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帝國吃相 作者:牧塵客(連載中)

 
Babcorn 2019-9-19 20:43: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5 76442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23:50
第851章 挨著忽悠

「徐公子,您捉如此多的湖蟹作甚,這東西聽難吃的,殼爪太多,稍後我讓人給縣尊府上送幾條大魚過去!」閒聊之中蕭何指著放在樹蔭下的幾簍爬的淅淅索索的螃蟹笑著說。

「蕭主吏這可錯大了!」江楚星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妹婿在咸陽從清河侯處學到一個烹製湖蟹的秘法,製作出來的干鍋香辣蟹美味無比,昨晚某吃過一次,到現在還在回味!」

「清河侯?!」蕭何劉邦曹參等人幾乎同時驚呼看著陳旭。

「不錯,某在咸陽與清河侯相熟,諸位皆知清河侯擅制美味,乃是美食界的大匠,因此某也跟著學到一鱗半爪,剛好昨日在路上遇到肥美的河蟹,便忍不住買了一些,製作出來的確美味無比……」陳旭又開始忽悠這幾個鄉巴佬,惹的江楚月回過頭輕輕的瞥了他一眼。

她不知道陳旭為何要喬裝來沛縣,而且貴為雙爵侯爺和天子女婿,卻千里迢迢跑來和沛縣這種窮鄉僻壤之地的幾個小吏談笑風生聊天,而且還準備在這種髒亂差的環境下吃肉喝酒。

劉邦蕭何這些小吏她都看不上眼。

以江氏如今在大秦的地位,可以說已經位列頂級豪門,即便是以前在咸陽,每日來往於府中的至少都是士大夫級別,普通小吏江氏根本就不會放在眼裡。

不過時移世易,當初那個衣服破舊黑黑瘦瘦的山野少年如今搖身一變成為了江氏都快要高攀不起的頂級勳貴,身份地位早已不可同日而語,而她也因為各種原因,兩人也漸成陌路,已經基本上沒有了任何在一起的可能。

這一次,可能真的就是最後和他見面的時機。

以後,再也看不到他了!

想到此處,江楚月感覺心頭如同被一柄尖刀割傷,痛的嬌軀一顫,瞬間兩行清淚順著白皙的臉頰低落下來。

「你是不是不舒服?」陳旭聽著微微響起的哽咽聲,回頭就看見江楚月的身體在微微的顫動。

「多謝徐郎關心,可能是方才在湖上吹了湖風曬了太陽,的確有些不適!」江楚月趕緊擦乾眼淚輕聲點頭。

「莫不是中暑了?這裡環境不太好,我讓護衛送你回府休息!」陳旭招手喚來兩個護衛,吩咐幾句之後兩個護衛便護送江楚月離開。

「清河侯製作的美味,我等只聽聞過,這輩子恐怕也沒機會品嚐到啊!」等江楚月離開之後,蕭何接著方才的話題感嘆說。

「呵呵,要吃到清河侯親自做的美味有何難,諸位若是去了咸陽,本公子必然引薦清河侯,一起吃肉喝酒一起快活!」陳旭笑著說。

「我等倒是想去咸陽見識一番,可惜差事在身脫身不得,唉!」蕭何和曹參劉邦一起微微搖頭。

「去咸陽有何難哉,大丈夫當胸懷天下志在四方,諸位都是胸懷大志之人,豈可囿於這小小的沛縣不得施展一腔報負,如若諸位想去咸陽,某可以安排妥當,去了必然可以謀一個更加遠大的前程,將來位列朝堂也為未可知也!」

蕭何曹參劉邦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個徐公子為何會如此看重他們,雖然沛縣不是荒山野嶺,但也完全說不上是大地方,與咸陽比起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而且他們也都有自知之明,咸陽可是京師,那裡王侯滿地走,公卿多如狗,百家門徒雲集,隨便丟塊磚頭就能砸中好幾個郡縣名士,憑藉他們這些流氓要想混到位列朝堂的地步,那也只是說笑而已。

不過……若是能夠搭上清河侯,也並非不可能。

想到這裡,三人的眼中又開始閃爍起一股亮光,心中有一股壓制不住的野望開始翻騰起來。

秦漢這個時代,連販夫走卒都能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口號,便可知這個時代的人思想是非常勇猛開放的,而且大秦如今位列朝堂之上的人,幾乎都是當初從六國投奔而去的客卿,輔佐始皇帝橫掃六國成就如今的不世功勛,也才有了今日位居王侯將相的尊榮地位。

眼下投奔皇帝是沒什麼希望了。

雖然朝廷實行了三省六部改制和九品官職的考核陞遷,但沒有人舉薦照樣不能當官,因此投靠王侯公卿做一個門客,就成為了普通讀書人將來成功晉級施展抱負的唯一出路。

就像蕭何劉邦類似,雖然有能力,但也只能做一個小吏,而吏不是官,不在九品官職內,無法通過考核陞遷,即便是兢兢業業任勞任怨,也最多干一輩子到老退休,然後當地官府根據吏律賞賜幾十畝地回家養老,僅此而已。

但咸陽不一樣,大秦都市報如今早已傳遍天下,許多地方的讀書人也對咸陽的變化早已瞭解的很清楚,咸陽有衛生院、工學院、農學院、科學院、文學院,只要能夠進入這些署衙,將來必然就能出人頭地,如果再能投靠王侯公卿做一個門客,有人引薦的話,必然會有更大的機遇和機會飛黃騰達。

「徐公子,我等也想隨您去咸陽,但唯恐能力不足到時候墮了您的臉面,而且縣尊大人那兒也不好通融。」蕭何此事雖然心情激動,但還是頗為猶豫。

「這些蕭主吏盡可放心,只要你們想去,此事某必然幫你們打點好一切,至於能力,諸位切莫太過自卑,大秦許多公卿王侯皆都起於寒末,左相李斯當初也不過是上蔡一小吏罷了,難道諸位甘願守在這沛縣一輩子碌碌無為,豈不是辱沒了一身所學,某昨日聽縣尊說起,劉獄掾交遊廣闊,在沛縣名聲頗響,當初還曾去魏國投奔信陵君門下,既有如此大志,豈可埋沒於鄉野!」陳旭笑著擺手說。

劉邦微微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拱手說:「當初是季年輕氣盛,如今再無魏國,季也早已斷了這份心思!」

「呵呵,劉獄掾何必妄自菲薄,六國之事並非不可言說,你等可能也經常讀大秦都市報,當知道皇帝也非心胸狹窄之君王,眼下咸陽百家門徒雲集,各種學說皆都允許自由討論,某前幾日從東方道而來,聽聞陛下登泰山發下諭令,要在泰山上篆刻百家典籍經義,以讓天下士子瞻仰……」

「竟然還有此事?」院子裡響起一陣驚呼和騷動。

「此事千真萬確,乃是傳遞朝堂諭令的驛丞所言,所以諸位去了咸陽當大有可為,不過諸位去與不去都自己想好,想去的話某一定為各位安排好一切,不去的話某也不強求,某會在沛縣呆上三五日,想好之後告訴我一聲就行!」

劉邦和蕭何等人趕緊一起點頭,接下來一群人轉了話題說起一些報紙上登載的新聞,陳旭也說了不少咸陽發生的事情,閒聊差不多近一個小時,在廚房忙活的大漢滿臉汗水的從廚房出來招呼劉邦:「姨兄幫忙擺放座椅,狗肉快煮好了!」

於是蕭何等人也熟門熟路的站起來去內堂搬出來座椅,拿來碗筷,很快在桑樹下支起一張餐桌。

過不多時,大漢從廚房端出來一大盆煮好的狗肉放在餐桌上,然後又轉身去內堂抱出來一罈酒招呼陳旭等人入席,不一會兒年輕少婦也渾身汗漬的從廚房端出來一個蘆桿編制的簸箕,裡面放著數十個菜團米餅送給坐在涼棚下的侍衛和少年,還提了一桶狗肉湯讓他們分食。

陳旭略微點頭,看起來樊噲兩口子對劉邦的確不錯,這麼多人來混吃混喝,雖然少婦看起來略微不滿,但也還是照顧的很仔細。

聞著香噴噴的狗肉,陳旭也感覺餓的不行了,在湖裡面游水折騰了一個多小時,的確很耗費體力,因此也不客氣,在劉邦蕭何等人的招呼下入席。

「徐公子不要見笑,我等窮鄉僻壤不是咸陽,一切簡陋無比,不過樊兄的狗肉卻是沛縣一絕,祖傳秘製的燉煮之法,經常有人慕名而來品嚐!」蕭何笑著說。

「聞起來的確濃香無比,某就不客氣了!」陳旭伸手拿起一根排骨就啃起來,入口稍微咀嚼幾下頓時連連點頭:「不錯不錯,的確濃香軟爛風味獨特,樊兄也當得起狗肉大匠的稱呼!」

「多謝徐公子盛讚!」樊噲神情恭敬的鬆了一口氣,然後在陳旭的招呼下也坐下來陪著一起吃喝閒聊。

一條大狗少說也有三十來斤,但在一群大男人的進攻下如同風捲殘雲,很快一大盆狗肉便已見底,一罈酒水也喝的七七八八。

「狗肉不錯,這酒也不錯!」陳旭終於是吃了七八分飽,有心情端起粗陋的陶杯觀看杯中的酒水。

這酒水和普通民間釀造的濁酒不太一樣,以前陳旭喝過大秦的酒,就是用雜糧釀造,沒有後世那種酒廠專業的釀造方法,沒沒經過蒸釀,酒精含量很低而且渾濁不堪,味道也有一股子酸澀味道,有時候喝的想吐。

眼前這酒雖然味道也很寡淡,也是酸的,但卻帶著一股桑果的清香,顏色暗紅渾濁,看起來和葡萄酒有幾分相似。

「樊兄這酒莫非是用桑葚釀造的?」陳旭好奇的問。

「徐公子慧眼如炬,這酒的確是桑葚釀製的,比以前的濁酒味道好上不少,而且官府也不禁止,現在我們都喝這種酒,釀造也簡單,弄一些酒麴和桑葚放在缸內發酵,七八日就可飲用,不過比起范氏酒莊的葡萄酒來說還是差的太遠,上不得檯面……」劉邦笑著在旁邊說。

「這釀造方法你們從何處學來的?」陳旭更加好奇。

劉邦搖頭,「此法並不是從我們沛縣開始的,而是從別處傳來的!」

「聽聞是會稽郡一個酒商發明的,吳中五湖一帶種桑養蠶的習俗更久,那裡桑田遍地,當地一個酒商受到葡萄酒的啟發,然後研製了這種桑葚酒,然後製作方法就流傳開來!」蕭何在旁邊補充說。

「原來如此!」陳旭微微點頭。

現在葡萄酒的釀製方法早已不是秘密。

當初陳旭把葡萄酒的釀製方法拿給范氏合股經營酒莊,每年陳旭還能分得四成紅利,這筆錢雖然不多,但每年算下來也有上百萬錢,主要還是因為葡萄酒的產量非常有限,銷量也非常有限,光靠野生的山葡萄,一個釀酒作坊每年秋季也就能製作千餘斤,而范氏酒莊的紅酒一瓶最高也就一百多錢,和清河佳釀這種黑P眼兒的價格比起來完全是小巫見大巫,因此范氏酒莊的酒看似銷量不錯,但其實所得的利益還不如陳旭的清河佳釀。

但不管怎麼說,把一個小小的果酒做成年收入數百萬的大生意,即便是對於范氏來說也非常可觀。

不過自從范氏開始涉及鋼鐵冶煉、水泥和東方道之後,酒莊已經成為了家族的一個小生意,范顒已經將酒莊的生意交給家族的一支旁系去打理,但陳旭的分紅比例卻沒有任何變化,而且一年比一年多。

就和當初陳旭的猜測一樣,紅酒的釀造極其簡單,只要有人知道野葡萄可以釀酒,就算不知道工藝,民間也必然有涉及酒水業務的商賈或者工匠開始試驗,而試驗成功的可能性幾乎是百分之百。

畢竟釀酒在中國持續了幾千年,技術沒有任何問題,問題只是多試驗幾次而已。

眼前這桑葚酒就是民間勇於探索和創新的最好例證。

中國人在於吃喝方面的研究天份簡直不用去使勁兒挖掘。

純桑葚釀造的紅酒陳旭沒有喝過,但感覺如果釀好了可能比葡萄酒前景更大,而且產量也會更高,因為眼下葡萄都是野生的山葡萄,顆粒小成熟時間不均勻,而且性狀不穩定,有的酸有的甜,因此釀造的酒也口感差別非常大,酸甜度不好控制,但桑葚不一樣,這南方蘇揚餘杭一帶的桑樹早已大面積種植,每年的桑葚產量以數百數千噸計,只要掌握了成熟的釀酒方法,這種紅酒的產量產量必然非常大,絕對會超過葡萄酒成為一個巨大的紅酒產業。

看來這次順道去會稽打探項羽的事,還可以把這個產業也好好的佈置一下,農民貧苦,給當地採桑養蠶農戶增加一些額外的收入也是致富的一種方法。

一盆狗肉吃完,一壇桑葚酒也喝的乾乾淨淨,除開陳旭之外,所有人都略微有些醉意,午後蕭何劉邦曹參等人還要去縣衙上差,於是陳旭等人也就跟著告辭準備離開。

「樊兄這燉制狗肉堪稱一絕,不知道想不想跟著某去咸陽發展?」臨行前陳旭對著滿臉絡腮鬍子袒胸露乳長著濃密胸毛的樊噲說。

樊噲摸著後腦勺呆了許久然後轉頭看著劉邦。

「此事你不急回答我,幾天之後我還要去一趟會稽郡,你想去咸陽某隨時都歡迎,如若我不在就去咸陽留香園找御史大夫的長子蒙雲,他與我交好,留香園就在清河侯開設的清河園對面,到時候我可以推薦你到清河園當大廚,專門製作狗肉,必然在咸陽大受歡迎!」陳旭笑著說。

「姨兄,還不快多謝徐公子!」劉邦激動的拉了樊噲一下。

「多……多謝徐公子厚愛……」樊噲趕緊拱手道謝,連帶旁邊抱著嬰兒的少婦都眼神突然明亮起來。

「哈哈,就如此說定,告辭!」陳旭翻身上馬,在護衛和少年的護送下跟著江楚星策馬離開,蕭何劉邦等人也趕緊上馬跟上到了縣衙附近才告辭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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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2章 一網打盡

「侯爺這次還要去會稽?」回到家中,坐在花園的樹蔭下喝著涼茶消暑,江楚星忍不住問。

「嗯,這次我跟著皇帝巡遊東南,因為有事就提前離開,我還有一件事要去吳中一趟!」陳旭點頭。

「嘿嘿,甚好甚好,我也可以跟著侯爺去大伯哪裡玩耍一段時間!」江楚星頓時興奮起來。

「江兄要去也好,到時候有些事可以幫我安排一下!」陳旭想了一下點頭。

他這次辭別皇帝單獨離開除開想勾引出侯生之外,還有就是要見見劉邦和項羽這兩個後世的超級歷史人物。

眼下劉邦已經見到了,看起來是一個很普通的中年大叔,並沒有太過出奇之處,雖然他沒有表露清河侯的身份,但即便是對於這個咸陽來的徐公子也非常的小心翼翼,有些巴結的意思。

總體來說,陳旭略有些失望。

但這又在情理之中,畢竟沛縣是個小地方,而且距離天下大亂還有七八年的時間,只要秦大大一天坐在龍椅上睥睨天下,任何骨子裡面藏有所謂的雄才大略的英雄人物都只能卑微的如同小螞蟻一樣繼續過這種卑微的生活。

何況只要有上進的機會,沒有人願意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去盲目的造反,眼下整個大秦只要有人敢跳出來,都會被秦大大用小指頭輕輕碾死。

所謂時勢造英雄,眼下天下安寧,沒有造反的土壤和時機,劉邦照樣只能在這裡繼續當個流氓頭目,而即便是後世劉邦造反,也完全是被逼的,先是押送刑徒去驪山的路上許多刑徒逃脫,劉邦萬般無奈之下乾脆連剩下的都放走了,然後躲到芒碭山避禍,再然後沛縣縣令在蕭何曹參的鼓動下準備把劉邦這個流氓頭子召集回來造反,結果縣令又感覺可能無法控制劉邦反悔,導致蕭何曹參只能逃出縣城投靠劉邦,然後鼓動劉邦起兵殺死了沛縣縣令扯起了造反的大旗。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蕭何和曹參兩人的影響,劉邦基本上沒有太大可能造反。

這就和後世宋太祖趙匡胤一樣,陳橋兵變黃袍加身,都是被一群屬下趕鴨子上架,但最終兩人都成功了。

而成功的原因就是大秦的確已經失去臣心民心到了崩潰的邊緣。

而相對於劉邦這個成功者來說,從小便有反骨的項羽叔侄才是真正的造反者。

見過劉邦之後他決定再去吳中見見項羽叔侄。

如果能夠把這些人都忽悠到咸陽去,放在自己身邊監視甚至收歸到自己手下,將來的歷史必然會變的完全不一樣。

至於弄到咸陽去了怎麼安排雖然陳旭還沒想好,但咸陽那麼多署衙,隨便就可以將他們塞進去。

有野心希望上進的人是最好控制的。

只要給他們一個施展才華和抱負的場所,許多人的人生就能發生巨大的變化,埋沒於鄉間,終究會如同一顆無法控制的定時炸彈,隨時的風吹草動都可能出現變故。

若是幾年之後皇帝真的掛了,而且照樣也沒有指定太子,或許朝堂還是會生亂,到時候朝堂爭鬥一起亂象叢生之下,說不定這些人照樣還是會跳起來造反,即便是最後能夠撲滅,大秦也必然傷筋動骨要經歷一番動盪,這些都是陳旭不想看到的。

接下來的幾天,陳旭每日跟著江楚星在沛縣四周閒逛遊玩,主要是體察民情。

而幾天閒逛下來,陳旭也大致明白了江北亭的苦衷。

這沛縣果然閒漢非常多,似乎這裡的人都不怎麼喜歡種田,大部分農民都是種桑養蠶,要不就是在湖裡捕撈魚蝦挖掘蓮藕,還有像周勃類似,平日用蘆葦編制一些涼蓆蠶具售賣為生,閒暇之餘就是聚在一起骰子賭博,要麼就是在城外的空地上蹴鞠鬥狗,而這些閒人都還以正值壯年的男性為主,在陳旭眼中看來整個沛縣的男人都是這個德行,完全不求上進。

越懶越窮,越窮越奸猾,而且越是對社會不滿,稍微有些口角便會當街打架鬥毆,漁民和閒漢地痞就像兩個幫派,非常的混亂。

這就是陳旭在沛縣瞭解到的情況。

第五天傍晚,蕭何曹參劉邦周勃等人再次聚集在樊噲家裡吃狗肉,而這次樊噲的妻子對劉邦的態度好了很多,忙前忙後的準備酒肉飯食熱情招待。

「某明日便要離開,諸位可曾想好!?」幾盞桑葚酒下肚之後陳旭問。

「勃願意追隨徐公子去咸陽,也願意護送公子去吳中,不過家中小妹尚且年幼,來去千里恐怕無法照看周全!」周勃平時話語不多,這幾天每天都會送一些螃蟹和泥鰍到江北亭府上,陳旭也邀請他一起在江府留下吃飯喝酒,兩人已經混的比較熟了,周勃也明確答覆要跟著陳旭去咸陽。

「這個周兄放心,你家小妹可以暫時放在我府上由家僕照顧,過些日子返回咸陽的時候再來一起接上跟著去咸陽,如若不方便的話等到入秋我們江府派人回咸陽的時候一起帶去也行!」江楚星笑著說。

「如此勃就放心了!」周勃高興的拱手道謝。

「徐公子,季願意跟著您去吳中!」劉邦第二個站起來表態。

對一個素有大志的人來說,陳旭這次出現對他絕對是一個從未有過的好機會,而且咸陽對他也充滿了誘惑。

蕭何曹參接連站起來恭恭敬敬的拱手說:「徐公子盛情相邀,我二人也願意追隨左右!」

「噲也願意跟著徐公子去咸陽謀生!」樊噲也站起來略微拘謹的說。

「哈哈,好,諸位放心,去了咸陽絕對不會讓諸位的才華埋沒下去,為慶賀諸位的明智選擇,同飲一杯!」陳旭高興的站起來。

「請,以後我等就全部仰仗徐公子了!」一群人都激動的雙手捧起粗陶酒杯。

一杯桑葚紅酒一飲而盡,接下來就是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熱熱鬧鬧的將一大盆狗肉和兩壇紅酒吃喝乾淨,然後又醉醺醺的一起去園子聽歌賞舞,直到天黑才各自歸家收拾行禮。

陳旭很高興,這次沛縣之行可以說滿載而歸,直接將劉邦未來起家的流氓團夥幾乎一網打盡,不僅忽悠了劉邦,還將其手下的蕭何曹參周勃樊噲全部籠絡到自己手下,相對於年輕氣盛的項羽來說,劉邦這種年紀的人更加務實,沒有血氣方剛,沒有巨大的野心,最主要的是他和大秦沒有深仇大恨,根本就說不上必須要搬倒大秦,總體來說,劉邦這個團夥和項羽不是同一戰線的戰友,因此比較好控制。

「侯爺事務繁忙,北亭也不便久留,此去吳中,一路上有事盡可以安排星兒和家僕去辦理,只是……」

「只是什麼?江大人直言無妨,只要旭能夠辦到的絕不會推辭?」

回到江府,江北亭屏退家人和僕人之後陪陳旭在客廳喝茶聊天。

「三娘也想跟著侯爺去吳中兄長處散散心,不知是否方便?」江北亭略微有些躊躇的問。

陳旭:……

「江大人,旭觀楚月姑娘與以前性情變化很大,不知是否發生了什麼事?」陳旭猶豫了許久問。

江北亭:……

自己女兒的事江北亭自然知曉的一清二楚,但這些事陳旭的確不知道,因為這是女兒一廂情願的單相思,自始至終陳旭都不知道女兒喜歡他。

但經過這幾天的相處,雖然是逢場作戲的安排,但看的出來女兒還是很高興,心情也開朗了許多,為女兒未來計,這個機會江北亭還是不願意放過。

一旦這次陳旭離開,恐怕女兒這一輩子真的就會孤獨終老,成為他們夫妻一個心頭刺永遠都拔不出來。

但這件事也不能提出來要求陳旭娶她女兒。

兩家人的身份現在早已不可同日而語,而且陳旭也早已有了名正言順的三個妻子,聽聞陳旭在咸陽也只不過有一個商女做小妾,對待妻妾也都甚是公平禮遇有加,把女兒塞進去的可能性很小不說,一旦提出來陳旭如果不同意還會造成無法彌補的後果,而這個後果江氏承擔不起。

「月兒以前是年幼不懂事,所以有些刁蠻任性,但如今年歲日長,習性也有了一些變化,但沛縣這裡民風彪悍,也沒有一個相熟的好友,因此情緒孤單,而北亭平日公務繁忙也無法勸導照顧,她當初在雉縣與侯爺相熟,因此見到侯爺之後心情也好了許多,此去吳中可以順路帶她一起去大兄處散散心,到時候和星兒一起返回便可,若是侯爺感到不方便,此事就當北亭沒有說過!」江北亭硬著頭皮強行解釋一番。

「既然江大人如此說,旭答應便是,路上或許有些不太方便,便於照顧再請安排幾個侍女一路隨行!」陳旭短暫的考慮之後便一口答應下來。

「如此北亭便多謝了!」江北亭鬆了一口氣拱手道謝。

「呵呵,江大人勿用如此,當初在雉縣若不是江大人照顧護佑,說不定旭已經被趙高弄的屍骨無存了,江大人放心,此去旭會好生照看楚月姑娘,明日一早旭便要啟行,若是江大人還有物品要帶給江郡守,就請提前準備好,明日我順便帶去!」

「如此甚好,天色已晚,北亭便不打攪侯爺安寢,明日送侯爺啟程!」江北亭趕緊站起來送陳旭離開客廳,同時安排侍女帶著陳旭去洗漱安寢。

看著陳旭離開,客廳後面一個身材婀娜的女子慢慢走出來跪在江北亭面前磕頭:「多謝爹爹成全!」

江北亭嘆口氣把女兒扶起來臉色凝重的說:「月兒,天下諸事皆不能強求,爹爹不知道這樣做是對還是錯,但這一路前去千萬不可任性衝撞清河侯,你與他本無姻緣,強求不得,希望這一次之後你聽爹娘的話,回來之後尋一個夫婿嫁人,也好了了爹娘的這份心願,也免得家人擔心!」

「爹爹放心,月兒此去回來一切都聽爹娘的安排,女兒告退先去收拾行禮安寢,爹爹也早些歇息!」江楚月輕聲福身行禮。

「嗯,去吧!」江北亭微微點頭,看著女兒孤單的身影離開客廳,這才靠在椅子上再次長嘆一口氣,閉上眼睛揪著鬍鬚發呆。

陳旭洗漱完畢躺在鋪著蘆席的床榻上同樣在發呆。

房間裡點著香蒲、檀香和山菊葉混合製成的蚊香,在搖晃的燭光中升起裊裊青煙,房間裡瀰漫著一股奇特的香味。

房間裡靜悄悄的,窗外蟲鳴如織,銀河橫貫蒼穹,漫天星斗燦爛若星河,將夜色渲染的異常深邃而美麗。

這次來到沛縣,江楚月的變化大的讓他都感覺到彷彿變成了兩個人,而且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他也不是傻子,通過這幾天的相處和觀察,江家人總是會給江楚月製造單獨和它她在一起的機會,無論是吃飯還是聊天,最後留下的必然是他們兩個,而且這次用這個未婚夫婿的身份掩飾他的行蹤,陳旭也慢慢感覺到了江北亭的心思。

那就是想把這個女兒塞給他。

但這件事陳旭是無法答應的。

自從水輕柔不辭而別,他幾乎斷絕了任何再娶妻納妾的想法。

以他現在的身份,得一美妾容易,但得一知己難。

水輕柔就是他唯一的紅顏知己,其實夫妻身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水輕柔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無人可以替代,沒有水輕柔,他感覺生命中缺失了很多東西,因此對於女人的想法也淡然了很多。

何況江楚月也並不是他喜歡的類型,最多也就是可以做一個普通朋友,娶回去的想法從來都不曾有過。

唉~

許久之後,陳旭終於是慢慢閉上眼睛。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23:50
第853章 再見張良

第二天一早,劉邦蕭何曹參周勃皆都前來匯合.

劉邦等人家就在沛縣附近,而且家中人數也不少,不擔心無人照顧,都只騎馬帶著防身的兵器和隨身的錢幣衣物,而周勃背了一個麻布包裹帶著九歲的妹妹走路過來,雖然換了一身看起來乾淨的衣服,但依舊是補丁打補丁,依舊是一群人中最窮困潦倒的。

陳旭讓護衛去通知安置在城內一家腳舍的其他護衛和十多個少年也驅車騎馬趕來匯合,加上江楚月的馬車行李和隨行照顧的家僕,人數變成了接近五十人,馬車十多輛,而且江北亭為了陳旭等人路上吃喝洗漱,所有馬車上都堆的滿滿的。

吃喝收拾完畢,寅時初,太陽升起,隊伍啟行出城。

江北亭帶著夫人和家僕一路送出縣城南門,樊噲也帶著妻兒前來相送,而得知劉邦要跟隨徐公子離開沛縣去咸陽,聞訊而來的閒漢地痞足有數百人,浩浩蕩蕩的裹著車隊一直送到城外七八里這才揮手依依不捨的告別。

「諸位兄弟,季跟隨徐公子去咸陽,等安頓下來便邀你們去咸陽玩耍!」劉邦意氣風發的騎在馬上與一群流氓拱手道別。

「哥哥勿要誑我等,若是你不來邀請,我等便去咸陽尋你!」大大小小的流氓皆都大聲喊。

「放心放心,季非是言而無信之人!」

「季兄此去保重,我等在沛縣等你消息!」

「哈哈,一定一定,天色不早,諸位請回,莫要誤了徐公子的行程!」

看著被一群流氓圍在中間的劉邦,陳旭也終於瞭解了江北亭的苦衷。

劉邦的確在沛縣流氓界的身份很高,留在沛縣的確是個禍害,特別是眼下他還是縣城的一個小吏,負責管理監獄和刑徒,而且還有蕭何曹參這兩個職務更高一些的官吏相互勾結,基本上就是盤踞在沛縣的一個典型黑社會團夥兒,即便是江北亭都完全沒有辦法對付。

不過眼下三個最大的流氓頭子被自己帶走了,想來這群流氓很快就會被江北亭治理的服服帖帖。

「岳丈岳母大人留步,我等就在這裡辭別,感謝這幾日的盛情款待,他日回咸陽小婿一定在清河園盛宴招待!」陳旭也和江北亭丘氏告辭。

「賢婿路上小心,此去吳中近兩千里,到達後還請託驛卒帶一封書信回來!」江北亭撚鬚點頭。

「岳父放心,告辭!」陳旭翻身上馬帶著一群人在鬧哄哄的告辭聲音中策馬往南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大片的稻田和桑田之間。

而江北亭輕輕瞥了一眼一群還在招手相送的流氓地痞,吐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輕鬆的神色。

雖然他一直不太明白為何陳旭會對劉邦這個沛縣的流氓感興趣,但這一來一去,卻解決了他的一個心頭大患,可以開始放手整治這些閒漢地痞了。

人多趕路比較熱鬧,而且劉邦蕭何等人對於這南方非常熟悉,一路前行一路大聲談笑,周勃也換了一套新衣服,腰懸一把長劍策馬跟在陳旭身後非常激動。

他絕對不會想到因為一盆泥鰍和一簍螃蟹而結交到陳旭這個咸陽來的貴族公子,因此最近幾天一直還處於暈暈乎乎的狀態。

「徐公子,要去吳中就一直往南過彭城、下邳然後繞道下相、淮陰出泗水郡進入東海郡,然後過大江就到了會稽郡,一路雖然水澤較多,但還算平坦……」

劉邦蕭何曹參江楚星等人策馬如同群星拱月一般將陳旭圍在中間,一邊走一邊介紹此去吳中的路。

「下邳……」

聽到這個異常熟悉的地名,陳旭猛然想起張良來,於是說:「某在下邳還有一個故人,不知道眼下還在不在,等到了下邳前去打探一下!」

「此處距離下邳不到三百里,不過天氣炎熱陰晴不定,我等還是早晚趕路午間歇腳,後天應該就可以到,只可惜這官道年久失修坑坑窪窪行路緩慢,若是平坦的水泥路就好了,說不定一天也就到了!」蕭何遺憾的搖頭。

「想來水泥馬路也快了,我聽聞泗水郡守正在召集郡治下的水泥廠和商賈商討修路的事!」江楚星笑著說。

「那倒是好事,最好修一條從東方道直通沛縣的水泥道路,以後來往咸陽和沛縣就方便了……」

「哈哈,劉兄想的太多了,即便是修路,至少也是數年之後,泗水郡郡守可沒有清河侯的魄力,沒有足夠的錢糧那些商賈定然也不會輕易接手,我也聽江縣令說起過這件事,從沛縣往北修一條直達鄆城的平直水泥道,雖然距離不過四百里,但根據商賈的測算至少需要花費一千五百餘萬錢,中間設置兩個服務站,然後在沛縣設置一個中型的物流市場,這樣就可以連通泗水郡和東海、九江、碭郡、會稽,形成一個南北的交通要道,沛縣就能獲取大利,但奈何郡守大人還在猶豫之中,商賈雖然比較熱心,但沒有錢糧屁都弄不成……」蕭何笑著解釋。

「蕭主吏說的是,一千五百萬錢還只是粗略的預算,整個泗水郡一年的糧稅也不過百萬石,這筆錢的確壓力太大!」曹參也跟著附和點頭。

「其實這件事也並非不可能,只要皇帝允許動用官倉的稅糧……」劉邦接話說。

「談何容易,稅糧乃是朝廷命脈,除開支出官吏郡卒的日常開銷,還要供應每年數十萬役夫的口糧,豈能隨便動用?」蕭何再次搖頭。

蕭何劉邦曹參三人皆是沛縣官吏,自然對於沛縣和泗水郡的官場動向還是比較清楚,討論修水泥路也說的頭頭是道,只有周勃級別差別有些大插不上嘴,只能埋頭跟著趕路。

而這些話陳旭聽在耳中,自然也有所心動。

也就是說自從東方道修通之後,加上新的商律開始執行,各地的官員都開始蠢蠢欲動準備修路,而其中最大的問題還是錢,各地的商人不可能像當初支持陳旭一樣不遺餘力的去支持當地郡縣的道路建設,而且沒有商業貸款全靠郡縣的稅收,這筆支出壓力非常大,商賈承擔不起,而當地郡縣糧倉之中雖然也有大量的儲備糧食,但如果朝廷不開口,這些稅糧是不能隨便動用的,自古以來糧食都是國家穩定的命脈和基礎。

不過到了眼下,隨著新式農業的慢慢推廣,最近兩年糧食增產非常明顯,整個大秦的糧食儲備也近乎翻倍,而且如今沒有大型的戰爭,軍隊的供養也少了幾乎一半,如此多的糧食積壓在倉庫中霉爛變質也是一個大問題,將這些稅糧放出一半來發展基礎建設應該是沒有絲毫問題的。

因此陳旭便詳細詢問了蕭何等人泗水郡各地糧倉的儲備情況,很快心裡也大致有了一些打算,不過此事還要等到皇帝巡遊回歸咸陽之後再去討論。

五月天氣,正是盛夏時節,南方的天氣異常炎熱,陳旭也並不急著去吳中,帶著一群人早晚趁著涼爽趕路,中午炎熱的時候就找地方歇息,順便詢問一些當地的官吏和商賈民眾體察民情,遇到大雨有時候要停留一整天,如此停停走走,直到第五天才到達下邳。

下邳城還是那個破舊模樣,但看起來卻熱鬧多了,街上熙熙攘攘都是驅趕牛馬貨車挑擔背筐的商人和農民,臉上的氣色比三年前好了很多,城內還多了許多商舍和腳舍,餐館也多了不少。

進城之後找了一家腳舍歇息下來之後,陳旭帶著江楚星江楚月和幾個侍衛去圯橋橋頭當初等待張良的那家腳舍。

腳舍還是一如既往並沒有太大的改變,不過通過門前停留的車馬和進進出出的人看的出來,這幾年下邳的變化還是很大,這些進進出出的人大部分都是商旅,操著東西南北不同地方的口音,此時雖然還不到申時,但店內已經有很多人在吃飯聊天。

「侯爺,這家腳舍有何不同之處?」在腳舍前面下馬,看著眼前這並不起眼腳舍,江楚星略有些奇怪的問。

「三年前我在這裡遇到一個故人,今日路過特地來打探詢問一下!」陳旭將馬韁丟給一個侍衛之後大步走進腳舍之中。

「兩位郎君和小娘子是住宿還是吃些飯食?」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慇勤的迎上來打招呼,不過看到陳旭掀開的斗笠之後,忍不住呆了一下,然後回過神來忍不住臉上露出極其驚喜的神情結結巴巴的說:「您……您是徐成徐郎君?」

「呵呵,你沒認錯!」陳旭笑著拍拍少年的肩膀,眼神掃過整個大廳說,「看來你們現在的生意好了很多!」

「徐郎君快請坐!」少年高興的迎著陳旭三人在靠窗邊坐下來,慇勤的倒上茶水後說:「徐郎君怎麼突然來了,我去叫爹爹過來,他一定也很高興,經常還念叨您呢!」

「不急,先去幫我們弄點兒吃的來,對了,三年前生病前來投宿的那位叫張泰的郎君你知不知道去了哪裡?」陳旭把斗笠放到桌子上笑著問。

「他……他沒去別處,一直都還在我們腳舍,還娶了我姐姐!」少年趕緊回答。

呃~

陳旭臉上了露出一股極其怪異的表情,愣了半天臉色慢慢恢復之後高興的說:「如此便好,你去把他找來,就說故人前來拜訪!」

「好的好的,三位稍坐,我這就去叫他!」

少年轉身就往後院跑去,不多時一個中年人一邊在衣服上擦手一邊急匆匆的跑出來,當看到陳旭的時候臉上露出極其激動的笑容迎上來。

「果然是徐郎君,還以為二郎認錯人了!」

中年人很激動的對著陳旭連連彎腰行禮。

「呵呵,我這次路過下邳,特地來看望一下你們,方才聽說張泰已經成了你的女婿,可否喊他來一敘?」陳旭也很高興的拱手行禮。

「徐郎君稍待,二郎已經喚他去了,徐郎君難得來一趟,今日且不忙走……」中年人一邊說話一邊抹桌子,並且還喚來一個幫工重新泡茶,又安排人去後廚準備飯食。

陳旭也沒推辭,與店主閒聊幾句,就看見方才離去的少年帶著一個身穿藍色長衫頭上戴著章甫的青年文士急匆匆而來,正是一別三年的張良。

「果然是徐兄,想煞我了!」張良激動之情溢於言表,大步衝到陳旭面前使勁兒握著陳旭的雙手使勁兒搖晃。

「哈哈,某還以為張泰兄已經離去,沒想到竟然還能再次見到,實在緣分不淺,我與張兄引見,這位是江楚星江兄,這位是某的未婚妻江氏三娘楚月!」

「江兄,三娘,這位便是我三年前在下邳認識的故人,張泰張兄!」

「張泰見過江兄,見過三娘子!」張良拱手。

「見過張兄!」江楚星也趕緊拱手。

「見過張郎君!」江楚月臉頰羞紅的福身行禮。

互相見禮寒暄之後,張良一把拉住陳旭的胳膊說:「徐兄和二位今日來了就莫要走了,這裡吵鬧,走,到後院書房說話!」

腳舍後面的院子重新修整過,地面也重新鋪了石板,原來五六間房舍現在變成了十多間,馬廄也擴大不少,院子四周停了十多輛馬車,上面還捆紮著貨物,一看就是有商隊在此歇腳。

在張良連拉帶拽之下,陳旭苦笑著跟著來到後院一間還算寬敞的書房坐下,一個背著嬰兒的少女從外面進來。

「娘子來的正好,快看看是誰來了」張良興奮的指著陳旭。

「徐郎君!」少女愣神了一下臉上露出一抹激動和羞紅,趕緊低著頭給陳旭三人福身行禮。

「呵呵,想不到三年過去,張兄已經和小娣姑娘喜結連理,而且還有了子嗣,實在可喜可賀!」陳旭看著眼前這個當初跟著自己一起天天賣燒烤的少女,很是感慨的在衣袋裡摸了幾下,抓出來幾枚金餅子塞進少女的手中。

「此次路過下邳,來的匆忙也沒備下禮物,這些金子權做賀禮,對了,還有這個……」

陳旭一邊說話一邊解下腰間的一枚玉珮塞在嬰兒襁褓之中。

「徐兄如此大禮如何敢受!」少女似乎還沒回過神來,張良卻忍不住扯著陳旭的胳膊連聲嚷嚷。

「欸~,何來大禮,只是小小禮物罷了,勿要推辭!」陳旭笑著擺手坐下。

「這……這……」張良被陳旭的連番熱情弄得有些手足無措。

「娘子快去後廚告訴岳丈,還請做一桌好酒好菜,今日我要陪徐兄和二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好好把酒暢飲一番!」張良眼看不能推辭,只能讓妻子去準備好酒好菜。

張良本是韓國貴族,爺爺和父親連任韓國五朝宰相,家中從小自然殷實無比,金錢玉器也見過很多,只是韓國滅國之後家道一蹶不振,然後投奔到咸陽寄居在移居咸陽的富商之家,並且也暗中籌劃要弄死始皇帝復國,只不過一番策劃沒有成功,博浪沙伏擊皇帝車駕失敗之後便成了喪家之犬,被乙勝甲救下之後千里迢迢躲到下邳,然後就遇上了早已等在這裡的陳旭,和黃石公一番驚險刺激的大戰之後,陳旭成功的阻止了黃石公把太公兵法傳給張良的打算,而乙勝甲也被赤松子帶走,至此張良便無處可去,寄宿在這家腳舍之中,因為自幼讀書識字而且又年輕英俊,時日久了引起腳舍女兒的愛慕之情,店主一介商賈,自然也希望女兒能夠嫁給這樣一個風度翩翩的讀書人,於是張良在考慮再三之後也還是答應下來,去年春娶了少女,至此徹底就在下邳定居下來,而今年春生下一個兒子,徹底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而他的一切變化,都和陳旭分不開。

如果當初不是陳旭對症下藥及時給他治療,說不定久病成癆就一命嗚呼了。

而在圯橋上陳旭等人和黃石公一場匪夷所思的邂逅和大戰,加上陳旭離開之時說的那一番話,張良也慢慢打消了復國的念頭。

更何況後來無數消息從咸陽傳遍天下,他伏擊始皇帝失敗竟然是因為仙家弟子陳旭從中作梗,在驚恐不安之中度過一年多之後,張良便徹底放棄了復國的打算。

有仙家弟子清河侯護佑,天下沒有任何人再膽敢有暗殺皇帝的行動。

那次算是張良運氣好,若是乙勝甲趕到的稍微晚一些,他早已葬身大河之中屍骨無存。

雖然陳旭的身份張良一直沒有猜透,但當時圯橋之上遇到黃石公,陳旭曾經說他和黃石公都是專門為他而來,而且竟然還遇上了傳說中的神仙人物赤松子。

這讓他越發對陳旭的身份充滿了猜疑甚至巨大的不安,這三年一直都過的戰戰兢兢。

今日突然聽聞陳旭前來,他自然想問清楚陳旭的真實身份。

在書房喝茶閒聊不長時間,陳旭詢問了一些張良這三年的經過,才知道張良如今在下邳城中開了一間私塾教一些孩童讀書識字,時常還幫忙縣衙謄抄一些朝堂諭令和文書等,雖然收入不算太高,保證整個家庭吃喝不愁,如今也在下邳慢慢有了一些名聲,而且因為文采出眾,頗得縣令賞識,可能會入職當一個縣吏。

不過當張良問起陳旭的身份和經歷的時候,陳旭自然是胡說八道一番,聽的江楚星在旁邊直翻白眼兒。

看陳旭和張良如此熱情的樣子,還是故人,但竟然沒有一句是真話,這也讓江楚星深刻懷疑陳旭對張良別有用心。

一個時辰之後,已經是申時末,陳旭喝的略微有些醉意,搖搖晃晃的從腳捨出來,帶著江楚星兄妹和張良與腳舍一家子人拱手告辭。

張良站在腳舍門口,看著在一群侍衛護送下在夕陽中遠去的陳旭三人,臉上滿是惆悵,直到陳旭等人走的看不見了才微微搖頭嘆息一聲。

「夫君為何嘆息?」少女背著嬰兒牽著張良的衣袖問。

「這徐成不知是何來歷,總讓我心頭惴惴不安!」張良苦笑著說。

「徐郎君面相和善是個好心人,要不是他奴也遇不上夫君,如今有了大郎,還請夫君憐惜我們母子,勿要捨棄我和大郎而去!」少女眼圈兒有些發紅的低頭說。

「娘子放心,我雖然隱瞞了一些身份,但卻是為一家人好,只是這徐成讓我想起一個人,但又非常不敢確定,唉,也罷,外面風大,莫讓大郎受了風寒,快些進去吧!」

張良挽著少女轉身走進腳舍,此時雖然傍晚時分,但腳舍照樣有食客和旅客進進出出,晚風拂動,有一股燒烤的濃香從圯橋方向吹來,隱隱約約圯橋上,人來人往人聲鼎沸,熱鬧喧嘩之中讓這個小小的縣城充滿了生機和活力。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23:50
第854章 方士和墨家

……

始皇帝三十一年五月初三。

經過近兩個月的時間,始皇帝的巡遊隊伍終於停停走走到達了東海琅琊郡。

五月的東海正值盛夏,這裡的氣候與咸陽絕然不同,忽而天氣晴朗,忽而暴雨狂風,大海也時而平靜,時而狂濤翻滾,特別是暴雨將至,大海掀起數丈高的巨浪,層層疊疊如同悶雷一般震動大地,而潮起潮落間,東海沿岸也展現出和中原內陸完全不一樣的風景。

大海邊的漁民早已習慣了夏日大海的這種陰晴變化,避過風暴巨浪早出晚歸打魚采貝維持生計,過著數十年如一日的貧苦生活。

到達琅琊郡之後,始皇帝再次在琅琊山紮下行接見當地官員和名流方士,然後率領隨行的文武百官登臨琅琊山頂的琅琊台,和幾位重臣輪流舉著望遠鏡觀望碧波萬里的遼闊大海。

「陛下,有了清河侯所獻的這千里鏡,的確視野開闊不少,那海中的島嶼都能看的一清二楚!」王賁舉著望遠鏡四周觀看一番之後把望遠鏡遞還給始皇帝。

「父皇,如若這千里鏡真的能夠看透千里萬里就好了,說不定就能看到那海外神山甚至上面的仙人!」胡亥在旁邊興奮的說。

他是第一次來到大海邊,自然對這從未見過的碧海藍天感覺到非常的驚奇。

秦始皇舉起望遠鏡再次四周瞭望一番大海之後放下來微微皺起眉頭,轉身問身邊幾個琅琊郡的主官說:「那侯生盧生如今在何處?」

「回陛下,這三年之中我等籌集巨木和工匠先後打造了十餘艘大船,將收羅的童男童女和齊備三年的糧食衣物皆都交於侯公和盧生等人,他們每年都出海數次,但皆都無功而返,去歲秋返回之時言海中有巨蛟阻攔不得遠行,今年二月間他們再次出海,但一直未曾歸來,不知道眼下在何處!」琅琊郡守趕緊回答。

「傳朕諭令,通傳琅琊郡齊郡兩地所有縣治,盤查所有漁民和居於東海附近的方道術士,打探侯生盧生等人的消息,若是見到速速帶來見朕!」

「是,陛下!」一群陪同的官員皆都躬身領命。

距離琅琊山東北五百里外,乃是另一處信奉仙道的術士聚集之地,謂之曰蓬萊鎮,此地雖有蓬萊之名,但卻並無蓬萊神山,而是相傳曾有人在這裡見到過海外神山的影子,因此也和琅琊一般聚集了大量的方家術士常年在此修煉研究。

始皇帝到達琅琊郡兩日之後,隨著當地官員派出的兵卒到處尋找侯生盧生等人的消息也傳到蓬萊,頓時在這些修真練道的術士之間造成了巨大的轟動。

不過兵卒的查詢並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這裡並沒有侯生和盧生等人的消息,一天之後兵卒散去,第二天一早,幾艘漁船駕船出海往大海深處而去。

距離蓬萊鎮數十里外有一座礁石遍佈的小島,島上有大量低矮的灌木和樹藤,大量海鳥在此棲息築巢,在島嶼西北有一個風浪平靜的海灣,裡面停靠著兩艘遍體鱗傷的大海船,用粗大的纜繩拴在岸邊的礁石上,而在海港不遠的山腰上有一個天然的山洞,一群身穿道袍紮著道髻的方士正聚集在山洞之中,其中有一個虛發花白頭插木簪的老者正盤腿坐在洞口的岩石上眼望海灣,臉色非常難看,其他一些人也都唉聲嘆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些人正是三年前在琅琊拜見秦始皇並且獻上奏書要出海尋找神山仙草的侯公、盧生和韓終等人。

「侯公,當初與皇帝約定的三年之期已經快到了,眼下已經五月,可我等屢次出海均都無功而返,如若找不到海外神山,皇帝必然要將我等全部斬殺!」一個四十餘歲的術士非常不安的說。

「侯公,我等必須想一個辦法,不然一輩子就只能躲在海外的這些荒涼孤島之上,再也回不得中原也!」另一個中年術士也滿臉焦慮的說。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方法可想,只能躲在這裡等待皇帝離去之後再想辦法?」侯公沉默許久之後嘆口氣,不過就在他收回眼神的時候突然站起來大步往洞外走去。

「咦,有人來了!」其他人也都跟著站起來,眼尖的已經看見幾艘小漁船正從大海之中往海灣而來。

半個時辰之後,侯公等人在海灘上等到了靠岸的漁船,幾個漁民打扮的人從漁船上下來,其中有兩個紮著道髻但穿著漁民服飾的年輕方士急匆匆跑到侯公面前行禮說:「師尊,始皇帝已經巡遊到琅琊,眼下派出大量兵卒正在到處尋找師尊和盧公韓公,我等是偷偷跑來報訊的!」

「啊?!」侯公身邊的一群術士頓時驚恐的騷動起來,侯公臉色更是扭曲的像鞋拔子一般難看。

「可曾有清河侯的消息!」侯公臉皮抖抖著問。

「聽聞清河侯並不曾隨皇帝巡遊,在泰山之後就分手不知去向!」報信的術士趕緊說。

侯公臉色變換許久之後長吐一口氣說:「看來這次躲不下去了,收拾一下去見皇帝!」

「侯公,此時我等千萬不能回去!」

「是啊,回去便是死路一條!」

一群人都臉色大變的勸阻。

「不,我等不能一直躲下去,如若始皇帝見不到我們,離去必然會吩咐東海附近的郡縣時刻查詢我們的下落,一旦我們露面必然會被捉拿送去咸陽,到那時才是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侯公旁邊一個中年術士臉色慘白的搖頭。

「盧公難道還有其他辦法騙過皇帝,我等在大海中尋覓三年既沒有見到神山,更沒有找到所謂的仙人和仙草,即便是去見皇帝又該如何交代?」一個術士戰戰兢兢的說。

「哼,尋覓神山只不過是藉口而已,你們早已知曉,何故到了如今還提這件事!」侯公很不滿的皺著眉頭冷哼一聲。

「我等是上了黃石公的當,那些墨家門徒一直都在欺騙我等,要不是當初黃石公言說他們有海外仙島的地圖,我等又何必如此冒險,自從上次遇到風浪失散之後黃石公帶著船隊不知去了何處,我等只能留在這裡等死……」

「現在說這些又有何用,東海遼闊無邊風浪不定,眼下已經盛夏時節,早已錯過了出海的時機,黃石公必然也被困在海外的某個島嶼之上,如若我們要想活下去,必然還是只能找到那群墨家門徒,然後繼續等待時機出海尋找一個可以定居的大島,這一輩子可能都無法返回中原了!」侯公搖頭。

「侯公可曾還記得當初在嶗山之外數十里的海島上見到的那副枯骨?」盧生突然說。

「自然記得,你想說什麼?」侯公回頭看著盧生。

「當初我們在那副枯骨所在的洞穴之中找到一些散亂的骨簡,經過某的拼湊之後還原,上面竟然是一副圖錄,並且還有亡秦者胡幾個古篆,雖然我等不知其意,但眼下卻可以利用一番,將這幅圖錄獻給皇帝,編造其為讖書,預秦國有禍,皇帝必然會暫時放棄追究我等的責任……」盧生慢慢說。

侯公沉默許久之後才微微點頭說:「此計雖然危險,但的確是一個好方法,走,我們回去好好研究一下那副骨簡圖錄,然後商量一個妥善的理由,免得到時候露了馬腳!」

「侯公說的不錯,快去快去!」在一群術士的催促下,侯公等人再次返回山洞,盧生從一堆行禮當中翻出來一捆極其陳舊發黃的骨簡,打開,然後一群人就圍在洞口觀看討論起來。

半個時辰之後,一群人皆都散開開始收拾行禮登上兩艘大船,吩咐船工解纜起航。

數日之後,這兩艘大船在經歷幾次風暴之後終於來到嶗山外海,就在這兩艘大船準備轉向嶗山的時候,又有七八艘破破爛爛的大船也從極遠處一座小島的方向乘風破浪而來。

「侯公,那不是失散的黃石公麼?」站在船頭的一個方士忍不住驚呼。

「老夫沒有猜錯,黃石公必然也被風浪所阻在附近海域停留,如此也好,要死也一起死,不能白白便宜了這群墨家門徒!」侯公臉色陰沉的說。

很快兩支船隊匯合在一起,然後行駛到一處荒涼的小島靠岸,兩群人下船之後就在海灘上交流商議許久之後再次乘船出發,目標正是嶗山。

半日之後,船隊到達嶗山附近,在一處避風的港灣拋錨下纜。

一群神情沮喪的方士和一群同樣臉色難看的墨家門徒皆都收拾物品開始下船,而同時從船艙出來的還有上百個十來歲的童男童女,不過一個個皆都臉色蒼白衣衫破爛,就像一群乞童一般,在船工的呵斥下也都戰戰兢兢的跟著下船。

「黃石公,既然皇帝在琅琊,為何你要我們到嶗山?」侯公雖然感覺上了黃石公的當,但眼下兩群人皆都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只能互相妥協商議先騙過皇帝再說,不過對於黃石公要把船停靠在嶗山也充滿了疑惑。

一身葛衣鬚髮散亂的黃石公站在岸邊看著遼闊無垠的大海忍不仰天長嘆,本來想借助這群神仙家的方士欺騙皇帝打造大船出海,這樣他就可以率領墨家門徒離開中原,去海外尋找那個所謂的瀛洲定居下來,意圖避過中原的一場大禍,但不曾想三年數次出海竟然屢屢受挫,損失了數艘大船,門下弟子也有上百人葬身大海,隨行的船工漁民和孩童也死了兩三百人,但卻一直都在大海上兜圈,如若繼續在海上這樣流浪,不光糧食衣服已經消耗殆盡,後果也必然可以預料,絕對會全部葬身大海,因此在沒有確切的把握之下,他們也只能再次返回琅琊郡補充衣物糧食修理船舶,但卻剛好遇到了失散的侯公盧生等人。

皇帝來了,這是一個不好的消息。

但如果避而不見,那他們下次上岸迎接的必然是大秦軍卒的強弓硬弩,即便不被射死這一輩子都不能靠岸,至此真的變成大海上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

不過好消息是聽完侯公和盧生等人的打算之後,黃石公也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好的藉口。

亡秦者胡。

雖然這幅殘破的圖錄不知是何人留下也不知是從何而來,但只要上面有秦這個字,以讖書之言迷惑之下,皇帝必然會相信。

至於這個胡所指的是什麼已經無所謂了,也無需他們去操心解釋,皇帝自然會召集人進行破譯,即便是皇帝把天下姓胡的殺光也無所謂,他們關心的只是自己的性命和將來而已。

「如今皇帝在琅琊,若是我們直接去琅琊,必然會被奪去海船,到時候只能任其魚肉,但若是把船留在這裡,即便是皇帝起疑,我等還有一條退路,到時候東海去不得我等還可以往南海去,尋不到瀛洲還可以尋找其他的島嶼暫時駐留,只要人還在,終歸還有一些機會!」黃石公臉皮抽抽著搖頭說。

「你說的不錯,眼下我等該如何安排,是同去琅琊見皇帝還是分開行動?」侯公問。

「當初獻上奏書的是你等幾人,我們不能露面,不過老夫會安排一些門徒護送你等前去琅琊,只要皇帝信了這一冊圖錄,你等就托海蛟阻攔的藉口,讓皇帝繼續徵召匠工打造海船籌備童男童女和糧食衣物,老夫在海島之上觀測天象數月,已經確定了瀛洲的位置,只要準備充足,下次出海必然能夠找到瀛洲,到時候就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你這次沒有欺騙我?」侯公很不相信黃石公的話。

「我黃庭靖雖然一直未曾勘破那一絲天機,但手上這份關於瀛洲的地圖卻是鬼谷子親自傳授,為何要撒謊騙你,瀛洲是真的就在東海之外,瓊兒過來!」黃石公招手喚來一個四十多歲道家裝束的中年男子。

「父親有何吩咐?」中年人恭恭敬敬的行禮。

「你帶一些人暗中護送侯公等人去琅琊拜見始皇帝!」

「是!」中年人行禮之後招呼十多個墨家門徒過來,等候公等人收拾好之後,沿著岸邊陡峭的礁石慢慢爬上嶗山消失不見。

而剩下的人全都隱藏到海灘附近的一片礁石之中開始準備飯食,數百人如同叫花子一般吃完之後就橫七豎八的臥在地上開始睡覺。

「矩子,上次抓到的那一男一女關在船上已經數月,要不要帶下來,這樣一直關著還不如一刀殺了!」一個墨徒走到黃石公旁邊低聲說。

「先去帶下來,等候公他們見到皇帝之後回來再做打算!」黃石公搖搖頭。

很快,幾個墨徒從一艘海船上帶下來一男一女。

男的面相憨厚鬚髮凌亂,手臂粗壯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輩,身上衣衫破舊不堪,雖然臉色頹敗但眼神卻猶自精光內斂,雖然被幾個墨徒環伺,仍舊沒有半分的膽怯。

女的二十左右姿容絕美身姿窈窕,不過同樣衣裙破了幾個大洞髮絲也凌亂不堪,臉色同樣慘淡。

如若陳旭在此,一定馬上就能認出這兩個人,一個是天下聞名的劍客蓋聶,一個是自稱魏王妃的公孫北雁。

不過眼下兩人看起來情形非常糟糕。

「黃石公,你將我和魏王妃囚禁數月,殺也不殺放也不放是何道理?」蓋聶距離黃石公兩丈之外站定,手緊緊的按著腰間的劍柄,雖然說話的聲音平淡,但手臂上暴露的青筋和微微的顫抖的手指看得出來心情非常緊張和激動。

「呵呵,魏王妃!?」

黃石公發出幾聲非常不屑的笑聲,淡淡的看著蓋聶說:「你智氏乃是前大晉王族,雖然落拓也不至於和這種女人攪在一起甘當一個奴僕,何況你還是鬼谷門徒,我不殺你自然是因為你的身份,尊重大晉王族唯一的血脈而已,但你一直推脫不願意加入我墨家,一旦放你離去讓鬼谷派知道,豈不是給我惹下一個天大的麻煩?」

「哼,你放心,我雖得鬼谷派傳承,但卻和鬼谷派沒有任何關係,我輔佐何人甚至甘當奴僕也和天下人沒有任何關係,你放我二人離開,我決計不會透露出去關於你們的任何消息!」蓋聶冷冷的看著黃石公。

「你我自然是放心的,但公孫氏的這個女人卻不能放,你若是想走一切隨意,現在就可以離開,老夫絕對不會阻攔?」黃石公指著通往嶗山的一條小道說。

「這麼說你是不會放我們二人離開了?」蓋聶的手微微一緊按下大劍的繃簧,隨著咔嚓一聲,大劍彈出來半寸。

「哈哈,你自忖是老夫的對手?莫說是你,就算是鬼谷子親自前來也老夫也能夠全身而退,所以你不要多做無畏的反抗,這個女人於我還有大用,自然是不能放的,你若不肯走,那就還是留下來吧!」黃石公從石頭上站起來擺擺手準備離去。

「聶叔不要,你……你打不過他的!」蓋聶準備拔劍,卻被公孫北雁抱住了胳膊,滿臉驚恐的看著蓋聶微微搖頭。

「唉~」蓋聶揚天長嘆一口氣最後還是將大劍插回劍鞘,用粗糙的大手摸摸公孫北雁凌亂的頭髮,雙眼之中流露出無限淒涼。

「哈哈,這就對了,蓋聶,識時務者為俊傑,良禽擇木而棲,只要你順服老夫,將來我墨家捲土再入中原之時,就是華夏易主之時,到時候你盡可以扶持公孫氏恢復大魏得到她想要的一切!」黃石公哈哈大笑著大袖一擺轉身離去。

「聶叔,您傷勢還未恢復,千萬別和他們再起衝突,看樣子他們最近也不會出海,您也好乘機修養,何況他們欺騙始皇帝,一旦皇帝派出大軍前來捉拿這些人,我們也便有機會逃走!」公孫北雁臉色淒苦的挽著蓋聶在一塊礁石下躲避凌冽的陽光。

「識時務者為俊傑,良禽擇木而棲……」蓋聶盤腿坐在沙地上,嘴唇微微翕動。

這句話在三年前,也曾經有一個人對他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但時移世易,當初兩人雖然落魄,但也還遠遠沒有淪落到這種淒涼無助的地步。

「北雁,若是有絲毫的機會,我便會護著你逃出去!」蓋聶眼望著黃石公打坐的方向說。

「不要!」公孫北雁緊緊的抱著蓋聶的胳膊搖頭,兩行淚水順著臉頰流淌下來,「天大地大,中原已經再無我公孫北雁的立錐之地,若是沒有聶叔,我……我也只有死路一條!」

「不,你逃出去之後去找清河侯,他不會見死不救的!」蓋聶感覺慢慢閉上眼睛說。

「清河侯……」公孫北雁眼神一亮但瞬間就黯淡下去,輕輕的靠在礁石上喃喃的說,「他……他不會救我的,當初在宛城掠走輕柔妹妹,我和他便再無任何調和機會,我這輩子做的最大的錯事,就是錯過了他……」

蓋聶臉頰狠狠的抽搐了一下開始呼吸吐納,很快就陷入寂然無聲的狀態。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23:50
第855章 亡秦者胡

……

琅琊台上,皇帝每日都會矗立觀察大海許久。

有時一個時辰,有時兩個時辰,有時幾乎是整整一天。

隨著各地查詢侯公等人的兵卒不斷前來稟報,他感覺有一種壓制不住的憤怒在急速增長。

這一次前來東海,恐怕是要白走一趟。

而風和日麗的大海之上,有時光影一瞥的蜃景又讓他不甘心就此放手離去。

無論陳旭關於大海之外的情形說的對不對,他都需要從侯公等人口中得到一個確切的消息。

他甚至數次掏出陳旭送給他的那個錦囊躊躇觀看,但卻始終沒有勇氣打開。

第五日傍晚,隨著數十匹快馬疾馳奔上琅琊山頂,為首的禁軍跳下馬背單膝跪下稟報:「報,陛下,侯公盧生等方士從嶗山而來,行轅外求見說有一物要面呈陛下!」

隨同秦始皇登山的官員一陣騷動,而秦始皇瞬間的愣神之後大袖一擺臉上了露出一抹如釋重負的輕鬆:「宣!」

「喏~」

禁軍轉身離去,兩刻之後帶著三個疲憊不堪的方士再次登上山頂來到秦始皇的面前。

「我等拜見始皇帝!」

侯公和盧生韓終三人一起戰戰兢兢的給始皇帝稽首行禮。

「侯公,朕與你們約定的三年之期已到,海外神山可曾找到?」秦始皇負手看著侯公三人,臉色冰寒眼中隱有殺意。

從各種情形看來,海外神山定然是沒有任何消息,因為如果侯公等人只要在東海之外找到任何海外神山的消息,必然會第一時間去咸陽邀功,但這三年之中他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陛下恕罪,我等三年之中屢次出海,但大海時有狂風巨浪,甚至還有海蛟阻擋去路,始終無法離開琅琊太遠,海外神山並未找到,但卻被海蛟追逐流落於一方浮島,從島上獲得一捲上古圖錄,上面載有一句讖語,我等雖然沒有完成陛下的重託,但這句讖語卻事關大秦社稷安危,因此我等在得知陛下已經到達東海,也趕緊趕過來把此圖錄獻於陛下!」盧生拱手低頭說。

「你等可是在求速死,意圖以編造讖書亂朕之心,來人,將侯公等方士投入鼎鑊之中!」始皇帝大怒。

「喏~」

一群玄武衛一擁而上,嗆嗆抽出大劍將侯公三人按在地上拖到琅琊台中央的禹帝神廟之前,抬起來就直接投入一口烈火熊熊燃燒的大鼎之中。

「陛下~陛下饒命,我等沒有撒謊,這冊圖錄材質古怪,而且那浮島在我等拿到讖書之後便隱入迷霧之中消失不見,連帶還捲入數艘海船不知去向,我等在迷霧之中足足迷失了月餘才終於脫困……」

「陛下,我等陳述句句屬實,若有欺瞞必然不得好死也!」

「讖書在此,請陛下一觀,莫讓我等白死也!」

大鼎之中,侯公三人被熱水燙的拚命掙紮著往外爬,但外面卻有一圈手持大劍的玄武衛,特別是銅鼎邊緣更加燙,只能在熱水之中驚恐的撕心裂肺的拚命哭喊,聲音順著山風傳開,整個琅琊山都幾乎聽的清清楚楚,看著這個恐怖的情形,隨行的數百官員皆都心驚膽顫的低頭不忍觀看,一些被抓來的方士更是面如土色瑟瑟發抖的跪滿一地,驚恐到了魂飛魄散的地步,就連四周的玄武衛和手持旌旗長戈的禁軍都臉色蒼白,有些身體都在微微打哆嗦。

鼎鑊之刑始之於戰國時期,用於懲治欺君妄言之罪,但這種刑罰的確太過殘忍,在大秦也從來沒有用過,死刑使用最多的還是砍頭和腰斬棄市,再重一些就是車裂,用鼎把人活活煮死這種刑罰即便是最為重刑罰的商鞅都感覺非常殘忍。

但連續等過了幾天之後,始皇帝的耐心開始消失,然後讓人把禹帝神廟前的大鼎每天都煮的滾燙。

「陛下還請息怒,既然侯公等人來獻讖書,無論真假一看便知,死罪不急於一時三刻!」隨行的太醫丞徐福終於心有不忍站出來躬身行禮。

「陛下,方道術士雖然蠱惑人心,但侯公等人是聞名天下的神仙學派,即便真的有欺君之罪,也不至於要鼎烹而死,這樣做只會讓百家門徒寒心!」蒙毅也忍不住勸說。

「陛下,太醫丞和御史大夫所言有理,侯公三人未曾逃脫避而不見,還請陛下觀看讖書之後再做懲處不遲!」一群官員皆都同時祈求皇帝。

秦始皇沉默片刻之後擺手:「放出來!」

「喏~」

一群玄武衛將侯公三人從大鼎之中拖出來丟到地上,三個人如同落湯雞一般渾身熱氣騰騰,趴在地上如同爛泥一般渾身發抖。

「何樣的讖書?獻來朕一觀!」秦始皇眼中的殺氣雖然依舊強烈,但臉上的冰寒卻消退不少。

「陛下,讖書……讖書在此!」盧生把頭埋在地上,雙手高高托一卷骨片,一個玄武衛將骨冊送到秦始皇面前。

秦始皇慢慢展開骨冊,入眼就是一副拼湊在一起的古怪圖案,圖案中央用古篆刻著『亡秦者胡也』幾個粗陋的字跡。

秦始皇眼神猛然一縮,直勾勾的盯著這幾個字。

海風拂蕩,四周林立的旌旗呼啦翻捲。

整個琅琊台上數千人全都看著始皇帝,現場一片沉寂,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

「李相,你來看這圖錄!」足足沉默了半刻時間,秦始皇把手中的骨冊遞給站在身邊的李斯。

李斯接過還微微有些發燙的圖錄,當眼神落在中央的幾個字上的時候,同樣是眼神一緊,然後將這卷骨冊翻來覆去的仔細觀看一遍之後遞給王賁,「通武侯看看如何?」

王賁接過觀看半晌之後同樣臉色凝重的遞給蒙毅。

幾位重臣先後看過之後骨冊再次回到皇帝手中。

「幾位愛卿可曾看出什麼?」秦始皇再次將骨冊仔細看了一遍之後沉聲問。

「陛下,圖錄怪異不曾見過,這五個字也並無所指,臣以為只是巧合而已!」蒙毅拱手說。

「以骨為簡非常少見,而且這些骨簡的確陳舊無比,臣以為侯公等人並不曾撒謊,此書必有所指!」

「臣以為通武侯言之有理!」

「此圖錄怪異,若是想辨別是否真有所指,還需要精通易理之人詳細推演!」

「亡秦者胡也……這胡到底所指為何?」

一群官員七嘴八舌的說自己的猜測和看法,皇帝眼中的殺氣慢慢消退,最後看著五體投地趴在地上的侯公三人說:「此圖錄到底從何處得到?與朕詳細道來!」

「是,陛下!」被煮的差點兒魂飛魄散的侯公三人哆哆嗦嗦的慢慢爬起來,然後把當初在海島上商量的藉口你一句我一句的講出來。

「陛下,侯生三人所言雖不知真假,但這冊圖錄看似並無任何作假的可能,臣建議將圖錄送回咸陽召集精通易理之人進行分析,若真是讖書,陛下不可不早做安排防患未然!」李斯瞥了侯公三人一眼之後拱手說。

「陛下,那浮島有迷霧籠罩,恐怕真的是仙人顯法,希望陛下繼續打造大船製造巨弩,我等再次出海追逐海蛟,說不定就能找到神山的下落!」侯公和盧生韓終三人看皇帝此時殺機已退,趕緊再次開口祈求。

「諸位愛卿以為如何?」秦始皇轉頭看著一群隨行的官員。

「陛下,大海茫茫,尋找神山仙島本就是追逐天機,既然侯公等人願意繼續為陛下效力,臣以為並無不可!」一個大臣站出來說。

「臣等附議!」一大群官員皆都一起躬身行禮。

「侯公,朕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以兩年時間為限,如若還是找不到神山的蹤影,你等也就不用回歸中原了!」秦始皇面沉如水的看著侯公三人。

「謝陛下不殺之恩,海外神山定然就在那海蛟阻攔迷霧籠罩的方向,我等此次一定會找到!」侯公三人如蒙大赫一般全都虛脫的快站不穩了。

「傳朕諭令,再次打造大船徵集操舟的船工和童男童女以及糧食衣物,同時建造巨弩置於海船之上……」

不久之後,侯公三人從琅琊山上下來,連滾帶爬的在一群墨家門徒的護送下往嶗山逃去。

而琅琊台上,皇帝再次仔細觀看手中的圖錄許久之後臉色嚴肅的吩咐左右少府隨行的官員:「尚沐令何在,準備清水服侍朕洗漱,置備香案……」

「是!」雖然所有官員皆都滿頭霧水,但還是很快準備好清水,擺放好香案和香爐,並且還點燃一爐檀香。

秦始皇洗手之後在香案前面跪坐下來,把圖錄擺放在香案之上,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錦囊慢慢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張雪白卻空無一字的白紙。

皇帝愣了許久之後突然醒悟過來,「來人,準備火盆!」

「是!」

很快幾個內侍將火盆擺好。

火焰升起,秦始皇小心翼翼的慢慢把手中的白紙靠近火盆,很快幾個淡淡的黃色字跡出現在白紙之上。

「亡秦者胡也。」

當看清楚上面的字之後,始皇帝渾身微微一抖,但就在他準備再次細看之時,白紙中央一股淡藍色的火焰突然呼啦一聲燃起。

「陛下小心!」幾個內侍慌忙沖上去將皇帝手中燃燒的紙張打落,在海風的吹拂下,整張紙在空中瞬間四分五裂隨風化作灰塵吹散。

「亡秦者胡……亡秦者胡……難道真的是一冊讖書,預示我大秦不日有崩塌之虞……」

看著空蕩蕩的手,始皇帝雙眼迷茫的跪坐在地上,臉色呆滯的喃喃自語。

陳旭提前離去留下這份錦囊密書,這是陳旭親自交給他的,絕對不會有任何人接觸和知道,但內容卻和一直遠在東海之外尋覓神山仙草的侯公盧生等人獻上的這一冊圖錄一模一樣。

這絕對不是巧合。

對於陳旭的身份皇帝沒有任何猜疑。

陳旭一直就在咸陽,從未聽聞他和這些神仙家的方士接觸過,也就是說這句讖語必然是暗示某種天機。

但這句話到底所指是什麼?

胡……胡指的是什麼?

皇帝呆呆的跪坐在地上,腦海一片混沌,彷彿在未知之處,有一支看不見的大手在背後操縱著人間的一切,而他,不過是被操縱卻無法掙脫的玩偶一般。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00:13
第856章 不要啞火

……

侯公等人倉皇逃離琅琊山,而後面卻有兩匹快馬尾隨而行。

馬上兩人皆都身穿黑衣帶著斗笠,其中一個黑巾蒙面身材婀娜的女子,另一個面容英俊身背長劍,兩人正是不辭而別的水輕柔和虞無涯師兄妹。

「師妹,這侯公我等不知底細,先探得他們藏身之地,然後等到天黑再偷偷將其擒住!」虞無涯生怕水輕柔做出魯莽之事。

「師兄放心,我們見機行事,這侯公陷害夫君,輕柔必然要親自將其手刃!」水輕柔眼中寒光閃爍。

侯公等人在前面逃竄入喪家之犬,生怕讖書之事露餡兒被皇帝派人追上來砍成肉醬,因此逃的非常快,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盯上。

琅琊山到嶗山,距離兩百餘里,而嶗山四周皆都是荒山野嶺,海岸線也曲折複雜無比,因為交通不便這裡幾乎沒有漁民居住,因此這三年侯公等人幾乎大部分時間都躲在嶗山之中,雖然也出海數次但都無功而返,在沒有能夠真正遠海航行的大船和海圖導航下,想要深入大海尋找一個虛無縹緲的海島談何容易。

更何況神山仙島就是上古傳說,只是被墨家攛掇獻書皇帝而獲得離開中原的機會而已,神仙家的一群方士眼下自然都知道上了黃石公的當,但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眼下想退出都不可能,只能打落牙往肚裡吞,把這口苦水強行嚥下去。

不過仍舊還有一份機會,黃石公手上的確有一份古老的海域地圖,而且來自鬼谷子,只要打造大船繼續出海尋找,也並非沒有機會,一旦真的找到了那失落的瀛洲仙島,回不回中原都已經無所謂了,追尋仙道才是他們這些人最大的心願,如若真的找到仙草,那也定然先自己享用為快,到時候修成長生不老的神仙,皇帝也不過是一介凡夫俗子罷了!

這既是一條死路也是一條活路,恐懼之中充滿了迷茫和希望。

水輕柔和虞無涯兩人一路追趕,終於在第二天下午追入山嶺起伏的嶗山之中,然後一路跟蹤之後到達黃石公等人聚集之地。

侯公等人平安歸來,等的焦急的黃石公也鬆了一口氣,此時夕陽西下,礁石遍地的海灘之上有裊裊炊煙升起,船工和孩童皆都在生活做飯,繼續過著朝不保夕的驚恐日子。

「侯公,始皇帝如何說?」黃石公坐在一塊大石上看著狼狽不堪逃回來的侯公三人。

「圖錄已經獻上,始皇帝也已經信了幾分,準備再次打造大船置備巨弩,許我們兩年的時間找到神山!」本來平日看起來仙風道骨的侯公等人此時看起來狼狽不堪,全都坐在沙地上喘氣顫抖。

「哈哈,如此便好,兩年時間足夠我們找到瀛洲,最近我等就暫時在此歇腳,等探得皇室離開琅琊郡之後便去找當地官員籌備海船和糧食衣物,等到入秋之後再次出海!」黃石公興奮的大笑著站起來。

站在旁邊的黃天瓊猶豫許久還是忍不住開口說:「爹,孩兒有一事不明?」

「何事?但問無妨。」黃石公擺擺手說。

「既然瀛洲仙島的地圖是鬼谷子前輩所授,但他為何不自己前去尋找?」

黃石公沉默片刻之後說:「此事乃是我與他的一個交易,鬼谷派有洞悉天機之能,也是諸侯混戰的幕後推手,他們所求者已非凡俗之事,此事必然他們不便為之,而我墨家如今已經走投無路在中原已無立錐之地,他將瀛洲地圖送與我,也是想借我墨家之手尋到瀛洲,然後共享其利而已,老夫只差那一步就能勘破天機,因此這件事老夫推脫不得,這也是老夫唯一的一次機會,一旦真的找到瀛洲,你等皆有勘破天道的機會……」

「神仙……難道這世間真有神仙?」一個神仙家的方士喃喃低語。

「鬼谷子如何?赤松子如何?還有那橫空出世的清河侯陳旭又如何,難道你等忘記了?雖然赤松子說眼下天機已亂,仙道也虛無縹緲,但只要我等向道之心不死,必然就要全力以赴,不得長生,終不過一抔塵土也,達到老夫這個地步,時間所求者已經無多,你等也不必太過憂慮,老夫在這東海一帶盤亙半生,為的就是這個機會,天色不早,諸位還是早些吃些食物充飢歇息,等到新的大船打造完畢,你等就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夜幕很快降臨,月亮升起,輕輕的海水潮汐嘩嘩啦啦的衝擊著海岸的礁石和沙灘,胡亂吃完晚飯的一群人開始裹著髒亂的被縟就臥在礁石和沙灘邊緣的草地上歇息,沙灘上只留下幾堆篝火和幾個警戒放哨的墨家門徒。

兩個身穿黑衣蒙著面巾的人影如同落葉一般輕飄飄的在月色下從距離不遠處的一片山腰處急速而來,衣袂在夜風之中發出輕微的聲音,但幾乎被潮汐的聲音淹沒的聽不見。

「師妹,左邊!」前面的男子隱在一塊礁石後面指著不遠處躺在地上的幾個人影。

後面的女子拉下面巾,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絕美容顏,但臉色卻異常寒冷,慢慢抽出了腰間的短劍。

「師妹切勿輕舉妄動!」

男子說話之時從腰間抽出一把手銃,想了一下又插回去抽出來一顆手榴彈,拔掉木柄上的塞子,看著掉出來的一根細麻繩,抬頭看了一下天上的月亮嘴裡嘀咕一句:「嗯公,千萬要保佑你的太乙神雷不要啞火!」

「噗~」

麻線被男子扯斷,一股微弱的火星在月色下亮起然後快速消失,一股刺鼻的濃煙從手柄之中冒出來。

男子鬆了一口氣,在心裡默默的數了十個數之後仰手就將手榴彈投向十餘丈外臥地睡覺的幾個人影。

「啪嗒~」手榴彈落地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色下非常清晰的傳來。

「何人在此?」沙灘上警戒放哨的一個中年墨徒站起來,正是黃石公的兒子黃天瓊,他大喝之時往前幾步跨出,如同一頭獵豹一般竄出十餘丈瞬間就到了礁石旁邊。

「師妹快走,此人不可力敵!」男子臉色大變,一把將女子往後推出,同時反手抽出背上的鐵劍迎了上去。

「當~~」兩把長劍在夜色下交擊在一起,發出一聲清晰悅耳的聲音,伴隨著一股火花亮起,兩人悶哼著同時往後退出丈餘遠。

「何方道友深夜窺探,何不現出真面目免得傷了和氣!」黃天瓊手持長劍指著對手大吼。

高手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兩人就這一交手的瞬間,頓時都發現對手是硬茬子,一個是赤松子高徒,一個是墨家遊俠,雖然事起倉促,但一下便探出對手武功不弱,絕對不是凡俗間的武功高手。

「嘿嘿,來的匆忙沒帶禮物,告辭!」男子轉身拉著女子便退。

「哼,鬼鬼祟祟,既然來了就不要走了!」黃天瓊往前一步掠出,身形在夜風中拉出一道殘影,手中的長劍在月光下化作一片寒光對著男子後背落了下去。

「轟~~」

突然十丈開外一股火光騰空而起,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火光之中砂石飛濺鐵彈橫飛,噗噗啦啦的生音中被打鬥驚醒坐起來的人慘叫著栽倒地上翻滾哀嚎,如此恐怖的爆炸之中,黃天瓊一個愣神之間,兩道黑影已經竄入礁石群中。

突如其來的爆炸一下將整個海灘上沉睡的人震的魂飛魄散,加上還有許多被炸傷的人在地上翻滾痛號,整個海灘瞬間便陷入一片慌亂之中。

「走~~」

兩道黑影從一片礁石中飛掠而出往嶗山而去。

「既然來了,何不留下喝一杯茶!」一個面容清奇鬚髮飛揚的老者突然出現在兩人的面前,男子臉上露出一絲驚恐,「黃石公?」

「不錯,原來竟然是小友深夜光臨,實在沒有想到!」

藉著清冷的月光,虞無涯和黃石公幾乎同時認出了對方。

當初下邳圯橋一戰,雖然彼此不過交手三五招,但彼此還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一架打過之後,陳旭也對大秦這些古老的武功有了全新的認識,對於黃石公和赤松子這些傳說中的半仙人物有了更深刻的領悟。

「你……你為何在這裡?」虞無涯瞬間有些懵逼。

「呵呵,小友還是留下來先說說為何要深夜前來襲擊我等墨家弟子!」黃石公往前一步,如同一頭蒼鷹一般張開枯瘦如柴的大手就往虞無涯的頭頂抓了下來。

「沒想到消失的墨家門徒竟然都隱匿在這裡……師妹快走,去找恩公!」虞無涯臉孔扭曲的一把將水輕柔推出丈餘遠,揚起手中的鐵劍就撲向黃石公。

「師兄~」水輕柔拔出短劍也撲上來。

「師妹快走,此人厲害……」一招就被逼退的虞無涯驚呼。

「哈哈,原來這位姑娘也是赤松子的高徒,也好,那就一起留下來罷!」一招擊退虞無涯的黃石公身形一轉就往水輕柔抓了下去。

「師妹小心~」

虞無涯話音未落,水輕柔直接就被黃石公一掌拍在肩頭飛跌出去,手中的短劍也脫手噹啷一聲掉在一塊礁石上。

「休得傷我師妹~」虞無涯身形越起再次對著黃石公刺了下去。

「當~」

伴隨著一蓬火星再次在夜色之中亮起,黃天瓊已經橫劍擋在了虞無涯面前,而此時,四面八方都有無數墨徒手持弓弩兵刃圍攏上來,夜色之下黑壓壓四周全都是人影。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00:13
第857章 仙家法器

「這個大白痴!」

在距離打鬥不遠處的一塊礁石背後,一個帶著斗笠身背長劍的青衣女子忍不住嘀咕一聲,然後抽出長劍身體往前躍出,婀娜的身姿在夜空之中有若仙女凌空一般飄然而來,手中長劍閃爍著凌厲的寒光直接闖入包圍圈中,人過之處伴隨著幾聲慘叫,幾個墨徒東倒西歪的栽倒下去。

「呵呵,看來今晚挺熱鬧!」黃石公大笑,手往前一抓就將按在水輕柔的肩膀上。

「撒手~」突然一聲低吼,一道高壯的身影從人群中之外凌空撲來,手中一柄大劍帶起一股撕裂空氣的刺耳聲音對著黃石公劈了下來。

黃石公卻一把將水輕柔抓過來擋在自己面前,撲過來的男子只能趕緊收劍,黃石公卻丟下水輕柔往前一步,手掌重重拍在男子的胸口之上。

「砰~~」

男子悶哼一聲就飛跌出去撞在一塊礁石上。

「噗~」男子張口噴出一口鮮血,臉色蒼白的指著黃石公怒吼:「黃石公,你妄為一代宗師,竟然用一個女人來做擋箭牌,我蓋聶豈會投靠你這種小人!」

「打不過還廢話多!」不知從何而來闖入戰圈的婀娜青衣女子徑直衝到虞無涯身邊,一把抓住虞無涯的胳膊往外疾退說:「還愣什麼,快走!」

「是你!?」虞無涯看著這個女子再次驚呼。

「白痴!」女子狠狠的翻個白眼兒,說話之時手中的長劍再次刺翻兩個墨家門徒。

「不行,我要救師妹!」虞無涯掙脫女子的手轉身衝向水輕柔。

「白痴,白痴!!」女子急的跳腳但也拉不住虞無涯,只好跟在虞無涯身後一起轉身去救水輕柔。

這一連串的變化說是複雜,但其實從被黃天瓊發現行蹤到此時前後加起來也不過兩分鐘而已。

不過兩人還沒衝到水輕柔身邊,黃天瓊的長劍已落在了水輕柔的脖子上,「我勸二位還是束手就擒,不然你這位小師妹就要香消玉殞了!」

「黃天瓊,你若敢殺她,即便是天涯海角都不會有你墨家門徒葬身之地!」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圈外響起,一個身穿破爛長裙花容慘淡的年輕女子慢慢走過來,正是公孫北雁。

「哈哈,我等連皇帝都不怕,普天之下還有何人可以說出如此大話!」黃天瓊冷笑。

「我勸你還是不要得意,這位女子是清河侯的妻子,清河侯眼下正在滿天下尋找她的下落,你若是敢動她一根髮絲,你便是你躲到天上也只有死路一條!」站在虞無涯身邊的女子開口。

「清河侯!?」

整個海灘上響起一陣驚呼,不光黃天瓊呆住了,就連黃石公都身體一震轉頭看著水輕柔,雙眼在夜色下閃爍著灼灼白光。

「不錯,這位水姑娘不僅是赤松子前輩的關門弟子,更是清河侯的妻子,你若是敢動她,不光清河侯會滿天下追殺你等墨家弟子,赤松子的門徒也不會放過你等,所以我還是勸你乖乖的放我們離開!」青衣女子手持利劍冷冷的說。

「爹,怎麼辦?」黃天瓊臉色驚恐的看著水輕柔,握劍的手都在微微的顫抖。

清河侯名滿天下,而且還是盛傳的太乙仙尊的弟子,太乙神雷護體,而且還有太乙神火槍,這些早已傳的天下沸沸揚揚眾人皆知。

而且所有人也知道清河侯娶了列子門徒為妻。

得罪皇帝還可以躲避,得罪清河侯必然是一件最為恐怖的事情,天上地下都躲不了。

「清河侯……」黃石公撚鬚微微沉默片刻之後一指頭戳在水輕柔的後頸上,水輕柔身體微微一顫便軟綿綿的倒在地上。

「黃石公,莫非你真的要讓墨家滅門!」青衣女子臉色大變。

「老夫與清河侯恕無瓜葛恩怨,也不想惹他,不過老夫之事也不許有任何人破壞,幾位既然來了就暫時留下來盤亙數月,等到入秋老夫駕船出海,自然放你等離開,不知這位姑娘又是哪家門派的高徒?」黃石公看著青衣女子。

「羅生堂,夏子衿!」青衣女子冷哼一聲。

「羅生堂?!」海灘之上又是一陣劇烈的騷動和驚呼。

黃石公平靜的臉色一下扭曲的跟鞋拔子一樣難看,仰頭看著天上一輪圓月許久之後才嘆口氣說:「你們羅生堂從不參與世俗之事,為何也要攪入這場亂局,莫非是看出了什麼?」

「看出什麼和你有何關係?」夏子衿氣鼓鼓的翻白眼兒。

「唉~~」黃石公臉皮抽抽著再次長嘆一口氣,擺擺手說,「諸位也不要反抗,丟下兵刃,老夫保證不會傷害你們,明日將你等送到海外一座荒島,數月之後自然會把你們送回來,不要逼老夫下殺手,不然這荒山野嶺就是你們的死地!」

「哼,希望你說話算話!」夏子衿將長劍丟在地上,然後一腳踢在虞無涯的屁股上,「白痴,還愣著幹什麼?」

虞無涯楞了一下之後也怏怏的將鐵劍丟下。

「識時務者為俊傑,放心,我絕對不會傷害……」

黃石公心頭一鬆話說了半截,卻看到虞無涯和夏子衿突然各自拿出一件奇怪的東西指著自己,同時沒來由的靈魂一顫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太乙神火槍~」蓋聶和公孫北雁同時驚呼。

「太乙神火槍!?」四周的墨家門徒瞬間一片驚慌,全都臉色蒼白的往後疾退。

「不錯,黃石公,這是恩公賜予的仙家法器……」

「仙家法器又如何?」

虞無涯的話也只說了半截,黃石公突然身形暴起一步就落在了虞無涯和夏子衿面前,枯瘦如柴的雙手抓向二人的同時,空氣中彷彿一股奇寒無比的漣漪蕩漾開來。

「轟~~」在靈魂都感覺墜入冰窟的奇寒之中,虞無涯扣動火銃的扳機,一股火光煙霧從槍口中噴出,照亮四周方圓數丈的距離,在一片驚恐的驚呼之中,黃石公悶哼的同時雙手卻幾乎不分先後擊在虞無涯和夏子衿身上,兩人慘叫一聲口吐鮮血便往後撞飛出兩丈餘遠重重砸在沙灘之上,幾乎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便昏迷過去。

而黃石公也往後蹬蹬退出幾步撞在一塊礁石上翻到在地。

「爹~」黃天瓊丟下長劍衝上來扶起黃石公。

清涼的夜色下,只見黃石公腹部葛衣已經稀爛一片,有血水正在不斷的順著衣襟如同泉水一般汩汩流淌下來。

「快去取創傷藥來!」黃天瓊大驚失色的驚呼之中,一群墨家門徒立刻慌亂散開。

「太乙神火槍果然厲害,老夫有罡氣護體,暫時無妨,扶我去船上,將他們都用蛟筋縛上丟到船艙防止其逃脫!」黃石公喘息許久之後在黃天瓊的攙扶下慢慢站起來。

海灘上此時已經慌亂成一片,無數墨徒和船工來回奔走呼喊,火把也一支接一支的點燃,篝火重新燃起,黃石公和被手榴彈炸傷的一群方士也都被搬到海船上治療,在驚懼和忙亂之中一夜很快過去,等東方天曦微明之後,整個海灘上看到的就是一片凌亂不堪的場景和灑落的血水,還有一個被炸開的沙坑。

黃石公傷勢看起來很嚴重,整個腹部的皮肉幾乎被轟的稀爛,但經過清洗之後發現只不過許多比綠豆還小的鋼鐵彈珠嵌在皮肉之中,雖然有些深入皮肉幾乎穿破腹腔,但還是沒有造成嚴重的內傷,因此敷上一些止血的藥粉之後,經過一夜的休息之後已經恢復許多,及至天亮後,雖然整個人看起來氣色散亂臉色蒼白,但卻並沒有大礙。

而另外侯公和盧生等一群方士的運氣就沒這麼好了,因為在打鬥之中被驚醒坐起來,侯公半條胳膊幾乎被炸的稀爛,半邊臉上也是血肉模糊,有兩個方士被飛濺的砂石和鐵彈直接炸死,還有四五個人都或輕或重的受傷,但還是留下了一條小命。

頭天下午虞無涯和水輕柔追逐侯公等人到海灘,然後躲在山腰處觀察許久,一直觀察到太陽落山,弄清楚了侯公等一群方士寢睡的地方,本來來的路上是打算趁著夜色將侯公擄走的,但因為到了才發現海灘上足有數百人聚集,一個不慎便會落入包圍之中,因此虞無涯想借助手榴彈在黑夜之中造成混亂然後藉機殺死侯公之後從容離去,但沒想到侯公這群人竟然和墨家門徒攪和在一起,而且還有黃天瓊和黃石公這種超級高手。

黃天瓊他雖然打不過,但好歹還能拼上一時半會兒,這樣也能掩護水輕柔提前離開,但沒想到還有黃石公這種已經快要突破先天境的宗師級人物。

面對黃石公,虞無涯知道自己三腳貓的功夫擋不住兩招。

大師兄乙勝甲都扛不住黃石公十招。

當初在下邳圯橋之上,黃石公因為不知道虞無涯等人的師門和底細,而且也並沒有殺心,因此虞無涯好歹好扛了幾招,但在這種混戰狀態下,黃石公一招就可以將他置於死地。

這是境界的差異,從武學來講,黃石公已經能夠內息外放,這是突破到先天的徵兆,普通高手已經不能力敵。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00:13
第858章 原來如此

「父親,這是兩柄太乙神火槍和一些其他物品!」

黃天瓊拿著兩把手銃和一顆手榴彈還有一些細小的竹管和槍套一起放在黃石公面前。

「太乙神火槍……」

黃石公拿起一柄手銃,入手沉甸甸的約莫五六斤重,樣式奇怪之極,前方一根鋼鐵鑄就的細管,手柄也是用上好的陰沉木製作,除開扳機、擊錘和火門之外上面還雕刻有金木水火土以及八卦圖案,外觀打磨的光滑精緻,對於素來精於機關技巧的墨家門徒來說,這件神秘的東西一看就是製作精良的物件。

而且兩把手銃一模一樣看不出來任何差別,就像用一個模具製作出來的一樣。

黃石公把兩把手銃翻來覆去的仔細觀看了一遍,甚至還輕輕掰動擊錘、扳機和火門這些能夠活動的東西,但研究了許久之後還是臉色憂鬱的放下來,然後又拿起手榴彈觀看,不過面對這根帶著木柄的鐵疙瘩,黃石公更加鬱悶。

「父親,這東西或許就是傳說中的太乙神雷!」黃天瓊臉色略有些驚恐的低聲說。

黃石公手微微一抖,然後輕輕將手榴彈放在旁邊,接著又拿起幾根細竹管,觀看半晌之後伸手拔掉了堵在竹管上的麂皮。

「父親小心~」黃天瓊驚恐的往後退了幾步。

「無妨!」黃石公把竹管湊到鼻子前面輕輕嗅了一下,然後皺起眉頭將裡面的火藥都倒在桌子上。

看著這一小撮約莫半兩的黑色粟米狀顆粒,父子兩個大眼兒瞪小眼兒的互相看看,猶豫許久之後黃石公用手輕輕抓起少許放在手心搓動,顆粒狀的火藥立刻變成了黑色的粉末。

「父親,此乃何物?」黃天瓊此時膽子也大了許多,湊上來仔細觀看這些黑色東西。

「如若老夫沒有猜錯的話,太乙神火槍就是靠此物傷人的!」

「啊?!」黃天瓊短暫呆滯之後瞬間激動起來,「父親,那豈不是說我們也能夠使用這太乙神火槍了!」

「能用又如何?如果不能知曉這黑色東西是何物又有何用,何況這太乙神火槍結構精巧之極,不知其使用方法,用完之後就變成了廢物……」黃石公皺起眉頭,任憑他往武功高強精通機關,但面對這種傳說是仙家法器的東西仍舊一籌莫展。

「父親,昨晚他們祭出太乙神雷和太乙神火槍的時候有火光發出,這些黑色東西說不定是需要用火點燃……」黃天瓊拿起一把手銃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之後驚喜的指著火門上方說,「父親快看,這似乎就是一塊燧石!」

「老夫看看!」黃石公小心翼翼的把手心的粉末倒在桌上,再次拿起一把手銃仔細觀看,研究許久之後略微用力把擊錘往後掰開,只聽咔嚓一聲,擊錘卡入機括之中。

「小心~」黃天瓊忍不住驚呼一聲,黃石公也手一抖,然後抬頭瞪了兒子一眼說:「大呼小叫,怎麼如此膽小?」

黃天瓊抹著額頭的虛汗說:「這……這是仙家法器……」

「仙家個屁,這只是一個機關而已,取小刀來!」黃石公沒好氣的伸手,黃天瓊從腰間拔出一把半尺長的匕首遞給黃石公,黃石公觀察了一下手柄旁邊一塊明顯是鑲嵌進去的鐵片,用匕首小心翼翼的撬動起來。

「父親小心,切莫把法器撬壞了!」

黃石公根本就沒有理會,片刻之後隨著咔嚓一聲,鐵片被撬開掉落在桌上,露出裡面的彈簧和機括,看起來並不複雜,但卻結構非常精巧。

「哈哈,明白了,老夫明白了……」觀察許久之後黃石公突然興奮的哈哈大笑,然後輕輕扣動扳機,只聽啪嗒一聲,擊錘落下擊打在火門前方的燧石上,一股火星冒了出來。

黃石公再次仔細觀看了擊錘落下之後彈簧和機括的變化之後興奮的站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讓老夫眼界大開,哈哈哈哈,眼界大開啊,清河侯果然非是常人,如此精巧的設計竟然也能製作出來……」

「父親,您……您已經看出了太乙神火槍的構造?」黃天瓊也激動不已。

「不錯,不過即便是看出來眼下我們也無法製作出來,缺少鋼鐵,缺少製作工具,眼下一切都缺,特別是這種黑色的東西還不知道配方,不過只要有了這些樣品,等到了海外找到瀛洲定居下來,召集門徒必然可以慢慢研究出來,一旦我們也能夠大量製作太乙神火槍和太乙神雷,將來重歸中原,必然就是我墨徒復仇之時,瓊兒,昨日赤松子和羅生堂門徒聯袂而來,手上皆都有太乙神火槍,這幾人必然都和清河侯有密切關係,他們長途跟蹤而來必然有車馬趕路,你趕緊安排人去附近搜尋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物品,找到之後一併送來!」

「好,孩兒即刻去辦!」

黃天瓊興奮的轉身離去,很快帶著十多個墨徒下船往嶗山附近去搜尋,而黃石公再次坐下來開始研究手銃和火藥。

一個時辰之後,黃天瓊帶著幾個墨徒興沖沖的牽著三匹馬從嶗山腳下的一片樹林之中出來,然後把馬背上捆紮的所有的東西全都抱到船上。

「父親,您猜的不錯,他們果然有隨行的馬匹,拴在距離此地三里之外的山腳下,在行禮之中還找到了兩枚太乙神雷和一些竹管,剩下一些都是隨身換洗的衣物和乾糧錢幣……」

黃天瓊把找到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放在桌上。

黃石公大致看了一下之後把竹管和手榴彈留下來,其他的擺擺手說:「這些隨身的東西都拿去船艙還給他們!」

「父親,赤松子的弟子用太乙神雷炸死炸傷侯公等幾位神仙家的方士,又用太乙神火槍將您打傷,而且如今我們要在這裡一直躲到入秋,留下這些人是個禍患,還不如殺了丟到大海裡面……」

「不,殺他們容易,但可能會給我們惹來大麻煩,赤松子精通天機推演之術,門下弟子身死必然會讓他心有警示,再說我們想要真正製作出來這太乙神雷和太乙神火槍,還需要從他們口中打探到這黑色東西的配方,不過眼下他們留在這裡的確是個禍患,你即刻安排人用一艘海船將他們都送去我們停靠的那座荒島,等到入秋我們再次出海之時將其帶去瀛洲!」黃石公擺手打斷了兒子的話。

「父親,那蓋聶和公孫氏也識得這太乙神火槍,留在這裡我們還要時刻留意逃脫,乾脆一起送去荒島為好!」黃天瓊說。

「嗯,也好,你安排人去辦吧,這黑色東西我已經知道了一些端倪,的確是要用火引燃,你看……」黃石公抓起一些黑色的火藥粉末灑在燃燒的油燭之上,只見噗噗啦啦火星四濺之中,一股嗆人的青煙在船艙之中瀰漫開來。

「嗅之有雄黃之味?」黃天晴驚異不已。

「不錯,這黑色東西雖然還不知具體配方,但必然含有雄黃無疑,安排幾個門徒一起在荒島監視照看,等到時候出海之後再詳細詢問他們配方,同時安排人手打探皇帝行蹤,一旦皇帝離開琅琊,就趕緊讓那群方士前去當地官衙督促其打造海船籌備糧食衣物和船工童子,對了,還要籌集鋼鐵煤石……」

「是,孩兒這就去辦!」

黃天瓊拱手之後招呼船艙外幾個墨徒進來將虞無涯等人的隨身衣物等一起帶上,然後去另一艘大船之上,很快這艘船便解纜掉頭起航,在風浪之中往大海深處而去。

半日之後,大船停靠在距離嶗山足有百里之外一座巨大的海島上。

海島面積約莫有十里方圓,四周有懸崖峭壁和海灘礁石,中央的山脊上長滿樹木和荊棘古藤,海灘上遍佈龜甲和貝殼魚骨,甚至還有許多海鳥的羽毛和骨頭,山腳下有一大片簡陋的木房子,地上還凌亂的散落著陶器碎片和壘砌的火灶,一看就是有很多人曾經在這裡生活過很長時間。

被用蛟筋捆的像粽子一樣的虞無涯和蓋聶等人被一群墨徒扛到木房子前面,黃天瓊看著臉色蒼白衣衫凌亂的幾個人說:「委屈諸位先在這裡盤亙兩三個月,等皇帝的新海船打造完畢,我們再次出海就來接你們一起離開,這裡距離中原足有百里,因此我勸諸位還是不要想著游回中原,我會給你們留下足夠生活的糧食以及吃喝用度之物,包括你們的隨身武器,還會留下一些孩童和門徒照顧,記住,如果下次我們前來發現門徒被害,你們也就會永遠葬身在這個荒島之上,崢兒,這裡就交給照看,且莫大意!」

「是,師尊!」一個隨船下來的年輕墨徒趕緊拱手答應。

「丟下糧食衣物,走!」

黃天瓊大手一揮,一群船工將糧食衣物等丟下來一大堆,留下五個墨徒和七八個童男童女之後登船離開,等大船離岸數里之後,為首的年輕墨徒這才指揮幾個墨徒用劍將捆在虞無涯等人身上的蛟筋割斷。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09:58
第859章 流落荒島

「這座荒島雖然貧瘠,但附近卻有一眼山泉,糧食也足夠我們生活半年之久,而且此處漁民根本就不會到這麼遠的地方,因此某奉勸諸位最好老老實實待在這裡,我知道諸位都是武功高強之輩,但沒有大船接送,沒有任何逃脫的希望……」割斷繩索之後年輕墨徒看著水輕柔等人冷冷的說。

「說這麼多干毛,爺渴了,快去弄些水來喝!」虞無涯臉色慘白的躺在地上哼哼,只要稍微動一下便齜牙咧嘴的忍不住渾身抽搐。

昨夜黃石公那突如其來的一掌差點兒震碎了他的心脈,雖然眼下已經清醒過來,但就和當初被蓋聶一劍劈傷的情況差不多,如果不是黃石公手下留情,昨夜絕對就掛了。

同時受傷的還有夏子衿,情況略微好一些,但也勉強只能坐起來,照樣無法做出更多動作,面巾早已被墨徒取下,露出一張清秀而慘白的面容,兩邊的臉頰上各有一個古怪的淡紅色花紋,看起來略帶著一種原始而奇異的風格。

幾個孩童很熟悉的跑去房子裡面取了陶罐,很快裝來幾罐清水,水輕柔和公孫北雁各自喂虞無涯夏子衿和蓋聶喝了一些水之後,三人便都開始閉目打坐調息,而公孫北雁則躲在數丈外低著頭不敢看水輕柔。

幾個人眼下看起來都灰頭土臉看起來像乞丐一樣。

許久之後,水輕柔才慢慢走到公孫北雁旁邊坐下,兩人一起沉默不語。

「北雁姐姐……」

「輕柔妹妹……」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然後又一起住口。

「你……你怎麼會流落到這個境地?」許久之後水輕柔再次開口。

公孫北雁身體微微抖了一下低著頭慢慢開口說:「自從離開伏牛山之後,我和聶叔不敢回魏地,在中原東躲西藏流浪數月之後到琅琊郡,聽聞有方士駕船出海替皇帝尋找神山和不死之藥,於是便打算探聽一下能不能跟著一起離開中原,結果卻聽見了黃石公和侯公等人的談話,原來他們根本就沒有打算出海替皇帝尋找所謂的神山和仙草,而是想借皇帝打造大船帶領墨徒離開中原去海外尋找瀛洲大島,而且在談話之中侯公等人和黃石公爭吵起來,聶叔覺得這件事不太靠譜,因此就準備帶我離開,結果被墨徒發現,聶叔被黃石公打成重傷,並且把我們兩人都抓起來囚在船上,黃石公看聶叔武功高強,便想籠絡他加入墨家,但聶叔不願意,他們便不放我二人離開,去年到今年,我們大部分時間都是留在這座荒島生活,因為缺醫少藥,聶叔的內傷也一直不曾恢復,因此也無法逃脫……」

「妹妹為何昨晚會突然和虞大哥前來夜襲營地?」公孫北雁說完自己的遭遇之後眼神躲閃的看著水輕柔。

「我們是前來刺殺侯公的?」水輕柔神情悵然的看著波浪起伏的大海輕聲說。

「刺殺侯公?為何?你和侯公有何恩怨?」公孫北雁疑惑的問。

「兩年前,侯公暗中指使人用毒藥陷害我夫君……」

水輕柔把當初正伯僑用五毒舒魂水陷害陳旭包括自己因為不能生育而離家出走的事情仔細講了一遍。

兩人雖然因為當初的事產生了嚴重的隔閡,但畢竟兩人從小情同手足姐妹,而且如今皆都流落在這茫茫大海的荒島之上,幾年不曾見面,如今看到各自這種遭遇,水輕柔往日對公孫北雁的恨意也消減許多,特別是眼下的公孫北雁,看起來再也沒有往日那種高傲的王妃模樣,而是滿臉淒苦不堪的落難之態,境況看起來淒涼之極,情緒膽怯眼光躲閃,和往日簡直判若兩人。

「也不知侯公被師兄用太乙神雷炸死沒有,如若侯公死了,我即便是死也總算安心,但若是沒死,我一定要留下一條命,將來手刃此賊!」水輕柔聲音雖輕,但卻透出一股濃濃的殺意。

「侯公應該是沒死,昨日你和虞大哥皆都昏迷,我聽見那些墨徒救治傷者,那群方士只死了一個,聽聞侯公重傷,但可能保住了性命!」公孫北雁低著頭說。

「侯公不死,我水輕柔絕不會先求死,夫君待我恩重如山,輕柔此生就為他活這一世,下次若有機會,我和師兄再次出手之時,你和蓋聶可以趁機逃脫,如若能有機會回到中間,還請幫輕柔給夫君帶一句話,就說……就說我對不起他……」水輕柔說到這裡,平靜的臉頰更加蒼白幾分,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流淌下來。

公孫北雁猶豫許久輕輕抓住水輕柔的手,萬分羞愧的說:「妹妹莫要這樣,清河侯如此愛你,而且還讓夏子衿千里迢迢尋遍中原來尋找你和虞大哥,你若舍他而去,我想他……他一定會非常傷心,即便是你不能懷孕,我想他也不會在意,天大地大,娶妻容易得知己難,我公孫北雁一直想助公子咎復國,但忙碌數年也最終只落的如此淒涼下場,而且他卻還一無所知,比起你來,我豈不是更加淒慘,但這些時日我也算是想明白了,就像陳旭所說,大魏復國只不過是鏡花水月,那些王孫公子皆都在咸陽和各色人的追捧下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而我卻為了一個可笑的目標勞苦奔波做著魏王妃的迷夢,事到如今,我也算看透,如若能夠離開中原,哪怕是這荒島之上,若是能夠有一個體貼的夫君相伴,從此終老於此,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如若有機會回到中原,妹妹也切莫任性,還是好好的回到清河侯身邊,和他雙棲雙飛做一對神仙眷侶,姐姐也會為往日做下的錯事少幾分內疚!」

「姐姐,我……我的心好痛,我不想離開他,這一年多時時日日,我日思夜想的就是他……」水輕柔瞬間感情崩塌,摟著公孫北雁嚎啕大哭。

「我也是,天下男子何其多,為何我公孫北雁就找不到一個能夠託付終身的男子,為何如此艱難的事,要我一個女子來承擔,那些以前跟隨身邊追捧之輩,皆都如狼心狗肺一般,見我避之不及,要不然我和聶叔也不至於流落到這個地步……」

公孫北雁也是雙眼流淚的摟著水輕柔,兩個女人就在海灘之上旁若無人的哭泣。

「師妹莫哭,莫要……莫要做這小女兒之態,我們一定會殺死侯公並且回到中原!」打坐中的虞無涯被哭聲吵醒,齜牙咧嘴的吸著涼氣安慰說。

「白痴,還是先管好你自己罷,想回中原就你這三腳貓的功夫還不如投海自盡算了!」旁邊打坐的夏子衿也睜開眼冷哼。

「你個死娘們兒知道個屁,即便是我們無法逃脫,恩公定然也會前來尋我們,還有,昨晚你為何不一起開槍打死黃石公!」虞無涯慢慢扭頭看著夏子衿。

「你……你竟然罵我,白痴,當時為何不跟我逃走,只要逃出去,自然可以通知陳旭前來救她這個日思夜想的娘子……」夏子衿臉頰痛的冷汗淋漓,但仍舊慢慢用手撐著地面挪過來,然後伸手掐住虞無涯的脖子搖晃,眼中還有怒火在熊熊燃燒。

「子衿,你……你真好看!」虞無涯嘴角有一絲鮮血淌出來,直勾勾看著近在咫尺的夏子衿,然後慢慢把嘴湊上上去。

「白痴,我……我只是忘記了掰開擊錘……噗~~」夏子衿蒼白的臉頰沒來由的泛起一陣紅暈,說話之時一口鮮血噴在虞無涯臉上,兩人摟在一起噗通一聲倒在地上沒有了聲息。

「師兄~」水輕柔驚呼著把虞無涯扶起來,才發現他只不過是昏迷過去。

「我勸你們還是先好好養傷,這裡時日還多!一直坐在旁邊一塊石頭上的年輕墨徒冷冷的說。

「麻煩幾位幫忙把他們抬進房間裡去避避風~!」水輕柔站起來對著年輕墨徒行禮說。

「水娘子無需多禮,某叫韓崢,平日非常崇敬清河侯,只要你等安心待在島上不要有非分之舉,我保證你們到時候能夠活著離開,幾位師弟,把兩位傷者抬進木棚去!」

「是,師兄!」幾個年輕墨徒一起上來把昏過去的虞無涯和夏子衿抬到一間木房子裡面,而蓋聶自己杵著一根木棍站起來,搖搖晃晃的也去了另一件房間繼續打坐調息。

七八個留下來的孩童開始在四周撿拾一些枯枝和木頭,清洗瓦罐水壺準備平日吃飯飲食的事情,韓崢和四個墨徒則各自散去收拾自己平日睡覺的房間,公孫北雁也拉著水輕柔把丟在海灘上的衣物包裹和隨身的武器都收拾好之後去山腳下的一片樹叢之中查看水泉,同時也簡單的洗漱一番之後出來。

夕陽落日,碧海潮生,無數海鳥在島嶼四周飛翔盤旋,遼闊的大海在夕陽下平靜而深邃,隨著落日逐漸西沉,這孤零零孤懸海外的荒島之上也慢慢沉寂下去,遠空如墨,一輪圓月升起,清涼的夜色下潮汐起伏,幾堆篝火升起,給這座荒無人煙的島嶼帶來一絲視覺上的溫暖。

一個優美的身影獨坐在山頂之上的一塊岩石上遙望大陸的方向,靜靜如同石雕一般,慢慢與夜色融合在一起。

遠離了中原的喧囂,但也可能就此永別摯愛。

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次見到那個讓她魂牽夢繫的人,再次依偎在他懷裡,聽他講述那些離奇的故事。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2 09:59
第860章 一定能實現

「報~,咸陽急報,速速通傳陛下!」

幾個背上插著旗幟的驛卒從西而來手持令牌闖入琅琊山下的行轅之中,翻身跳下馬背把背上的竹筒交給禁軍首領。

「出使月氏的使團返回咸陽,但在距離隴西邊境兩百里處遭遇月氏人的攻擊,死傷慘重……」

行轅大帳之中,始皇帝坐在大椅之上向周圍隨行的官員通報咸陽來的急報,這份急報,也終於將他從圖錄讖語和陳旭的錦囊密書之中徹底喚醒過來。

無論這亡秦者胡的讖語所指到底是什麼,只要回到咸陽,他自然還是可以再次詢問陳旭,只不過這句話將他弄得有些六神無主,隨行的李斯蒙毅等人也皆都滿頭霧水,只能做一些亂七八糟的猜測而已。

「陛下,月氏攻擊我使團,殺死我大秦將士,必然試圖要與我大秦為敵,臣建議即刻通傳馮相在京師統御六部籌措糧草軍械,準備發動對月氏的戰爭!」通武侯王賁站出來抱拳說。

「月氏如此明目張膽,我大秦豈可示弱,必須狠狠回擊,不然陡漲西域羌戎諸部的氣焰!」蒙毅也站出來支持王賁。

「臣等附議!」一眾隨行官員皆都一起躬身頂帖。

大秦平定天下不久,與六國諸侯先後廝殺十餘年,全都是刀山火海之中成長起來的官員,吵架沒輸過,打架更沒輸過,因為華夏疆域內外所有不服輸的對手都一個個被碾死了,眼下一個西域雜胡竟然膽敢在大秦的頭上拉屎拉尿,不管皇帝能不能忍,這些文武官員全都忍不住了。

大秦的榮耀可不是這些茹毛飲血的野蠻人可以挑釁的。

「陛下,既然使團歸來,不知使者奏書可在?」老成持重的李斯最後發言。

「使者李順附有奏書一份,言及月氏內部貌合神離,猜測此事並非月氏王所為,他已經把此事告知靖武侯!」秦始皇點頭。

李斯鬆了一口氣說:「既然蒙將軍已知此事,必然會有所安排,老臣建議陛下不必急著通傳馮相籌措軍需糧草,過幾日可能就會等到蒙將軍的奏書,到時再做打算不遲,戰事一起,陛下卻不在京師,其中許多事恐生變故!」

隨行的一群官員皆都臉色瞬間凝固,皇帝沉默許久之後微微點頭:「李相乃是秉國之言,此事就等到蒙將軍奏書傳來再做安排,何況朕離開京師之時已經許月氏一年之期,征服月氏並非首要之事,通傳下去,明日一早拔營啟行……」

「臣等遵旨!」一群官員躬身行禮之後退出行轅大帳,指揮各自隨行的僕從開始收拾行李物品,數千禁軍也開始忙碌起來。

五月初十,第二次巡遊東南的始皇帝儀仗從琅琊啟行,轉道往南往東海郡而去。

而就在琅琊海岸邊,大量的民夫和工匠也正在大量徵召和聚集,一根根粗大的原木被民夫和牲畜拖運至海邊的船塢開始打造新的海船,同時整個東南諸郡都已經接到皇帝新的諭令,再次徵召五百童男童女出海尋找神山仙島,頓時無數貧苦的農家和漁民骨肉分離號聲遍野。

而就在皇帝轉巡往南之時,距離皇帝的巡遊隊伍只有七八百里之外的下邳,陳旭也帶著劉邦等人啟程往會稽郡城吳中而去。

陳旭在下邳只呆了半天便離開。

這次見到張良,看到張良已經隱姓埋名娶妻生子在此安家,心裡遺憾的同時也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

張良作為後世歷史上輔佐劉邦的頭號謀臣,在下邳已經走上了完全不同的另一條道路,而劉邦也將被他忽悠到咸陽監視起來,如若再把項羽也忽悠去了咸陽,則這兩個拱翻大秦的頭號BOSS將再無翻雲覆雨的機會。

至於把張良也收歸麾下的念頭陳旭也曾經有過,但張良不同於別人,他是有前科的,博浪沙刺殺皇帝這件事一旦洩露,連帶著陳旭都要被捲進去,那樣真的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所以陳旭沒有必要去冒這個險。

而水輕柔和虞無涯在嶗山追殺侯公的事他是絲毫都不知道,一路遊山玩水逍遙自在的時候,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親親老婆竟然會去為他報仇,而且還連帶著把請求去幫忙尋找的夏子衿也陷進去,被黃石公打成重傷丟到了距離大陸百里之外的一座荒島之上。

下邳距離吳中一千餘里,盛夏時節草木蔥蘢,萬物競相生長,沿途大量的稻田桑田,呈現的完全是和西北關中平原不一樣的風景和風土人情。

東南諸郡種植水稻、粟稻、大麥、小麥,各種水旱作物皆都可以栽培,因為日照充足而且雨水充沛,從栽培上來說,要比西北方純粹的旱地作物更加豐富多樣,除此以外還有大量的桑田,各種瓜果的種類更多,而最多的就是水產,蝦蟹魚鱉和蓮藕菱角雞頭米簡直到處都是,因此靠水吃水為生的漁民也很多,到處都可以看到河溝湖泊之中有漁船來往穿行。

因此往吳中的路上,早晚趕路,中午基本上都會找個地方休息順便製作品嚐各種當地盛產的魚蝦瓜果,遇到狂風暴雨便聚集在農家或者腳舍驛站骰子玩樂,一路過洪澤湖、高郵湖、長江,來回車馬舟船倒騰,慢慢騰騰足足用了半個月才趕到吳中。

吳中,又稱吳縣,既是後世的蘇州,是會稽郡的郡城所在,以前是吳國的都城,後來屬楚國,因此這裡的人都對秦國的統治一直非常的不服帖。

不過在三年前皇帝首次巡遊東南之時遭遇暴風雨,會稽郡內諸多地方遭受暴雨災害導致糧食幾乎顆粒無收,始皇帝一時興起免了當地農民的夏糧稅,並且還讓當地官員積極賑災,這讓皇帝收穫了會稽郡諸多災民和鄉紳名士的感激之情,這幾年會稽郡的民眾對大秦的牴觸之情少了許多。

特別是江珩調任會稽郡守之後依照陳旭的建議大力推廣新式農具和耕種模式,加上皇帝執行蠶食嶺南諸地的計策之後,高焄在江珩的配合下從會稽郡徵召了三千餘遊俠和閒漢地痞參加剿滅閩南越族去了之後,整個會稽郡的民風一下好了不少,加上今年新商律的推行,隨著商業稅收的大幅度降低和允許平民自由交易售賣農副產品,糧食也年年增產,普通百姓有了對於生活的奔頭,以前各種不服的怨恨日趨平淡,因此到達吳中之後,走在這座不亞於宛城的大城市之中,滿眼看到的就是皮膚黝黑消瘦但卻精神狀態和氣色都還算不錯的熱鬧情形,大街兩邊有許多新開的商舍食舍和腳舍,來來往往操著各地口音驅趕牛馬的商隊也絡繹不絕。

這裡比起三年前的宛城更加熱鬧繁華數倍,特別是看到的每一個人都和以前那種滿臉淒苦的情緒完全不一樣,充滿了生活的熱情和氣息。

「吳中變化好大,去歲我們來看望大伯的時候,街上還沒這麼多的商戶!」策馬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江楚星滿是感慨。

「這是好事,商業發達,自然市面上的貨物就會更加充足,人們可以選擇的物品就更加多種多樣!」陳旭笑著一邊左顧右盼一邊說。

「徐公子說的是,其實不光是吳中如此,我們沛縣同樣如此,今年突然之間就冒出來好多商舍,瓷器陶器茶葉桑酒鹽糧布匹皆有,裝飾奢華的園子都多了好幾家,食舍腳舍更是接連開的滿街都是,以前吃一頓麵食都不容易,如今只要有錢滿大街可以隨便吃喝……」劉邦在旁邊接話說。

「劉兄此言不假,我等在沛縣混跡數十年,可是親眼見證了整個沛縣的變化,特別是最近兩三年時光,簡直有時候彷彿在做夢一般,而這一切聽聞都是清河侯的功勞,若是沒有他發明新式農具和耕種方法,沒有他發明鋼鐵,沒有他大力改革推行新的商律,這些平日膽小甚微的商賈如何敢如此大張旗鼓的經營,現在就連普通平民都能自由買賣水產糧食,這在以前是不可想像的!」蕭何也點頭附和。

「這一路前來兩千餘里,經過十餘縣城和數不清的鄉鎮村寨,到處皆都是一派欣欣向榮之態,某真的很期待去咸陽能夠見到清河侯,哪怕只遠遠一觀,定然也讓某能夠一償宿願,清河侯所做所為,樁樁件件皆都是名滿天下之事,期待,期待之至啊!」曹參滿臉崇敬之情溢於言表。

江楚星忍不住瞥了陳旭一眼說:「曹典獄這個願望一定能夠實現。」

江楚月從掀開的車簾之中看著騎馬一顛一顛走在前面的陳旭的背影,美目光影流淌,這個背影,就像一座巍巍大山一樣,充斥在她的腦海之中,隨著慢慢行走,她的神情慢慢呆滯,彷彿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嘈雜和喧囂都完全消失,只有這樣一個並不算壯實魁梧的背影隨著光影變換,在陽光下散發著亮麗的光芒,將她籠罩其中,再也掙脫不開擺脫不掉,就想這樣一輩子都跟在他身後,一直慢慢走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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