人必然只能以慘勝結束。

雙方在極度緊張的安靜對峙之中,看著秦軍突然有動作,整個月氏大軍瞬間緊張起來,甚至還有人忍不住射出了手中的長箭。

「住手~~」策馬站在月氏王身邊的左平王緊張的大吼,但長達數里的陣型卻如何約束的住,隨著稀稀拉拉的箭矢射出去,已經有一部月氏戰士策馬衝出陣營往秦軍殺了過去。

「稍安勿躁!」月氏王伸手一把拉住自己的弟弟,「都說秦軍凶悍如虎,今日正好乘機看一下他們的實力!」

「王兄,若是衝突失控恐有大難!」左平王急切的說。

「放心,王兄自有分寸!」月氏王臉色凝重的搖頭。

「完蛋了~」李順渾身哆嗦著一屁股坐下來。

校尉也緊張無比的舉起長槍,看著這一群足有五六百人的月氏戰士洶湧而來,也等不及李順的號令了,毫不遲疑的長槍往前一指,大吼一聲射。

「嘣嘣嘣~~」

三百禁軍令行禁止,聽見命令幾乎瞬間就鬆開弓弦。

「咻咻咻咻~~」

漆黑的長箭在亮麗的陽光下飛掠而出,鋒利的箭頭撕裂空氣發出清晰可聞的聲音射向迎面而來的月氏人。

「噗噗噗噗~~」

衝在前面的月氏戰士紛紛中箭,發出淒厲的慘嚎跌落馬背,同時還有中箭的戰馬嘶鳴著栽倒地上掙扎,隨後衝擊的戰馬有人繞開有人策馬跳過還有的收不住直接踩在戰馬和落地的同伴身上失去控制,場面瞬間一片慌亂。

「一屯二屯出擊!」校尉再次揮槍大吼。

「殺~~」一個百將揚起手中的長柄大刀帶頭衝了出去,身後兩個屯長和一百禁軍也掛弓抽出馬刀緊隨著衝了出去。

說實在,這個距離對大秦軍隊來說非常不利,因為彼此相距不過一里,戰馬啟動無法達到最快的速度,因此就不能產生最大的衝擊能量,但一群禁軍畢竟是戰場上廝殺下來的悍卒,毫不畏懼的使勁兒狂磕馬鐙,在鈍刺的刺激下,戰馬嘶鳴著狂奔起來,而禁軍手中的馬刀也開始掄圓甩動起來,借助馬力和速度產生最大的殺傷力。

「大王,何必如此浪費,乾脆下令一輪齊射,這區區幾百秦軍便死光了!」南圖王非常不解的說。

「圖南,本王自有主張,需要你三番五次的提醒麼?」月氏王冷哼一聲,揚起手吩咐說,「聽本王命令,約束屬下任何人不得輕舉妄動。」

「是!」周圍一群人同時答應下來。

一里距離,雙方騎乘的皆都是駿馬,因此短短不過兩分鐘時間,雙方便已經短兵相接。

這不是襲擾戰而是正面衝突,輕弩已經失去了太大的作用,經驗豐富的禁軍皆都憑藉刀劍貼身搏鬥,在鋒利堅韌的鋼鐵武器和馬鐙馬鞍加持之下,秦軍雖然啟動稍慢,但爆發出來威力遠不是這幾百紀律鬆散的月氏人可以抵抗的。

因此在雙方交匯的剎那之間,勝負已經顯現,衝在最前面的百將手中的長刀輪開畫著一個巨大的半圓,凌厲的刀光在陽光下閃耀,鋒利的刀刃掠過衝上來的月氏人的身體,伴隨著撲哧撲哧的聲音,一股股血光在空中綻開,伴隨著一聲聲淒厲的慘叫,一個接一個的月氏戰士從馬背上載下去,而尾隨在百將身後,百位禁軍也已經掄圓了馬刀與月氏人絞殺在一起,刀光劍影此起彼伏,血光如同噴泉一般在空中汩汩噴出散開,殘肢斷臂甚至是一顆顆圓滾滾的頭顱漫天橫飛跌落,慘叫之聲不絕於耳,受傷的戰馬嘶鳴著橫衝直撞踐踏著落地的主人。

「死~」

百將手持丈餘長的大刀真的如同猛虎一般左砍右劈如同在訓練場上砍草人一般如入無人之境,帶領著身後的百位禁軍如同一群猛虎撞入了羊群之中一般,短短不過十分鐘,雙方交錯而過,禁軍鑿穿了這一股月氏人的部隊,身後只留下一地人仰馬翻的場景和在地上翻滾哭嚎的月氏戰士。

迎面不到半裡就是月氏人的大軍陣地,但百將沒有絲毫的猶豫和膽怯,拉韁回馬,滿身血水的揮舞著大刀反身再次帶領屬下殺入了慌亂的月氏隊伍當中,大刀左右輪開,一顆接一顆的頭顱隨著刀光翻騰而起,一個接一個的月氏人脖腔噴著獻血栽倒下去。

而這一次,月氏人已經不需要聽到號令了,直接驚恐的散開四面逃竄,短短一次迎面衝突,倒下了起碼超過兩百人,秦軍再次反殺上來的時候,所有人膽子都已經嚇破了,秦軍不光凶悍,而且武器也完全無法抗衡,以往只有王庭精銳才能配備的青銅武器在秦兵手中不堪一擊,交擊之下紛紛折斷甚至碎裂,特別是那個拿大長刀的,簡直就是個殺神,一刀下來連人帶武器都劈成兩截。

短短不到二十分鐘,雙方陣地之間就只剩下了策馬緩緩後退的百位秦軍,為首一個手持丈餘長大刀的悍將渾身浴血的用長刀指著月氏人的陣地大吼:「大秦攻無不勝戰無不克,爾等蠻子還敢來否~~」

月氏人的陣地安靜異常,只能聽見沉重的呼吸聲音,就連胯下的戰馬迎著那把滴血的長刀都驚恐的打著鼻息焦躁不安的後退。

一股凌厲而血腥的氣息隨風飄散瀰漫,綿延數里的戰場之上,月氏人皆都驚恐的看著這群宛若殺神的大秦悍卒。

月氏王蒼老的臉上使勁兒抽搐,本來略帶著一絲威嚴的神情完全變成了恐懼,就連方才叫囂要和大秦開戰攻入中原的幾個部族頭領也一個個喘著粗氣渾身發麻。

瞬息之間,一個部族將近六百人傷亡近半,此時雙方中間躺在地上的屍體和傷者中間竟然沒有一個是秦兵。

若是此時乘機揮動大軍發動攻擊,這股三百餘人的秦兵絕對會很快被屠殺乾淨。

「還有誰敢一戰~~」

百將再次揚刀大吼,雖然說的是中原話,但從他睥睨的神情憤怒之中看得出來,這是在向數千月氏人示威,同時也是在向月氏王挑戰。

「王兄,萬不可衝動!」左平王緊緊的拽著月氏王的長袍。

月氏王臉色漆黑的沉默許久,看著一百秦軍慢慢退回陣營之後,這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聲音低沉的吩咐:「所有人收起弓箭武器,下馬!」

隨著嗚嗚幾聲低沉的號角聲響起,月氏大軍騷動一陣之後全部開始收拾弓箭下馬,而看到這個情形,校尉終於是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握緊長槍的手也慢慢鬆開,然後策馬走到李順的馬車旁邊說:「李大人,匈奴人看來被殺破了膽,已經卸兵下馬。」

「甚好,如此甚好!」

李順哆嗦著用袖子擦著額頭黃豆大的虛汗,深呼吸慢慢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而馬車上同行的幾個官員也一個個渾身汗透癱倒在座椅上喘息。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23:46
第828章 使者降臨

月氏王身邊一個身穿布袍的老者緩緩走出來,最後來到距離秦軍不到十丈的距離,恭恭敬敬的拱手對著馬車上的李順行禮並用非常流利的中原話說:「我是月氏王帳下屬臣溫不破,乃是顓頊高陽氏之後,月氏王想問諸位因何要突然來我月氏王庭?」

「李大人,我如何回答?」通譯戰戰兢兢的轉頭看著李順。

方才他剛準備領著旗手出去和月氏人交涉,但還沒走出去月氏人便發動了攻擊,因此他很快又被禁軍護在其中,此時騎在馬上還在一個接一個的打擺子。

在典客署當了十幾年的官,從未上過戰場,也從未看到過面對如此多的敵人野蠻衝殺,也從來沒親眼看到過大秦將卒的凶悍,沒想到短短不到兩刻時間,雙方便發生了一次激烈的交戰,然後躺下了一地的屍體、殘肢、肚腸和血水。

場面非常血腥,但勝利的卻是自己人。

通譯身體的反應一半是被噁心的,一半是興奮和激動刺激的。

「既然會說中原話,本官親自去和他交涉!」

李順整理一下衣服和頭冠,然後讓馬伕驅車而出,在距離溫不破不到兩丈的距離停下,居高臨下聲音嚴厲的說:「本官乃是大秦皇帝親自任命委派的使者,特地前來月氏交涉一件事,你月氏與我大秦素無瓜葛,陛下也不曾派兵討伐你月氏,為何你月氏如此敵視我大秦使者,莫非以為我大秦可以任人欺辱!」

溫不破張大嘴巴半晌,心理苦澀異常。

明明是你們欺負我們好吧,片刻時間便殺了我們幾百人,不過這件事明顯也是月氏人動手在先,因此也只能打落牙往肚裡吞,只好垂頭喪氣的再次拱手行禮說:「我等不知道您是大秦皇帝的使者,今日也並非要攻擊使者的儀仗,而是本來今日準備去攻打羌人的部落,方才攻擊使者的部族不知道緣由造成了混亂,大王眼下已經約束部族不得再次攻擊,委派我來與使者交流緣由,既然您是大秦皇帝派來的,我這就去回稟大王以請示下!」

「嗯,快去,我們一路而來遇到月氏部落的襲擾,損失不小,若是月氏王不給本使一個滿意的答覆,本使回京之後必然一五一十稟呈皇帝,到時候要是大兵壓境,你月氏瞬息之間就會被碾成齏粉。」李順點頭的同時不忘陳旭的吩咐,很是不要臉的威脅了一番。

溫不破退回到月氏陣營之後,很快就看到月氏人開始撤軍後退,而月氏王則帶著數百人舉著大纛和十數面各種不同圖騰標記的旗幟慢慢迎上來,很快雙方相距不過十丈。

而秦軍此時也已經在李順的命令下收起了弓箭刀槍。

「月氏王,本使奉大秦皇帝命出使月氏,本無他意,你卻陳列大軍意圖攻擊我等,莫非這就是你們月氏人的待客之道?」

李順坐在豪華的四輪馬車上冷冷的看著月氏王和他身邊一群裝束各異的部落首領。

他曾經跟隨江琥突襲過匈奴王庭,只通過這些不同的旗幟和裝束,就知道這些人的身份應該是月氏貴族。

因為無論是月氏人也好,匈奴也好還是東胡也好,這些騎在馬背上的遊牧民族基本生活習慣都差不多,因為不會種麻織布,因此身上穿的都是各種各樣的皮革,即便是有布也是商人千里迢迢從中原運送回來的,非常貴重,只有貴族才能享受,至於絲綢,這些野蠻人見都沒見過。

這群人當中,大部分也都穿著華麗的裘服,其中也有幾個文士幕僚樣的人物穿著布衣,容貌衣服髮飾都和中原人很像,應該是流落到月氏的中原後裔。

面對李順的責難,月氏王身邊有許多人都忍不住按住腰間的武器,但卻被月氏王抬手阻止了。

「還請使者恕罪,本王方才已經聽下臣訴說了原委,本王絕對沒有想攻擊使者的打算,方才只是一個誤會!」月氏王開口,說的竟然也是帶著燕趙口音的中原話,雖然不算特別利落,但所有人都聽得輕輕楚楚。

「原來月氏王竟然會說我中原語,那就好,看來本使這一趟出使月氏要順利許多了,哈哈,既然是個誤會,那本使就放心了!」李順從座位上站起來哈哈大笑。

月氏王蒼老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的確是個誤會,使者遠來是客,還請隨本王去王帳歇息款待,同時也好知道大秦皇帝派遣使者前來的目的!」

「那是自然,月氏王請~」

「使者請~」

月氏王的數百護衛散開兩邊,李順帶著三百禁軍緩緩走進列隊的通道之中。

這數百月氏人全都是虎背熊腰的年輕壯漢,一個個都背著粗糙的長弓箭袋,手按著腰間的劍柄,怒目而視緩緩而來的秦兵,既有不甘又有驚恐。

而所有的秦兵全身漆黑甲冑,手持林立的長戈和旌旗,兩邊護送著李順的使者車駕和隨行的官員,其中上百人身上血跡斑斑看起來猙獰恐怖,神情睥睨眼神冰寒,目不斜視的策馬踏著整齊的步伐絲毫沒有任何膽怯的從中間穿過。

一場一邊倒的屠殺立下赫赫威風,雖然戰爭時間很短,但留給數千月氏大軍的是一種徹底的恐懼,因此當隨著月氏王的隊伍進入月氏王庭的營地之後,到處都是驚恐躲藏的月氏族人,其中許多男子猶自還不服氣的想衝上來挑釁,但看著這支軍容整齊的禁軍一步步接近之後,又都開始慢慢後退。

很快隊伍來到王帳之前,所有人下馬下車,李順捧著一卷皇帝詔書,只帶著通譯跟著月氏王和一群部族首領進入王帳之中。

月氏王盤坐在主位,十多個部族首領也都兩邊重新坐下,煮熟的大塊牛羊肉和牛角杯以及馬奶酒都還依舊擺放在案桌上,王帳之中充斥著一股濃濃的令人窒息的味道,那是皮革常年累月散發的味道,雖然月氏人已經習慣了這種味道,但卻熏的李順差點兒吐出來。

不過任務在身,李順也沒敢太過張揚,站在帳篷中央眉頭微微一皺舉起詔書說:「月氏王,大秦皇帝諭令,還請站起來恭迎聖旨!」

站在李順旁邊的通譯大聲將李順的話翻譯了一遍,溫不破站在月氏王的旁邊也將李順的話翻譯了一遍,王帳中頓時一陣嘩然,其中有七八個部族首領直接站起來抽出刀劍怒視,更有人開始大聲咆哮,雖然李順聽不懂,但肯定也知道在說髒話。

月氏王卻沒有任何動作,依舊靜靜的坐在自己的位置,看著一群部族頭領情緒越來越激動,片刻之後手一抬冷冷的說:「我月氏非是中原諸侯,本王也非是大秦屬臣,使者還是宣讀大秦皇帝的詔書吧,莫要節外生枝!」

「不錯,使者還是直接說明來意吧,大秦雖然強盛,我月氏也不是羔羊!」坐在月氏王下手的左平王也緩緩的開口。

聽著通譯將左平王的話翻譯完畢,李順臉上神情不變,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不過作為使者,該裝逼的時候還是要好好裝一下的,這是離開的時候陳旭的吩咐,畢竟若是這句話起了作用月氏王膽怯站起來接了詔書,這件事傳出去必然會對整個月氏產生無與倫比的影響,月氏的民心和士氣都會受到極大的打壓。

不過月氏王不接招,李順也沒在意。

裝逼這種事也是分人物場合的,月氏作為大秦的鄰國,而且擁有廣袤的疆域,所有部族的戰士加起來也有十餘萬,並非任人蹂躪和宰割的羔羊,順毛摸幾下可以,真的要打起來的話絕對會磕牙,而且最主要的是這裡是月氏人的核心地盤,距離大秦邊境足有上千里,既然月氏人眼下已經服軟,繼續咄咄逼人只會造成不可預料的後果。

「哈哈,月氏王果然膽色過人,本使做法也只是執行皇帝命令而已,既然月氏王執意如此,到時候皇帝問起本使據實回報便是,不過月氏王放心,想來皇帝也不會怪罪……」

李順笑著展開詔書。

「大秦始皇帝詔令:月氏與大秦互為鄰邦,近百年來一直和平相處,本次派遣使者前來只為一事,匈奴襲擾我中原邊境數百年,去歲已經被我大秦滅國,唯有匈奴太子冒頓質押在你月氏,請月氏將冒頓交於使者帶回大秦接受懲處,為示感謝,特賞賜茶葉、瓷器、絲綢、美酒、玻璃一車……」

李順念一句,典客署的通譯和溫不破各自翻譯一句,等李順唸完,整個大帳一陣安靜,就連方才幾個抽刀拔劍要砍李順的部族頭領都滿頭霧水的看著月氏王。

「大王,冒頓是誰?」黑髮長袍,面容陰鷙的南圖王對著月氏王行禮說。

「是啊,大王,大秦皇帝說的匈奴太子冒頓是個什麼東西,怎麼會質押在我月氏?」另有幾個部族首領都紛紛開口詢問。

月氏王平靜的臉色略微有些變化,微微沉吟一下看著李順說:「冒頓之事本王還不知曉,使者遠來車馬勞頓,還請暫時去洗漱歇息一番,待本王查清之後自會給使者一個滿意的答覆!」

「多謝,本使恭候月氏王的消息,告退!」

李順也不多言,帶著通譯在幾個月氏少女的帶領下退出月氏王的大帳,然後去附近一個大帳之中洗漱休息。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23:46
第829章 使團的目的

三百禁軍已經在校尉的安排下將駐地附近的月氏人都強行驅散,只留下幾個服侍的月氏少女,一個個劍出匣刀出鞘,手持長戈弓弩將李順居住的使者氈房防衛的水洩不通。

「李大人,月氏王如何說?有沒有答應交出冒頓?」看見李順進來,氈房之中幾個隨行的官員急切詢問。

「此事不急,既然我等已經到了月氏王庭,最主要的不是得到冒頓,而是要乘機打探月氏人內部的動向,因此冒頓他們最好不要馬上就交出來才最好……噗,趕緊沏一壺熱茶,太特麼難喝了!」

李順洗手洗臉之後坐下來喝了一口一個隨從遞過來的溫熱馬奶,一口下去便噴了一地,然後吩咐趕緊拿出攜帶的茶葉燒水泡茶。

「打探月氏人的消息?」幾個官員都張大嘴巴。

「不錯,皇帝諭令明面上是要讓月氏人交出冒頓,實際上這只是一個策略,臨行之前清河侯特意提點於我,此次出使月氏主要目的是弄清楚月氏人內部的情況,看看哪些部族首領和王族之人可以結交一下,送一些絲綢瓷器和茶葉酒水進行賄賂,暗中打探這些人對於我大秦的態度,是敵視還是友好,陛下在朝堂之上的諭令你們都已經知曉,一年之後無論月氏情況如何我大秦都會對月氏用兵,如果我們能夠提前將月氏的底細摸清楚,到時候可以實施計策分化月氏內部,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原來如此!」幾個官員都恍然大悟。

「大人,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月氏的這些部族首領和王族我們一個都不認識,也不熟悉……」一個官員急切的說。

「無妨,等月氏王商量好,必然要請我等赴宴,到時候見機行事!」

「是,我等一切聽大人安排!」幾個官員一起行禮。

月氏王的大帳之中。

此時左平王也正在跟一群部族頭領解釋關於冒頓之事。

「兩年前的初春時節,冰雪剛剛解凍,匈奴單于頭曼遣太子冒頓出使我月氏,送來許多禮物,本來我和大王以為這只是頭曼害怕夾在我月氏和東胡之間示弱之舉,因此也沒在意,但隨即就傳來大秦突襲匈奴王庭的消息,頭曼被殺,因此冒頓便祈求大王留在月氏避難,不然返回匈奴必然要被秦軍追殺,大王當時一時心軟便答應了冒頓的請求,但又害怕此事被秦人知道,因此將他安排在荒漠之中的鳴沙山附近看管,本來冒頓出使我月氏之事非常隱蔽,沒想到還是被秦人察覺了……」

聽完左平王的話,王帳之中一陣安靜,但很快就吵鬧起來。

「大王,如今匈奴已經被大秦所滅,這冒頓就算是太子,如今也不過一條脫族的孤狼不值一提,為了不被大秦皇帝記恨,我看還是將他交給這個使者帶走為好!」一個首領站起來大聲說。

「不錯,這個冒頓對我月氏沒有絲毫用處,何必給自己惹麻煩!」

「是啊,既然大秦皇帝已經知曉冒頓在我月氏手上,若是不交,必然會猜疑我月氏打算支持匈奴復國,說不定會安排大軍前來征討……」

「大秦士兵如同虎狼,今日巨牙部落幾乎被打殘了,這才三百人,要是大秦來三千三萬,我月氏恐大禍臨頭!」

幾個部族首領接連站起來,而先前那幾個還想攻入中原的部族首領此時都沒有開口,臉色陰沉難看之極。

月氏從未和大秦正面交戰過,因為有大河和賀蘭山(秦漢時期還歸屬於陰山餘脈,沒有正式的名稱),隴山(六盤山)阻隔,而且屬於草原和荒漠地帶,在中原人眼中屬於野蠻人居住的不毛之地,因此基本上從來都不會主動進攻,因此月氏人絲毫都不知道中原軍隊的強悍,一直就躲在河西走廊這一片水草豐美的地方休養生息積蓄實力,加上東北還有祁連山和大片的荒漠草原阻擋,與匈奴人也隔的比較遠,因此月氏人才能慢慢征服了這片區域的林胡和羌戎部落之後崛起成為一個巨大的統一部族。

不過也正是月氏人這種封閉的環境,導致對中原和匈奴人一直提防不夠,於是在陳旭記得的那個歷史走向之上,被冒頓這個突然崛起的匈奴單于帶著數十萬凶悍的大軍揍的夾著尾巴往西逃竄,讓出了河西這一大片水草豐美之地,從而讓匈奴快速的發展壯大開始不斷威脅中原,而且一直威脅了上百年,直到漢武帝之後才把匈奴人徹底擊潰徹底退出河西走廊,流落到焉支山(祁連山)背後的大漠之中生存,而後大漢數位帝王為了給漢高祖當初白登被困的恥辱血仇仍舊攆著窮追猛打,匈奴人被揍的哭成狗,只能依依不捨的放棄了對抗中原拖家帶口的禍禍歐洲人去了。

而今天那場一邊倒的屠殺,一下就把月氏人打醒了,我靠,原來中原人這麼厲害,打架這麼凶殘,跟凶悍的大秦士兵一比,月氏人引以為傲的戰鬥力簡直就跟綿羊差不多。

其實這還是因為李順人數太少非常膽怯不敢衝擊月氏人的大軍,若是陳旭親自來出使月氏,帶著五百手持火槍火炮的少年前來,必然會直接開炮轟擊,然後一頓亂槍下來,估計數千月氏人全都要嚇的屁滾尿流,慌亂之下月氏王放棄王庭逃走非不可能,畢竟這種超越時代數千年的火器不是這些野蠻人能夠理解的。

不過陳旭不可能親自前來,征服月氏不是眼下急需的事情,不斷推進改革給大秦續命才是陳旭最為緊要的任務,大秦內憂外患,佔領的地盤越大,越發會造成國內民生困苦,需要慢慢來,何況打仗這種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事他才不會幹,他可是仙家弟子,是雙爵侯爺,是頂級勳貴,根本就不需要任何軍功,他最喜歡的還是喝喝小酒,做做美食,沒事就泡泡妞巡邏一下封地就行了,起早床上朝這種事都和他八字有衝突,更別說打仗了。

「大王,冒頓雖然有若喪家之犬,但畢竟還是匈奴太子,留下他對我月氏將來的發展也並非沒有用處,只要暗中支持他收攏部族發展實力,讓其回到匈奴故地襲擾大秦……」

「南圖王,你不要執迷不悟,如今匈奴早已不同往日,數十萬族人被大秦俘虜,剩下的東躲西藏不過數萬人而已,而且皆都已經嚇破了膽,即便是支持冒頓暗中發展勢力,至少需要數十年時間,他等得起,但我們等不起,一旦不把冒頓交出去,下次來的就不會是使者,而是數萬大秦軍卒……」

南圖王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左平王厲聲打斷。

「大王,左平王說的有理,我們不能冒這個險!」幾個不想和大秦為敵的部族首領站起來支持左平王。

「王兄,您看該如何處置,如今冒頓還在大山之北的荒漠之中,來回至少需要十天時間,如果要將其交給大秦使者,就要趕緊派人去將他押送回來!」左平王轉頭看著月氏王。

「嗯,王弟言之有理,冒頓對我月氏並無大用,相反還是個禍害,你安排人去鳴沙山盡快將其抓回來,也好早些打發這群大秦使者趕緊離開!」

月氏王最後點頭做出決定。

「是,臣弟這就去安排!」左平王站起來。

「還有,好好安排大秦使者和軍卒的起居飲食,冒頓的事也不要隱瞞,今晚本王在王帳宴請使者,到時候諸位都一起前來……」

「大王,那我們攻擊羌人部落的事怎麼辦?」一個部族首領問。

「此事只能暫時放棄,等送走大秦使者之後再另做安排!」月氏王擺擺手,一群部落首領便都起身告辭離開王帳,左平王也很快來到李順等人歇息的氈房,把月氏王的安排一字不漏的傳達了一遍。

「李大人,你覺得此事如何?」等左平王離開之後,幾個官員都圍著李順開始討論這件事。

「想來月氏王不至於撒謊,不過這倒是一件好事,讓我們有了充足理由和時間留下來打探月氏人內部的情形,因此在冒頓還沒被他們交給我們以前,諸位小心行事,儘量多接觸一些月氏部落的首領和王族打聽情況!」李順揪著下巴上稀稀拉拉的鬍鬚說。

「不錯,這的確是一個機會!」幾個官員都一起點頭。

既然是來打探消息的,自然時間越充足越好,按照左平王的說法,他們要把冒頓抓回來至少需要十天時間,而這十天時間就是他們最好的機會。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23:46
第830章 歃血為盟

大湖附近一間寬敞的氈房之中,南圖王和幾個對大秦不滿的部族首領正坐在一起喝著馬奶酒。

「大秦使者如此傲慢,竟然如此不把我月氏放在眼中,太可恨了!」一個首領狠狠的一拳砸在案桌上。

「的確傲慢無禮,可是大王竟然無動於衷,我等也沒辦法!」另一個首領嘆氣放下牛角杯說。

房間裡安靜下來,沉默很久之後南圖王聲音低沉的開口說:「大王老了……」

此話一出,幾個部族首領都一起看這南圖王。

「二十年前,我等都還年輕的時候,那時月氏也還在荒漠邊緣,後來跟著大王東征西討,陸續打敗了林胡,打敗了高闋,打敗了蘭加,打敗了沙瓦和曲車,還打敗了羌人的燒當、參狼、卑和等十多個部落,終於才搶到這片水草豐美之地獲得如今的安寧生活,但自從在這裡紮下王庭,大王便意志開始消沉,如今不光羌人都敢再次來搶我們的牛羊婦孺,哈魯王被殺死了大王都遲遲不願意去攻擊那些羌蠻,要不是數日前羌人再次襲擾,大王根本就無動於衷,如今秦人又來了,今日當著我等十餘部落的面殺死了數百人,而且還要威脅大王站起來迎接大秦皇帝的詔令,你們難道沒有看見那些秦人士兵馬背上的人頭?那些都是他們沿途而來屠殺的我月氏族人,就這樣被他們掛在馬背上耀武揚威的穿行千里來到王庭示威,如果我等忍下這口惡氣,他日大秦皇帝必然再派使者前來壓迫我月氏貢獻牛羊馬匹甚至女人,若是長此下去,我月氏必成烏孫樓蘭甚至羌人等部族的笑柄……」

「但大王已經對秦人妥協,我等還能怎麼辦?」一個部族首領搖頭說。

「唉,算了,不說此事了,既然大王不準備攻擊羌人,我等明日也散去各自回部落!」

另外幾個部落首領也都跟著嘆氣。

「只怕諸位這一走,下次再次遭遇羌人和其他部族攻擊,大王也會袖手旁觀!」南圖王喝著馬奶酒幽幽的說。

「南圖王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一個部族首領疑惑的開口。

「我方才說了,大王已經老了,快沒有精力來幫助我們這些替他打下疆土和鎮守各地的部族了,大秦使者前來,大王的精力必然會全部放到東面和大秦交涉,可能聽從左平王的話去討好秦人甚至向秦人俯首稱臣,到時候我等還能有如今的地位嗎?說不定大王會強迫我等將辛辛苦苦積累的大量財富都會被送去給秦人討取大秦皇帝的歡心……」

幾個部族首領互相看看之後其中一個開口說:「那南圖王認為眼下我們該怎麼做?」

「我們不能讓秦人就這樣將匈奴太子帶走!」

「南圖王是說殺死冒頓?這樣做有什麼意義?或者說有什麼好處?」

「大王如今老邁不堪,只想過安寧平靜的生活,但我月氏就是在不斷的戰鬥中壯大的,夾在羌人,烏孫、大秦和匈奴之間怎麼可能不打仗,如今匈奴被滅,大秦必然不會放過我月氏,此次派遣使者前來只不過是探視之舉,討要冒頓只是藉口而已,一個喪家滅國的太子大秦要去何用,他們借討要冒頓的機會探視大王的態度,如果大王態度強硬,大秦必然會小心謹慎,知道我月氏已經開始防備他們,而如果大王示弱,那麼大秦便會提出更多無理的要求,大王必然步步退讓,因此我們殺死冒頓,讓大王交不出冒頓,這樣大王就不得不對大秦使者態度強硬一些才能保住顏面,甚至我們還可以冒充羌人半路襲殺大秦使臣,如此以來大秦皇帝必然把怒火發洩到羌人身上,我們還能乘機搶佔一些羌人的財物和地盤……」

「嘶~~」幾個部族頭領都吸了一口涼氣看著南圖王。

「我們月氏與大秦遲早都會有一戰,如若大王不早做準備,等到大秦大兵壓境,我們必然會像匈奴一般毫無還手之力,最後全部淪為大秦的奴隸甚至像冒頓一樣的喪家之犬,此事並非我危言聳聽,而是大秦如今已經開始在我月氏邊境屯兵了!」南圖王臉色陰沉的說。

「真的?」幾個部落首領幾乎同時驚呼。

「哼,我何必欺騙你們,我的部族就在最南邊,和秦羌靠近,而且本王部族之中有諸多中原後裔,通習中原話,本王體內也有中原血統,對於大秦的動向也最為清楚,從一月開始,大秦便開始在邊界的隴西郡和北郡召集大量刑徒民夫築城圍造兵營,最近聽來往的貨商說已經開始有秦軍調集,這明顯是大秦皇帝準備對我月氏動手,大王身在距離邊境千里之外的王庭,對於大秦的動向也絲毫不聞不問,而這個時候大秦皇帝安排使臣前來的目的必然不是為了這個冒頓,而是想打聽我月氏內部的情形,無論大王妥協也好強硬也好,大秦和我月氏之間都會有一場惡戰……」

「那……那我們必須把大秦的目的告訴大王好早做準備!」一個部族首領站起來說。

「哼,告訴大王又如何,大王現在很多事情都聽左平王的,而左平王一直主張不和大秦為敵,只有給大王壓力,讓他不得不開始準備對付大秦,這樣到時候大戰開始,我月氏才不會一敗塗地淪為匈奴的下場。」

「但是大秦的軍隊我們打不過啊?」

「打不過不會跑麼,我聽聞大秦去年裁撤了防守西北邊境的三十餘萬大軍,如今邊境上只有數萬士兵,即便是大秦士兵都像這些使臣的護衛一樣厲害,但我月氏地域廣大,只要我們加強防備,用誘敵之計將其引到大漠之中,這些秦軍還不是任憑我們宰割的下場,秦軍賴以強大的是馬鐙馬鞍以及鋒利的武器,但在沙漠之中馬匹跑得過我們的駱駝嗎?拖上半個月也都渴死餓死了,只要我們盡力防守抵抗,大秦即便是如何強大,也到底不適應我們這裡的地形和氣候,天時地利人和大秦一樣都不佔,到那時我倒想看看大秦如何能夠像對付匈奴蠻子一樣對付我們!」南圖王狠狠的說。

「南圖王不愧是我們月氏最厲害的首領,不光熟知中原情形而且還精通兵法!」

「的確如南圖王所說,我們如果幹掉了冒頓,大秦使者必然生氣離開,大王沒辦法只能召集戰士備戰,到時候我們推舉南圖王為統兵大將,大秦必然不能獲勝,只要干掉了大秦的這幾萬士兵,說不定還能乘機攻入中原殺入咸陽……」

「聽聞中原黃金遍地富庶無比,而且女人也一個個水靈靈的像花朵一般嬌嫩……」

「不錯,我以前去過大秦邊境,見到過那裡的女人,一個個嬌俏美貌皮膚光滑,說話也輕聲細語,比我月氏的女人溫柔太多了!」

一說到女人,一群部落首領很快就轉移到了男人最感興趣的話題上。

「我聽說大秦皇帝后宮之中有上萬中原最美的女人,好多都是以前其他諸侯王的妻子女兒,那些諸侯王的族人必然對大秦皇帝恨之入骨,只要我們拖住大秦軍隊三五年,說不定大秦自己內部就混亂無比,到時候我們殺入中原攻佔咸陽也並非不可能之事!」南圖王冷笑著說。

「好,南圖王,我們都聽你的,你說我們該如何做!」

幾個部族首領都瞬間被激起了極大的鬥志和興趣。

本來他們這些人都對大秦都非常仇恨,這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仇恨種子,認為中原人佔據了他們老祖宗的地盤,只是幾百年過去,許多人已經淡忘了這些仇恨而已,眼下被南圖王這樣一說,這種仇恨突然就從血液中甦醒過來。

何況今天大秦使者的確傲慢無禮,作為月氏貴族,作為部落首領,自然心中早已怒火熊熊,如果不是月氏王和左平王的壓制,說不定當時在王帳之中就將李順砍成了肉醬。

至於砍成肉醬之後的事,這些腦花兒容量不夠的犬戎後裔也想不了那麼遠。

但相對於中原文明來說無論這些生活在草原荒漠中的羌戎胡蠻如何野蠻不開化,但幾百上千年傳承下來,其中還是有許多聰慧勇敢之人,比如月氏王,比如眼前的南圖王,不然月氏也不會成長為一個擁有上百萬人口、統治西域數千里疆域的超級部族。

因此在大秦的使者到達之後,南圖王結合自己對於大秦的瞭解,很快推測出來李順此來一定是打探月氏內部情況的。

這個世界上沒有愚蠢的種族,只有愚蠢的首領,然後在某個時候犯下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最終可能導致滅族之禍。

對於南圖王來說,眼下已經老邁不堪的月氏王已經老糊塗了,向大秦妥協只會將月氏帶入覆滅的境地,或許,借這次大秦使者來臨的機會,可以讓他獲取更多族人和部落首領的支持甚至是……取而代之。

畢竟月氏人是驕傲的,不願意看到自己的部族淪落到匈奴人的下場。

「既然你們聽我的,那我們歃血為盟,以後必然要一起共進退!」南圖王站起來。

「好!」

幾個部族首領也不遲疑,拿過一個粗陶大碗咕嘟嘟倒上一袋馬奶酒,然後各自抽出腰刀劃破手掌將血滴在陶碗之中,完畢之後南圖王將血酒倒入五個牛角杯中。

「歃血為盟,飲下此酒,我等今後就是血脈相連的兄弟,從今往後共同進退,若有背叛必遭天神懲罰!」南圖王舉起一杯血酒。

「我等發誓,從今往後即為兄弟,若有背叛必遭天神懲罰!」

另外四個部落首領也一起舉起牛角杯。

發誓完畢,五人將杯中血酒一飲而盡,然後彼此看了一眼之後再次坐下來密謀。

不久之後,南圖王等五人散去,其中一個藉故去狩獵,帶著自己的一群護衛離開王庭營地,一直到達數十里之外後,這才讓其中幾個快馬加鞭直奔鳴沙山,要在左平王還沒動手之前放走冒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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