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帝國吃相 作者:牧塵客(連載中)

 
Babcorn 2019-9-19 20:43: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5 76441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23:48
第841章 心血來潮

「還請清河侯勿要推辭,快快賦來,到時候讓工匠將其篆刻在這泰山之頂,以供世間諸生敬仰!」

一群大夫博士一起興奮的站出來拱手催促,就連蒙毅都忍不住開口:「陛下一言九鼎豈可推辭,清河侯還請快快賦詩!」

「哈哈,不錯,某雖只是一介莽夫,但也久聞清河侯文采裴然,勿要推辭!」王賁也哈哈大笑著附和。

你大爺的,我就知道你們想看老子出醜的熱鬧,陳旭輕輕的瞥了蒙毅一眼,然後對皇帝拱手說:「既然如此,臣恭敬不如從命……」

眾目睽睽之下,陳旭慢慢走到懸崖邊,眼望四周山川大地迎著獵獵的山風負手而立,紮在腦後的黑髮散開隨風飄揚,衣袂也呼啦翻捲。

裝逼POSE擺好之後陳旭緩緩開口。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蕩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陳旭回頭對著皇帝行禮,「陛下,臣賦詩完畢!」

「好詩好詩,清河侯果然文采斐然!」王賁第一個鼓掌。

而皇帝和蒙毅等一眾官員一個個神情詭異的看著陳旭,待王賁鼓了半分鐘的掌之後才中回過神來幾乎同時撫掌。

「清河侯此詩與我等所讀詩賦決然不同,帶著一股天然曠達之意,切合此情此景,堪稱千古絕唱,足以傳承萬世!」一個虛發花白的博士站出來對著陳旭深深鞠躬。

「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此句通地勢合大道,實乃寫實之精髓,僅用十字便將泰山之貌描畫的淋漓盡致……」

「欸,難道下一句就差了?蕩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由靜而動,才是眼前所見景緻的最好寫照,有若畫龍點睛一般,即便是某閉上眼睛,也能瞬間勾起天地美景……」

「要說畫龍點睛,唯有最後一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此時此地,此情此景,簡直就是神來之筆,清河侯這首詩一旦流傳出去,必將被天下士族追捧……」

跟隨而來的數十位博士大夫和官員皆都興奮的品鑑讚歎,就連李斯都捻著鬍鬚呆呆的看著某個地方,眼神空洞之極。

「陛下,清河侯此詩意境曠達悠遠,臣聞之頓時心胸開闊如這朝陽一般清晰透徹,實乃千古未有之佳作!」蒙毅也不得不滿臉敬佩的對著皇帝拱手,使勁兒給了自己的女婿狠狠一擊馬屁。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秦始皇站在崖頂遙望極遠處從東方騰空而起的朝陽,捻著鬍鬚輕聲誦讀一遍,然後慢慢點頭說,「諸位愛卿說的不錯,少師這首詩堪稱前無古人之作,足以青史留名傳承萬載,朕要把這首詩刻在彰德碑旁,與日月同壽,與天地同輝……」

「嘩~~」所有人瞬間一陣騷動,然後一起轉身對著陳旭拱手,「恭喜清河侯!」

「陛下如此隆恩,讓臣惶恐!」陳旭有些臉紅的對著始皇帝拱手。

「少師勿用謙虛,這首詩只有立於泰山之頂,才能彰顯其意境……」

「父皇雄才偉略胸攬天地,何不也賦詩一首銘刻於山頂供後世人讚揚傳頌!」胡亥站出來拱手。

秦始皇淡淡的瞅了胡亥一眼說:「朕無有少師之文采,此詩一出,天下士子皆要拜服,朕自知不如,還是罷了!」

胡亥本來還想說話,結果被李斯微微扯了一下衣袖,只好退回去閉口不再說話。

李斯知道皇帝的秉性,非常的爭強好勝,但卻又極度隱忍,性格可以說帶著一種難以理解的孤僻,陪伴皇帝二十餘年,李斯從未見皇帝親口說出過不如人之語,也就是說陳旭這首詩的確讓皇帝都已經佩服到了骨子裡面,此時讓本就不擅長賦詩的皇帝來寫一首詩比肩陳旭甚至壓倒陳旭,這是沒有任何可能的。

眼下山頂上一群通曉詩書經義的博士大夫都不能,李斯自己也不能。

因為這首詩已經超出了他們所能理解的詩詞風格。

將所見、所想、所思、所念皆都融為一爐自成一體,天然帶有與眾不同的意境和韻味,和傳統的詩詞歌賦完全不一樣,這首橫空出世的詩歌即便是眼下想模仿都做不到,只能膜拜。

看著山頂的氣氛略微有些沉悶,陳旭在心裡對著千年之後的詩聖杜老先生默默告罪幾遍之後笑著對始皇帝說:「詩詞歌賦,小道耳,陛下乃是華夏帝王,焉是臣這種山村野夫所能比擬的,今日登臨泰山之巔,怎能不好好觀賞一下齊魯之地的大好風光美景,臣有一奇物,本想等到東海之濱再獻給陛下,但臣方才賦詩之時忽然心血來潮,推測之下恐和陛下與侯生等諸神仙家的三年之約有關,需要避過,因此眼下就把這件奇物獻於陛下!」

陳旭的話讓山頂上的所有人都滿臉驚訝,一個個都張大嘴巴看著陳旭。

而秦始皇也是呆了許久才回過神來,急切的一把挽住陳旭的胳膊:「愛卿何出此言,為何不能陪朕去東海之濱?」

「陛下還請勿要詢問,天機難測,臣也只是恍惚的心神之念,不過陛下勿用擔心,此去安然無虞,只是臣一旦隨同而去,恐那侯生等人不敢露面,讓陛下久等而已!」

皇帝嘴巴微微張了一下之後還是慢慢閉上,然後臉色肅然的微微點頭說:「愛卿要給朕獻上何物?」

陳旭伸手在腰間插手榴彈的皮套之中摸出來一個單筒望遠鏡笑著遞給皇帝說:「此物叫做千里鏡,湊在眼簾處可以輕鬆看到十餘里外的景物!」

「竟然還有此神奇之物,快給朕看看!」秦始皇激動的接過望眼鏡。

「陛下,要如此觀測……閉上左眼睜開右眼看那山下的行轅……」

在程旭的指導下,秦始皇將這個沉甸甸青銅製作,外面還鑄刻有太極八卦圖案的精美望眼鏡拉開湊到眼前。

秦始皇透過望遠鏡只看了一眼,忍不住手一抖趕緊把望遠鏡放下來,對著山腳下的行轅營地仔細觀察了一番之後再次舉起望遠鏡。

「嘶~~」

兩下對比之後,秦始皇忍不住鼓起腮幫子吸了一口涼氣,把望遠鏡舉在眼前輕輕轉頭仔細的觀看行轅附近的情況。

「神奇,實在太神奇了,用此物看如此遙遠的地方,竟然真的仿若就在眼前,行轅之中的馬車朕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皇帝瞬間就被望眼鏡的神奇完全吸引住了,望遠鏡一會兒舉起來一會兒又放下去,站在山頂不停的往山下望,不一會兒又開始看別的地方,同時嘴裡不停的驚訝讚歎,怪異的動作惹的王賁蒙毅等一群隨行的官員皆都莫名其妙而又心頭火熱,一個個伸長脖子想知道陳旭獻給皇帝的這個可以伸縮的怪異圓筒是個什麼神奇的事物。

望遠鏡陳旭已經研究出來兩年了,但因為鏡片的製作和打磨工藝問題一直效果不太好,首先就是高質量的鏡片需要用到高純度的水晶,材料非常難找,雖然鹽商宋琰在東海郡幫忙收集了許多水晶礦石,但幾乎都是雜色的,而且其中雜質非常多,如果是放在後世,可能算是非常具有特色的石頭,會得到許多收藏者的追捧,但在眼下的大秦,這些石頭大部分都是垃圾,除開可以製作一些顏色各異的玻璃製品之外別無一用,而五顏六色的玻璃製品喜歡的人並不多,製作出來擺放在清河商店之中,最好賣的還是淺色甚至無色透明的,越純淨剔透越受歡迎和追捧,而且也越貴。

而即便是有純淨的水晶,在製作透鏡的過程中成品率並不太高,想澆築和打磨出來完全符合光學標準的透鏡並不容易。

最開始製作的望遠鏡雖然也能看七八里的距離,但因為聚焦不好,看遠處比較模糊而且有些變形,經過湯廷的光學實驗室不斷的升級改造,兩年的時間終於能夠製作出能看清十里距離的望遠鏡。

而這一架望遠鏡就是其中效果最好的一個,陳旭這次帶出來本來就是要送給皇帝的。

「陛下,這千里鏡到底有何神奇之處?」通武侯王賁終於忍不住開口。

始皇帝舉著望遠鏡再次對著四周觀察了許久才放下來轉身把望遠鏡遞給王賁說:「通武侯也來看看這神奇的千里鏡!」

「多謝陛下!」王賁激動的接過望遠鏡,學著秦始皇的樣子雙手舉著鏡筒湊到眼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往山下看了一眼。

「咦~果然神奇異常……」

王賁臉色瞬間變的極其怪異,然後放下望遠鏡往山下看了一眼再次舉起望眼鏡。

「神奇,實在是太神奇了,某竟然能夠清晰的看見山下行路之人,那些儒生竟然還圍在行轅之外……」

王賁一邊看一邊嘖嘖稱奇,惹的蒙毅也忍不住了湊上去說:「通武侯快給我看一眼!」

「蒙大人稍後,某再看幾眼!」王賁拿著望眼鏡東南西北的看了差不多三分鐘才在蒙毅不停的催促之下依依不捨的把望遠鏡遞給蒙毅。

蒙毅沒看幾分鐘,旁邊一大群官員都湧上來七嘴八舌的開始爭搶觀看,整個山頂都鬧做一團,看過的人滿臉驚奇的讚歎,沒輪到的一個個喉嚨急的彷彿要伸出爪子來,就連李斯和胡亥都忍不住拿到手看了幾眼。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23:48
第842章 錦囊密信

「陛下,這個千里鏡的確神奇無比,若是用於戰場,必然可以提前發現敵人的行蹤,實乃偵查利器也!」

作為武將,王賁第一反應就是這東西非常具有軍事價值。

秦始皇點點頭說:「通武侯所言不錯,不過此事還得詢問少師,如此神奇之物恐怕又是一件仙家器物,製作必然費時費力!」

「陛下,此物雖然神奇,但卻並非仙家手段,而是臣根據墨經揣摩研製出來,需要用到純淨的水晶寶石,製作也的確費時費力,不過眼下城外的玻璃廠已經能夠批量製作,臣已經安排湯廷在加緊製作,等到明年征討西域就可以給軍營的主要將領和伺候裝備,同時臣也一直在讓工匠製作看的更遠的產品,只不過看的越遠鏡筒就會越大越長,不便於攜帶,而且製作難度也增加數倍甚至數十倍……」陳旭在旁邊笑著解釋。

「無妨,等朕巡遊回咸陽,讓少府撥錢款給玻璃廠,讓他們盡快研製出來看得更遠的千里鏡,同時這種能看十餘里的千里鏡也要大量製造,將來必然會有大用,有了如此觀測利器,征服西域必然會事半功倍……」

秦始皇很是感慨的搖頭:「朕沒想到墨子的理論竟然還能讓愛卿受到啟發研製出這麼神奇的物品,以前看來還是小覷了墨家門徒!」

「陛下說的是,臣以前說過,先賢諸子皆都是有大智慧之人,墨家雖然治國理論偏頗,但許多研究深得科學理念,與臣在天書中學到的許多理論有異曲同工之妙。百家理論有若一大片果園,我等身在其中,只需要去仔細辨別品嚐,總能得到各種不同的美味,而且還可以如同臣在封地上的果園一般,採用扦插嫁接之術將其改良發展,以後必然會獲得豐碩的收穫!」陳旭笑著拱手。

「愛卿言之有理,朕以前只是不喜墨家那些治國理論和規矩,但沒想到墨家理論竟然暗合仙道法術,等朕這次回去之後就下發諭令,將百家先賢的書籍都盡快整理審編之後刊印出來通傳天下!」

「陛下聖明!」陳旭忍不住欣喜的拍馬屁。

如今書局經過一年多的發展,百家門徒整理的詩書經義已經達到上百部,不過因為理念衝突,許多書整理好了還一直放在文學院的倉庫之中,陳旭在沒有得到皇帝的許可之前,也不想貿然都刊印出來,一是經費不足,二是害怕引起皇帝的不滿,三是也擔心引起諸生和李斯為首的法家門徒更加劇烈的衝突,在眼下主要改革律法和發展民生的階段,沒有必要使勁兒去戳李斯的痛處,不然鬧大了不太好收拾。

但今天,借望遠鏡的機會闡釋墨經,秦始皇果然鬆口。

這幾乎也板上釘釘的表示,皇帝再無任何焚書的念頭。

潛移默化數年,陳旭也終於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保留諸子百家的理論和先賢典籍,對於華夏的傳承非常重要,而學術思想的自由也必然會因此傳承下去,讓華夏不在重複那條儒家治國的老路。

從泰山下來,在行轅歇息一夜,第二天一早,陳旭到始皇帝帳篷拜見辭行。

「沒有愛卿陪伴,朕去東海總有些惴惴不安!」

雖然不知道陳旭為何要突然離開不去東海,秦始皇也不敢細問,畢竟這是天機,但秦始皇心中依舊被陳旭弄的有些心慌意亂。

「陛下無憂,此去定然一切平安無虞,以前臣就和陛下說過,海外並無神山仙島,也並無長生不老的仙草,那侯生等人也只不過是在欺瞞陛下耳,但陛下畢竟和侯生盧生等方士有過三年之約,此去可以看看侯生等人如何回覆陛下,不過臣在臨行之前同樣有一份錦囊密書留給陛下……」

陳旭從衣袋裡面掏出一個絲綢製作的錦囊雙手恭恭敬敬遞給秦始皇。

「陛下,此去東海,如若侯生盧生等人向陛下敬獻一冊海外之書,陛下看過之後可以打開臣的錦囊觀看密書,對照一下便知臣不曾欺瞞陛下,但如若侯生盧生等人不曾獻書,則萬萬不能打開,否則天機一旦洩露,恐會給陛下帶來大難!」

秦始皇握著錦囊遲疑許久之後點頭,「朕一定會謹記愛卿的提醒!」

「那就好,臣今日離去會在咸陽恭候陛下歸來!」陳旭拱手行禮之後告退。

而行轅之中隨行的官員皆都滿頭霧水的看著陳旭帶著二十個少年在一群侍衛的護送下乘馬車離開不知去向,但看皇帝的表情,卻又沒有任何人敢上前詢問,包括蒙毅,嘴巴張了幾次還是忍住沒有開口。

而陳旭離開之後不久,皇帝的巡遊隊伍也拔營起行,在數千禁軍的護送下,數百輛馬車再次踏上巡遊之路,沿著新修的東方道迤邐往東而去。

……

「侯爺,您為何要和皇帝分開走!」

陳旭的車馬停在距離東方道十里之外的驛道旁邊,此時他正站在一道山梁之上舉著望遠鏡看著遠去的巡遊隊伍,站在旁邊的侍衛首領感覺莫名其妙。

「此事勿要多問,也不准私下討論,更不准胡亂猜測!」陳旭放下望眼鏡淡淡的說。

「是,侯爺,屬下不敢!」侍衛頭領額頭上瞬間冒出一股虛汗。

「走吧!去沛縣!」陳旭把望遠鏡收好插回皮套之中,侍衛首領趕緊吩咐一群護衛準備車馬,然後一群人馬蹄得得沿著長滿荒草荊棘的道路顛簸著一路往西南方向而去,與巡遊的皇帝幾乎背道而馳。

沛縣,原屬楚國,秦滅楚之後置沛縣,屬泗水郡。

本來到濮陽之時,陳旭便打算直接離開巡遊隊伍去沛縣的,但因為從未爬過泰山,因此決定先跟著去旅遊幾天,因此在爬完泰山之後,陳旭這才離開。

之所以要提前離開,是因為當初侯生讓正伯僑用五毒舒魂水害他,而皇帝巡遊東南有清河侯陪同的事必然早已傳下的天下皆知,陳旭相信自己一旦跟著去了,侯生必然害怕不敢露面,秦始皇也肯定見不到侯生盧生這些神仙家的騙子,只能白跑一趟,因此他便用天機不可洩露這個屢試不爽的藉口提前離開巡遊隊伍。

而他離開的事情也必然很快就會被齊魯當地隨同皇帝爬泰山的記者和官員士族傳播出去,等皇帝到了琅琊,侯生盧生這些人物也才敢跳出來。

其實一路遊山玩水之後,陳旭對這種走走停停慢慢騰騰的旅遊已經有些厭倦了,主要是人太多太複雜,到處都是迎接的官員和士族,到處都是應酬,其實玩不好也吃不好,

提前離開並不是他不去東海,而是想等始皇帝見到了侯生和盧生這些方士之後再偷偷尾隨前去琅琊看看,看看那個八竿子打不著邊的侯生為什麼要害他,如果可以……恩,最好用亂槍打死這個王八蛋。

如果不是這個王八蛋蠱惑正伯僑,水輕柔一定不會離開自己。

而一想起水輕柔,頓時一個絕美的影子瞬間從心頭浮現出來,那一襲黑裙的俏麗身影,那有若幽蘭的容顏,那梨花帶雨的哭泣,那伏地叩拜的言語,都讓他魂牽夢繞無法忘懷。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嬴詩嫚去年入秋懷孕,眼下已經是四月底,按照時間推測,差不多就在四五月間孩子就要出生,甚至說不定已經出生了,因此他需要盡快趕回去,看看他穿越到大秦之後的第一個孩子,不然跟著皇帝這樣搖搖晃晃一番巡遊下來至少半年,說不定一年也有可能,等回去估計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以前一個女朋友都沒有的窮屌絲,沒想到穿越之後不光妻妾成群,而且還操成了大秦皇帝的左膀右臂,身加兩個侯爵光環,甚至還娶了公主……

一旦有了孩子,他也算是真正在大秦紮根了,以後家族的榮辱興衰都將會讓他牽掛和惦記。

「不知道是兒子還是女兒?」

陳旭坐在顛簸的馬車上搖搖晃晃的胡思亂想,然後不由自主又想起水輕柔,情緒頓時變得鬱悶無比。

從泰山到沛縣,直線距離不過三百餘里,沿途雖然道路曲折顛簸,但畢竟是中原繁華地帶,因此道路還算通暢,一路經過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鄉鎮和種滿莊稼的農田,鄉鎮上的集市看起來也熱鬧非凡,路上的商隊也絡繹不絕,所見到的行人的穿著和臉色也大有改觀,與三年前他帶著英布和虞無涯去下邳尋找張良時候所見的情形已經不可同日而語,沿途經過的許多村鎮都有人在修建新房子,看得出來這兩年農民的生活改善很明顯。

為了掩飾身份,陳旭的隊伍上並沒有掛清河侯府的旗幟,乘坐的馬車也不是在咸陽那輛清河侯專用的豪華四驅,只是一輛雙轡的普通四輪馬車,還有幾輛捆紮整齊的四輪馬車裝載的都是路上吃喝洗漱用的行李,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商隊,但即便如此,這支由一群身穿皮甲攜帶弓弩刀劍的魁梧護衛和二十個裝束一致的少年組成的隊伍還是引起了人們的關注,每到一處休息吃飯,總會引來無數觀察的目光和討論的聲音。

但陳旭卻並沒有在意,有時候在腳舍食舍吃飯休息的空隙,還會和當地人或者路過的商隊攀談交流,詢問一下民間近兩年發生的各種變化,特別是商律改革之後商人和平民的感受。

而得到的結果也讓陳旭感到非常滿意。

從打聽到的消息看來,特別是一月份新商律推行之後,各地情形變化很大,無論是商人還是平民都對清河侯表達了無與倫比的感激之情,甚至許多商人一說到清河侯便神情激動無比,言語崇敬之極。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23:48
第843章 治安問題

一路往南過龍山,過曲阜,然後折而向西南過任城(現濟寧)、亢父,繞過一片巨大的水澤之後到達胡陵縣(現魚台縣)。

到了這裡,其實已經算是到了劉邦的老家。

因為後世的歷史上劉邦從沛縣起義,拿下沛縣之後首先攻擊的就是胡陵和方與兩縣,然後接著往北攻擊亢父,開始了他推翻大秦統治創建大漢帝國千秋功業的開局。

胡陵縣東面有一個大湖,北端有一座小山,喚作獨山,因此這個大湖就叫做獨山湖。

獨山湖煙波浩渺碧波萬頃,長約兩百里,最寬處約有五十餘里,構成一個狹長大湖,但其實這還不是這方大湖的全部,因為繼續往南穿過一片綿延數十里的巨大蘆葦蕩之後,下方還有一方大湖,喚作微山湖。

這獨山微山兩個大湖構成了一個綿延足有三百餘里的水鄉澤國,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一方巨大的水澤中生長的蓮藕魚蝦給沿岸的民眾提供了充足的食物,因此騎馬行走岸邊,透過茂盛的蘆葦和荊棘,就能看到無數的漁船在大湖之中來往捕魚蝦採蓮藕。

到達胡陵縣,在縣城稍微歇息整理一番,順便詢問了歇腳的店家一些關於沛縣和附近的情形,等將情況大致弄清楚之後,陳旭寫下一封信,安排護衛趕緊送去沛縣縣衙親自交給縣令江北亭,而陳旭則喬裝成為一個富家弟公子,餘下的侍衛和隨行的少年也都在胡陵縣購買一些普通衣服裝扮成為普通商旅和隨從,有些提前去沛縣尋找和安排住宿之地,剩下的則保護著陳旭慢慢往沛縣而去。

胡陵到沛縣並不遠,相距不過百里,而且因為大湖水源充沛,沿途經過都是大片整齊的農田桑田,村莊彼此相連,阡陌縱橫雞犬相聞,非常的富庶繁華,來來往往的平民的氣色也非常不錯,甚至許多提著蓮藕和魚簍的漁民還站在路邊不斷的兜售今日在湖中的收穫。

「路過的老爺們看看吧,這是我和哥哥今天捕的魚蟹,很便宜的……」

因為報信的侍衛離去還沒多久,因此陳旭也不著急,帶著幾個護衛和少年騎在馬上優哉游哉的往前走,快到沛縣的時候,路邊一個賣魚蝦的小女孩引起了他的注意。

小女孩瘦瘦巴巴,頭髮凌亂枯結,穿著補丁打補丁卻仍舊破破爛爛的粗布麻衣,赤著腳,臉上手上身上到處都是泥水,面前擺放著一個破陶盆和一個顏色發黑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月的魚簍,小女孩神情略帶緊張的不斷向路過的人推銷她的魚蝦。

「聿~~」

陳旭勒住馬韁停在了小女孩面前,探頭往陶盆裡面看了一眼之後翻身下馬。

「少爺,這些魚蝦甚小,沛縣城內肯定有大魚賣……」一個化妝成隨從的護衛也趕緊下馬提醒說。

「你這泥鰍怎麼賣?」陳旭沒理會侍衛的話在陶盆前面蹲下來,很驚喜的看著陶盆裡面半盆肥嘟嘟的泥鰍非常興奮。

「回老爺,鰍魚兩……一錢一斤!」小女孩猶豫了一下有些膽怯的回答。

陳旭雖然沒有穿錦袍也沒穿官服,但身上穿的還是製作精良的細麻布衣,腰間懸著玉珮,頭髮梳理的整整齊齊,皮膚白皙言語陌生,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小女孩略有些害怕的往後退縮,並且還不斷的回頭張望大湖的方向。

「你不用害怕,我只是想買你的魚!」陳旭微笑著打開旁邊的魚簍,裡面竟然是半簍螃蟹和湖蝦,螃蟹一個個拳頭大小,被驚嚇之後張牙舞爪在裡面爬來爬去。

「咦,這蟹也不錯,蝦蟹怎麼賣?」陳旭興趣更大了。

「回老爺,蝦蟹也是一錢一斤!」小女孩的膽子略微大了一些。

從胡陵縣一路走到這裡,路上看家許多賣蓮藕魚蝦的,陳旭有時只是騎在馬上隨口問一下價格,路邊的人大概也知道他這種身份的人不會買,因此態度雖然恭敬,但也同樣只是隨口回答一個價格,而且一路前來,路上的漁民賣的都是大魚,黑魚鯉魚草魚看了不少,唯獨沒有看到有人賣泥鰍和螃蟹。

草魚黑魚鰱魚這些所謂的傳統水產陳旭一點兒興趣都沒有,這些普通的魚還不如終南山中的五色魚好吃,只不過這大湖四季水草豐足,因此大魚也多的捕撈不盡,要賣出一個好價錢,必然要撈大的,普通小魚小蝦即便是撈起來也基本賣不掉,更何況螃蟹泥鰍這種本來就不怎麼算是魚的水產,這個時代的人基本不吃螃蟹,而且吃也是最近兩年的時間才開始,從咸陽傳過來的製作一方法,燒烤或者油炸,但無論是燒烤還是油炸,都需要許多調料,特別是油炸,普通家庭油都沒有,一年到頭見不到幾次葷腥,因此更沒興趣吃,所以這些泥鰍魚蝦如果不是碰到陳旭,估計一天也賣不掉,何況眼前就這樣一個皺皺巴巴的小女孩售賣,估計家裡人也沒怎麼打算賣掉,或許只是等待碰運氣遇到一個傻子。

當然,眼前就有一個傻子。

「一錢一斤,價格很便宜,你這些魚蟹一共有幾斤?我都買了!」陳旭高興的站起來。

「我……我不知道!」小女孩搖頭。

「數量不少,就算你十斤吧,一共十錢……」陳旭在身上摸了幾下,只摸出來幾枚嶄新的五十錢的太極通寶,然後還有幾個指頭大小的金餅子。

「你們帶零錢沒有?」陳旭轉頭看著幾個護衛。

「少爺,我這裡有!」一個護衛趕緊掏出一把零錢,但同時提醒說,「少爺,這些魚蝦我們怎麼拿回去?」

呃!陳旭數好零錢準備付錢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看著小女孩說:「把你的陶盆和魚簍一起賣給我好不好,我另外付錢!」

小女孩兒有些膽怯的看著陳旭說:「這個瓦盆雖然破了,但還能用,魚簍也很舊了,但沒魚簍就抓不了魚蝦……」

小女孩兒也是第一次遇到陳旭這種賣魚還要帶瓦盆和簍子的顧客,猶豫半天不知道該不該拒絕。

「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沒器物我買了你的泥鰍和蝦蟹也拿不走,這樣吧,我給你五十錢,你把瓦盆和魚簍一起賣給我,這樣你回家大人也不會責怪你,如何?」陳旭把一把零錢還給護衛之後拿出一枚太極通寶遞給小女孩。

小女孩兒看著這枚紫紅色的嶄新錢幣,猶豫了許久接下來說:「謝謝老爺!」

「嗯,你家離這裡遠不遠?」陳旭吩咐幾個少年把陶盆和魚簍搬到馬車上準備離開,但看了一下四周蘆葦叢生的荒涼風景問。

「不遠,就在那邊蘆葦蕩中,兄長每天都在家編織蘆席和蠶具!」小女孩指著身後不遠處說。

「那就好,你趕緊回家去吧,我們走!」陳旭翻身上馬,目送小女孩歡快的順著一條蘆葦小道跑進蘆葦叢中,陳旭這才吩咐起行。

但在他們離開後十多分鐘,一個身穿破舊麻衣面向憨厚身材高壯的年輕人從蘆葦叢中跑出來,大約十八九歲,皮膚黝黑腰上還別著一把柴刀,身後還跟著方才那個小女孩兒。

「兄長,方才我就是在這裡遇見的那位年輕的老爺,他們應當是往縣城去了!」小女孩一邊跑額頭上汗水還在往下滾落。

年輕人踮腳看了一眼沛縣的方向,但來往的驛道兩邊都是蘆葦和荊棘樹木,早已看不見陳旭等人的身影。

年輕人收回目光,看著手裡這枚在陽光下紫光燦爛的嶄新銅幣,然後牽著小女孩兒的手一邊往回走一邊說:「那個陶盆和魚簍不值錢,明日跟兄長去縣城尋找那位公子,把多的錢還給他!」

「可是兄長,五十錢你得編好多蘆席蠶匾才能賺到,而且那個老爺看起來很有錢……」

「別人有錢那是別人的錢,你兄長我有雙手可以掙錢,」

「兄長你得趕緊幫我找個嫂嫂,你看我的衣服都遮不住屁股了……」

「咱麼家這麼窮,哪個小娘子眼瞎了嫁給我,衣服……衣服我改天央於嬸幫忙給你做一件……」

蘆葦叢中傳來兄妹兩人的談話,很快就被呼嘯搖擺的蘆葦聲音淹沒下去。

……

沛縣縣衙的大堂上,縣令江北亭正審案,幾個身材魁梧袒胸露乳的男子被警卒按著跪在地上,縣衙外面也圍聚了數百民眾,吵吵嚷嚷非常熱鬧。

今天有人在市場爭吵,最後引起兩幫人械鬥,上百人參與,動用了尉卒方才鎮壓住,雙方械鬥的幾個領頭鬧事的都被抓住,其餘的也抓了不少,但經過審訊之後一些已經發還回家了,最後這幾個是刺頭,也不是第一次鬧事了。

事情起因並不複雜,一群是附近的漁民,常年在湖中打魚然後提到市場上售賣,另一方是一群平日遊蕩在縣城的地痞。

因為今年開春之後全國推行新的商律法令,允許平民在市場上自由交易買賣,商人的商稅也突然減少了許多,因此縣城就猛然熱鬧活躍起來,短短幾個月時間縣城內就出現了二三十家腳舍商舍和食舍,幾處生活市場也變的異常熱鬧,附近鄉鎮的村民每天天不亮都在城門外排起長隊,挑著背著貨物到城內的市場上售賣。

而市場的突然繁榮也隨之帶來了諸多治安問題。

沛縣這個地方靠近後世的山東地界,本來民風就比較彪悍,加上沛縣在齊楚邊境,兩國之間也時常爭鬥,民眾也互相不服氣,最重要的是秦朝這個時代,人都很野蠻,打架鬥毆簡直就是家常便飯一樣,雖然私鬥犯法,但這也擋不住所有人血液中的野蠻基因,大街上哪天如果沒有人打架,那一定是縣城的男人死絕了。

因為商業的繁榮,許多以前苦哈哈的窮人也有了一些賺錢的機會,特別是當地的漁民,每天都把自己捕撈的魚拿到城裡面的市場售賣,而城內的市場和後世一樣,有地痞流氓坐鎮,自然不樂意這些人掙錢不給保護費。

因此一些漁民便團結起來對抗這些流氓地痞,每隔幾天就會打一架,雙方互有傷害,但卻又屢禁不止。

只是一般的普通鬥毆,抓住了也無法判刑,最多就是罰錢,而罰錢這些漁民和地痞都沒錢,只能關進牢房蹲幾天,白白吃幾天的飯食。

因此對於這種事江北亭也很頭痛。

而且還隔三差五的出現,眼前大堂上跪的這幾個傢伙早就已經習慣了,一個個都面色坦然的互相瞪眼睛。

「聚眾鬥毆,據刑律當笞二十罰錢一石……」

「縣尊,挨打可以,但我等無錢!」江北亭的話還沒說完,幾個漁民和流氓便幾乎異口同聲的回答。

江北亭:……

旁邊一個年約四十歲穿藍色吏服的男子對江北亭說:「縣尊,這些人都是刺頭,還是各自打二十鞭後放了吧!」

「也好,只能如此,蕭主吏安排吧!」江北亭擺擺手合上手裡的卷宗。

「每人笞二十,逐出縣衙!」蕭主吏臉色平靜的揮揮手。

「喏~」

一群警卒一擁而上將幾個人都按在地上用皮鞭噼裡啪啦的抽了一頓之後拖出去丟在了縣衙大堂的外面,而這幾個人齜牙咧嘴的捂著屁股爬起來,互相又開始挑釁。

「你等幹什麼?惹惱了縣尊還要去監獄關一旬,還不快走!」蕭主吏瞪著眼睛大聲喊。

「蕭主吏放心,我等不會在這裡鬥毆,今日先走一步,告辭!」

幾個地痞拱手行禮之後率先離去,幾個漁民頭領也一瘸一瘸的相互攙扶著離開,其中一個還回頭看了蕭主吏一眼,明顯有些憤憤不平,雖然都是打屁股,但明顯他們這群漁民要挨的重一些,另外幾個流氓完全跟沒打差不多。

圍觀的人群慢慢散去,兩匹快馬踢踢踏踏直奔縣衙而來,兩個身穿麻衣腰挎長劍身材魁梧的男子從馬背上跳下來分開人群只闖縣衙大堂。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23:49
第844章 權宜之計

「站住,何人竟敢擅闖縣衙?」守門的警卒用長戈將兩人攔住。

「我等從咸陽來,有重要書信要親自交給縣令江大人!」

「咸陽……兩位隨我來!」

蕭主吏帶著兩人轉身走進縣衙大堂,在江北亭耳邊嘀咕一句之後江北亭抬頭看著送信的兩個陌生人臉色略有些嚴肅的點頭說:「我便是江北亭,何人讓你等送信?」

「江大人,書信在此,您一看便知!」一個侍衛從懷裡掏出一個麻漿紙信封雙手遞過來。

看著信封上『江縣令親啟』幾個歪模狗樣的毛筆字,江北亭手微微一抖然後臉上露出一抹喜色擺擺手說:「二位信使隨我來!」

縣衙後面有一棟十餘畝的院子,前院後院分的很清楚,前院大約有七八畝,有一個小池塘和一塊練武場,因為是夏季,因此院子裡也草木蔥蘢非常清幽。

一個二十餘歲的年輕人正在穿著短卦在練習劍術,旁邊有幾個家僕圍觀,喝彩聲此起彼伏。

一個身穿淡藍色長裙的少女坐在池塘邊的樹蔭下,柳眉鳳目,瑤鼻瓊腮,絕美的臉頰清秀絕倫,手裡捧著一卷書,眼神卻落在池塘裡面密密層層的荷葉和抽出骨朵的荷花上,看著來來往往在陽光下飛舞的蜻蜓發呆,對旁邊的動靜似乎充耳不聞。

江北亭大步走進來,身後跟著兩個侍衛。

「星兒過來!」江北亭揚起手中的書信。

正在練習劍術的青年立刻停下來擦著滿臉的汗水小跑過來說:「爹,有何事吩咐?」

江北亭拉著兒子走到一個僻靜處,打開信封掏出裡面的一張麻漿紙低聲說:「清河侯已經來了沛縣,方才讓人送來書信,讓我們給他安排一個合適而不讓人起疑的身份……」

「爹,清河侯為何要如此遮遮掩掩,他如今名滿天下,車馬儀仗大搖大擺而來豈不是萬民塞道相迎……」江楚星雖然也有些激動,但卻又滿心的疑惑。

「勿要多問,此是清河侯安排,我們照辦就是,江氏在咸陽雖然親戚眾多,但要想給清河侯一個合適的身份卻讓為父傷腦筋,你趕快也想一想,不然時間恐怕來不及了!」

「親戚……」江楚星捏著下巴想了一下然後轉頭看著坐在池塘邊發呆的妹妹。

「不行!」江北亭臉色發黑的一口否決。

他知道女兒的心思,來沛縣兩年有餘,女兒越長越大越長越俊俏,但卻越來越沉默寡言,而且死活不願意嫁人,逼急了就要拔劍自刎,弄得江北亭兩口子現在都不敢提相親二字,雖然女兒不怎麼重要,但畢竟還是自己的嫡親血肉,不嫁人也不能真的逼著她去死。

而江楚星自然也知道妹妹的心思,普天之下她願意嫁的只有一個人,但那個人卻早已名花有主,而且雙方的身份實在相差太大了,大到讓整個江氏一族都不敢奢望能夠搭上這個關係。

「爹,這是最好的一個身份,也絕對不會讓人起疑,而且萬一……」

江楚星仍舊不願意放棄給妹妹創造這個難得的機會,其實他知道,哪怕只是和陳旭見上一面,妹妹或許也會不在每天這樣痴痴呆呆,從離開咸陽之後,江楚月的變化讓他這個哥哥揪心到痛,但卻什麼忙都幫不上,只能看著她一天一天的沉默,只是偶爾看到報紙上關於清河侯的一些事情眼神中才會露出一點兒光彩,但除開陳旭之外的任何事對於她來說都是多餘的,彷彿天地間再也沒有一個能夠讓她牽掛的存在。

「爹,您還猶豫什麼,清河侯眼下可能已經到了城外,何況也只是對外一個身份,清河侯必不會在意,而且清河侯也不會在沛縣呆多久,數日之後便就會離開,這次事了,也讓小妹再無牽掛……」江楚星繼續催促。

江北亭臉皮抖抖了許久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說:「好吧,此事你去和月兒說,只是逢場作戲罷了,讓她配合一些不要太過任性,如若出了岔子我真的要將她逐出家門!」

「爹放心,我這就去和小妹說!」

江楚星飛快的把書信再次看了一遍之後走到池塘邊的樹蔭下,揮手驅退附近的幾個侍女和家僕。

「三妹!」

等了許久江楚月才收回發呆的眼神,轉過頭看著江楚星,俏麗的臉頰看看不出太多情緒,嘴唇略微有些干枯,眼眸深處有一股揮之不去的孤寂和哀愁。

「二兄,何事?」許久之後江楚月才開口。

「有一個你想見的人來了!」江楚星猶豫了一下說。

「我想見的人……莫非是陳……」江楚月孤寂的眼神猛然爆發出一股從未有過的光彩,驚呼著站了起來,窈窕修長的身姿一下顯露無疑。

「慎言……」江楚星趕緊伸手一把摀住妹妹的嘴巴,臉色嚴肅而認真的點頭低聲說:「正是清河侯,他暗訪沛縣需要一個掩飾的身份,我方才與爹爹商議,讓他扮作你的未婚夫婿,身份是咸陽一位公侯之家的公子,喚作徐成,但這只是一個掩飾,爹爹叮囑你千萬不要假戲真做……」

江楚月手中的書冊啪嗒一聲掉到地上,雙眼之中有滾滾的淚水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二兄,這是不是真的?他……他同意了?」江楚月使勁兒捂著自己的嘴巴滿臉淚水的看著兄長。

「清河侯前來送信的侍衛還沒離開,但這件事需要你同意,而且事不宜遲,你需要馬上決定要不要這樣做,如不你不同意,我和爹爹還要馬上另想對策……」

「二兄……我……我同意!」江楚月一邊流淚一邊使勁兒點頭。

「那就好,你趕緊回房換衣洗漱收拾一下,稍後和我去迎接清河侯,記住,他的身份是你的未婚夫婿,姓徐名成……」

江楚星也不知道方才自己一番叮囑妹妹聽進去沒有,因為時間的確太緊了,簡單的說完之後就讓江楚月回去洗漱換衣,半個小時之後,江楚星騎著馬帶著十多為家僕護送著江楚月乘坐的馬車出城,陳旭的兩個護衛也隨同一起。

申時,夕陽斜照波光粼粼的大湖,晚歸的漁夫在湖邊喊著號子拖船上岸,十多匹駿馬護送著一輛馬車順著大湖岸邊的驛道慢慢騰騰而來,沛縣縣城近在咫尺,兩丈高的夯土城牆和古老的城樓已經看得清清楚楚。

「妹妹你大膽的往前走哇……往前走……莫回呀頭……」

合著漁夫的號子聲,騎在馬上的陳旭也大吼著一首粗狂的歌謠,引得湖邊漁夫和路上的行人都紛紛側目,而對於少年吼唱的這首言辭粗鄙的歌謠,所有人又都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扛著農具漁具赤胳膊露腿的農人和漁夫甚至還高興的豎起大拇指嚷嚷小郎君唱的好。

「哈哈,多謝多謝!」陳旭得意洋洋的騎在馬背上對著路邊的農人和漁夫拱手。

聽聞著在晚風中傳來的陳旭這熟悉而別具特色的歌謠,一個侍衛低聲對江楚星說:「江公子,侯爺來了!」

「是他……果然就是他……」

坐在馬車裡面的江楚月聽著隱隱約約傳來的那首熟悉的歌謠,瞬間再次回想起在心中回憶過千百遍的那第一次親密接觸。

也是在那一天,被他揍了屁股,然後他唱的就是這首歌。

而幾年過去,這首歌就像一個魔鬼一樣在她心中驅逐不散。

自己和他最先認識,但他卻娶了水氏,娶了公主,娶了蒙婉……

他娶了那麼多的女人,不知可曾有沒有想起過我……

抑制不住的淚水順著白皙的臉頰噗噗不斷往下落,歌聲傳來的這一刻,她感覺自己再也抑制不住壓在心底的那份思念,就想被他緊緊的擁在懷中,從此地老天荒。

「小妹,妹婿快到了!」江楚星掀開車簾提醒,卻發現妹妹又是滿臉淚水的樣子,因此忍不住低聲提醒說:「小妹,這次過後,希望你真的能夠把侯爺忘記,然後尋一個夫婿嫁了安安穩穩過平淡的生活,這事我好不容易勸說爹爹才答應!」

「二兄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江楚月點頭慢慢擦乾眼淚,等待片刻之後推開車門下車,淡藍色的綢裙在晚風中隨風拂動,貼在窈窕的身上看起來充滿了青春少女的嬌美和誘惑。

很快,一隊人馬踢踢踏踏從搖晃的蘆葦叢中慢慢出現,一個身穿青色衣服的少年策馬走在最前面,面帶笑容神情暢快,身後原野翠綠,湖光閃爍,倒映著落日餘輝彷彿一湖蒸騰的火焰,看起來就如同從未知的天地之間飄然而來。

「駕~」江楚星一夾馬腹迎了上去。

「咦,江兄原來也在沛縣,看來這幾天不用另外找嚮導了!」陳旭很是欣喜的騎在馬上拱手打招呼。

「楚星見過妹婿!」江楚星也趕緊拱手還禮。

陳旭差點兒一頭從馬背上栽下去,扯著馬韁臉色驚恐的看著江楚星:「江兄莫要胡亂開玩笑,我啥時候成了你的妹婿?」

江楚星趕緊策馬與陳旭並轡而行,同時把頭湊到陳旭耳邊低聲解釋了一番。

陳旭滿頭黑線的看著江楚星,臉皮抽抽幾下苦笑說:「江兄這不是在給我找麻煩嗎,你妹妹見我就跟見仇人似的,何況此事一旦傳出去,對楚月姑娘也不好……」

「侯爺言重了,這只是權宜之計,侯爺又不在沛縣常住,等候爺一走必然就沒有人再問起了,舍妹也同意如此安排,免得被人起疑。」

陳旭抬頭看了一眼數十丈外站在馬車旁邊的一個看似熟悉但又陌生的美麗女子,忍不住心頭微微蕩起一陣漣漪。

轉眼三年過去,當日那個刁蠻任性的少女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可惜可惜,這麼漂亮一個大姑娘,竟然一直沒有嫁出去,似乎自己還有她戴過的一塊玉珮,卻不知道如今已經丟到了何處。

陳旭胡思亂想中已經慢慢走到城門口。

「楚月拜見徐郎!」江楚月盈盈福身下拜。

「我等迎接姑爺!」江府的一群僕人也都一起躬身行禮。

陳旭騎在馬上看了一眼突然變的文靜溫柔的江楚月,翻身從馬背上跳下來笑著扶起江楚月說:「勿用多禮,勞煩三娘久等,我們從咸陽遠道而來,還是先進城再說!」

江楚月被陳旭這輕輕一扶,身體竟然不由自主的顫抖一下,瞬間腦袋一片空白。

她日思夜念整整三年,在萬念如灰中竟然還見到了他,而且竟然還要假扮一次夫妻,雖然是未婚妻,但在這個時代基本上就是可以看做夫妻,差的只是最後迎親入洞房這一步而已。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23:49
第845章 一群流氓

江楚月江楚星如此大陣仗在城門口迎接陳旭的到來,這件事很快也就被來來往往的人群傳播開來。

縣令大人的兒子和女兒同時迎接一個來自咸陽的少年,而且看起來關係非常親密,這個少年和江氏的關係也惹起了很多人的猜測。

「不用猜了,方才某已經問過縣尊大人府上的家僕,少年來頭的確很大,乃是咸陽世家貴族,家族有數人在朝為官,好幾個三品四品的大官,雖然比江氏差那麼一點點,但也不是普通的公卿家族可比……」

縣城一家食舍之中,幾個裝束各異的男人聚在一起喝酒吃飯,說話嗓門很大,形象粗魯,桌子上擺著雞鴨魚肉,雖然做的沒有半分精緻的感覺,但聞著味道還是不錯,明顯是幾道硬菜。

對於這種略微偏僻的縣城來說,吃得起這種菜還喝的起酒的人必然身份不會太差。

其實猜的也不錯,這是一群流氓。

其中幾個就是今天鬥毆被江北亭安排抽了二十鞭的流氓頭目。

而在這群人中間,還有三個身穿藍色吏服的男子,其中一個正是蕭主吏。

「蕭主吏,這少年能夠和江氏攀親,看來家族勢力的確不容小覷!」坐在蕭主吏旁邊的一個年歲相仿的中年官吏一邊喝酒一邊說。

「劉獄掾說的是,三娘子已經十六歲,聽聞縣尊大人給她尋過幾門親事皆都沒有了音訊,有一次還問過某有沒有相熟的忠厚老實的少年郎,某沒敢摻和這件事!」坐在蕭主吏另一邊一個稍微年輕一些的官吏接話說。

「呵呵,曹典獄不摻和是對的,聽聞三娘子以前脾氣火爆,在咸陽惹下大禍才被縣尊強行帶到沛縣來避難的!」劉獄掾一邊吃菜一邊笑著說。

「三娘眼下才不過十六歲,幾年前豈不更加年幼,怎會惹下江氏都扛不起的禍端,這不太合乎情理……」一人搖頭。

「嘿嘿,合乎情理?其中內幕說出來能把你們都嚇的吃不下飯!」劉獄掾嘿嘿笑著繼續吃菜。

「劉大哥無需吞吞吐吐,快講快講,把我等都急的吃酒都不爽利!」另外幾個流氓都一起催促。

「不錯,劉兄既然知道內幕還請明言,無論真假我等就當一個消遣罷了,不然這炎炎夏日蚊蟲又多,半夜睡不著豈不難受!」

在滿桌子人的催促下,劉獄掾放下筷子說:「諸位聽好了,某這個消息非是消遣,而是千真萬確之事,三娘子得罪的人比皇帝還可怕……」

「嘁~~」

劉獄掾話還沒說完,滿桌子想去噓聲。

「劉獄掾還是說點兒靠譜的吧,天底下還有比皇帝還可怕的人?」蕭主吏搖頭。

「沒有?嘿嘿,諸位要仔細去想,必然會想起一個來……」劉獄掾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滿桌子人見他不像是撒謊,而且平日也並不會信口開河,因此皆都開始沉思起來,片刻之後蕭主吏突然臉色一變霍然站起來驚呼,「某知道了,莫非是清河侯府乎?」

「然也!」劉獄掾撫掌大笑。

而其他人瞬間也都醒悟過來,一個個臉色驚異的看著劉獄掾。

「如果得罪的是清河侯,此事到是非常合乎情理,江氏固然厲害,但連清河侯一條腿都比不上!」蕭主吏慢慢坐下來臉色古怪的說。

「劉兄還是別賣關子了,快快說三娘子是如何得罪清河侯的,此事必然有趣至極!」

「不錯不錯,快快道來!」

「那好,今日反正閒著無事,我就和大家說道一番……」劉獄掾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清河侯的事如今早已傳遍天下幾乎家喻戶曉,但他原本是南陽郡雉縣清河鎮小河村一個普通少年,一日上山砍樹,竟然孤身一人用利斧劈死了一頭數千斤重的大山彘和一條十餘丈長的巨蟒……」

「這些我等早已聽聞,劉兄快說三娘子和清河侯的事!」對這些早已家喻戶曉的傳說,所有人都已聽過無數遍了,因此一桌子人也不想聽劉獄掾炒現飯,只想打聽這個讓人興奮的八卦。

「諸位莫急,當時縣尊江大人正好上任雉縣縣令,路過清河鎮買下了那條大蟒,花了八百錢……」

「江大人賺大了,一條十餘丈長的大蟒,放在眼下至少需要數千錢,如果知道是清河侯用仙術劈死的,估計十萬錢也有人搶著買……」

「不錯,那可是清河侯出山之作,斬山彘和大蟒一舉成名……」

「諸位還聽不聽?」劉獄掾不耐煩的放下筷子。

「我等不說了,劉兄繼續!」一桌聽眾趕緊住嘴。

「事後江大人讓家臣去小河村拜訪清河侯,三娘子也要同行,因為當時年幼加上性情刁蠻,聽聞去了之後就把清河侯踹翻在地,而且還用利刃恐嚇清河侯,然清河侯直接用兩根手指就把利刃輕輕奪下,然後打了三娘子的屁股,自始至終三娘子竟然一動沒動,似乎被清河侯施展了法術定住了一般,三娘子羞辱而退,聽聞當時清河侯還唱了一首很有情調的歌……後來江大人覺得清河侯聰慧勇武,因此推薦他當了清河鎮的裡典,並且還數次想把三娘子許配給清河侯,但可惜都被清河侯婉拒,而這件事也導致三娘子每次見到清河侯便非常憤怒,聽聞在雉縣有一次還想殺了清河侯,不過被清河侯那個武功高強的護衛劈飛了武器……後來清河侯被皇帝請去了咸陽,因趙柘之事江氏受到連累,清河侯不計前嫌救下縣尊大人和其長兄,因為害怕三娘子留在咸陽繼續招惹清河侯,縣尊大人調任沛縣便將其帶來……」

「劉兄,這些事你為何這般清楚?」坐在旁邊姓曹的小吏問。

「我對清河侯感興趣,所以特意去打聽了一下,其實很多事情縣尊府上的家僕盡皆知曉,外面流傳的很多都面目全非,但我的這個消息覺得是最原版的!」劉獄掾頗為得意的說。

「既然三娘子得罪的是清河侯,這個從咸陽而來的少年莫非就不怕清河侯?」一個流氓疑惑的問。

「清河侯是何許人也,他會在乎這些麼?何況聽聞清河侯仁義無雙,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奇男子,怎會對一個刁鑽野蠻的小娘子生氣,要不然當初在小河村就不是打屁股這麼簡單了!」劉獄掾搖頭。

「可是我看三娘子並不刁鑽野蠻啊?」幾個流氓都滿頭疑惑的看著劉獄掾。

「此一時彼一時也,估計是被縣尊警告過吧,聽聞在雉縣的時候,三娘子還曾鞭笞役夫差點兒造成騷亂……」劉獄掾似乎對江楚月的事非常清楚,幾年前發生在雉縣的事都說的沒有太大出入。

「如此說來三娘子這次真的就名花有主了,唉,可惜可惜,這麼俊俏的小娘子我等從來就沒見過,這沛縣方圓數百里,我調戲過的小娘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但一個個都是黑黢黢滿身泥水,要不就是比爺們還暴躁的潑婦……」一個流氓搖頭嘆息。

「對了,最近幾日你們勿要再與那些漁民再起衝突,稍微消停一些為好,這位徐公子雖然只是來相親,但若是從縣尊大人口中把這裡屢屢發生械鬥之事傳回咸陽,恐惹來御史過問,到時候你等就只能去驪山替皇帝修陵寢去了!」蕭主吏神色略有些嚴肅的叮囑幾個流氓。

「不錯,諸位還是收斂一些!」劉獄掾也點頭。

「我等聽二位大哥的話,最近一定不鬧事!」幾個流氓一聽要被抓去給皇帝修陵寢,臉頓時都白了。

修陵寢的基本上都是長刑犯和死囚,都屬於那種基本上一去無回的品種,他們一群流氓在沛縣附近可以耀武揚威的打架鬥毆調戲小娘子,若是去了咸陽,那就等於和判死刑沒什麼區別。

「便宜那些撈魚的泥腿子了,看來最近只能蹴鞠玩耍了!」一個流氓悶頭嘀咕。

「蹴鞠有何不好,去歲咸陽的蹴鞠大會聽聞火爆異常,冠軍獎勵十萬錢還有一座黃金獎盃,我都想辭了這個破獄掾的差事去咸陽蹴鞠,唉,可惜家事繁多,縣尊肯定也不會同意!」劉獄掾嘆口氣說。

「咸陽繁華無比,人口百萬,某很想去見識一番,這沛縣的確格局太小!」蕭主吏也臉色略有些慼慼的點頭。

「蕭主吏說的是,可惜此時不同往日,當初左相李斯也不過上蔡一小吏而已,如今混成了秉持國政的上卿,我等這輩子沒這機遇也!」

「李斯如今也地位不保,聽聞在朝堂被清河侯壓的快喘不過氣來了!」

「清河侯乃是仙家弟子,李斯如何能比,水泥鋼鐵馬鐙馬鞍水車大橋報紙哪一樣不是前無古人的創新發明,包括眼下我等吃喝用度之物,皆都是出自清河侯之手,李斯如若識時務便好,如若不識時務繼續與清河侯鬥下去,恐不得善終也!」

「好了好了,不談這些了,這些話若是傳出去恐惹來禍患,我等吃喝完畢去曲園看戲聽曲!」蕭主吏輕輕的用酒杯磕了幾下桌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23:49
第846章 接風洗塵

……

縣令江北亭的宅院之中今日熱鬧無比。

數十個家僕護衛還有僕娘皆都擠在廚房門口看稀奇。

因為今日剛剛來沛縣相親的徐公子眼下竟然親自擼起袖子在廚房忙活做菜,幾個廚工廚娘在打下手幫忙,進進出出來來回回的奔跑幫忙準備各種調料和餐具。

就連縣尊江北亭都帶著夫人兒子女兒站在廚房門口,看著穿著罩衣帶著帽子的『女婿』在裡面興奮的忙活。

「夫君,姑爺第一次來,這……這樣做也太失禮了吧?」

江北亭的夫人丘氏三十餘許,算是一個標準的中年美婦,此時看著在廚房忙碌做菜的陳旭,嘴巴張開一直都沒合攏過。

雖然她一直在咸陽生活,但陳旭她還真沒見過面,江氏信奉儒學,家裡規矩比較多,因此丘氏平日在家相夫教子操持家務不怎麼出門,清河侯的大名雖然每天都聽到幾百遍,但也只是聽聞,即便是到了遠隔咸陽兩千里外的沛縣,仍舊每天都要聽到好幾次清河侯的名字,不過眼下突然就在眼前,他卻根本就不認識,而且對於這個突然從天而降的俊俏小姑爺,雖然她迎接進門的第一眼就打心眼裡喜歡,但新姑爺進門聊了幾句就要開始做菜,一下子就讓她感覺到天要塌下來了。

喜歡做菜的男人,普天之下似乎只有那個傳說的清河侯一個人,沒想到自己的姑爺也喜歡做菜,不知道這件事傳出去之後以後江氏如何面對。

江北亭也揪著鬍子哭笑不得,低聲對丘氏說:「夫人莫惱,姑爺恐怕是受了清河侯的影響,其實……男人愛做菜……那個……也很好……很好,我們就等著吃一頓姑爺做的飯菜……定然美味無比,嘶~」

江北亭說到最後竟然不受控制的嚥了一口口水,因為隨著陳旭蔥姜蒜芥和各種秘製的醬料香料下鍋,清洗乾淨的螃蟹下鍋翻炒,頓時一股濃郁到極致的異香瀰漫整個廚房,很快又在晚風之中飄散到整個廚院之中。

「咕咚~」

「咕咚~」

院子裡圍觀的家僕皆都開始吞口水,一個個看著廚房雙眼閃爍精光。

「哇,好香,姑爺竟然能夠把滿是爪子的湖蟹烹製的如此美味,某快忍不住了!」

「可惜吃不上,唉!」

「光是聞著這香味我便走不動路了!」

廚房外面僕人都聚在一起吞著口水討論。

江楚星很激動,清河侯在大秦民間被傳為大秦吃相,乃是天下無出其二的美食大匠,製作的美食也是天下皆知,但江楚星和他認識這麼久,也只不過當初在清河鎮吃過幾頓面條、包子和餃子。

但這些面點眼下早已成為了普通食物,咸陽清河酒店流傳出來的菜單上的那些美食,才是真正的美食,什麼五香田螺,驢肉火燒,春捲燒餅,油炸螃蟹皆都只是品嚐的小吃而已,上不得檯面。

可惜只是聽聞從未吃過,不過今日竟然有機會吃到清河侯親自製作的美食,不得不說是運氣。

江楚月身穿一襲淡藍色綢裙靜靜的靠在廚房門框上,看著正在裡面忙活的額頭冒汗的少年郎,一雙美目從始到終從來就沒有移開過,廚房內外所有人都彷彿不存在一樣,只有陳旭的一舉一動印流在她眼簾深處。

三年了,他看起來成熟不少,但依舊如此的與眾不同,和所有見過的俗人都不一樣,讓她迷戀到無法自拔。

「嘩~~」

陳旭將一瓢水倒入鍋中,然後放入一些鮮嫩的藕片翻炒幾下之後蓋上鍋蓋笑著對旁邊一個廚工說:「看好,小火悶煮一刻時間,湯汁收干就可以起鍋了!」

「好的,姑爺!」廚工趕緊點頭。

而陳旭則轉身揭開旁邊一個陶罐,加水,放入蔥薑花椒,又放入少量的胡椒粒,然後把幾斤剖好清洗乾淨的泥鰍倒進去,也蓋上蓋子吩咐大火加熱悶煮。

隨著時間推移,廚房裡面的大鍋和瓦罐都開始散發出更加濃郁的香味,瓦罐裡面咕嘟嘟不斷冒出熱氣,陳旭偶爾還會揭開蓋子用筷子試探一下,閒下來的時間還會和幾個廚工幫工笑著指點交流幾句,一群廚工跟著不斷點頭。

「把五香葉拿過來!」

一刻時間差不多過去,陳旭感覺泥鰍也燉的差不多了,吩咐廚工把清洗乾淨的鮮嫩五香葉放進陶罐之中蓋上蓋子繼續悶煮,很快一股更加誘人的香味散發出來,再次勾引的一群家僕都跟著嚥口水。

「妹婿,是不是可以吃了!」站在廚房外面的江楚星再也忍不住了,擠到陳旭身邊盯著大鍋和陶罐舔著嘴巴說。

「舅兄稍待……」

陳旭揭開大鍋的鍋蓋,看著裡面湯汁已經差不多收干的螃蟹,旁若無人的用筷子夾起半隻品嚐了一下,然後微微閉上眼睛點頭:「唔,味道不錯,這湖蟹肥大肉質細嫩,做成干鍋香辣蟹的確美味,舅兄來嘗一下!」

「好好!」江楚星迫不及待的拿起一雙筷子也從鍋裡挑起半隻螃蟹,咔嚓一口下去頓時雙眼睜圓大聲嚷嚷:「唔……好吃好吃,鮮香味美……太好吃了……」

「咕咚~咕咚~」

二人在廚房裡品嚐,一群僕人又開始集體吞口水,就連江北亭都忍不住喉結聳動幾下,感覺一下餓的快不行了。

「夫君,姑爺做的這道湖蟹聞著的確異香撲鼻……」丘氏抓著江北亭的胳膊輕聲說。

「嘿嘿,那是自然,老夫給月兒找的這位夫婿非是普通人!」江北亭此時都已經快把自己安排的這個假戲真做的事情當真了。

「好了,準備出鍋開食!」

在滿院子人吞口水的聲音中,陳旭吃完螃蟹又嘗了一塊藕片之後丟下筷子吩咐,於是幾個廚工趕緊忙活起來。

很快一盆干鍋香辣蟹和一盆五香燉泥鰍被端入餐廳擺放在了餐桌之上,幾個僕娘也把煮好的稻米飯和其他幾樣時蔬端上桌,碗筷也皆都仔細擺放好。

前前後後忙碌近一個小時,陳旭也終於是完成了任務,脫下罩衣帽子,洗手之後來到餐廳,江北亭一家人也早已準備好一起坐下。

「去把紅酒取來,既有如此美食,老夫要與賢婿暢飲幾杯!」江北亭高興的吩咐侍女去把珍藏許久的紅酒拿過來,親自把盞為陳旭斟上一杯紅酒。

「岳丈客氣!」既然是演戲,陳旭也還是決定按照江北亭一家人的劇本把戲演完,站起來恭恭敬敬的對著江北亭行禮。

「哈哈,賢婿勿用如此多禮!」江北亭很高興的瞥了女兒一眼,然後把手中的酒瓶遞給江楚星。

看陳旭的樣子,似乎對女兒並無反感,而且女兒這三年變化很大,不再是以前那種刁蠻任性的樣子,說不定這次有機會把假戲做成真的。

要不要今晚把清河侯灌醉了,然後……

一想到這裡,江北亭心中突然就興奮起來。

女兒的婚事如今就是他心頭的一根刺,隨著年齡越來越大,雖然越長越俊俏水靈,但性格卻越來越沉默寡言,趁著機會把生米做成熟飯,依照他對陳旭的瞭解,把女兒娶回去也是有極大可能的,做平妻就不奢望了,哪怕做妾,也比就這樣嫁不出去好,因為繼續這樣呆在家裡,女兒絕對會變成王侯公卿之間的一個笑柄。

「來,賢婿遠道而來,先飲一杯為賢婿接風洗塵!」江北亭滿臉笑的略微有些奸猾,但奸猾之中又帶著忐忑和無奈。

「岳丈請~」陳旭也不以為意,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拿起筷子就開始狼吞虎嚥的吃起來。

這一路從咸陽出發餐風露宿,雖然說起來陪皇帝巡遊是無上榮耀,但的確辛苦,遊山玩水看似閒情逸致,但吃不好睡不好,這一個多月下來所有人都幾乎瘦了一圈,陳旭一樣,感覺下巴上的鬍子都長長了一截,摸著已經不那麼光滑了。

老子才十八歲,難道就要留鬍子,嗯,看來回去之後要把刮鬍刀整出來,自己的理想是當一輩子的小白臉,怎能留一大把鬍子,吃飯吃菜不方便不說,和幾個老婆親嘴都不方便。

眼下美食當前,陳旭準備甩開膀子把這一個多月的辛苦好好補一下。

「妹婿,某敬你一杯!」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江北亭的暗示,陳旭一條泥鰍還沒吃完,江楚星舉起了酒杯。

「舅兄請!」陳旭也只能舉起酒杯。

「姑爺遠來一路車馬勞頓,這紅酒有補氣養血之效,婦人也敬您一杯!」陳旭剛放下酒杯開始啃一隻螃蟹,丘氏也雙手捧起酒杯。

「啊,多謝岳母大人!」陳旭只好趕緊把螃蟹放下喝酒。

「徐郎遠來探望,楚月感激不盡,請滿飲一盞當妾為徐郎接風!」江楚月臉頰殷紅的站起來,雙手捧酒一雙美目一如既往直勾勾看著陳旭,好像生怕一眨眼陳旭就跑了一樣。

「哦,多謝三娘,請!」陳旭只好再次仰頭一飲而盡。

泥鰍陳旭穿越過來之後還沒吃過,雖然知道這東西美味而且還補身體,但咸陽竟然不怎麼長泥鰍和鱔魚,想吃也沒什麼機會,今天既然路上遇到,一下子就來了興趣,買回來這一大盆有六七斤,就是簡單的用薑蔥蒜椒和五香葉燉煮,但卻美味無比,肉質細嫩湯汁香濃,比以前在老家農田水溝挖到的泥鰍肥美的多,而且竟然沒有什麼泥腥味,非常鮮美。

至於干鍋香辣蟹也一樣,這大湖之中生長的螃蟹個大不說,蟹肉和蟹黃也非常富足,做好之後並不像是在小河村和咸陽抓到的那些小河蟹乾癟癟的,一口下去汁水滴落,非是一般的享受。

這兩道菜莫說是陳旭穿越過來第一次吃到,江北亭一家更是從來沒有品嚐過這種美味,因此幾個人一邊吃一邊喝酒,同時還聊一些皇帝巡遊和沛縣發生的一些趣聞,大部分時間是陳旭和江北亭兩人在說,江楚星偶爾也會插幾句嘴,丘氏則基本上陪著吃飯不說話,江楚月則無論是吃飯菜還是喝酒,一雙大眼睛就幾乎沒有轉移過方向。

唉~!江北亭看在眼裡,只能在心裡不斷嘆氣的同時使勁兒給陳旭勸酒,希望把他灌醉之後把自己的女兒糟蹋幾次,然後了了他心底的這份鬱悶。

而江楚星似乎比他老爹更加勤快,每吃幾口菜就要和陳旭來一杯,杯來盞往觥籌交錯之中,很快三個男人就喝下足足六瓶葡萄酒,江北亭已經臉色漲紅搖搖欲墜,說話都開始不利索了。

江楚星年輕力壯抗性好的多,雖然也是臉皮泛紅但仍舊興致勃勃。

而陳旭雖然也略有微醺,但陳一件的酒量可不是這些對酒精有些過敏的古代人可以比擬的,三四瓶酒下肚,仍舊臉色如常繼續對著螃蟹和泥鰍展開進攻,面前堆放的骨頭和螃蟹推殼好大一堆,和紅酒一樣,幾乎有一半是落入了他的腹中。

半個時辰之後,桌上的時蔬還剩下大半,但一盆泥鰍和一盆香辣蟹吃的七七八八見底了,陳旭基本上酒足飯飽,而江北亭已經喝的五迷三道話都說不抻抖了。

「舅兄,岳丈看來已經喝醉,還是先扶他去臥房休息!」陳旭看江北亭的樣子已經快要鑽桌子下面去了,忍不住提醒一句。

「星兒陪姑爺,我送老爺去臥室!」丘氏站起來吩咐幾個侍女架著江北亭離開。

「妹婿稍坐,某去方便一下!」江楚星同樣喝的已經暈暈乎乎,搖搖晃晃站起來出門去撒尿。

房間裡只剩下了兩個人。

迎著江楚月直勾勾的眼神,陳旭摸著臉頰說:「楚月姑娘為何今天一直這樣看我?」

「三年不見,徐郎變化不大,依舊和常人不同!」江楚月臉頰帶著一抹紅暈輕聲說。

「楚月姑娘,這次安排只是逢場作戲,無人的時候你還是喊我名字吧,這樣方便一些?」陳旭尷尬的說。

「逢場作戲麼……」江楚月身體微微一抖,然後慢慢的站起來福身行禮說,「楚月不勝酒力先去歇息了,你……你一路勞頓,也早些去歇息!」

「楚月姑娘請便!」陳旭點點頭,目送江楚月離開餐廳,然後長吐一口氣靠在椅背上發呆。

江北亭這個安排可以說讓他萬分詫異,雖然在來的路上也想到可能會遇上江楚月,但絕對沒有猜到會出現這種讓他尷尬的事情。

本來以為這次來見到江楚月,依舊還是那個看見他動不動就會翻白眼兒甚至拔劍的刁蠻任性的小女孩,但沒想到看見的卻截然不同,江楚月的變化竟然會這麼大,不光變的漂亮了許多,而且脾性也安靜溫柔的不像話。

「或許是自己眼下的身份不一樣了吧?」

陳旭只能這樣在心裡安慰自己,或許等到自己離開或者沒人的地方,江楚月依舊還是那個江楚月。

甚至陳旭還略微有些遺憾。

發現自己竟然很懷念當初那個脾氣火爆的刁蠻小丫頭。

因為江楚月這種巨大的變化,讓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心裡竟然略微有些刺痛,就像似乎失去了魂魄一般看著難受。

對於江楚月,陳旭其實正面接觸並不多,前後加起來也只有七八次,第一次是在清河鎮賣大蛇,第一次邂逅便被翻了白眼兒,第二次是在小河村被踹了臉,第三次是在雉縣江北亭家留宿,被看了裸體,然後差點兒打起來,第四次是在宛城清河商店被劈了滿身的墨水,最後一次見面是在清河鎮收麥子,那一次感覺江楚月就開始有了巨大的變化,但自從那次之後兩人再也沒見過面,陳旭絕對不喜歡江楚月,但也絕對說不上討厭,畢竟那時她還是一個貴族家的小女孩,兩人身份也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江氏的家族勢力和地位絕對不是他可以去攀附的。

江北亭也曾有心思招他為婿,但這麼刁蠻的一個小丫頭陳旭根本就懶得去搭理,更何況後來遇上了水輕柔,這份心思就更加淡漠了。

宛城一別從此陌路,兩人再也沒有見過面。

「咦,怎麼只有妹婿一人,三娘呢?」撒完尿回來的江楚星搖搖擺擺的看著空蕩蕩的餐廳疑惑的坐下來問。

「楚月姑娘回房休息去了,江兄,你我非是外人,此次也不過是逢場作戲,還是勿要喊我妹婿,直呼我姓名好了!」陳旭苦笑著搖頭。

「呃~」江楚星也苦笑一下點頭,「侯爺,今日之事安排的比較匆忙,如若照顧不周還請見諒,關於三娘之事您也莫要放在心上,她不會有多想!」

「如此便好,這些時日趕路勞累,我也去洗漱歇息,明日還要江兄幫忙當嚮導好好遊歷一番沛縣和大湖風景!」陳旭站起來笑著說。

江楚星也只好站起來喚來侍女帶著陳旭去洗漱歇息。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23:49
第847章 種桑養蠶

一夜無話,連日勞累之下陳旭沾床即睡,呼呼啦啦一覺睡到大天亮,起床的時候日頭都已經老高了。

江北亭今天也沒去縣衙上差,一家人也都洗漱穿戴整齊,等到陳旭起床之後一起吃過早飯,喝完早茶之後,陳旭這才問起關於劉邦的事情。

江北亭也知道陳旭是專門為劉邦而來,雖然不知道陳旭為何會對一個普通的沛縣鄉民感興趣,但還是屏退家人和僕人之後,把這兩年對於劉邦的觀察仔細的講了一遍,除開眼下劉邦被江北亭從一個亭長提拔為縣衙警署的獄掾之外,一切都和前世的歷史記錄沒什麼區別,甚至和沛縣其他普通鄉鎮的小吏也並無任何區別。

劉邦今年三十九歲,比秦始皇小三歲,因為為人豪爽義氣在沛縣豐縣一帶小有名氣,結交了不少潑皮閒漢,本來此前有一個相好的寡婦曹氏,生下一個庶長子喚作劉肥,眼下五歲,數年前娶呂氏,如今也有嫡出的次子,喚作劉盈,不過才三歲,在江北亭來沛縣的時候,劉邦一家過的並不好,家境說不上貧困潦倒,但也堪堪只夠餬口而已,因此呂氏在家種地養蠶,而劉邦則幾乎一天到晚在外面瞎混,和一群潑皮閒漢蹴鞠耍錢,基本上屬於很普通的懶漢,不過劉邦此人不光講義氣,而且還頗有文采,當了獄掾之後辦事也非常認真妥帖,只是和縣城的一群閒漢潑皮來往密切,與縣衙的主吏蕭何、典獄曹參關係非常好,經常在一起喝酒玩耍。

在江北亭看來,這個劉邦並沒有任何過人之處,也不值得特別去關注,但因為陳旭的特意叮囑,因此江北亭也不敢大意,這兩年幾乎安排人把劉邦的祖上八倍都調查的一清二楚。

「侯爺,這劉季無有任何出奇之處,眼下就在縣衙上差,隨時都可以招他來……」江北亭說。

「不忙,此人我要暗中和他交流一下,眼下的身份實際上有些不太方便,早知如此,我昨日便不該提前通知你!」陳旭有些鬱悶的搖頭打斷江北亭的話。

江北亭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拱手說:「侯爺恕罪,是北亭考慮不周,但沛縣閒漢潑皮甚多,經常和漁民打架鬥毆,如若侯爺化妝成商旅在城內閒逛,恐會惹來潑皮閒漢訛詐,後果有些難以預料,說不定會提早暴露侯爺的身份!」

「沛縣這麼混亂?」陳旭愣了一下問。

「唉!」江北亭捋著鬍鬚開始倒苦水:「侯爺有所不知,這沛縣地處當初的齊楚邊境,民風彪悍,許多都是當初在諸侯混戰中逃難避禍之人,因此各個鄉鎮情況極其複雜,我初來沛縣之時,劉季尚在泗水鄉當亭長,縣城也還算安穩,但為了便於控制和監視他,我便把他調到縣城監獄當獄掾,結果那一群潑皮閒漢都跟著來了,皆都不喜耕作商事,整日混跡在城內一些農貿市場訛詐一些鄉民的錢財度日,引起鄉民的不滿,因此雙方經常聚眾鬥毆,昨日雙方上百人才打過一架,但只是推搡辱罵這種不輕不重的鬧嚷,依照律法也無法重處,最多就是鞭笞罰錢,而且縣衙之中諸多官吏也和這些潑皮有酒肉來往,實在不好治理……」

「竟然還有這種事,縣衙警署是吃屎的!」陳旭忍不住皺起眉頭。

「侯爺太小看這些潑皮了,這沛縣少說也有數千,有些人平日也做一些營生養家餬口,但終歸都不是正經人,只要有人登高一呼必然雲集而來,縣衙警署警卒有限,分派下去一個鄉鎮也不過寥寥數人而已,因此每次聚眾鬥毆只能讓縣尉動用軍卒,而尉卒現在收歸兵部管理,調用很不順手,何況那些漁民也並非順民,時不時還會主動挑釁……」江北亭苦笑搖頭。

陳旭:……

「最主要的還是這些潑皮閒漢和鄉鎮縣城的官吏勾結太深,一旦把這些官吏解除職務,這些潑皮更不好管理!」江北亭不停的嘆氣。

這特麼的完全是一個亂泥塘啊,和後世的黑社會也沒什麼太大區別了。

陳旭沉思許久之後說:「既然如此,我最好把蕭何劉季等人弄去咸陽,這樣江大人就好對付一些了!」

江北亭臉上露出一絲喜色點頭:「不錯,只要這幾人離開沛縣,群龍無首之下這群潑皮必然就要溫順的多,我也能夠慢慢將其壓住!」

「嗯,此事稍後再說,今日我要先四周看看,然後去見見劉季和蕭何等人!」陳旭站起來說。

「下官這就去安排!」江北亭也趕緊站起來。

「勿用特意安排,讓江兄陪我出去轉轉就好!」陳旭擺手。

「這樣也好!」江北亭送陳旭出客廳,把江楚星喚來仔細叮囑一番之後,陳旭帶著幾個少年和護衛跟著江楚星出門,穿戴整齊帶著斗笠的江楚月也默默跟了上來,陳旭也沒辦法拒絕。

沛縣縣城並不大,方圓不過十里,規模和雉縣縣城差不多,但卻比雉縣繁華多了,大街兩邊的房子看起來也寬大不少,雖然竹木結構的屋居多,但大部分都是用蘆葦遮蓋,街上挑擔背筐趕牛驅車的人來來往往,氣色都不錯,路邊也隨處都可以看到擺攤的鄉民出售一些鄉野瓜果和魚蝦蓮藕。

縣令大人的準女婿從咸陽而來的事昨天便在縣城傳的就家喻戶曉,因此看著縣令大人的公子陪著一個俊俏的少年策馬上街,路邊就有許多人聚在一起指指點點的討論,陳旭聽在耳中也並沒有任何表示,先騎著馬在城內閒逛了一圈,然後出城。

城東門外數里就是波光粼粼的大湖,岸邊蘆葦叢生,除開大量的農田之外還有許多桑田,有採桑女戴著斗笠在田間採摘桑葉,很多地方還能見到散落的農家小院,裡面擺滿了蘆葦編制的簾棚,簾棚裡面都是正在喂養的桑蠶,還有一簸箕一簸箕五顏六色的蠶繭也擺放在陽光下晾曬,偶爾還能看到涼棚下有織娘在繅絲紡紗織綢。

順著湖邊一路前行,稻田成片桑田處處,這裡已經距離東海不遠,舊時屬於吳越一帶,因此種桑養蠶已經有了上千年的歷史,而且水源充足適合種植稻米,因此這裡的農民生產種植和關中完全不一樣,氣候也要溫暖潮濕的多。

頂著大太陽走了五六里,陳旭便被曬的頭昏眼花,於是一群人便尋找一個路邊的農戶歇息討些水喝。

湖邊就有一家農家院落,房子有些破舊,蘆葦和竹木編扎的籬笆有些地方已經腐朽,院內同樣有一個蠶棚,一個農婦帶著一男一女兩個孩童正在給蠶喂桑葉,還有一個三四歲的光屁股孩童坐在一堆桑枝中間摘著桑果吃的滿身汁水。

看著一群身挎刀劍弓弩的人在自家門前下馬,農婦驚恐的把三個孩子護在身後。

「你勿用害怕,我等是出門遊玩,有些口渴前來討些水喝!」陳旭擺手阻止了一群準備衝進去的護衛,站在院子門口拱手微笑著打招呼。

「諸位……諸位老爺請進來吧!」看著陳旭彬彬有禮的樣子不像是壞人,農婦微微放下心來,邀請陳旭等人進院子,然後讓兩個孩童去房間打水。

幾個護衛站在院子門口護衛,陳旭和江楚星江楚月帶著幾個少年走進蠶棚,沒有了濃烈的陽光,瞬間變感覺清涼許多。

不一會兒兩個孩童抬過來一桶涼水,幾個人各自用葫蘆瓢喝了一通之後,陳旭看著架子上正在嘁嘁喳喳如同下雨一般吃著桑葉的蠶,很是好奇的仔細觀察了一番。

養蠶在南方很流行,特別是蘇越揚州一帶,後世的絲綢基本上都是這兩個地方出產的。

陳旭雖然知道種桑養蠶,但卻從來沒見過,更沒見過用蠶絲防線織綢,於是和顏悅色的詢問了農婦一些關於養蠶織綢的事,農婦也小心翼翼的仔細回答。

華夏養蠶的歷史非常悠久,從夏朝就已經開始有目的的養蠶采繭,不過那個時候的蠶幾乎都是野蠶,蠶的種類也好幾種,有柞蠶、桑蠶、椿蠶、棘蠶等,並非所有的蠶都吃桑葉,因此養蠶獲取蠶繭的質量也差別非常大,到了商朝,隨著農耕文明的快速發展,養蠶開始慢慢正規化,王室已經有了專門的蠶官,而且出現了蠶神開始祭拜和供奉,養蠶已經上升到國家層面,甲骨文和青銅器上也出現了蠶、桑、絲、帛等字。到了周朝,有「親蠶」制度,天子和諸侯都有「公桑蠶室」,夏曆二月浴種,三月初一開始養蠶,對浴種、出蟻、蠶眠、化蛹、結繭、化蛾等蠶的生長形態,已有一定認識,養蠶的技藝趨於成熟。到了戰國時期,養蠶在南方已經非常普及,絲綢也已經開大量出現。秦漢時期,絲綢已經開始從王室公卿往富裕家庭推廣,但因為絲綢製作極其耗費時間而且珍貴,價格堪比黃金,數十石糧食才能換到一匹絲綢,即便是質量最差的絲絹平民也無法消費,因此絲織物品還屬於絕對的奢侈品。

根據農婦的說法,眼下一年可以養兩季蠶,家裡有十畝桑田,如果沒有病蟲害可以收穫十來斤蠶繭,而且秋冬閒暇可以抽空紡織兩三匹絹帛,剩下的蠶繭除開孵化留種之外,只能晾曬將蠶蛹殺死之後出售,而紡織的幾匹絹帛要繳納桑田稅,剩下的出售給官府,每匹絹帛三百錢,看似價格是麻布的十餘倍,但養殖和紡織難度卻是麻布的十倍不止,因為種桑養蠶耗費精力和時間,無法種田,全家人吃的糧食都需要從官倉和糧商處購買,算下來也堪堪只能得一個溫飽。

這還要和種田一樣全年風調雨順,若是遇上病蟲害,有時候辛苦月餘都會化作淚水,一家人都會餓肚子。

而看著農婦和三個孩子以及這個家庭的境況,陳旭也知道養蠶人的辛苦和收穫不成正比。

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這些後世的感嘆,在這個時代表現的更加明顯。

「你丈夫去了何處?」一直跟在陳旭身邊的江楚月問。

「夫君兩年前下湖捕魚,船翻跌入水中……再……再也沒回來……」婦人瞬間眼圈發紅眼淚流淌下來。

「唉~~」陳旭忍不住仰天長嘆一口氣。

「這種事天下到處都是!」江楚星在旁邊搖頭說。

「二兄說的是,徐郎無須嘆息!」江楚月真的如同一個小媳婦一般輕聲安慰。

陳旭輕輕看了江楚月一眼,然後看著涼棚下的擺放的十餘個蠶匾和三個衣衫破舊的孩童,從衣袋裡掏出一枚五十錢的八卦通寶遞給農婦說:「多謝你的水,這些錢你留著,我等打攪了,告辭!」

農婦呆愣愣的拿著一枚嶄新的紫色錢幣,滿臉淚水的看著陳旭等人出了院子策馬而去,很快消失在蘆葦和桑田之間。

天下淒苦之人何其多,光靠陳旭一個人也解救不完,也解救不了。

因此陳旭也不會給她幾百幾千錢來裝闊綽。

他需要做的就是不斷的去改革,改變這種平民種田養蠶卻仍舊貧苦的生存狀態,推動商業改革只是加快物產流通的方法,商業發展帶動農產品的增值,但這種聯動在一時半會人還看不到太大的效果,最主要的是還需要改變官府對於農民這種畸高的稅收壓榨和各種徭役,降低農稅,廢除徭役,允許農民自由出售他們的一切物產,讓農民獲得本該獲得的利益。

如果放開絲綢的民間買賣,允許富豪商賈穿戴絲綢,廢除嚴格的等級觀念,絲綢的價格必然會水漲船高。

但這個任務卻任重而道遠,起碼也是在數年之後了,像這樣的家庭不知道究竟能夠堅持多久。

還有就是如果不改變這種近乎於原始的桑蠶養殖和紡織方法,一年光靠手工織三五匹絹是絕對無法富裕起來的,一旦農婦病重,這個家庭瞬間就會破產,三個孩童也會淪為孤兒。

看來發明織機的事要提上日程了。

陳旭決定這次回咸陽之後就安排科學院的匠工開始研究紡織機甚至是提花機,甚至是還可以在報紙上登載刺繡的工藝,讓這些普通的蠶農可以學會更多的技能,提高產品的附加值獲得更高的收入。

縱觀後世的中國歷史,唯有宋朝是農商環境最為寬鬆的,無論是商業、農業、手工業和大規模的工礦業都在宋朝獲得了空前的發展和繁榮,而宋朝也是中國封建時代最為輝煌的時期,文化、經濟、教育等水平達到了華夏發展的頂峰,其得益於宋朝歷代君主主張的輕徭薄賦和重視農商的理念,無論農稅還是商稅都非常低,由此帶來的就是宋朝經濟文化空前繁榮,因為交易需要大量的錢幣,因此促使銀子開始成為主流貨幣,甚至還誕生了人類最早的紙幣交子,而從宋朝開始,海外貿易也開始蓬勃發展,中國人的視野開始擴展到日本和南洋甚至更遠的印度和羅馬。

宋朝的稅也是歷朝歷代最低的時期,農稅二十稅一,商稅五十稅一,即便是加上其他的苛捐雜稅,也遠遠低於其他朝代,正史記錄不好去討論,畢竟說什麼都會有人反駁,但通過歷史小說就可以看到宋朝民間的富裕程度,水滸傳中買燒餅的武大郎就可以臨街有一套兩層帶小院的大宅,而且特麼的還能娶到一個美的讓人掉牙的老婆,藏富於民不是說說而已,包括宋江這種小吏出手都非常闊綽,江湖號稱及時雨,看見誰都可以撒錢救濟,而水滸傳描寫的時代已經是宋朝開始崩潰的時期,但民間依然富得流油,之所以江山搖搖欲墜,還是在於朝廷的腐朽和官吏的腐敗,加上重文抑武導致軍備不夠強大才導致滅國。

而大秦眼下商稅最高達到四比一,農稅亂七八糟加起來幾乎達到甚至超過六成,為了支撐大秦的軍備和建設,民間承受了極其沉重的負擔,國強民貧就是眼下的格局。

眼下大秦已經幹掉了威脅最大的匈奴和東胡,基本上外部威脅已經掃除,沒有宋朝那種遼金夏吐蕃等異族環伺的局面,周邊已經非常平穩,需要效仿宋朝執行輕徭薄賦的政策來修生養息,讓民間富裕起來,國家才會繁榮穩定。

還有一點就是大秦眼下地廣人稀資源充足,人均可分配的資源遠遠大於後世的唐宋元明時期,只要足夠勤勞,人均可耕地面積簡直大到無法想像,短時期之內絕對不會有農田不夠分配的地步,因此也不會因為土地大量集中產生農民和地主階級的尖銳矛盾。

因為土地問題是歷史上農民起義的最主要的刺激因素。

但這個因素在大秦不可能出現。

沉重的稅負和徭役才是大秦崩潰的主因。

推廣新式耕種,推廣鋼鐵農具,推廣新的商業理念,減輕賦稅刺激民間發展,才是大秦能夠堅持下去和繁榮發展的唯一道路。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23:49
第848章 就怕流氓有文化

「於嬸,你上次要的蠶匾我做好幾個給你送來了!」

陳旭等人離去不久,一個面相憨厚的青年扛著幾個蘆葦編制的蠶匾來到院子門口,滿頭大汗的對著還在發呆的婦人大聲喊。

「哦,是小勃啊,快進來!」婦人回過神來趕緊上前幫忙把蠶匾都放下來。

「於嬸這是何故,為何還在哭泣?」青年一邊掀起破舊的衣服擦汗一邊差異的問。

「沒啥沒啥?」婦人趕緊也掀起衣服擦乾眼淚,女孩舀來一瓢涼水遞給青年,「小勃哥哥喝水!」

「小蓮乖!」青年接過水瓢咕咕咚咚一口氣喝乾把瓢還給小女孩說,「於嬸,我還要去別家送蠶匾,走了!」

「小勃等等,我把上次和這次的蠶匾錢給你!」婦人趕緊說。

「於嬸不急,等你手頭寬裕點兒再說!」青年擺擺手就準備離開。

「小勃哥哥,今天娘有錢,方才一群騎馬來遊玩的老爺前來喝水,給了娘一枚好看的大錢呢!」小女孩拉著青年的手說。

「喝水?大錢?」青年愣住了。

「是兩個年輕公子和一個俊俏的小娘子,喝了幾瓢涼水,走的時候給了我一枚沒見過的錢幣,小勃你幫我看看這錢是不是真的?」婦人把一枚紫光閃爍的嶄新錢幣遞給青年。

「咦!果然是新幣!」青年滿臉驚異之色,接過來看了一眼還給婦人,「於嫂,這錢幣是真的,是今年朝廷剛發行的新式錢幣,這種錢幣在我們這裡很少見到,對了於嫂,那兩位公子往何處去了?」

「往湖邊去了!」小男孩指著東南方向。

「於嫂,我先走了!」青年轉身就往院子外面跑。

「小勃,給你錢!」

「勿用,下次再說!」

青年沿著大路追下去瞬間就沒了蹤影。

……

沛縣東北方向是獨山湖,東南方向是微山湖,中間有一大片數十里範圍的蘆葦蕩,裡面長滿了蘆葦和蓮藕雞頭菱角,中間大大小小的水澤溝通相連,一群群野鴨大雁等各種水鳥在蘆葦沼澤之中築巢產卵哺育幼雛,不時有漁船來往,驚起無數野鳥騰空而起驚叫盤旋。

陳旭等人離開農婦家之後沿湖岸前行,時而就能看到挖掘蓮藕和捕撈魚蝦的農夫和漁民,清凌凌的湖水在陽光下蕩漾,盤旋的飛鳥夾雜著從蘆葦蕩深處傳來的漁民粗狂的歌聲,靜謐安寧之中透著一股濃濃的野趣。

華夏大湖比較多,微山湖也算其中之一,但比起太湖、洪澤湖、鄱陽湖、洞庭湖這些大湖來說,名氣要小的多,並不是它不夠大,相反算是中原最大的淡水湖,面積方圓數千里,由大小四座彼此相連的湖泊構成一個巨大的水澤濕地,不太出名的原因就是微山湖水系沒有大江大河注入,形成的原因只是由於黃河屢次改道洩洪形成的一個巨大沼澤,雖然足夠大,但不深,對於行洪蓄水的功能不強。

微山湖對陳旭來說也並不陌生,雖然沒有來過但卻也如雷貫耳,因為這裡是當年鐵道游擊隊的老巢,因為一部電視劇而家喻戶曉,那一首膾炙人口的主題曲在華夏傳唱的老少皆知。

馬蹄得得在湖岸邊的蘆葦叢中穿行,迎著撲面而來的湖風,看著搖曳的蘆葦和層層疊疊的蓮葉荷花,時不時驚起水鳥,撲棱棱稀里嘩啦的聲音中,陳旭的心情也慢慢變的輕鬆舒暢起來。

眼前這種近乎於原始的風景,在後世幾乎見不到。

這裡水草豐美魚蝦蓮藕遍地,清澈乾淨的湖水,天地澄淨沒有一絲的污染,只要努力,這是一個大有可為的時代。

「妹婿,前方有一個渡口,是當地的漁民停靠船舶的位置,我們前去找一首漁船去遊湖如何?」江楚星策馬跟在陳旭身邊說。

「好,如此風景,划船遊湖的確是個好主意,駕~」

陳旭一磕馬鐙率先往前衝去。

果然前行約一里,一片巨大開闊的渡口出現在眼前,木石構成的碼頭邊停靠了數十艘漁船,岸邊還有許多房子和木棚,無數赤裸上身穿著短褲皮膚黝黑的漁民正在來來往正在搬運蓮藕和魚蝦,場面看起來非常熱鬧,水澤之中也有漁船在田田蓮葉之間穿梭來往,此起彼伏的歌聲和喧嘩充斥於耳。

「不錯不錯,這裡很熱鬧!」陳旭看著眼前的情形非常高興,策馬奔到一座涼棚下面翻身下馬,江楚星江楚月和幾個護衛少年也都跟著一起下馬。

「原來是二郎,今日可是要買一些魚蝦?」涼棚下面一個身穿短卦短褲的年輕人迎上來拱手行禮。

「你又在這裡幹甚?難道昨天皮鞭還沒挨夠?」江楚星沒好氣的撇撇嘴。

「嘿嘿,我等皮厚肉糙,挨縣令大人的鞭子如同家常便飯,不疼不癢的……」青年嘿嘿乾笑著縮了一下脖子說。

「哼,最近最好老實點,陛下巡遊東南,到處都在抓捕不軌之徒,小心哪天被巡查的御史聽到消息,到時候就不是挨鞭子這麼簡單了,快去幫我們找一條大船,今日有貴人要遊湖!」江楚星把馬鞭交給身後一個護衛吩咐說。

「這位莫非就是從咸陽來的徐公子?」青年人看著陳旭,臉色變的恭敬了許多。

「你知道我?」陳旭好奇的看著這個看起來吊兒郎當的傢伙。

「知道知道,聽聞三娘子的夫婿從咸陽來探親,我等昨日便已知曉,我們這裡風光秀麗,魚蝦肥美,今日陽光明媚,的確是一個遊湖的好天氣,某這就去安排~」青年拱手笑著說。

「咦,口才不錯,讀過書?」陳旭頓時對這個流氓有些刮目相看。

根據江北亭和一路遊玩中江楚星的解釋,陳旭雖然還沒與這裡的流氓閒漢接觸過,但從江楚星的口中也聽得出來,這也是一個流氓,守在這個木棚之中說不定也是來收保護費的。

「某的確讀過幾年詩書,也識得幾個字!」青年笑著回答。

陳旭:……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自古以來,有文化的流氓都不簡單,一個普通收保護費的流氓都認識字,這在大秦來說非常不簡單。

陳旭略有些感慨,同時也感覺這當初的楚地的確和秦國不一樣,這裡讀書的氛圍比較濃厚,和秦國執行的愚民政策不一樣。

在咸陽,陳旭遇到的許多關中人都不識字,而遇上識字有文化的幾乎都是其他六國百姓。

看來這沛縣果然是一個藏龍臥虎之地,不然後世劉邦在沛縣起家,僅憑蕭何曹參這兩個縣吏出謀劃策便最後成就大業,懟翻了楚霸王開闢大漢基業,一舉奠定和鑄就了華夏的漢人之魂。

在青年的招呼張羅之下,很快帶著一老一小兩個黝黑的漁民過來。

「二郎,徐公子,這父子兩個就是我們這裡最好的艄公,他們家的船又大有結實,保證幾位玩的滿意!」青年流氓拱手笑著說。

「拜見二郎和徐公子,三娘子!」這對漁民父子戰戰兢兢的對著陳旭三人行禮。

「妹婿,我們走吧!」江楚星擺擺手打發年輕人離開。

「辦事不錯,賞你的!」陳旭手指一彈,一枚紫光閃爍的錢幣飛到年輕人面前。

年輕人一把抄在手中一看,頓時喜笑顏開的連連拱手:「謝謝,謝謝徐公子,您就放心遊湖,某再安排幾艘船跟在四周保護您的安全!」

一群人跟著父子漁民走到一個碼頭邊,互相攙扶著上到一艘略顯陳舊但的確很大的木船上,等陳旭等人坐好之後,父子兩個這才一前一後一個抄櫓一個搖槳準備入湖。

「等等,那位公子請等等!」

身後傳來幾聲急促的喊聲,陳旭回頭,就看到一個身材魁梧的青年正邁開雙腿從陳旭等人方才來的方向急奔而來。

「周勃,你幹甚,莫要衝撞貴人!」年輕流氓將來人攔住大喝。

「你讓開,我找乘船的公子有事!」來人輕輕手一撥就將流氓扒拉到旁邊,衝到碼頭衝著坐在船上的陳旭等人拱手大聲說:「這位公子,某叫周勃,昨日您是否在路邊向一個小女孩買過鰍魚和蝦蟹!」

「周勃?」陳旭楞了一下突然臉色大喜的站起來點頭說:「不錯,某昨日進城的路上遇到一個小女孩在路邊買泥鰍和螃蟹,某便連盆和魚簍一起買了,你莫非是來討要陶盆和魚簍的?」

「不是不是!」周勃連連搖頭說,「昨日公子給的錢太多了,某是來退還多給的錢……」

「無妨無妨,區區幾十錢罷了,周勃兄即來,可否陪我等一起划船遊湖!」陳旭激動的看著眼前這個衣衫破舊面相憨厚魁梧高壯的青年。

呃~

陳旭的話不光讓周勃滿頭霧水摸不著頭腦,就連江楚月江楚星還有方才攔路的流氓都忍不住驚奇的看著周勃。

「妹婿,你認識他?」江楚星疑惑不已。

「哈哈……不認識!」陳旭大笑著搖頭,但卻吩咐艄公把漁船靠岸,親自上岸邀請周勃一起上船遊湖。

周勃迷迷糊糊就被陳旭拉上船,迷迷糊糊的坐下,迷迷糊糊之中漁船吱吱呀呀就離開碼頭往蓮葉荷花深處而去,轉瞬就離開了十餘丈。

「你們幾個趕緊駕船跟上去保護徐公子和二郎三娘!」呆了許久的年輕流氓這才醒悟過來吩咐旁邊幾個漁民,幾個護衛和少年也都跳上旁邊的幾艘船,一群漁民很快撐著竹竿搖著船槳跟了上去。

「烈日炎炎游個屁的湖,都是一群北方佬,沒見過水的土包子!不過奇怪……這位徐公子怎麼會對周勃如此熱情?」看著漸漸進入藕花深處的陳旭等人,年輕流氓忍不住摸著後腦勺嘀咕一聲,然後轉身繼續回到木棚裡面躺下開始打盹。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23:49
第849章 話嘮徐公子

「周兄今年貴庚?」

漁船吱吱呀呀劃入湖中,但陳旭此時根本就無心看滿眼碧透的湖水風光,而是慇勤的坐在周勃身邊興奮的不已。

「啊~」周勃終於也慢慢從迷迷糊糊中清醒過來,本來是要來還錢的,卻沒想竟然被這個長相英俊的少年公子熱情的拉到了船上,家裡還有一堆蠶匾和蘆席要送呢,但此時漁船已經離岸數十丈,想回去自然不可能了,因此只能苦笑著抱拳說:「回公子,某今年十九歲!」

「正好正好,我今年十八歲,今日能夠遇到周兄的確有緣,一見如故……緣分……緣分啊!」陳旭高興的有些語無倫次。

漢高祖身邊有一大群謀士和武將,文臣是蕭何張良盧綰陳平曹參等人,而武將有韓信彭越英布樊噲周勃等人,這些人除開張良陳平英布彭越不是劉邦的老鄉之外,其他人幾乎都是沛縣豐縣人氏,而正是這群老鄉一路輔佐劉邦定鼎大漢江山,由此可見沛縣的這群流氓有多厲害。

在這群文臣武將當中,首推當然是張良陳平韓信彭越英布等人,但劉邦起家的時候攻略沛縣四周打下開始的地盤主要的人物就是周勃。

周勃與彭越韓信陳平張良等人比起來的確差一些,但卻是劉邦初期創業一個繞不過去的人物。

雖然眼前的這個看起來魁梧憨厚的年輕人並不一定能夠確信就是那個周勃,但這裡是沛縣,能夠如此巧合遇到同名同姓的人物的確是幾率太小了,因此陳旭有七八分把握斷定此周勃就是彼周勃,漢朝的開國名將。

陳平眼下已經投靠自己當了大秦都市報的總務秘書。

英布已經徹底變節成為了大秦的都尉,跟著蒙恬去征服西域諸國去了。

韓信陰差陽錯變成了自己異父異母的兄弟,如今還在咸陽讀書。

而名聲最大的張良最慘,黃石公的兵書沒有得到,下邳一別之後也不知道流落到了何處,沒有兵書的張良自然也沒有太大機會成為大反派了。

在各種不確定的因素下,陳旭已經慢慢收攏了劉邦手下好幾個開國的文臣武將,而沒有了這些人的幫忙,劉邦即便是造反想要成功,可能性也降低了好幾成,若是把劉邦蕭何等人也忽悠去了咸陽掌控起來,大漢……嗯,基本上沒有可能的,以後沒有漢族,中國人都是秦族。

雖然陳旭已經承認自己昨日的確連盆帶簍買了他家的泥鰍蝦蟹,但周勃還是被陳旭的熱情弄的惴惴不安,神情扭捏緊張的看著陳旭說:「這位公子,勃乃是沛縣一介窮漢,何敢兄弟相稱!」

「無妨無妨,我觀周兄器宇軒昂面相威武,將來必然是大有作為之人,等遊湖結束,我們去好好吃喝一番慶祝相遇之緣,沛縣乃是小地方,如若周兄有興趣,我可以帶你去咸陽發展……」

「公……公子,勃只是名不經傳山村野夫,你……你為何對勃這麼好?」周勃感覺身體裡面的血液嘩嘩流淌,腦門的血管也開始突突亂跳,感覺陳旭熱情的太過分了,讓他有一種被餡餅砸的頭破血流的感覺。

「欸~周兄勿要妄自菲薄,我曾跟隨名師學過相人之法,周兄雖然家中清貧但卻不貪圖錢財,加之又性情耿直相貌堂堂,將來必會出人頭地,今日遇上實乃機緣巧合,你家中除開小妹之外可否還有家人,過幾日皆都可以跟隨我一同去咸陽……」

「對了,周兄水性一定不錯,昨日那湖蟹非常肥美,稍後弄一些,等上岸之後我做一道香辣蟹佐酒,這香辣蟹是清河侯所創,非常美味……」

「清河侯?」被陳旭的熱情弄的頭昏腦漲的周勃豁然睜大眼睛,宛若兩隻牛眼珠子瞪著陳旭。

「是啊,我在咸陽與清河侯交好,時常一起蹴鞠玩耍喝酒逛園子,御史大夫家的長子蒙雲,尚書省戶部令高騰家的高三郎,內史令齊宕家的齊二郎等人皆都與我相熟,我們還在咸陽開辦了大力神杯蹴鞠大賽,比賽的時候好多穿短裙的小娘子喝彩助威……」

陳旭開始掰著手指頭吹牛逼。

牛逼吹的有點兒大,兩個艄公聽的都忘記抄擼搖槳,漁船開始在湖水之中打圈。

周勃也聽的一愣一愣的不敢接話。

江楚星一臉呆滯,張大嘴巴不知道該不該戳穿陳旭的身份。

江楚月則滿臉驚訝的捂著自己的嘴巴,一雙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陳旭,臉色一陣一陣的泛起紅暈。

湖水倒映著澄碧的天空,很藍。

湖岸邊的蘆葦漸漸遠去,蓮葉荷花成片的在亮麗的陽光下隨風搖晃,空氣中蕩漾著一股淡淡的荷花清香。

一條接一條的大魚在湖面泛起漣漪。

一群一群的各色水鳥在湖面上空盤旋鳴叫,時不時掠過湖面抓起一條小魚又騰空而起。

湖面上有漁民在撒網捕魚,偶爾還遠遠幾聲粗狂的漁歌。

隨著漁船在湖中劃破蔚藍澄淨的水面駛向湖心,在陳旭熱情的言談之中,周勃也慢慢接受了這個如同話癆一般熱情過分的從咸陽而來的貴族公子。

「徐公子如此看得起在下,勃願意跟隨公子去咸陽,他日若有功成名就之時,必然不會忘記公子的大恩大德!」對於這個難得的機遇,周勃終於被話癆說的動心了。

「周兄將來功成名就是必然之事,去了咸陽一切都包在本公子手下,如果想建功立業,我可以推薦你去蒙將軍手下,數年之後必然立下封侯之功!」

「大將軍蒙恬?!」周勃又開始腦門突突亂跳,似乎有一股血箭要從腦門頂上飈出來。

「自然是蒙恬將軍,甚至你若是想跟著清河侯,某也可以引薦,數年之後位列朝堂也不是太大問題!」

「啊,某……某還可以跟著清河侯?」周勃感覺眼睛有些發黑。

「這有何難?清河侯乃是我拜把子的兄弟!」陳旭滿嘴跑火車。

在陳旭相見恨晚的熱情暢聊之中,半個小時後,漁船吱呀吱呀劃到一片蘆葦蕩中,周勃的情緒也慢慢恢復,對於這個咸陽來的徐公子也充滿了感激和好奇。

咸陽啊,那可是大秦的京師所在,全國人沒有不嚮往的,而且陳旭的話也句句戳在他的心坎上,沒有人不想上進,只是少那麼一個機會而已,一旦跟著這位徐公子,即便是不能跟著清河侯,但只要去了咸陽,也必然比埋沒在這個窮鄉僻壤之地編一輩子的蘆席蠶匾窮的揭不開鍋好的太多了。

突然間就遇上這麼一個恩主,年輕氣盛而又血氣方剛的周勃頓時有一種感覺士為知己者死的的衝動,他站起來三下五除二脫掉破舊的短卦,露出一身結實的肌肉。

「周兄這是想幹啥?」陳旭滿頭霧水。

「公子從咸陽遠道而來,昨日又多給小妹許多錢財,公子雖然看不上,但勃也不能平白無故拿了公子的錢,既然公子愛吃這湖中的蝦蟹,勃沒有別的長處,但卻從小習的一身水性,這就下湖去抓一些肥蟹與公子午間佐餐……」

「好,好,如此甚好!」陳旭高興的也跟著站起來。

「噗通~~」

周勃從船舷一躍跳入湖中,如同一條大魚一般在湖面一擺,瞬間湖面便只留下一道巨大的漣漪,人已經失去了蹤影。

半分鐘……一分鐘……兩分鐘……

一船人都盯著周勃入水的地方,漣漪漸漸平息,但許久都沒見到周勃浮上來。

「舅兄,這傢伙莫不是淹死了?」陳旭緊張的看著慢慢平息的湖面轉頭問。

「妹婿放心,這大湖四周的漁民一個個都像水狸子一般,潛水最長的能夠達到大半刻時間!」江楚星毫不擔心的解釋。

「徐郎放心,這位周公子水性定然很好,不會有事!」江楚月帶著斗笠輕輕的拉著趴在船舷邊上陳旭的胳膊,身體竟然靠了上來,飽滿溫柔的接觸之下,陳旭瞬間心頭一蕩。

跟著皇帝巡遊一個多月,一路餐風露宿吃不好睡不好,女人更別說了,摸都沒摸過。

「徐老爺放心,周勃的水性在我們沛縣地帶可是非常有名的,曾經一個人在湖中追逐數里抓到一隻十來斤的大鱉……」老艄公控制著船槳讓漁船停在了一叢蘆葦邊上笑著說。

「這麼厲害?」陳旭驚訝的張大嘴巴。

「妹婿太小看了這些漁民,平日看著瘟頭瘟腦,一旦到了水中簡直就跟泥鰍似的,稍等片刻必然會有收穫……」

「嘩啦~」

就在江楚星說話之時,只見數丈開外水花翻滾,一條黝黑的人影從蔚藍的湖水中浮出水面,雙手舉在空中各自抓著一隻張牙舞爪的大螃蟹,嘴巴裡面也叼著一隻,而且大半個身子都露在水面上如同走路一般踩著水快速往漁船而來。

還隔著船五六米遠,周勃仰手就把手裡的螃蟹丟過來,站在船頭的少年操起一根丈餘長的竹竿在空中連點兩下,剛好將兩隻螃蟹打落在船艙之中。

「接著,還有一隻!」周勃把叼在嘴裡的螃蟹也丟了過來,同樣被竹竿輕輕擊落在船上,兩人配合的天衣無縫。

這特麼的是什麼武功?

陳旭目瞪口呆。

如此順溜的配合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而漁民父子和江楚星兄妹卻如同司空見慣一般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周勃丟了螃蟹之後身體一轉再次潛入水中失去了蹤影。

而此時後面跟隨的幾條漁船也都慢慢靠攏上來,船上的一群少年和侍衛都和陳旭一樣,屬於半旱鴨子,在游泳池和小溝小河裡面還能狗刨幾下,但在這看似深不見底的大湖之中卻一個個慫的不行,只能趴在船舷上盯著水面。

「我等也下去幫忙!」一個撐船的漁民忍不住摘下斗笠脫掉衣服,噗通一聲跳入水中。

「下水下水,千萬不要讓咸陽來的貴人小瞧了我等沛縣之人!」

其他撐船的的漁民也都嚷嚷著三下五除二扯掉破舊的衣服接二連三的跳入水中,瞬間湖面上水浪翻滾。

有了這群漁民加入,很快蘆葦蕩中四面八方都有人不斷的從湖水中冒出來,有的抓著蝦,有的抓著蟹,有的抓著魚,甚至還有人抓起來一隻飯碗大小鱉,然後噼裡啪啦就往陳旭乘坐的漁船上丟過來,一老一少兩個漁民也各自操起竹竿開始在空中亂點,隨著竹竿跳躍舞動,四面八方飛來的蝦蟹魚鱉全都被打落在船艙之中,偶爾有沒有照顧到的直接落入湖水之中迅速就逃之夭夭。

湖面上頓時喧嘩四起熱火朝天。

江楚星也心癢難耐的一邊脫衣服一邊說:「妹婿,我等也下去戲水玩耍一番。」

「你也會潛水?」陳旭驚奇不已的看著江楚星。

「嘿嘿,原來也是不太會,不過來了兩年也練習的頗為精通!」江楚星說話之時身上的衣服脫的只剩下一條褻褲,然後也是縱身一躍跳入湖中,隨著巨大的水花泛起瞬間也失去了蹤影,半分鐘之後從數丈之外冒出頭抹著臉上的水對著陳旭招手,「妹婿快下來,水中清涼無比。」

「徐郎勿用害怕,這些漁民皆都精通水性,保證徐郎無虞!」江楚月臉頰微紅的輕聲站起來,「妾幫你脫衣!」

「呃~,無妨無妨,我只自己來!」陳旭迎著一雙羞澀的大眼睛,微微打了一個哆嗦開始脫衣服。

天上一輪大太陽,雖然湖風清涼,但的確曬的人流油,在如此碧波蕩漾的清澈湖水勾引下,陳旭也感覺必須下去狗刨涼快一下。

看著陳旭三下五除二也把自己脫的只剩下一條三角小褲衩,江楚月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他兩腿之間,瞬間就想起了三年前在雉縣那個裸體相見的場景,粉臉瞬間羞的血紅。

「少爺小心!」看著陳旭也跳進湖中,其他船上幾個侍衛和少年都緊張的大喊,不過很快又看到陳旭噼裡啪啦手刨腳彈的開始愉快狗刨,所有人有慢慢放下心來。

江楚月看著水中陳旭如此難看的游泳姿勢,忍不住捂著嘴巴,但羞紅的臉頰慢慢寧靜下來,眼神中露出一抹無比的惆悵和孤寂。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23:49
第850章 藏龍臥虎

就在陳旭等人在大湖之中遊船戲水抓蝦摸魚玩耍之時,在湖邊的碼頭邊,一群人也騎馬來到湖邊,看到涼棚下面拴著的十多匹駿馬,這些人一起驚訝的互相看看,然後走進涼棚之中把正躺在一張蘆席上打瞌睡的青年叫醒。

「原來是劉大哥、曹典獄和蕭主吏!」青年人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是一群流氓界的瓢把子,頓時趕緊爬起來拱手行禮。

「讓你看著這些漁民,你卻整日在這裡睡覺!」曹典獄沒好氣的踢了青年一腳說。

「放心放心,今日這些傢伙都挺老實!」青年趕緊訕笑著回答。

「嗯,這幾日收斂一些,不要讓這些漁民鬧事,這些駿馬是誰的?」蕭主吏點頭說。

「這是徐公子的!

「徐公子?」

「就是縣尊大人的三娘未婚夫婿,昨日從咸陽來的那位少年公子!」青年人解釋。

「是他?」一群人互相看了幾眼。

「徐公子去了何處?」劉獄掾忍不住問。

「跟著二郎和三娘子乘船遊湖去了!」

「去了多久?」

「大概一個時辰,估計快回來了,咦,快看,那就是他們的船,已經回來了!」青年人看了一下的湖面突然指著遠處說。

幾個人回頭,果然看到七八條漁船正從數里外的湖面劃過來,碧波藍天下看得十分清晰,同時還有隨風有歌聲傳來。

「西邊的太陽就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靜悄悄,彈起我那心愛的土琵琶,唱起那動人的歌謠……」

歌聲由遠而近,很快就能看到船上搖槳抄擼的漁民,同時還有熱鬧的喧嘩之聲。

「呵呵,咸陽來的果然不一樣,這歌聲好生奇怪!」蕭主吏笑著說。

「聽聞這徐公子大有來頭,既然如此,稍後必要拜會一下,說不定還能跟著去咸陽開開眼界!」曹典獄揪著下巴上一叢短鬚說。

「呵呵,某也正有這份心思,沒想到剛好遇上!」蕭主吏點頭。

一群人站在涼棚下等待兩刻時間,七八艘漁船吱吱呀呀靠岸,纜繩拋上岸,有漁民幫忙系好,船上的人也陸陸續續下船,然後有人大聲招呼拿來魚簍到船上撿拾魚蝦,忙碌之中看起來一群人都很興奮。

「諸位辛苦了,這些錢賞你們的!」看著幾大簍蝦蟹都弄上岸,陳旭高興的又開始派發小費,每艘漁船都賞了了一枚嶄新的太極通寶,只把一群漁民喜的歡呼雀躍。

「走,妹婿趕緊回去做美味的干鍋香辣蟹,昨晚太少沒有解饞,今日必要飽食一頓!」江楚星吩咐侍衛提上幾簍蝦蟹就迫不及待往涼棚走。

「五香鰍魚也挺美味,可惜不太好捉……」一邊走,陳旭還略微有些遺憾的舔著嘴巴。

「要吃鰍魚還不簡單,勃昨晚下了幾個竹籠子,想來今日能夠弄到三五斤,稍後我便回去取來送到縣尊大人府上!」周勃此時已經和陳旭江楚星混的很熟了,拍著胸脯大聲說。

「那就有勞周兄了,稍後到府上去喝酒!」江楚星高興的攀著周勃的肩膀邊走邊說。

就在陳旭等人走到涼棚下面準備收拾騎馬離開的時候,幾個身穿吏服的男子從涼棚走了出來一起拱手行禮。

「我等見過二郎,三娘和徐公子!」

「哦,原來是蕭主吏、曹典獄和劉獄掾!」

看見這幾個人,江楚星微微點頭,然後笑著給陳旭介紹說:「妹婿,中間這位是主吏蕭何,左邊是典獄曹參,右邊是獄掾劉季,這三位都是我沛縣大名鼎鼎之人!」

陳旭眼睛一亮看著幾個人笑著拱手說:「幸會幸會,某徐成,諸位可能已經聽說過了!」

「不敢不敢,能夠恰巧遇上徐公子,實乃幸事!」蕭何曹參劉邦皆都趕緊拱手。

「哈哈,的確是機緣巧合,某雖然才來一日,但也已經聽聞過諸位的大名,剛好湊巧,方才在湖中弄了幾簍魚蝦,何不一起去暢飲美食一頓?」陳旭激動的大笑著說。

蕭何三人互相看看之後臉上也皆都露出驚喜的神情一起拱手,「徐公子盛情相約,我等恭敬不如從命!」

「哈哈,好好,那就走吧,沛縣某不熟,三位幫忙找一個好地方暢飲閒聊!」

「徐公子請,城東門附近有一家狗肉做得不錯,距此也近,我等做東翁請徐公子和二郎三娘去那裡吃喝!」劉邦笑著說。

「劉獄掾說的莫非是樊屠夫?」江楚星略微皺起眉頭。

「正是,樊屠夫乃是季的連襟,擅長燉制狗肉……」

「你說的莫非是樊噲?」陳旭心頭一動問。

劉邦愣了一下疑惑的問:「正是樊噲,徐公子也知道?」

「哦,昨日入城無意中聽聞過,狗肉某也很久沒有吃過了,勞煩劉獄掾帶路,我們這便去吧!」陳旭笑著點頭。

一群人寒暄片刻之後都翻身上馬,合在一起順著大路回城,並且把周勃也邀在一起,劉邦等人也沒在意。

「妹婿,你何處聽聞過樊屠夫?昨日我怎麼沒有聽見?」騎馬落在劉邦等人身後,江楚星低聲在陳旭身邊問。

「江兄勿要多言,此樊噲非是普通人,此次來沛縣,一切都不要打聽和詢問!」陳旭低聲說。

「是楚星魯莽了!」江楚星心頭一驚想起老爹的叮囑和陳旭的身份,立刻回過神來開始抹額頭的虛汗。

跟隨在劉邦身邊的名人很多,樊噲也是其中之一,而且不算太多能得善終之人。

看著前面的劉邦蕭何曹參三人,陳旭心頭有些恍惚。

如果根據後世的歷史要把秦末農民起義的人物分成三六九等的話,陳勝吳廣項羽劉邦必然是排在第一梯隊,屬於反派中的頂級BOSS,而張良蕭何韓信陳平英布彭越龍且鐘離昧項梁等人就屬於第二梯隊,曹參周勃樊噲盧綰夏侯嬰等人勉強也可以算入第二梯隊,其他一些文臣武將和復辟的六國王侯都只能算入第三梯隊。

樊噲此人歷史上說就是一個屠狗之輩,而且和劉邦還是親戚,劉邦因為不喜耕田種地到處結交一些狗肉朋友,因此家境並不好,時常會到樊噲家裡蹭吃蹭喝,而樊噲對這個好吃懶做的姐夫還是很好,供他吃喝沒有任何怨言,後來跟著劉邦起兵反秦,在戰鬥中屢次救下劉邦,因功勞卓著被封為舞陽侯。

小小的沛縣,藏龍臥虎,沒想到一天之間就要見到如此多的歷史名人,陳旭激動的同時也非常感慨,而對於劉邦這個人也越發的好奇。

劉邦面相普通,說話行事看起來也並無出奇之處,但竟然能夠憑藉這一群普通人物最後成就不世偉業,讓人不得不佩服他的人格魅力,只不過眼下還看不出來太多苗頭。

數里路瞬息而至,在劉邦的帶領下,一群人進城之後很快來到一棟獨門獨戶的院落門口,院子裡掛著許多撐開的狗皮,一個木架之上還掛著兩條剛剛屠殺的大狗,院子的泥地上血水四溢,在濃烈的陽光下散發著一股濃烈的腥臊和血腥氣息,四周還有無數的蟲蠅飛舞,熏得人有些頭昏腦漲。

劉邦也沒打招呼,徑直下馬推開籬笆院門招呼陳旭等人走進院子。

聞著空氣中刺鼻的味道,陳旭忍不住臉皮抽抽幾下,江楚月也臉色有些發白的掏出手帕摀住鼻子。

「徐公子和三娘勿怪,後院要干淨爽利許多!」看著陳旭等下馬之後,劉邦趕緊賠笑著帶著一群人穿過一道小門走進後院。

後院果然乾淨許多,一個涼棚下面掛著幾條醃製的狗腿,一顆巨大的桑樹下面擺放著一張蘆席,一個赤裸上身打著赤腳滿臉絡腮鬍子胸毛茂盛的大漢正躺在蘆席上睡覺,鼾聲打的山響。

「姨兄快起來,有貴人到!」劉邦趕緊上前搖醒大漢,並且附身耳語幾句,迷迷糊糊的大漢很快爬起來,用蒲扇大的粗糙大手揉著眼睛連連告罪。

劉邦對這裡非常熟悉,和大漢一起搬來幾把椅子和小凳邀請陳旭等人坐下之後大漢才小心翼翼的抱拳說:「徐公子二郎三娘還請稍坐,今日剛好屠了兩條大狗,我讓娘子這就去煮上!」

大漢說完之後扯著嗓門衝著房間內吼了幾聲,很快走出來一個身穿襦裙的少婦,年歲約莫二十歲,懷裡還抱著一個赤身裸體似乎還未斷奶的嬰兒。

看著突然而至的這一群人,少婦略微有些驚恐,很是不滿的瞪了劉邦和大漢一眼之後把懷裡的孩子放在桑樹下的一個吊籃裡面,然後轉身去廚房,而大漢也告罪之後去前院提進來一條殺好的狗進入廚房,很快廚房裡便響起了乒乒乓乓剁肉的聲音,偶爾還傳來幾聲低聲的埋怨和大漢不耐煩的呵斥。

放在吊籃裡面的嬰兒咿咿呀呀的揮舞著小手小腳,頓時就吸引了江楚月的目光,她走到吊籃旁邊開始逗弄嬰兒玩耍,而劉邦則忙前忙後的招呼,很快端來一壺茶水和幾個陶杯,一群人都坐在桑樹下開始喝茶聊天,剩下的幾個護衛和少年也都坐在涼棚的地上喝水歇涼。

院子並不大,但有前院後院,房子也不算破舊,雖然落在陳旭眼中看起來非常一般,但總體來說這種家境在普通的縣城應該算是不錯,至少保證一家人生活衣食無憂,在整個大秦來說,這種家庭絕對算是富裕之家。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