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隨波逐流之一代軍師 作者:隨波逐流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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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werpio 2006-2-28 11:58: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0 1177516
薩德 發表於 2007-12-12 18:02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十二章 陰謀陷害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十二章 陰謀陷害


  崔央將經過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李安大怒道:\"這些叛逆,好大的膽子。少傅,你說該怎么辦?\"

  魯敬忠瞇縫著眼睛想了一會兒,問道:\"崔大人,你說這人並不要求救回自己的屬下?\"

  崔央恭恭敬敬地道:\"是的,霍紀城不僅不急於救人,好像反而想我們殺了他們似的,免得將來有人懷疑彼此之間的關係。\"

  魯敬忠冷笑道:\"此人果真是心腸狠辣,不過這也說明了他正是霍紀城,霍紀城的事情我知道一些,從那些錦繡盟的弟子的口供裏面得知此人出身將門,是四川厲家的旁係弟子,當初厲家和唐門爭奪川中的控制權,結果厲家慘敗,唐門衰弱,大雍攻擊蜀國的時候,他們也無力再為蜀國盡力,要不然就是我們攻下了蜀國,恐怕也會有不少將領死於暗殺,唐門的暗器,厲家的大搜魂手都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功夫,最適合暗殺行刺,後來大雍佔領東川,而蜀中大半歸於南楚,唐門投靠我大雍,厲家投靠南楚,偏偏這霍紀城古怪,反而破門而出,創立了錦繡盟,聲言要恢復蜀國,這些年還真讓他作出了一些事情,可惜此人氣量狹窄,鎮守蜀中的陸侯又是帥才,所以連連失敗,不過這人雖然無能,卻有一樣長處,他心狠手辣,當斷則斷,所以雖然錦繡盟屢次慘敗,仍然保住了元氣,近來南楚局勢混亂,他想必佔了不少便宜,卻偏偏在太子手上吃了大虧,也難得他能夠想出這個主意,以臣看來,他倒是誠心誠意的,不管將來如何,這樁生意倒是值得一做的,他有句話說得不錯,將來就是他宣揚出去,誰又能相信太子殿下會和他們勾結,若是太子想做這生意,就立刻將天牢裏面的錦繡盟逆黨全部處死,然後再和霍紀城合作,如今錦繡盟就是再強大,他敢和我們大雍為難么,就是他真的興兵造反,也是雍王和慶王的事情,正好消減他們的兵力,再說,殿下這幾年幾乎是入不敷出,這樁生意值得,就是將來有了意外,殿下只要說錦繡盟勾結一些官員所為,然後砍幾個人頭也就是了。\"

  李安沉思了片刻,看看崔央道:\"這事牽連太大,若是一旦泄漏出去,戶部恐怕就會翻天,崔卿豈不要擔上責任,不成,不成。\"

  崔央鐵青的臉色才松懈下來,感激地看著李安,但是李安雖然這么說,但是神色上卻是十分不舍。

  魯敬忠淡淡一笑道:\"戶部尚書梁謹潛雖然是殿下心腹,可是此人卻心懷異志,雖然他對殿下必恭必敬,但是卻暗裏記錄了一本殿下數年來從戶部挪用公款的賬本,這個,殿下恐怕還不知道吧?\"

  李安身子一震,急急問道:\"你說得可是真的?怎么知道的?\"

  魯敬忠得意地道:\"殿下,俗話說,老夫少妻最是不安,梁謹潛一生謹慎,可惜年將五十卻娶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妾,不免有些難以應付,這女子風流冶蕩,就和梁大人的小舅子私通上了,可惜兩人行事不秘,被梁大人捉姦在床,一怒之下,把這個女子杖殺,但是小舅子就只能趕出去不許上門罷了,誰知那小妾戀姦情熱,竟然告訴了情夫梁大人手中那本私賬的事情,那小子懷恨在心,恰好他和我相識,便到我府上告密,我今日原本就是為了告訴殿下此事,可是殿下正在欣賞歌舞,所以還沒有來得及稟告。\"

  李安面沉如水,問道:\"你可有證據?\"

  魯敬忠站起身,上前奉上一張紙,李安拿過來一看,上面果然是自己到戶部挪用錢糧的帳目,什么時候用的,什么時候還得一清二楚。李安平安而起,怒道:\"好個老奴才,本殿下定要取了他的狗命。\"

  魯敬忠笑道:\"這是那小子偷偷抄了一些作為證據,原本臣想擺平這個梁謹潛容易得很,只要殿下有心,咱們就可以奪回賬薄,殺人滅口,可是臣覺得太便宜了他,如今正是一個好機會,咱們讓崔大人辦這件事情,但是暗中作些手腳,若是生意順利,那樣最好,咱們事後再和他算帳,若是不幸出了事情,咱們就讓他頂罪,到時候殿下只要安排的好,保管他說不出實情,然後崔大人理所當然晉升尚書,這戶部才是殿下的金庫呢?\"

  李安聽到這裏,大笑起來,說道:\"好主意,魯愛卿,你果然是孤的智囊。\"眼中閃過兇光,李安冷冷道:\"不過給我把他看嚴了,不能讓他察覺孤的意圖,也不能讓他把賬薄給了別人。\"

  魯敬忠正容道:\"殿下放心,臣辦事您還不放心么?\"

  李安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問道:\"那個告密的人呢?\"

  魯敬忠淡淡道:\"這人留著總是禍患,臣大膽,已經先處置了。\"

  李安滿意的點點頭道:\"不錯,這人知道了本王的隱私,焉能讓他活在世上。\"

  崔央聽到讓自己接任戶部尚書,原本喜形於色,可是聽到兩人說著陷害殺人的事情,卻絲毫沒有一絲情緒波動,也不免心裏冰寒,心道,我可別在這裏聽了,若是知道了什么隱秘,將來再被殺人滅口可就不值得了。想到這裏,連忙說道:\"殿下,魯大人,時間太晚,臣要告退了,若是殿下同意此事,臣這就回去等霍紀城前來。\"

  魯敬忠心想,下面還有重要的事情商談,他走了也好,便說道:\"殿下,崔大人回去也好,免得錦繡盟中人去問訊,殿下不如先讓崔大人同意此事,具體事宜,明日臣去跟崔大人商量。\"一邊說著,一邊跟太子使了一個眼色。

  李安一見便知道魯敬忠還有私隱的話要說,不便讓崔央知道,他笑著說道:\"好了,崔央你先回去吧,等到商議之後,魯大人會去和你詳說,不過此事本王原則上已經同意,你也好好想想該如何著手。\"

  崔央領命退下。李安看看魯敬忠,笑道:\"還有什么事情,說吧,還瞞著崔央,很重要么?\"

  魯敬忠捻著胡須,冷笑道:\"殿下,雖說戶部是您的天下,可是這軍方的勢力大半還在雍王手裏,也是因為這個,我們才不能自己做這個生意,讓錦繡盟去跑腿,可是若是軍方留意到此事,就是錦繡盟再厲害,他還能鬥得過雍王么?\"

  李安皺皺眉,問道:\"難不成這樁生意就不能做了嗎?\"

  魯敬忠搖頭道:\"這怎么成呢?臣有個主意,若是能夠讓雍王無暇顧及殿下的事情,殿下不就穩如泰山了嗎,雖然說如果出事,咱們有替死鬼,可是不免損失金銀。\"

  李安聽到這裏眼睛一亮,道:\"你有什么法子可以讓雍王自顧不暇,若能夠如此,就是孤不作這樁生意,也是心滿意足。

  魯敬忠笑道:\"這也是一件巧事,殿下想讓夏侯沅峰做長樂公主的駙馬,但是公主始終不同意,所以臣就請蘭妃娘娘轉托紀貴妃問問公主的心事,昨日臣來府中,蘭妃娘娘轉告貴妃娘娘的原話,說是長樂公主似乎不想改嫁,臣原想公主若是不想改嫁倒也罷了,反正誰也沾不到便宜,所以臣也就沒有放在心上,蘭妃娘娘順便還說了幾件事情,第一,長樂公主平日沒有什么喜好,就是喜歡讀詩文,而且最喜歡南楚第一才子江哲的詩文,平日手不釋卷,第二,昨日,長樂公主到雍王府散心,回來的時候心情很好。\"

  李安皺緊了眉頭道:\"你是說長樂公主和那個南楚降臣有私情,胡說,我這個妹妹我是知道的,最是賢淑,絕不會與人有私情的。\"

  魯敬忠笑道:\"臣也知道這是連影都捕不到的事情,可是只要添油加醋一下,自然會有人相信的。\"

  李安神色一動,道:\"你是說--\"

  魯敬忠笑道:\"自然是秦青秦將軍,秦將軍對公主一片深情,至今不變,可是公主這次回國卻對將軍冷若冰霜,全不念青梅竹馬之情,秦將軍十分氣惱,因此才對南楚降臣十分傲慢,還在甘露殿當眾淩辱江哲,聽說雍王對這個江哲十分器重,這已經重重得罪了雍王,這就是一個機會,咱們派人在秦將軍耳邊吹幾句風,就說公主在南楚和江哲有了私情,所以才不理會秦將軍--\"

  剛說到這裏,李安怒道:\"住口,我皇妹當年為了大雍,遠嫁南楚,如今好不容易回來,別說她沒有私情,就是有了私情,也不能容你玷辱公主的聲名。\"

  魯敬忠凜如寒蟬,連忙跪下謝罪,直到李安平靜下來,才道:\"殿下放心,臣就是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傷害公主的請譽,此事不會泄漏出去的,秦青就是知道此事,他難道敢聲揚出去,秦將軍就是再魯莽,也不能這么做,若是臣料得不錯,秦將軍必然找機會質問江哲,咱們派了殺手暗中跟隨,此事既是捕風捉影,那江哲必然能夠解釋清楚,等到秦將軍滿意而去,咱們就殺了江哲,此計對咱們可是好處不小,第一,不管那江哲有沒有才幹,現在殺了他,就能讓雍王痛心,第二,雍王必然懷疑秦青殺了江哲,這樣一來,就是秦彝大將軍能夠解釋清楚,雍王也必然心生芥蒂,這樣一來,雍王忙著和秦大將軍討公道,哪裏還能顧得上咱們。\"

  李安面色陰晴不定,猶豫不決,魯敬忠又道:\"此事關聯之人,都是位高權重,誰會把閒話外傳,再說,說句當誅的話,公主雖然是有功之人,但是畢竟是南楚王後,南楚覆亡之日,公主就是亡國之後,昔年西施有功於越,仍被越王後投湖,公主不過受幾句閒言碎語,又有什么要緊,再說,公主和長孫貴妃傾向雍王,殿下也不是不知道,要不然何必想讓夏侯沅峰做公主的駙馬呢?\"

  李安還是默然不語。

  魯敬忠熱淚盈眶道:\"殿下聖明,最多殿下登基之後,多多撫慰公主就是,雍王不除,殿下難安。\"

  李安想來想去,終於長嘆道:\"你要小心,不可傳揚出去,若是傳到父皇和皇妹的耳中,孤絕不饒你。\"

  魯敬忠連忙磕頭道:\"殿下放下,下官絕不會讓流言傳出去。\"

  李安猶豫了一下道:\"可是此人想必時刻都在雍王府,刺客如何混得進去?\"

  魯敬忠笑道:\"殿下放心,過了十五,就是雍王召宴,要送世子遠行,按照規矩,這是必然要宴請百官的,殿下放心,臣一定讓秦青背上這個黑鍋,至於那個江哲,只能怪他命不好,誰讓他投靠了雍王呢?\"

  李安微微點頭,看看事情已經談完,高聲叫道:\"邢嵩,邢嵩。\"

  廳門被推開,一個相貌陰沉的中年人走了進來,單膝跪倒行禮。

  李安淡淡問道:\"那個夏金逸去了哪裏,有沒有和什么人傳遞消息?\"

  邢嵩恭敬地道:\"啟稟殿下,夏金逸先是和樂師舞姬談了一會兒曲子,然後--\"說到這裏,李安眉頭一皺,眼中帶了殺氣。

  邢嵩接著說道:\"然後此人到了後園和王妃身邊的侍女繡春私會。\"

  李安先是心中一寬,這個夏金逸立下大功,又看在他師兄的面子上,就留他做了侍衛,原本只當是養個閒人,不料這人幽默風趣,能說會道,更擅長歌舞風月,自己沒幾日就覺得實在喜歡夏金逸,可是他身邊不能隨便留人,方才崔央前來秉事,如此神秘,若是夏金逸是姦細,必然要想盡辦法探聽,在外面守門的就是張錦雄,夏金逸是不難找個借口的留下的。

  想不到夏金逸一點探聽的心思都沒有,反而忙著和侍女私通,若是他是探子,那他可就是天下最蠢的探子了,稍微稱職一點的也不敢作出這種事,若是重懲,私通侍女是可以杖斃的,他滿意的心想,以後可以把他留在身邊了,他倒是個好奴才,忠心有趣,比他那個師兄強多了。至於私通侍女,雖然李安也有些不滿,可是這也不算什么大事,王妃身邊的那個繡春,相貌雖然不錯,但是並不出眾,李安從沒留意過的一個女孩子,前些日子,王妃還跟自己說想把身邊的侍女放出去嫁人呢。

  此時太子府邸的後園之內,夏金逸摟著一個相貌秀麗的侍女正在甜言蜜語,他興致勃勃地講著自己漂流四方的經歷,把個從未踏出府門一步的小姑娘聽得入了迷,夏金逸一邊說著,一邊開始動手動腳,他是情場老手,不會魯莽驚嚇了小姑娘,他溫柔的吻著繡春的粉頸,既然輕咬她通紅的耳垂,一雙手也開始不老實,在繡春的嬌軀上遊移,不用多久,輕而易舉地就讓未經人事的小姑娘意亂情迷,夏金逸一看得手,一把抱起小姑娘顫抖的嬌軀,躲到了假山之後,正在夏金逸寬衣解帶,眼看就要得手的時候,突然有人冷叱一聲。夏金逸嚇得一個冷顫,滿腔欲火立刻消退,連忙整理衣裳,半天,外面沒有動靜,夏金逸伸出頭去,卻看見自己的頂頭上司,副總管邢嵩站在外面,負手而立,月光下一臉的寒霜。這時候繡春也清醒過來,匆忙的整理衣裳,低著頭走出假山,撲通跪倒在地上,滿面羞慚,哭泣不止。夏金逸也連忙跪倒旁邊,苦苦哀求道:\"總管大人,求您饒了小的一次。\"

  邢嵩冷冷道道:\"你這小子竟敢私通王妃的侍女,還不跟我去見殿下。\"

  夏金逸嚇得面色蒼白,道:\"小的求大人開恩,小人不過一個浪子,生死算得了什么,繡春年輕,求總管饒了她這場罪過,小的以後絕不敢再來勾引她了。\"

  邢嵩微笑道:\"你這小子,起來吧,以後不可再犯,回去吧,若讓我再看見,我就剝了你的皮。\"

  夏金逸聽了大喜,連連叩謝,直到邢嵩的身影消失,他才發覺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崔央回到府邸,先胡亂吃了一些東西,然後就在燈光下發呆,他知道自己和太子是一條線上的螞蚱,若是太子倒臺,可是自己卻越來越覺得跟著太子心驚膽戰,倒是雍王,崔央想起從前往雍王軍中送糧餉,雍王召見自己的事情,當時的雍王身穿輕假,外罩錦袍,辦起事情來雷厲風行,私下交談卻是隨和親切。令人覺得如沐春風。太子雖然是儲君,又是自己的姐夫,可是卻是傲慢驕矜,每每讓自己背生冷汗,總有如履薄冰的感覺。想到這裏,崔央幾乎想要叛離了太子,可是轉念一想,太子妃是自己的親姐姐,太子世子是自己的外甥,名利欲望終於勝過了良知和恐懼,崔央站起身,心想,自己沒有回頭路可走了。看看天色,這一來一回,再加上沉思良久,天光居然已經放亮了,崔央推開窗子,昨夜不知何時下了一場輕雪,窗外雪光明傃,崔央走出房門,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這時,管家前來稟告道:\"啟稟大人,昨日那位客人又來求見。\"崔央微微一笑,道:\"請客人到書房來見我,時光還早,想必客人也沒有用飯,你送兩份早餐到書房來。\"

  外面傳來朗朗的笑聲道:\"草民又來打擾大人了。\"

  崔央抬頭看去,卻見霍紀城一身灰衣,風度翩翩,當風而立,崔央幾步上前,拱手道:\"霍兄,不,紀兄,請到書房敘話。\"

  霍紀城一看崔央神色有些倦怠,但是卻掩飾不住喜色,便知好事成了,便也還禮道:\"好,那就叨擾了。\"

  說罷,兩人相視而笑,好似多年舊交。笑聲中,霍紀城心思飛得很遠,若是能夠得到足夠的糧餉軍械,那么趁著大雍和南楚交戰,復國興邦,指日可待。而天機閣是必須得依靠的,否則自己在南楚寸步難行,若是等到交往深了,自己想法子把天機閣並吞,將天機行會千萬財產收入囊中,就是復國不成,自己也可以作個富家翁。崔央想得簡單的多,若是生意成功,自己不僅囊中豐厚,還可以進一步得到太子的信任器重,前途似錦啊。
薩德 發表於 2007-12-12 18:03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十三章 寒園來客

第二部 蕭牆之亂 第十三章 寒園來客

  
  南楚同泰元年甲戌元月十六日,雍王以世子將遠行,依例召宴群臣,哲未與會,宴中,虎威將軍秦青私下求見,以謠言責哲,哲以禮勸之,青慚而退。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我舒服的伸了一個懶腰,這幾日我接到消息,太子已經上鉤了,這樣我就可以暫時放一放這些麻煩的事情了。其實今天雍王府上下忙的要死,誰讓世子就要代雍王就藩了呢,按照慣例,雍王殿下要召宴群臣,這種事情我可不感興趣,所以就跟殿下告了假,準備在寒園裡面好好看看雍王送我的幾部絕版古書,殿下很諒解我不喜歡熱鬧的心情,因為今日不少王公貴族都會來赴宴,這樣一來,雍王外府恐怕會太雜亂,畢竟他們中有很多人都有資格在王府裡面逛逛的,只要不接近幾處禁地,那麼就沒有什麼關係,為了防止有人打擾我,殿下特意派了人替我守門,不許他人擅入,其實殿下的意思,我不妨到後宅躲一躲,可是瓜田李下的,我就沒有答應,反正寒園外面有人把守,我怕什麼呢?

  小順子最知道我的脾氣,早上一起來就把門窗打開,放去夜來的濁氣,然後點燃一爐清香,而我換了一身寬鬆的長袍,喝著小順子為我泡的香茶,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看了一會兒,無意中抬頭,看見小順子正在拿著一把銀刀雕刻著一塊白玉,這是他最近養成的習慣,自從上次我逼著他雕刻了一個木頭娃娃給柔藍之後,他忽然喜歡起雕刻來,沒事就拿著一把刀刻來刻去,我曾經問他為什麼突然喜歡起這些東西,他神秘的對我說,他發覺這是一個練功的好法子,前陣子他總覺得武功似乎沒有什麼進境,誰知道為了刻好木頭人,結果發現他的招式多了幾分流暢和自然,這下子他可就找到了練功的新方法,我雖然不明白刻木人和武功有什麼關係,可是觸類旁通的道理我還是懂得的,看著小順子從生硬雜亂到流暢連綿的刀痕,也感覺到他似乎有些進步,至少他現在雕刻的東西已經栩栩如生了,所以索性買了一堆普通的玉塊給他,讓他雕刻著玩一玩兒。這不,我書案上的書鎮就是他前幾天雕刻的。

  看看他,我突然笑了,說道:『小順子,雖然你喜歡雕刻,可是也不用天天練啊,今天殿下宴客,在前面有雜耍曲樂,你去散散心吧。『

  小順子淡淡道:『今天外面人太多,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我笑道:『你也太小心了,這是雍王府,我不過一個小小的降臣,誰會來刺殺我呢?好了,去玩玩吧,別忘了,你才二十歲,別成天像個小老頭,那我可就罪過了。『

  小順子瞪了我一眼,可是他畢竟年紀還輕,那些雜耍什麼的對他也很有吸引力,可是總是有些不放心我,我笑道:『這樣吧,你把胡威叫進來,讓他在這裡替你護衛,這樣你放心了吧?『

  小順子看看書案上的茶杯,道:『可是總得有人伺候茶水。『

  我無可奈何地道:『小順子,別忘了是我教你泡茶的,好了,去玩吧,今天你不許跟著我,花燈要連放三天的,昨天晚上你保護我也就算了,今天你自己出去好好逛一逛,不許成天悶在府裡,我又不出去,不會有危險的。『

  小順子終於點點頭道:『好,我這就出去叫人,公子你放心看書,我會安排好的。『

  我看著他的背影,欣慰的笑了,就是嗎,一個剛剛二十歲的小孩子,幹什麼這麼老成,就應該開心玩樂才對,雖然我二十歲的時候,因為這個臭小子偷了我的盤纏而不得不去考了狀元,可是他可沒必要一定要委屈自己嗎。

  送走了小順子,我繼續沉迷於書中,胡威進來叩見的時候,見我沒有反應,他跟著有一段時間了,直到我有時候一看起書來就什麼都忘了,便悄悄退了出去,沒有打擾我。此刻的我還不知道,我一生中最接近死亡的時刻馬上就要來到了。

  秦青一邊應付著身邊的同僚,一邊想著心事,今日他是代替父親前來赴宴的,不過他可不願和那些老狐狸聊天,所以匆匆向雍王道賀之後便跑到外邊的綵棚裡面,看著高台上正在表演的雜耍,可是他全然沒有看進去,滿腦子都是長樂公主和江哲的影子。

  當年他約公主私奔,卻被嚴詞拒絕,當時年少魯莽的他口不擇言,指責公主忘情負義,貪圖南楚王后的尊榮,公主含淚而去,卻依然高傲的背影讓他痛悔萬分,可惜卻沒有機會說出抱歉二字,然後他就被父親重責之後丟進了軍營,他是一刀一槍的殺出了這個四品虎威將軍的,可惜沒有給他機會到他日日懷恨的南楚作戰,公主就回來了,知道此事,他既是高興又是難過,他最希望的就是領軍攻破南楚,然後親自跪在公主面前請罪,可是現在沒有這個機會了。

  公主回來之後,他曾經求母親入宮代為轉達自己的心意,可是卻是當頭一盆冷水,公主竟然對他再無一絲情意。他心痛如死,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他參加演武,卻和那個小白臉拼了一個平手,雖然知道這並不代表自己不如夏侯沅峰,可是秦青知道自己完全失去了和公主和好的希望,而比武之後,自己就被父親關進了祠堂罰跪,就是因為自己和那個南楚降臣之間發生的糾紛,秦青深恨南楚,遷怒之下,就連南楚的人也恨上了,江哲此人,浪得虛名,屈膝投降還振振有辭,自己諷刺他幾句算什麼,可是父親竟然動了家法重責,現在秦青還記得父親鐵青著臉訓斥自己的情形。

  『畜生,我不怪你昔日胡為,也不怪你無端遷怒,可是你竟然當眾侮辱賢士,這樣下去,我秦家還有什麼前程可言,你可知道這是何等的大錯。江哲此人非是庸才,他為德親王參贊,南楚輕取蜀中,他一曲長歌,送了蜀王性命,他一道表章,令我大雍有志之士心驚肉跳,此人乃國士也,你竟然因為他是降臣而輕辱之,你可知道若此人心胸稍微狹窄一些,將來你的性命就會送在他的手上。『

  自己雖然不服,可是對著暴怒的父親仍然只得低頭認錯,一直到了昨天,父親才放自己出來,歎著氣道:『小奴才,明日雍王召宴,你替我前去祝賀世子就藩,記著,一定要找個機會去見江司馬,向他賠罪,若是此人記恨你,恐怕終究是大禍,我打聽過,雍王殿下將此人看作心腹,就是齊王殿下也對他很器重,兩位殿下都不是平庸之人,可見這人的厲害,你若不能求得他的諒解,將來你的弟妹恐怕都要被你連累。『

  所以自己滿懷怨憤的來到了雍王府,原想胡亂認個錯也就算了,可是就在剛才,自己得知了一個幾乎讓自己氣暈了的消息。長樂公主居然和那個寡廉鮮恥的降臣有私情。

  得知這個消息是個巧合,見到雍王之後,自己代表父親表示祝賀之意,自己雖然彆扭但還是提出向江哲致歉的事情,雍王欣然答應,不過卻說江司馬素來體弱,恐怕得等到巳時才能見客,讓自己先去散散心,自己無奈答允,一邊腹誹著那個沒用的書生一邊在雍王府裡面觀賞風景,可是沒走多久,就發現兩個太監在一片松林後面竊竊私語,自己原本沒有打算偷聽,可是無意中聽到的一句讓自己立刻呆住了。

  卻是一個太監向同伴得意洋洋的宣揚,說是長樂公主到王府的時候,和江司馬私下相會,卻原來兩人在南楚就有私情,若非自己奉命服侍江司馬,恐怕還不知道這樣天大的事情呢?還在吹噓說,江司馬給了自己千兩白銀,還說若是自己肯守口如瓶,等到將來他成了駙馬,要這個太監去做總管。

  秦青聽到這裡氣得昏頭轉向,半晌才清醒過來,想去查問的時候,那兩個太監已經不在了。秦青呆在那裡,想來想去,若是公主嫁給了韋膺或者夏侯沅峰,自己雖然難過可也服氣,若是公主真的和那個文弱書生有了私情,自己可是絕不甘心,想來想去,公主自幼賢淑溫柔,定是那個降臣勾引公主,若非是雍王有話在先,只怕他就跑去責問江哲了,所以接下來的時間,不管是看雜耍還是幹什麼別的,秦青都是心不在焉,到了巳時,秦青看看那些中下級的官員基本上已經都來了,便找了一個侍衛帶路去見江哲,那些侍衛早就得到雍王的吩咐,所以便帶著秦青走向寒園。

  秦青雖然是滿腹怒火,可是他畢竟是將門虎子,一路走來也是心生好奇,這江哲既然是天策帥府司馬,長史石彧又要赴幽州輔佐世子,那麼在雍王府這人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可是這越走越冷清,好像是極為偏遠的客院。不由自主的,秦青問引路的侍衛道:『怎麼江司馬住在這等偏僻的地方?『

  那個侍衛笑道:『秦將軍有所不知,江司馬喜歡清淨,所以特地揀了寒園居住,沒有事情,就連園門也很少出呢?『

  秦青心中既然有了猜忌,不免胡思亂想,這人住得偏僻,莫非竟是想和公主私會方便麼?

  到了寒園,秦青便發現這裡果然戒備森嚴,光自己看到的就有十幾個侍衛,引領自己的侍衛向門前的侍衛說明情況,那個侍衛進去之後,一會兒便出來道:『司馬有請秦將軍。『

  秦青走進寒園,卻見裡面果然也是清幽冷落,看來這江哲確實喜歡清淨,他一眼就看到胡威站在一間雅軒門外,胡威是雍王的親信屬下,秦青是很清楚的,看來雍王對江哲果然是十分重視,說不定江哲和公主的事情就有雍王撐腰呢,秦青心中怒火更加熾熱。

  我正在看書看的興起,突然胡威進來稟報說秦青秦將軍前來求見,我一愣,這人對我當眾無禮,今日來見我做什麼?想要不見,又想起若非是重要事情,怎麼雍王會安排他過來見我,只得放下書冊,也懶得更衣,反正也不是公事,就一會兒的時間,我也犯不著麻煩。

  一會兒,秦青走了進來,一進來便愣愣的看著我,我心裡奇怪,揮手讓胡威出去,問道:『將軍此來有何要事,請恕下官衣著隨便,居室之中隨意慣了,將軍請坐。『

  秦青默默的坐下,看著對面那個青年,一身寬鬆舒適的青袍,長髮沒有束起,只是用髮簪挽了一下,神色悠閒平靜,秦青有種強烈的感覺,面前的這個青年根本不是俗世之人,他真的和公主有私情麼?秦青心想。

  我看這位俊偉的將軍一直沉默不言,不由有些煩悶,便冷冷道:『將軍到底有什麼事情,若是無事,請恕哲體弱,不便久坐。『說完,我端起茶碗,品了一口這絕頂的蒙山茶,這可是貢品中的極品,就是雍王殿下也只有幾兩罷了,分了一半給我,是我的最愛,平日只有這樣悠閒的日子我才會泡上一杯。誰知我剛剛喝了一口,就聽秦青冷冷道:『你真的和長樂公主有染麼?『

  『噗哧。『我口中的茶水全部噴了出來,我愣愣的看著秦青,有些結巴地問道:『秦將軍,你說什麼?『

  秦青冷冷的看著我,道:『我問你是否和長樂公主有私情。『

  我下意識的發揮自己的長處,不錯,胡威離得很遠,應該不會聽到,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問題呢?我看向秦青,問道:『秦將軍,恕我直言,您和公主可有什麼關係?『

  秦青一聽,臉漲的通紅,道:『沒有?『

  我覺得身上的寒毛都樹了起來,知道這人動了殺機,可是想來想去,我總不能讓胡威進來,這種風言風語若是傳了出去,只怕雍王都保不住我。我鎮靜地道:『既然將軍和公主並無關係,追問公主私情,這就有些不妥當了,不過將軍既然問了,我若不答,未免有些顯得心虛,只是此事可一而不可再,還望將軍動問之前多用用腦子。『

  我看看秦青的臉色,覺得還有餘地,便接著道:『哲本是南楚降臣,將軍鄙棄於我也無可厚非,但是哲平生唯一的好處就是潔身自愛,除了亡妻之外,再沒有和別的女子有過私情。將軍若是斥責江哲屈膝投降,哲無論如何生氣都得聽著,只有這等污言穢語,對我來說雖然是過耳煙雲,卻也不能容你胡說。『

  秦青臉色變了又變,冷冷道:『你敢發誓麼?『

  我鄙夷地一笑,淡淡道:『將軍,江哲此身,上可對蒼天神明,下可對黎民蒼生,發誓這種事情我是不作的,不過我不妨直言,哲與公主見面相談只有兩次,一次是在南楚,我奉命覲見,一次是日前,邂逅於雍王府,公主乃金枝玉葉,又曾是南楚王后,與哲有君臣之分,秦將軍若以此等事看作私情,那天下就沒有清清白白的人了。『

  秦青冷靜下來,他聽得出來我雖然言語凌厲,卻是沒有一句虛言,想到自己聽了謠言前來責問,碰了一個頭破血流,還如何遵照父命向江哲致歉,只得一抱拳道:『是我錯了,這是我在王府聽兩個太監說的,請司馬大人見諒。『

  我心中一寒,立刻揚聲道:『胡威。『

  胡威立刻推門而進,我冷冷道:『有人胡言亂語,觸怒了秦將軍,你立刻前去把他們帶來見我,秦將軍,這兩人什麼模樣,在哪裡遇見的。『

  秦青原本想不說,但是看到江哲眼中的冰寒,竟然心中一凜,便說了那兩人的年紀相貌。胡威聽了想了一想,道:『大人,這兩個人屬下知道,他們是宮裡派過來的公公。請問大人,把人帶到這裡麼?『

  我想了一想道:『今日殿下設宴,不可驚動客人,你將他們兩人抓了,監押起來,等候殿下處置。『

  胡威走後,我看看秦青,淡淡道:『秦將軍,聽我奉勸一句,令尊之所以榮寵至今,靠的不是權勢凌人,聽說撫遠大將軍為人沉默寡言,平生言出必行,行而必果,最令人敬佩的是,大將軍處事公正果決,若無過犯,就是小卒也不輕慢,若有過犯,就是皇室宗親也不遷就,將軍可以想想這些日子以來的行為,可有值得誇耀之處,非我交淺言深,實不忍見大將軍後人凋零。『

  秦青原本應該氣憤的,但是卻覺得江哲所說竟與父親日常所說意思彷彿,竟然不敢辯駁,想起多日以來被怒火和妒火沖暈了腦子,越想越是羞愧。他本是將門後人,又受嚴父諄諄教導,雖然一時糊塗,但是終究不是天性,想來想去,竟然覺得心中空明,恭恭敬敬的下拜道:『多謝先生教誨,青向日得罪先生,請先生原諒。『

  我倒是一驚,想不到這人如此知過能改,不由將他攙了起來,說道:『將軍如此大禮,下官受不起,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將軍見諒。『

  秦青坦然道:『先生,本來秦青想多聽聽先生的教誨,只是奉命而來祝賀,馬上就要開宴,青不得不出去向雍王殿下道賀,日後若有機緣,還請先生賜教。『

  意外的化干戈為玉帛,我不由心喜,便親手送他出了寒園。見他走遠之後,突然聽到有人呵斥道:『什麼人擅闖寒園,還不束手就縛。『
薩德 發表於 2007-12-12 18:04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十四章 壞人姻緣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十四章 壞人姻緣


  南楚同泰元年元月十六日,大雍禁軍統領裴雲誤入寒園,哲喜其豪爽,留之飲,密談良久,未幾裴乃毀婚另娶,時人皆笑之負義薄情,後乃知其明智果決,然哲壞人姻緣,實為智者不齒。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我轉頭看去,卻是一個灰衣青年,儀容不凡,面容沉靜,正被兩個侍衛攔住,他眼中有些迷惑的神情,似乎不明白為什么這個偏遠的地方會有這么嚴密的守衛。那兩個侍衛都是佩刀出鞘,形勢緊張,一觸而發,雖然這兩個侍衛並不看在他眼裏,但是他可不會相當真正的刺客,所以並沒有反抗。我看過去的時候,他正在沉聲道:\"兩位兄弟,在下禁軍統領裴雲,這次到王府赴宴,只因不喜歡吵鬧,所以四處走走,並非有意擅闖,請恕在下不知道這裏乃是禁地。\"

  兩個侍衛相視一眼,都是將信將疑,若說此人氣度,倒也真的像個將軍,可是只見他周身上下流露出來得氣息,不僅彪悍非常,而且一舉一動,更是帶著高手風範,若是此人真有歹意,那么自己還有什么臉面去向殿下復命呢?

  我已經認出了裴雲,想不到雍王拉攏人真是厲害,裴雲一個禁軍北營統領,不過是四品武將,雖然拱衛京 職責重要,但是也沒有資格參加雍王府的盛宴,像他這種身份頂多被允許送上一份賀禮,恐怕連入席的資格都沒有,現在他赫然出現在王府,恐怕是雍王殿下特意下了帖子吧。想到這裏,我微微一笑,讓我助殿下一臂之力吧,與其讓他在側廳赴宴,連雍王都看不到,還不如把他留在這裏好些。想到這裏,我高聲道:\"不可無禮,這位是裴雲裴將軍吧,下官是天策帥府司馬江哲。\"

  那兩名侍衛見我發話,便行禮退下,裴雲走過來施了一禮道:\"多謝江大人為末將解圍。\"他看向我的目光從容冷淡,這倒是新奇,自我入雍以來,凡是見我的官員,眼中不是好奇就是評估,或者還有鄙夷,這人卻被我看成一個普通之人,不免讓我對他更有些好奇,於是,我笑道:\"將軍想必是不喜歡前面的吵鬧,所以到後面走走,下官也是如此,這才在寒園居住,相逢也是有緣,將軍到園中坐坐如何?\"

  裴雲有些猶豫的道:\"殿下的宴席馬上就要開始,只怕末將不便留此。\"

  我淡淡一笑道:\"將軍就是不參加也算不上失禮,那外面的席位也沒有什么意思,這樣吧,將軍如果願意,隨雲正要用飯,就請將軍留在這裏小酌,殿下那裏,自有隨雲擔待。\"

  裴雲心裏一動,接到雍王殿下的請帖雖然是榮寵,但是躋身那些官員當中卻很不舒服,何況自己無論如何都是只能在外廳赴宴的,真是沒有什么意思,如果不是雍王的帖子,自己只要送上一份賀禮就可以了,眼前這人總比那些官員爽朗多了,他的住處如此戒備森嚴,恐怕雍王對他萬分器重,那么自己應邀就不會失禮於雍王,比較之下,留在寒園倒是一個好主意。

  我看裴雲神色便知道他已經心許,便朗聲道:\"去個人,稟報殿下一聲,就說裴將軍我留下了。\"

  一個侍衛躬身應是。我上前拉著裴雲的手臂道:\"裴將軍快請進,哲對將軍的武功深為敬佩呢?\"

  裴雲有些靦腆地被我拉到花廳,這時候已經將近午時,兩個仆人送上酒菜,習慣性的讓他們退下,我拿起筷子指著飯桌道:\"裴將軍,哲是南人,所以殿下特意專門尋了一個南楚的廚子做菜,請嘗嘗,看習不習慣。\"

  裴雲看著滿桌的小碟,裏面都是色香味俱全的清淡小菜,只嘗了幾口便讚不絕口,他雖然是無肉不歡的人,但是這幾樣菜都是南楚名菜,他還是吃得十分開心,我見他喜歡,又倒了一杯酒給他道:\"這是我南楚名酒桃花露,是用每年秋天南楚最上品的灌蜜蟠桃所釀,原本我是沒有想到能在這裏喝到此酒,這還是我一位故人特意從南楚帶來的,昨日才送進來。\"

  裴雲喝了一口,只覺得如飲甘露,美酒醇香,不過他性子剛烈,不喜歡這種軟綿綿的酒,不由皺了皺眉頭,我看在眼裏,輕笑道:\"看來裴將軍不喜歡這酒呢?聽說大雍邊關有一種燒刀子,辛辣無比,將軍可喜愛。\" 裴雲頓時喜上眉梢,說道:\"大人這裏有燒刀子么?這酒在長安可不多見。\"

  我走到花廳角落,那裏有一個黃楊櫃子,我從下層取出一個小酒壇,這個小酒壇雖然不大,但是至少也裝有十斤酒,我拿來雖然不費什么力可以不容易,裴雲連忙過來接過酒壇,提到桌旁,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櫃子,裏面都是一些小酒壇、食盒之類的東西。

  打開泥封,裴雲立刻聞到了那讓他永遠難忘的熾烈酒香,他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然後急切的把酒倒進我遞過來的一只大酒碗,然後很認真地喝了一大口,熟悉的刺喉辛辣讓他倣佛回到了邊關,他無力的坐在椅子上,再次舉起了酒碗,酒液順喉而下,眼中卻是幾乎落下淚來,想起當年邊關血戰,袍澤情深,是多么的快樂逍遙,如今身在京城,雖然榮華富貴,卻是知心無人。多想再回邊關,可是想到父親蒼老的身影,裴雲緊緊閉上了眼睛,強忍心中辛酸苦痛。

  我沒有想到裴雲這樣激動,但是很快我就明白了他的心意,看來這位禁軍統領最大的心願就是重新回到沙場啊,可惜,這一點我也沒有法子,誰也不能讓他拋棄痛喪愛子的父親,就是他自己,不也是這般為難么?不過看他這般痛苦,我倒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他若是有了子嗣,那么重上戰場應該不難啊,便問道:\"裴將軍今年貴庚?\"

  裴雲畢竟是名門弟子,很快就平靜下來,抬頭道:\"勞大人動問,末將今年二十三歲。\"

  我又問道:\"裴將軍可成家了么?\"

  裴雲赧然地搖搖頭道:\"家父為我訂了一門親事,但是我卻一直不情願,所以至今未娶。\"

  我疑惑的問道:\"這是為何,令尊想必盼孫心切,將軍既然孝順父母,理應早早娶親才是?\"

  裴雲看了我一眼,雖然覺得有些交淺言深,但是不知怎么,他對眼前的青年有一種莫名的好感,不排除是那壇燒刀子的緣故,但是他還是覺得情緒十分放松,而且那些事情悶在心裏很久,也想找個人說說,便開口道:\"大人有所不知,我練的武功在沒有小成之前是不宜娶妻的,不過今年年初,家師就說我已經可以成婚了,不過這還不是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是我的未婚妻身份特殊,師門很不滿意。\"

  我心中一動,問道:\"請問將軍的未婚妻室是誰家的女兒?\"

  裴雲苦笑道:\"她是工部侍郎薛矩之女,原本兩家是通家之好,我和她指腹為婚,從小青梅竹馬,也算情意相投,可是我九歲上嵩山學武,十六歲下山之時卻得知她竟然拜入鳳儀門,師門得知之後,曾經親自召我回山,戒律院首座慈海師伯親口對我說,我若是和她成婚,少林雖然不便阻止,但是我從此不能上窺少林神功,他要我好好考慮,所以我至今不願完婚,幾次想要退婚,那邊都不同意,岳父說女兒沒有失德,若是我無端毀婚,必要到皇上面前評理。家父近來每每催逼,若非我以死相抗,只怕早就被迫完婚了。\"

  我暗想,看來少林果然和鳳儀門芥蒂極深,殿下的情報沒有差錯,而且裴雲如此輕易說出,看來少林對於和鳳儀門反目並不介意。但是我在口頭上卻問道:\"這下官就不明白了,這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將軍若要成婚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為何貴師門卻強行阻撓,這豈不是有悖人倫,莫非將軍將門中神功看的如此重要么?\"

  裴雲低頭道:\"末將雖然癡迷武功,卻非忘情負義之人,若是她只是平常女子,我就是寧可被師門追回武功也不願相負,只是七年前我初回長安就去拜見岳父,見了她一面,她變得很厲害,全不像小時候那樣純真無邪,雖然現在她相貌氣質都是萬中無一,又練了一身好武功,可是我卻覺得她總是離我很遠,她的笑容雖然甜美,卻是再難讓我動心,而且,她總是和那些身份倣佛的女子聚在一起,不是出去打獵冶遊,就是在長安都市上縱情放肆,雖然我不是那些見不得妻子出色的人,可是我還是希望她能夠相夫教子,侍奉雙親。事實上,兩年前我從邊關回來,原想不再考慮武功的進境,早日成親,讓父母可以含飴弄孫,可是再次見到她,心中不滿卻是絲毫沒有消減,她確實美麗出眾,才情過人,可是我要的是一個肯相濡以沫的好妻子,日後成親,她要替我侍奉父母,而我還想重上沙場,為國效命,可是,她是做不到的。每次相見,她不是談論天下大事,就是談論江湖風雲,我真的不希望娶一個這樣的妻子。\"

  我默默的看著裴雲,知道他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對於一個沙場猛將來說,他需要的不是美麗的畫圖中人,他要的只是一個可以持家的好妻子,鳳儀門大概沒有想到這一點吧,不是所有男子都喜歡那些容貌絕色、才情絕世卻不能善於應付柴米油鹽的妻子的。

  想到這裏,我淡淡一笑,道:\"其實將軍過慮了,世間沒有不偏愛子女的父母,若是將軍和尊親說明娶妻娶賢的道理,老人家也不會不明白,若是礙於岳家不肯,將軍不妨先在外面娶個側室,等到生子之後,堂上雙親見到孫兒,難道還會生氣么?\"

  裴雲心中一動,到時候自己想用練武的借口拖延完婚只怕就行不通了。我看到他的神色,明白他已經願意,只是還有礙難,便道:\"將軍屢次要求退婚,是對方不肯罷了,想必將軍退婚的理由也不夠充分,而且也不想得罪岳家,到時候將軍不妨說自己無意中在外面和別的女子結下孽緣,又不能棄之不顧,就是對方有再大的背景理由,也不能阻止將軍納妾吧,若是他們一怒退婚,正好合了將軍心意,若是堅持要把女兒嫁過來,這夫妻之間的事情,難道外人還能過問,只要將軍專寵愛妾,堂上兩老又疼愛孫兒,只怕沒有多久,尊夫人就會提出‘和離‘。\"

  裴雲有些不忍地道:\"此計雖然好,只怕太過傷人。\"

  我淡淡道:\"雖然傷人一時,但想必將軍的未婚妻子追求者很多,將軍若是勉強娶了不中意的妻子,將來夫妻失和,上不能孝順父母,下不便教養子嗣,這才是有違人倫,若是那位薛小姐是賢德淑良的女子,下官這樣說,是壞人姻緣,罪在不赦,可是想必薛小姐--\"

  我沒有再說下去,但看裴雲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想必我說得不錯,鳳儀門的弟子有幾個不是喜歡拋頭露面的,再說大雍風氣開放,就是平民家的女子也不會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更別說那些出身顯貴的豪門女子了。

  又過了片刻,裴雲已經神色鎮定下來,臉色微紅的向我致謝,我笑著道:\"今日將軍心事全消,不如多飲幾杯。\"裴雲舉杯相敬,我則是倒了一杯桃花露,燒刀子我可消受不起。

  剛才的推心置腹讓我們兩人開始親近起來,所以說起話來漸漸不那么拘束,這裴雲說起軍旅之事津津有味,他曾是齊王麾下勇將,所以他說得很多事情都和齊王有關,雖然齊王不是什么名將,但是他悍勇無畏,而且肯聽從幕僚的意見,所以在軍中也受到將士敬仰,裴雲說起他來也是十分尊敬,看來不可輕視齊王啊,從前他兩次攻打襄陽失敗,實在是因為襄陽的守備森嚴,而他的出兵卻沒有整體的戰略目標,我曾聽雍王說過,那次出兵是太子殿下一手推動的,想來因為那些事情輕視齊王,還真的有些冤枉他,只要給齊王派幾個好的幕僚,齊王足可以獨當一面,鎮守一方的。

  我們談得正十分投機的時候,我聽到前面傳來的開宴的曲樂聲,雖然隔著重重屋宇,還是依稀可以聽見,知道雍王那裏已經開宴了,便笑道:\"今日我阻攔你參加殿下的盛宴,不過你也不算吃虧吧,我這兒的酒你一定很滿意。\"

  裴雲笑道:\"多謝江大人的燒刀子,若非太過唐突,我還想將一壇酒都拎走呢。\"

  我剛要答話,突然我的耳中傳來低低的呻吟,我心中一凜,側耳細聽,又是一聲急促的呼吸,伴隨著骨折的聲音,天啊,有人在狙殺守衛寒園的侍衛,我強自鎮定下來,周圍的守衛大致的位置我都清楚,聽這兩個被殺的侍衛的位置應該很近了,其他的侍衛都在百步之外,這樣小的聲音我是聽不見的。看了一眼裴雲,他沒有發覺這件事情,然後我聽到有人推開園門的聲音,這個聲音我想裴雲注意到了,但是他只是略一凝神罷了,我看看他的神情,並沒有什么異常,看來他以為是寒園的仆人罷了。我放下酒杯,怎么會有人殺死寒園的侍衛呢,我判斷其他方向的侍衛恐怕都已經遇害,否則不會沒人注意到有人擅自進入寒園。看看時間,正是前面盛宴正酣的時候,大部分的侍衛都在前面防衛,所以他才這么容易闖進來吧。怎么辦,我手無縛雞之力,看看裴雲,他是否靠得住呢,畢竟他曾是齊王的部下。

  裴雲奇怪的看看江哲,怎么他突然沉默下來,而且神色有些古怪,他不由提聚功力以防萬一,可是就在這時,他耳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那是踩到園中積雪的聲音,裴雲心中一凜,他聽得出來,來人的輕功極為高明,從這個聲音來看,恐怕積雪上只會留下一個小坑罷了,難道是雍王府的高手么,裴雲這么想,可是不知怎么他感覺不是,因為那種小心翼翼不像是雍王府的人,他看看身上,沒有帶兵器,雖然他擅長拳腳,可是有一把兵器還是好的,他立刻低聲對江哲說道:\"江大人,外面有人來了,好像不是王府的人,你這裏有兵器么?\"

  我看了裴雲一眼,看來他是可以信任的,我的性命暫時就要靠他了,來得人恐怕是不懷好意的,可是我身邊沒有什么可以驚動前面的侍衛的東西,那些被殺的侍衛身上倒有銅哨,可我根本不可能取得,不知道裴雲能不能擋住外面的人,如果沒有人及時趕到,恐怕我的性命就完了。

  我沒有猶豫,從那個櫃子裏取出一柄匕首,這是這間屋子裏唯一的武器,我頭上的那根發簪雖然鋒銳無比,可是我不指望裴雲可以用它。

  裴雲皺了皺眉,把匕首塞給我道:\"你留著防身。\"我苦笑著看看這把精致的匕首,這原本是用來切割肉類的小刀,若在高手身上可能可以追魂奪命,可是在我身上有什么用呢?可是我還是收下了,裴雲既然是拳腳功夫厲害,給他他也用不上。這時,門外有人輕聲道:\"江先生,殿下知道先生不願到前面赴宴,特遣屬下送來禦酒。\"

  裴雲神情一松,尷尬的看了我一眼,似乎覺得自己太敏感,我卻拉住他,搖搖頭,不可能是雍王的人,殿下是知道我的習慣的,絕不會派個陌生人來送酒,如果他打發小順子回來倒是正常的,可是一個陌生人,是不可能的。

  我淡淡道:\"門外是哪一位,請進來說話。\"

  房門悄然打開,走進一個身上穿著侍衛服飾的中年人,相貌平平,讓人過眼即忘,我一眼就知道他不是雍王府的人,而且我聞到他身上帶著兩種氣味,一種是廚房的油煙味道,一種是淡淡的血腥氣,看著他,我冷冷問道:\"你就是最近來的南楚廚子?\"

  那個中年人一愣,裴雲也古怪的看著我,我不理會他們的驚疑,又冷冷問道:\"為什么要來殺我?是誰指使你來的?\"

  裴雲立刻緊緊的盯著那個中年人,眼中滿是警戒。

  那個中年人的神情突然從平和變得猙獰冷酷,一霎時,那個平庸的侍衛不見了,顯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冷血的殺手。裴雲上前一步,擋在我身前。

  那個中年人突然笑了,他問道:\"江狀元怎么會知道我是殺手呢?\"

  我的神色變得凄冷,淡淡道:\"我知道你,你是毒手邪心,南楚軍中第一殺手,從前聽命於德親王趙玨,現在恐怕已經聽命容淵了吧?\"

  那個中年人神色變得嚴肅,他冷冷道:\"怪不得親王遺命,若是江哲降敵,必然要盡力殺之。\"

  聽到這裏,我再也忍不住,一口鮮血從嘴角涌出,我緩緩的坐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薩德 發表於 2007-12-12 18:04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十五章 黃雀在後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十五章 黃雀在後

  同日,南楚刺客突然而至,哲侍衛盡喪,哲受箭傷,幾傷性命,賴裴將軍雲相救得免。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裴雲大驚,他雖然沒有轉身,但是卻可以感覺到我的氣息,出言問道:\"江大人,你怎樣了?\"

  我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將裏面的藥丸服了一粒,胸中翻涌的氣血漸漸平靜下來,我抬起頭,淡淡道:\"我知道你一向替親王殿下效力,當日若非你奉命在襄陽保護容先生,只怕殿下未必會遇刺身亡。\"

  那個中年人微微低頭,眼角閃過一絲淚光,冷冷道:\"江大人昔日對殿下情意深厚,不遠千裏前來相救,可惜殿下福薄,殿下臨終,曾私下對我說,江大人若是投了大雍,南楚危矣,要我立誓,若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一定要取了大人性命,殿下說,大人會明白他的,刺殺大人,是殿下為了南楚不得已而為之,他請大人原諒一個已死之人。\"

  我淡淡道:\"我不會責怪殿下,殿下至死仍對南楚忠心耿耿,我卻是沒有幾分忠心,殿下生前能夠容忍隨雲,已經讓隨雲感激萬分,閣下放心,今日我若生還,當日殿下所托,隨雲不會忘記,若有機緣,必定不負所托。\"

  那個中年人神情一愕,繼而恢復正常,淡淡道:\"江隨雲果然氣度不凡,此次殺你,也是我自己的主意,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不能忍見南楚覆亡,當日殿下每每在我面前嘆息,說若是江大人肯全心輔佐南楚,則江山永固,若是大人投了大雍,則南楚覆亡無日,如此南楚內憂外患,若不殺你,日後必然後悔。\"

  我看了他一眼,正要繼續說話,反正拖延時間也不錯,他卻似乎看破了我的心思,身影向我撲來,裴雲迎上,兩人瞬息之間交換了幾章,狂猛的勁風殺氣迫得我退到了墻角。

  看著他們苦戰,我的心思卻陷入回憶之中,當初從蜀中回到建業,我遭遇大變,養病期間,小順子早就發覺德親王派了人監視我,雖然知道一時之間還不會有什么變化,但是不可不防,所以在秘營建立之後,我曾經讓小順子仔細調查過德親王身邊的人,而這個毒手邪心就是德親王最信任的心腹之一,此人始終隱身暗處,他擅長的就是刺殺,雖然因為德親王的性情,這個人沒有起到太多的作用,可是我早就將他列為有威脅的人物,如今,他在我疏忽的時候出現了,誰會想到他會在親王死後,在戒備森嚴的雍王府刺殺我這個普普通通的降臣呢?唉,當日我就知道德親王的赤膽忠心,想不到他臨死仍然留下了對付我的遺命,我雖然能夠諒解,可是仍然有些心寒如冰。

  我苦笑著看向前方,裴雲正面色凝重的和毒手邪心交手,只見他一招一式似乎簡單明了,可是卻倣佛銅墻鐵壁一般阻攔著毒手邪心那如同水銀瀉地一般無孔不入的殺招,雖然還是一個平手的結局,可是我看裴雲神色間的凝重,就知道恐怕是落了下風的。看看房間,只有一個窗戶,門口被交戰的兩人堵得嚴嚴實實,拖著疲軟的身子,走到窗前,奮力推開窗子,遺憾的看到外面是一叢薔薇,要說我這個園子,雖然整理過,但是畢竟沒到春天,所以雜花雜草還是不少,例如窗子外面的野薔薇,雖然沒有開花,但是花莖上的利刺一點不少,若是我跳了出去,只怕要遍體鱗傷了,打了一個冷顫,決定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跳出去的好。

  這時毒手邪心已經有些焦急了,他不是容易混入雍王府的,而且雖然在王府裏呆了一些日子,可是這裏規矩嚴謹,他跟本不能接近江哲,平日江哲身邊侍衛眾多,而且每隔一拄香的時間就有一隊巡視的侍衛經過,若是驚動了他們,自己就是三頭六臂也是逃不出去的。而且江哲身邊的小順子雖然不知道武功如何,可是他毒手邪心也算是一流高手,看不出深淺代表著什么他清楚的很,難得今日機會來了,小順子不在寒園,而今日雍王宴客,大批侍衛都在前面,寒園這裏的守衛松懈了許多,按照他的觀察,半個時辰之後才會有巡視的侍衛經過,所以他大膽的狙殺了所有侍衛,將他們的屍體隱藏起來,這樣自己就可以有一段寬裕的時間刺殺江哲,唯一沒有料到的是,江哲身邊居然有一個少林高手,一套羅漢拳爐火純青,這套少林防守最嚴密的拳法竟然硬是擋住了自己。時間不多了,毒手邪心下了狠心,突然一聲厲喝,面色變得血紅,嘴角滲出鮮血,掌法突然一變,功力倍增,掌法更是多了幾分詭異,\" \"的一聲,兩人手掌相交,裴雲面色一白,退了一步,還未來得及還手,毒手邪心已經如影隨形,再次撲上。

  \" 、 、 \",接連三次對擊,裴雲被毒手邪心逼退了三步,已經快要碰到桌子了,掌風激蕩中,那壇燒刀子酒壇被波及到,霎時間壇碎酒濺,裴雲靈機一動,後退一步,一腳把酒壇替到半空,然後出掌拍出勁風,這下滿屋都是酒水,滴滴酒水混合了裴雲的真氣,毒手邪心不得不雙手在身前劃出萬千掌影,擋住了這些\"暗器\",這時候裴雲衝到我身邊,一把將我扛到肩上,合身向窗子衝去,碎裂的木片打得我臉上生疼,裴雲腳上的皮靴毫不猶豫的在幹枯的薔薇花叢上點了一下,然後暈頭轉向的我發現已經身在園中。

  身後一聲怒喝,毒手邪心已經衝了出來,只見毒手邪心的身形如同閃電一般快捷,向我撲殺,裴雲緊緊的護著我,雖然形勢更加險惡,毒手邪心的武功本就擅長四面出擊,讓裴雲的防守捉襟見肘,但是地勢開闊也有好處,裴雲護著我東躲西藏,總算暫時保住了我的小命,可是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不說別的,我剛剛病發,此刻手足酥軟,這樣躲來躲去,我已經氣喘吁吁了,只怕再過個十招八招,我就要癱倒了。

  裴雲也看了危險,心道只有拼命了,他的面色突然變得莊嚴肅穆,膚色隱隱帶著金色,他不再閃避,拋下我向毒手邪心撲去,毒手邪心一見裴雲的寶相莊嚴,驚道:\"無敵金剛力。\"不敢怠慢,兩人身形相交,猝然分開,裴雲倣佛沒有感覺一般又撲了回去,毒手邪心面色有些蒼白,這還是第一次和裴雲比拼內力失利呢。他卻不知裴雲也不好受,他的無敵金剛力只練到七成火候,這次他這樣不顧性命的全力使用,若是超出一拄香的時間,只怕他就會受到嚴重的內傷,就是性命無礙,日後也不能再精進了。雖然冒險,可是他還是義無反顧,不是為了江哲對他的厚遇,也不是為了討好雍王,更不是為了保護南楚降臣給大雍帶來的好處,他心中全然沒有立功的念頭,此刻他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師父收自己為徒時候的訓誡--保護善良無辜。他從不覺得江哲投降大雍有什么失節之處。

  我雖然不懂武功,可也知道超越常情必然會有後患,裴雲突然武功激增肯定不能持久,看看毒手邪心被他纏住,我撒腿就往寒園門口跑去,那裏應該有侍衛的遺體,只要找到他們身上的銅哨,我就可以求援了,那些銅哨精工制作,就是我吹起來,也能讓全府聽到。

  毒手邪心幾次想要追殺我,都被裴雲擋住,他殺機更熾,面色再次變得血紅,功力再增,這一次他忍不住嘔出一口鮮血,奮起一掌將裴雲擊退,正要向我撲殺,裴雲已經拼死擋住,一時之間,他也有些猶豫,天魔解體大法若是使用到三次以上,自己就會七竅流血,雖然功力可以增加到三倍,但是事後恐怕要休養數年,想了想,自己功力武技都在這個年青人之上,再有十招就可以殺了他,到時候自己就是再去追殺江哲也來得及。

  我趕到寒園門口,在草叢裏面找到侍衛的遺體,可是我心中立刻一片冰冷,那些銅哨被扔在屍體身邊,卻被都已經毀壞了,毒手邪心果然行事周密。我茫然的看向四周,怎么辦,怎么辦,我恐怕根本就逃不掉了。咬咬牙,我打量一下四周,哪裏可以藏身呢,不是我想臨陣脫逃,我若走了,裴雲還可以脫身,我若不走,裴雲只有戰死一條路了。突然,我想起在居室裏面藏有一些防身的毒藥,我連忙又向園中走去,磕磕絆絆的跑向居室。

  正在交手的兩人見我又回來了,毒手邪心松了口氣,心道只要他還在,我就可以專心的和這人交手了,他這一放緩,裴雲輕松了很多,可是他心裏卻是十分焦急,為什么江哲又回來了。

  兩人心中都有疑問,又拼了幾招,裴雲已經有些支撐不住,心道,沒想到我沒有死在沙場,卻死在這雍王府的寒園之中,刺客的手上。雖然如此,但他心志堅毅,仍然不肯松懈。毒手邪心也不著急,再過片刻,自己就可以達成任務了。這時,我拿了一個精鋼圓筒匆匆忙忙走了出來,看向兩人苦苦相鬥之處,大聲道:\"裴將軍放心,我這毒藥雖然厲害,可是不會立刻致命,我會給你解藥的。\"

  說著,我向著兩人按動機關,從圓筒中彈出一粒紅色的彈丸,在兩人頭上爆裂,粉紅色的煙霧立刻將兩人籠罩在其中,毒手邪心大驚,他是知道江哲精通醫術的,那么有些毒藥防身也是正常的,他連忙飛身想退,卻被奮起餘勇的裴雲狠狠纏住,他只得屏住呼吸,誰知那些煙霧一接觸到他的肌膚,就覺得四肢麻木,裴雲雖然也有同感,但他所練的武功是正宗佛門神功,所以多忍了十幾息的時間,因此一章擊中了毒手邪心的小腹,毒手邪心的身形一震,倒在地上,但是卻也被掌風推出了煙霧的範圍。而裴雲也身軀搖搖欲墜,跌倒在地。

  我大喜過望,連忙跑了過去,從一個翠玉瓶子裏面倒出解藥塞到裴雲口中,片刻,他坐了起來,聲音嘶啞地道:\"毒已經解了,大人放心,雲這就護著大人到安全之處去。\"

  我攙起裴雲,感激地道:\"多謝將軍相救,咱們快點離開,若是還有刺客就糟了。\"

  裴雲也是這樣想,若還有刺客,他是無力保護我了,我們兩人走向園門,兩人互相攙扶,都是筋疲力盡,剛剛踏出園門,我就驚覺遠處的殺氣,耳中聽見弓弦輕響的時候,一支白羽箭已經如同流光飛逝一般沒入了我的心口,我愣愣的看著胸前的羽箭和立刻滲出的鮮血,想不到我的生命竟會這般失去,奇怪的,我心中沒有絲毫的恐懼,也沒有什么仇恨,我不怪那將我殺死的人,人生在世,弱肉強食,他自然會有他的理由。看向羽箭飛來的方向,那隱在暗處的手持弓箭的刺客也正在冷冷的看著我,他一身藍衫,面上蒙著雪白的絲巾,一雙清澈如春水的眼睛帶著一絲遺憾的看著我,我能夠覺察到身上生命的流失。耳邊傳來裴雲的驚呼,但是我已經沒有精力去多想了,臨死之前,我心中泛起飄香的倩影,然後是柔藍小小的身影,最後想起的則是那個一直跟在我身邊的清秀少年的身影,眼前的視線已經不清了,朦朧中我看見小順子滿面驚駭欲絕向我飛撲過來,真是很遺憾啊,我還沒有機會托付他照看柔藍呢,不過我想他會知道的,帶著淡淡的微笑和遺憾,我終於閉上了眼睛,意識向無盡的深淵沉入,沉入。

  所以我沒有聽到那聲凄厲的充滿絕望的悲鳴。

  雍王府的大殿上,李贄笑著向諸位貴賓敬酒,他眼睛掃過眾人,秦青在開席之後不久就告辭了,李贄已經知道他到寒園似乎和江哲發生了一些糾葛,但是看他神情,應該已經前嫌盡逝,雖然還有些芥蒂,但應該不要緊了,噢,夏侯闌、夏侯沅峰父子都來赴宴了,夏侯沅峰職位較低,在偏殿赴宴,此人可不能小看,能夠得到父皇寵愛數年不衰,可是不容易,若非此人已經投靠太子,還想染指皇妹,只怕自己也想招攬他呢,文武全才,不愧是大雍軍中第一青年高手,從他戰敗裴雲之後就已經穩佔魁首之位了。裴雲沒有來,自己最看好的其實就是裴雲,雖然他是齊王的舊部,可是這人也是少林的俗家高手,而且對鳳儀門有些不滿,應該可以招攬的,雖然沒來有些可惜,可是還有機會的。

  李贄的眼光掠過,看到仆人裝束的小順子站在殿角,一雙冰冷的眼睛看著殿上的百官,這個小順子只忠於江哲,雖然不知道他的武功如何,可是應該不弱於裴雲和夏侯沅峰,他可是一個得力的屬下,看他主動要求在這裏觀察那些可能是敵人的賓客,就知道他的心機了,若非他這般忠心,李贄還想過將來將他安排在宮裏呢。

  這時,李贄看到一個侍衛匆匆忙忙走了進來,在負責宴席安排的茍廉身邊低聲說了幾句什么,茍廉眉頭一皺,吩咐了幾句,然後茍廉便走到小順子身邊,說了幾句話,小順子臉色一變,悄然退了出去,茍廉正在向自己走來,可是這時幾個朝中顯貴也圍了上來,李贄一時脫身不得,等到終於找到時機的茍廉接近自己,他低聲道:\"殿下,事情不妙,保護隨雲的副總管胡侍衛和兩個屬下被人狙殺在內府,旁邊還有兩個太監的屍體,我已經派人去保護江司馬。\"

  李贄大驚,連忙道:\"本王要去看看。\"茍廉道:\"現在殿下恐怕不能脫身。\"

  就在這時,從寒園的方向傳來了清晰的悲鳴,那悲鳴中充滿了一種絕望的哀痛,充滿了失去至親的悲痛和仇恨,那聲音尖細凄厲,雖然這般遙遠,仍然刺得人耳中疼痛難忍。李贄手中的酒杯落地,摔得粉碎,他心中充滿了不祥的預感,這個方向,這個聲音,他知道只有一種情況的發生才會如此。猛然站起,李贄怒喝道:\"眾人聽令,守住王府上下,不論貴賤,不得擅自出入行動,隨本王來。\"說罷,李贄一抖錦袍,向寒園奔去。他心中的焦慮勝過當日江哲嚴辭相拒的時候,他一邊走一邊默默向上天祝禱,若是能夠保佑江哲無事,本王情願折去壽元相代。

  緊趕慢趕來到寒園,只見寒園已經被先派來的侍衛親兵護住,李贄衝進園門,立刻愣住了,只見園中地上處處是殷紅的鮮血和血戰後的痕跡,除了自己派來的侍衛之外再沒有江哲主仆的身影,在居室門前,幾個侍衛凜如寒蟬的站著。李贄恍恍忽忽地走到門前,卻見軟榻之上,江哲面色蒼白祥和地躺在那裏,心口插著一支折斷的羽箭,而小順子正跪在軟榻之前,緊緊的握著江哲的右手。

  李贄只覺得心口劇痛,幾乎就要暈倒,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薩德 發表於 2007-12-12 18:05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十六章 生死關頭

第二部 蕭牆之亂 第十六章 生死關頭


  哲性命垂危,王以玄參救之,遂一絲魂系,齊王李顯、長樂公主皆送藥相救。月半時日,隨雲日夕徘徊生死,王終日衣不解帶,食宿皆在寒園,聞者皆歎服。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他勉強開口道:『隨雲怎麼樣了?『

  小順子回過頭來,清秀的面容此刻異常猙獰,滿眼的血紅更是令人見而生畏,道:『公子不知為何仍有一絲呼吸,奴才以真力為公子續命,方才侍衛已經去請太醫了。『

  李贄心略為一寬,連忙道:『去王妃那裡取父皇去年賞給我的千年玄參,上好的人參也拿一些來,先煎一些參湯為江先生吊一吊性命,若是御醫覺得可以,就把玄參也煎了。『

  小順子眼中流露出感激,但是卻沒有心力分神說話,不到片刻,幾個侍衛幾乎是挾持著兩三個御醫趕來,幾個御醫在路上已經得知傷情,進屋來顧不上向李贄見禮,立刻到了軟榻前,替江哲處理傷勢,他們忙忙碌碌,取箭,處理傷口,一盆盆的血水端了出去,煎好的參湯也及時送來,一碗參湯灌了下去,果然江哲氣息漸漸粗了一些,但若非小順子以內力相助,只怕仍是隨時會命喪黃泉。

  幾個御醫商量了一下,走上前來對李贄說道:『殿下,那株玄參藥力過強,請殿下分三次煎藥,每隔四個時辰服一次,然後也不能間斷,可以用上好的人參吊命,這樣至少半個月內這位大人性命無虞,這位大人也是命大,他的心臟偏了一分,所以這一箭雖然傷了心脈,但是總算沒有當時斃命,可是接下來我們真的無能為力了。『

  李贄黯然跌坐在椅子上,擺手道:『立刻去辦。『有人領命下去。李贄冥思苦想了一會兒,突然問道:『誰知道醫聖桑先生身在何處?『

  眾人面面相覷,醫聖行蹤縹緲,如神龍見首不見尾,如何得知,李贄絕望地道:『若能找到醫聖,還有一線生計,立刻派人去找。『

  小順子突然喊道:『殿下,公子是醫聖弟子,也頗精醫術,能不能讓公子清醒一會兒,讓他先開個方子,維持住性命再說。『

  李贄驚喜交加,道:『真的,隨雲竟是醫聖弟子?『

  小順子點頭道:『公子少年時曾經在醫聖門下學醫,只是時間不長,但是公子醫術的確出眾。『

  李贄看看幾個御醫,他們商量了一下,道:『殿下,我們可以用一副猛藥,讓江大人甦醒片刻,只是這樣以來,恐怕會加重江大人的傷勢。『

  李贄斷然道:『醫聖行蹤不定,若不能維持住江先生的性命到一個月,只怕難以等到醫聖前來,你們先準備好藥物,等我吩咐,這幾日你們辛苦一下,不可離開此地片刻,若是江先生有個三長兩短,我必然要你們抵命的。『

  幾個御醫唯唯稱是。

  這時董志匆匆趕來,他上前道:『殿下,現在前面十分雜亂,那些客人很不安,子攸說,請殿下傳令,該如何處置。『

  李贄皺皺眉,走出房門,他不想打擾江哲的醫治。走到門外,卻一眼看到另外一間房間門口站著侍衛,他看了一眼,苟廉立刻上前稟道:『殿下,侍衛們趕到的時候,禁軍統領裴雲也在寒園,因為小順子只說好好安頓他,所以我派了侍衛把他軟禁在那裡,也已經安排御醫替他醫治,據說他渾身是傷,恐怕是他保護了隨雲。『

  李贄驚疑地道:『裴雲怎麼會在寒園。『說著轉身走了進去。

  這個房間是小順子的住處,佈置的很是冷肅,裴雲坐在一張椅子上,上衣已經脫下,滿是青紫的掌痕,一個御醫正在替他上藥。兩人見到李贄進來,一起下拜見禮。

  李贄擺擺手道:『你們繼續。『不多時,御醫收起醫箱,告退出去。

  李贄看向十分不安的裴雲,歎了一口氣,問道:『裴將軍如何會在寒園呢?『

  裴雲心道,莫非江大人派去通知雍王自己留在寒園的侍衛也被殺了麼,他沒有多問,只是將經過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原來江哲中箭之時,裴雲也是震驚得幾乎不能反應,正要攙扶,就聽到小順子一聲悲鳴,身影如幻如電,轉眼間就到了兩人身邊,小順子總算跟著隨雲多年,對外傷醫術也知道一些,他知道不能輕易拔箭,便只能點了幾處穴道止血,然後渡過真氣替隨雲續命,他看了裴雲一眼,神色冷厲,裴雲只看他的身法就知道這個少年的武功遠在自己之上,連忙簡明扼要地說明情況,小順子抱起隨雲走進寒園,卻看到毒手邪心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逃走,地上只留下了片片血跡。

  沒有多久侍衛們趕來,小順子讓他們立刻去請御醫,然後只吩咐他們照看一下裴雲就進了房間,裴雲自然知道自己暫時被軟禁了,但他光明磊落,自然不會畏懼。

  李贄聽了裴雲的話,站起身深施一禮道:『裴將軍,你今日捨身相救江司馬,不論他是生是死,本王都感同身受,只是如今情況不明,還請你在王府暫住幾日,而且將軍傷重如此,也不便回去讓令尊擔憂,不知道將軍可有師門長輩在此,有他們相助,將軍的傷勢也比較容易醫治。『

  裴雲連忙道:『殿下言重了,裴雲願意遵從殿下的命令,末將有兩位師叔就在長安城外浮雲寺潛修,殿下可以派人前去,兩位師叔對裴雲十分關愛,必然會立刻前來。『

  李贄點點頭,他身邊的侍衛大多是軍中選拔而出,就是有一些武功極高的,也是外功強過內功,如今更是缺少這樣的內家高手,有了兩位少林高僧,自己就可以放心江哲的安全了。

  這時,苟廉匆匆走了進來道:『殿下,現在已經查明,守衛寒園的所有侍衛都已經被害,其中一名死在路上,看來是要到前面去的,另外,除了胡威等人之外,還少了那名南楚來的廚子,其餘人等都各在其位,相互之間都有人證,基本上可以斷定沒有人參與此事。『

  李贄冷冷道:『那些賓客呢?『

  苟廉看了一眼李贄的神色道:『當時殿下已經開宴,所以幾乎所有賓客都在廳中,但有幾人有些異常,據僕役所說,這幾人事發之時,都不在席上,他們恐怕要殿下親自徵詢。『說著遞過一張名單。

  李贄接過,上面寫著五個名字,分別是魏國公程殊、靖江王郡主李寒幽、虎威將軍秦青、禁軍統領裴雲、大內副總管夏侯沅峰。李贄面色陰沉。

  苟廉又道:『我們在園門外發現了一張強弓和一袋白羽箭,看來是刺客丟棄在那裡的。『

  裴雲突然插話道:『殿下,雲曾經看到過刺客一眼,這人身材比雲略矮,穿的是藍色長袍,絲巾蒙面,其他的請恕裴雲沒有看清楚。『

  李贄只覺得心中一動,淡淡道:『苟廉,我記得秦青穿的就是藍衣。『

  苟廉道:『殿下不可妄斷,秦將軍出身名門怎會作刺客之事。『一邊說一邊望了裴雲一眼。裴雲識趣地道:『雲傷勢不輕,請問殿下可否暫時告退。『

  李贄道:『寒園之內還有幾間客房,都已經收拾整潔,請裴將軍自行選一間,將軍的兩位師叔來了,也請在寒園暫住,本王還有要事,請將軍好好休息。『說罷李贄走出了房門。

  苟廉連忙跟上。李贄冷冷道:『若是裴雲所見無差,秦青的嫌疑最大?『

  苟廉道:『也不可這樣說,秦青雖然涉嫌,可是『

  走出房門,李贄看向苟廉,冷冷道:『夏侯沅峰身材和秦青彷彿,而且箭法一樣高明,未必不是他所為,還有靖江王郡主,李寒幽雖是宗室女子,卻是鳳儀門弟子,有傳聞說她是鳳儀門主座下第九位親傳弟子,鳳儀門主就是刺殺的高手,李寒幽若是穿了男裝,也可能會是裴將軍看到的人。『

  李贄跺足道:『不論是誰,我絕不放過此人,稍後你再去好好問問裴雲,一定要問清所有細節,本王先去見見這幾個人,你先去讓子攸撤宴,就說本王司馬遇刺,無心飲宴,你立刻派人去城外軍營,讓司馬雄帶近衛軍千人入城,接管雍王府防務,答應軍務由董志暫管。『

  苟廉猶疑地道:『殿下,魏國公恐怕不便強留,還有私自調動軍隊入城,恐怕會遭到彈劾。『

  李贄冷冷道:『魏國公不用強留,我不信他會作出這種事情,調動軍隊一事你不用擔心,本王這就入宮向父皇稟告,哼,長安皇城之中,刺客如此囂張,京兆尹該當治罪。『

  苟廉連忙道:『殿下深思熟慮,臣這就去辦。『

  過了一個時辰,第一服玄參湯藥服下,江哲氣息粗壯起來,已經不需要小順子時時刻刻渡氣續命,小順子立刻默默運功,恢復功力,此刻他已經完全冷靜下來,在救回江哲之前,他絕不會再衝動的。沒有多久,少林達摩堂兩位長老慈苦、慈遠急急趕來,再看過師侄的傷勢之後,方才放心下來,雍王李贄親自拜託兩人代為守衛寒園,兩人初時有些猶豫,但是裴雲紅著臉偷偷地在慈遠耳邊說了一句話,慈遠便欣然答應,雖然不知道裴雲是如何說服兩位長老的,李贄仍然感激地向三人致謝,然後匆匆出府,飛馬趕向皇宮。

  事情發生的時候,李援正在後宮長孫娘娘處弈棋,長樂公主在旁邊觀戰,三人共享天倫之樂,正是其樂融融,雖然雍王府出事的消息已經在皇城內流傳,但是還沒有傳到李援的耳朵裡面,正在李援苦思冥想的時候,突然宮外一陣喧嘩,李援惱怒地問道:『怎麼回事,何人在外喧嘩?『還沒有派人出去看看,李贄已經衝了進來,只見他神色狂怒,衣著凌亂,他一衝到李援身邊,突然跪倒大哭起來。

  李援大驚,這個兒子一向堅韌,自從十歲之後再未見過他流淚,為何今日如此,他顧不得惱怒,連忙起身攙扶道:『贄兒,發生了什麼事情,慢慢說,父皇替你作主。『

  李贄不肯起身,泣道:『父皇,兒臣今日召宴,為駿兒送行,可是有人趁機闖入府中,殺了二十一名侍衛、兩名太監,還重傷了臣帥府的江司馬,如今江司馬重傷垂危,眼看性命不保,父皇,孩兒如此隱忍,仍然招致大禍,這讓孩兒如何還能在長安居住,或是父皇首肯,孩子就要離開長安,到幽州就藩了。『

  李援聽得怒火上升,怒道:『來人,立刻傳京兆尹和禁軍大統領進宮,他是怎麼辦得事,竟然讓人在雍王府行刺。『

  李贄心中冷笑,知道父皇根本不想追究責任,畢竟很有可能是太子所為,自己就寬寬他的心吧,便道:『父皇息怒,兒臣認為行刺之人乃是絕頂高手,所以京兆尹恐怕也是無能為力的,只是兒臣實在擔心府上的安全,求父皇允許兒臣調動一千近衛充實雍王府宿衛,還有幾名賓客涉嫌刺殺,請父皇允許兒臣調查此事。『

  李援冷靜下來,道:『好,一千近衛不算多,你要好好安排,不可讓他們觸犯軍規法令,至於涉嫌賓客,你可以自己處置,不過三品以上的官員或者皇親國戚你若是要處死,需要得到朕的旨意。江司馬傷勢如何,他是南楚狀元,若是這樣死了,恐怕有人會藉機造謠,說我大雍無力保護降臣,到時候誰還願意投降。『

  李贄慘然道:『江司馬心口中箭,若非心臟偏了一些,只怕就要立刻喪命,現在生死還未可預料,兒臣已經用父皇賞賜的玄參替他吊命,另外派人去尋找醫聖桑先生,若是找不到人,只怕江司馬性命不保。『

  李援歎了一口氣道:『朕這就傳旨,令天下各州府尋找桑先生,你放心吧。『

  李贄磕頭謝恩,道:『兒臣府中之事紛亂,需得回去處置。『

  李援點點頭道:『你去吧。『

  李贄起身,剛要離開,長樂公主站起身道:『父皇,兒臣送送二哥。『

  李援只是擺擺手,表示同意。李贄看去,長樂公主面色蒼白,神色之間十分不安。兩人走到宮外,長樂公主低聲問道:『二哥,江司馬性命果然危急麼?『

  李贄歎道:『若是用玄參吊命,可以保得半月平安,可是為了讓他暫時清醒,替自己開方,恐怕只能維持十日。『

  長樂公主面色慘白,低聲道:『十日,桑先生行蹤不定,恐怕是到不了的。『她突然拉住李贄道:『王兄,我這裡也有父皇賞賜的玄參一株,半株我得留給母妃,她身子不好,我需得小心,另外半株我拿給你,還有父皇前些日子賞給我的一副熊膽,我用冰塊冷藏,還沒有用,王兄一起帶去。『

  李贄大喜,玄參、熊膽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只有父皇那裡偶然會有貢品,想不到父皇賞賜給皇妹這些珍貴的藥物,他深施一禮道:『本王代江司馬多謝皇妹救命之恩。『

  長樂公主拉著李贄向翠鸞殿走去,一邊走一邊道:『皇兄,若是江司馬能有機會清醒,你代我向他說一句謝謝,他明白的。『李贄雖然不明白長樂公主的意思,但是意外得到貴重的藥物讓他欣喜若狂,也顧不上多想了。

  回到王府,李贄一刻不停地去看江哲的傷勢,走進寒園江哲的住處,只見小順子坐在江哲身邊,專心的留意江哲的傷勢,李贄上前看了一眼,旁邊留下來伺候的御醫上前低聲道:『方才江大人曾經幾乎斷氣,幸好這位順公公救了回來,不過已經不用一直渡氣了。『

  李贄低聲道:『本王帶了半株玄參和一副熊膽回來,你有沒有把握多延幾日。『

  這位御醫喜道:『若是如此,小醫敢保證,至少可以多延十日。『

  李贄欣然點頭道:『本王將藥給你,你們一定要盡心竭力,若能救回江司馬,本王重重有賞。『

  那個御醫連連謝恩,小順子彷彿沒有聽見一般,仍然看著江哲,他心中無限後悔,後悔自己不該離開江哲身邊,他心中滿是殺氣,恨不得將仇人千刀萬剮。

  接下來的日子彷彿是噩夢一般,江哲幾次瀕危,御醫們只能勉強吊住他的性命,隨雲遇刺二十七日之後,李贄終於狠下心讓御醫用猛藥救醒了江哲。江哲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小順子和李贄毫無血色的面容,小順子飛快地道:『公子,你性命危急,若等不到醫聖救命,只怕難以生還,如今公子可有什麼法子拖延幾日,現在王府之中玄參還剩三兩,還有齊王殿下送來的一副熊膽,公子怎麼辦。『

  江哲聽明白了情勢,低聲道:『去拿我的金針,記得我教你的行刑針法麼?『

  小順子拚命點頭,道:『我記得,記得很清楚。『

  江哲艱難地道:『在我書房裡面有本手抄的針法,那原本是我自創的奪魂金針,共有十三套針法,前面十二套都是用刑的法子,最後面一套是能夠迫出人身的全部潛能,救人於逼死之境的法子,這樣用刑之時可以讓人苦痛而不死,你武功越高,越難免出生入死,我願本想把最後面的針法教給你,若有急難,好救你性命,所以裡面用針的方法我都零散的教過你,這套針法可以將我的生命潛能全部逼出,至少可以保我九日性命,只是用了之後,就沒有別的法子了,既然還有玄參、熊膽,我說一張藥方,你用針之後,替我服下,可以多延幾日。『

  聽江哲說完了藥方,見御醫已經記錄下來,小順子淚流滿面,江哲總是時時刻刻替自己著想,他卻離開江哲,讓他身負重傷,江哲伸出手擦去他的眼淚,低聲道:『不可傷心,我若不幸身死,你將我的計劃全部稟告殿下,讓殿下作主,免得功虧一簣,你也不要替我報仇,帶著柔藍回南楚隱居,記著,帶我的骨灰回去和夫人同葬。『

  小順子見江哲已經神情渙散,突然叫道:『公子,你一定要醒過來,你記不記得,害死夫人的兇手仍然逍遙法外,小姐年紀幼小,你若一死,我只能拚死去替你報仇,可是只怕九死一生,若是我死了,誰來照顧孤苦無依的小姐,公子,不成的,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報仇,你為了夫人小姐也要活下去。『

  江哲神情一凝,微微點頭,然後又昏了過去。

  小順子胡亂擦了一下眼淚,看江哲暫時不會有事,匆忙的去取書冊。接下來,針灸用藥,小順子能夠感覺到江哲的肌膚再顫動,這套針法還不夠完善,所以受針之人還有苦痛之感,等到灌下江哲新開的藥方,小順子見江哲已經氣息均勻,這才放下心來,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小順子眼中露出凶光,看向御醫,方纔他們主僕所言都是機密,若給外人知道,恐怕不免生事。

  李贄雖然一直在琢磨江哲主僕的對話,但是始終沒有頭緒,不明白江哲為何從不說起夫人遇害之事以及仇家之事,但是他心思深沉,知道不可多問,如今見小順子眼露殺氣,怎不知他的心思,便道:『小順子放心,這位賈太醫也是本王信得過的人,他不會出去胡說的。『

  小順子看了李贄一眼,這些日子李贄全力相救,他也是感同身受,不能不賣雍王的面子,便冷冷道:『太醫,若是你說出去一字半句,休怪我不留情面。『

  說罷手指雖然一點書案,堅硬的紅松木桌面立刻留下了一個一寸深的指孔,賈太醫身上一陣哆嗦,連忙道:『小醫自會守口如瓶。『

  接下來的時光更加難熬,江哲始終氣如游絲,小順子每日在他身邊伺候,神色冰冷,彷彿一切都與他無關。而雍王等人也是愁容滿面,這一日,御醫來稟報,只怕江哲性命就在今夜,李贄頹然坐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世子李駿已經去就藩了,石彧也隨之而去,若是江哲過世,李贄心生寒意,自己該如何是好。就在他心中惶惶的時候,突然苟廉驚喜交加的跑了進來喊道:『殿下,殿下,桑先生來了。『

  李贄大喜,剛要站起,卻覺得手足發軟,竟然站不起來了。
薩德 發表於 2007-12-12 18:06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十七章 幕後風波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十七章 幕後風波

  醫聖桑臣其時採藥深山,出山之日,見雍帝皇榜,乃知隨雲瀕死,三日之間,疾馳千裏,奔赴長安,至雍王府,隨雲命懸一絲,醫聖妙手回春,哲乃得生,然自此體愈弱。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桑臣一到王府便直奔寒園,帶著幾個禦醫和小順子打下手,閉門不出,只是不時吩咐下來各種事情。

  李贄等在門外,心中焦慮無比,裴雲傷勢已經全然好了,聽說桑臣到了雍王府,也趕來站在門外等候,他對江哲十分感激,自己按照他的法子和師門商量之後,兩位師叔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已經默許,雖然有悖佛門慈悲為懷的理念,可是也顧不得了,裴雲是他們精心培養的護法弟子,斷然不能和鳳儀門有所瓜葛。為此,他們特意將身上僅有的兩粒小還丹分了一粒給江哲服用。

  眾人在外面等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晚上,才看見桑臣等人滿面疲憊的走了出來。醫聖已經是年將七旬,雖然年邁,須發皆白,但是仍然身體健朗,這兩日禦醫們幾乎還要輪流上陣,他卻是始終沒有走出房門一步。

  走出房門,桑臣一眼看到李贄,上前施禮道:\"老朽多謝殿下費勁苦心,若非有殿下用貴重藥物續命,只怕隨雲等不到老夫相救了。\"

  李贄終於松了一口氣,軟軟地坐倒在侍衛們搬過來的椅子上面,疲倦地道:\"桑先生,是本王要多謝你救回了江先生啊。\"

  桑臣微微一笑道:\"我和隨雲,情同祖孫,我救他也是理所當然,不過雖然他現在已經平安,但是接下來的調養還有費很大心思,老朽只得叨擾殿下了。\"

  李贄連忙站起道:\"自然,就是桑先生不說,本王也要請先生暫留王府的,不論有什么需要,請先生告訴本王,一定不會讓先生失望。\"

  桑臣點點頭道:\"老朽也累了,請為老朽準備住處,明日我再來為隨雲診治,老朽就住在寒園吧,可以隨時照顧隨雲的身體。\"

  李贄連連答應,他早已令人在寒園為桑臣準備住處。

  這時王妃派人過來勸李贄回後府休息,這些日子以來,李贄幾乎吃住都在寒園,根本沒有回去,這下他終於安下心了,這才回到住處,王妃帶著兩個側妃和侍女們伺候著李贄沐浴更衣,好好吃了一頓美餐之後,李贄終於心無牽挂的躺在床上睡著了。

  一覺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李贄起身,兩個侍女過來幫助李贄整理衣衫,李贄笑道:\"王妃呢?\"

  王妃從外面走了進來,笑道:\"殿下大喜,方才寒園派人來稟報,江司馬已經醒了。\"

  李贄大喜道:\"醫聖果然名不虛傳,一夜之後,隨雲就醒了。\"

  王妃忍著笑道:\"殿下,已經過了兩天了,您這一睡怎么也叫不醒,桑先生過來看過,說您是前些日子太過勞心勞力,只要睡醒了就好了。\"

  李贄苦笑道:\"怪不得本王饑腸轆轆,快拿些吃的來,本王要去寒園看望江先生。\"

  王妃拉著李贄到外間用餐,一邊走一邊道:\"殿下一會兒帶著柔藍去吧,這些日子不敢告訴她江司馬的事情,她已經哭鬧了好幾回了。\"

  李贄點點頭道:\"也好,你也陪我去一趟,然後進宮去告訴長樂一聲。\"

  王妃詫異的看著李贄,道:\"殿下不是說此事不妥么?\"

  李贄苦笑道:\"長樂一知道江司馬重傷,立刻就把父皇賞賜給她的玄參送了一半給本王,前兩日還派人來問,是否需要另外半株,若是醫聖還未到,我恐怕真的要去借玄參了。看來長樂對江司馬確實用情極深,我就算不能成全她的心意,也不願她終日擔憂。\"

  王妃點點頭道:\"也好,這樣吧,我帶著柔藍一起進宮,就說帶給長孫貴妃看看,這個孩子雖然年幼,但是聰慧可愛,長樂也很喜歡她。\"

  李贄點點頭,王妃又道:\"殿下,您雖然放了秦將軍他們,可是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派人監視,而且明目張膽,昨日秦夫人親自來拜訪,對妾身說絕非秦青所為,不過大將軍還是把秦青關了起來細細盤問。\"李贄冷冷道:\"這些事情等我和隨雲商議過後再說吧,若是他所為,本王絕不會饒了他。\"

  王妃猶豫地道:\"殿下,您現在和太子他們勢同水火,如果再得罪了秦大將軍,妾身實在放心不下,而且夏侯氏深得皇上寵幸,靖江王郡主這次又是奉父命前來,無論得罪了哪一個,都是很麻煩的。\"

  李贄頓了一下,淡淡道:\"沒什么,有些事情遲早要解決的,只是秦青若真是作出這種事情,真是有辱門楣。\"

  王妃小心翼翼地道:\"我看這孩子不會這樣做的,大將軍家教嚴謹,這孩子秉性善良,雖然有些魯莽,但是這種暗箭傷人的事情他是做不出來的。\"

  李贄猶豫了一下,沒有說什么,他已經親自問過秦青,秦青毫不隱瞞當日的情景,他可以肯定有人挑撥秦青,可是他不能肯定秦青沒有落入圈套,畢竟當日的事情除了江哲之外沒有第二個目擊者還活著,就是秦青說得是真話,也不排除他趁著有人行刺而落井下石的可能,但是事關重大,李贄不願告訴王妃,只是淡淡道:\"本王會秉公而斷的。\"

  無論如何雍王府總算暫時平靜下來,這些日子以來王府上下人仰馬翻,如今總算風平浪靜了,當然暗中的波濤洶涌就不是普通人所能了解的了。

  太子府邸,魯敬忠怔怔地看著手中的情報,突然震怒的撕碎了紙張,過了片刻,他起身走出房間,走到殿門處,卻聽見裏面歌舞正酣,魯敬忠搖搖頭,悄無聲息的走了進來,只見太子李安坐在上首,懶洋洋的看著那些舞女優美的舞姿,見魯敬忠進來,而且神色不好,李安一揮手,這些舞女樂師都退了下去,他問道:\"少傅為何如此憂慮,不就是江哲性命保住了么,我們的目的原本就不是他的性命啊。\"

  魯敬忠憂心忡忡地道:\"殿下,這些日子臣仔細閱讀情報,發覺咱們犯了大錯。\"

  李安一愣,坐直身軀道:\"少傅何出此言。\"

  魯敬忠道:\"殿下,從前我認為江哲雖然是國士,但是說句實話,我們不缺文武之才,所以他雖然軍略國策上都有不凡之處,臣也不甚在意,只要殿下登基之後,他若願意效命,用之不晚,反正殿下還不是皇上,用不著急於招納才俊,引得皇上疑心,臣還暗笑雍王不知檢點,就是江哲才華再高,不入中樞,又有什么作用,原本臣建議刺殺江哲,不過是想挑起雍王和秦大將軍的衝突罷了。不料當日情況詭異,竟有另外一批刺客搶了先,雖然他功敗垂成,還是我們安排的人得了手,之後雍王的反應殿下也看到了,臣這才想到莫非我們踩到了雍王的要害。\"

  李安點點頭道:\"你說得有道理,這些年來我們沒少難為老二,何曾見他這樣強硬,先到父皇面前哭訴,又調近衛軍入城,連父皇賞賜的玄參他都不珍惜,還向長樂公主借了玄參,連老六都上桿子巴結,想到這裏,孤就生氣,怎么六弟這樣糊涂,他還有沒有把孤看在眼裏。\"

  魯敬忠道:\"正是這些讓臣起了疑心,仔細閱讀舊日情報之後,才知道臣失職了,這個江哲,從前臣只是以為他是棟梁之才,可是臣仔細推敲,此人竟是一個善於陰謀詭劃的奇才。\"

  李安揚眉,示意魯敬忠講下去,魯敬忠道:\"此人以文才揚名,他在南楚德親王幕中參讚,臣初時沒有覺得奇怪,只道他不過是附驥罷了,而且我們所得情報,雖然知道德親王很信任他,但是並沒有看到他獻了什么計策,雖然知道他軍務處理的不錯,可也覺得無關緊要,這些日子,臣收集了德親王全部戰報,發覺只有在江哲在其軍中的時候,德親王的戰術才變得詭異陰狠。還有江哲一曲送了蜀王性命,雖然傳為美談,但是人人都以為是德親王的命令,江哲不過捉刀而已,但是如今想來,未必不是江哲自己的意思。只是此後江哲臥病數年,所以人人都沒有留意,若非臣遍閱南楚情報,只怕也不能發現這一點。\"

  李安笑道:\"少傅是否過於憂慮了,這都是沒有證據的事情?\"

  魯敬忠道:\"確實沒有證據,可是殿下,齊王為什么想要跟雍王爭奪此人,這次又巴結地送去貴重藥物,殿下不是說梁婉曾經稟告過殿下,說雍王和齊王都曾經讓她注意江哲,只是咱們以為雍王賞識江哲的才華,殿下知道,雍王是愛才如癖的,至於齊王總是胡鬧,所以殿下也沒有放在心上,現在看來,雍王和齊王只怕都知道此人的厲害,只有太子和臣把江哲看成一個才華橫溢的文人罷了,所謂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雍王是用他的器重,讓我們相信江哲是屈原賈宜一般的名士,卻讓我們忽略了此人實在是良平一流的謀士啊。\"

  李安道:\"少傅細心,孤是知道的,可是也未免太過慮了,此人投靠雍王以來,並沒有什么建樹可言啊。\"

  魯敬忠眼中閃過一絲警惕道:\"這正是臣擔憂的,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另外若是臣猜得不錯,此人用計應該是陰狠嚴密,不拘一格的,只怕我們會中了圈套,所以臣原本希望他死掉的,可是沒想到這樣的重傷還讓他逃出了生天。\"

  李安寬慰道:\"少傅才智過人,就是那人再有本事也不是少傅的對手啊,大不了我們再派一次殺手。\"

  魯敬忠眼中先是閃過一絲得意,卻搖頭道:\"這就是另外一件被我們忽略的事情,他身邊有一個暗藏的高手,名叫李順,據說是南楚宮中一個宦官,在建業城破的時候托庇於江哲,也被雍王一起帶了回來,我事後查閱關於此人的情報,發覺十分稀少,因為此人幾乎終日和江哲形影不離,江哲深居簡出,這人也是如此,殿下知道,雍王府上下如同鐵桶一般,很難滲透的,尤其是江哲身邊更是侍衛眾多,我們的探子根本就沒有留心到此人,據夏侯所說,那個李順武功已經到了不著皮相的境界,除非是他那種級別的高手,或者是擅長品鑒的人物,很難看出他的深淺,我們的探子這一點實在是差了一些,又沒有特意留心,這才忽略了這個人,據夏侯說,此人武功必然遠在他之上,我們若是再派殺手,只怕行不通了。\"

  李安神色不安地道:\"少傅,那你說該怎么辦。\"

  魯敬忠道:\"所謂兵來將擋,殿下也不必過於憂心,只是我們多加小心,一旦殿下登基,就不用憂慮了,若是情勢緊急,大不了我們派些厲害的殺手去,李順的武功再高,還能高過那個人么?\"

  李安點點頭道:\"少傅說得是。那么我們的生意要不要緩一緩?\"

  魯敬忠道:\"這倒不必,夏侯說,那個刺客十有八九是南楚派來的,我怎么也不相信一個南楚降臣會和錦繡盟有什么勾結,而且我也不信他在難處有什么勢力可言,現在雍王焦頭爛額,我們正好趁機做幾比打得,等到雍王有所察覺,我們已經不幹了,倒是殿下,臣還是勸殿下疏遠夏金逸,他是和江哲起了衝突才進府的,我擔心他有異心。\"

  李安不耐煩地道:\"少傅,你知道的,夏金逸雖然和江哲起了衝突,卻是因為關中聯而起的,而且就是孤是江哲,也會像他那么做的,再說本王派人監視夏金逸,他除了和綠娥卿卿我我,就是忙著排練歌舞,這次江哲重傷,雍王府一片混亂,他若是姦細,不是特別關心就應該裝作漠不關心,可是你也知道,他雖然好奇卻沒有一絲同情,還嘲諷雍王府的人,除此之外就是把綠娥弄到手了,他若是雍王府的姦細,這些日子還不忙著收集情報,再說,這種只會聲色犬馬的人,老二恐怕看不上的,你放心,本王不會讓他知道什么機密的,這小子也不是這塊料。\"

  魯敬忠皺皺眉,不再勸諫,他總不能說殿下這些日子被夏金逸引誘縱情聲色,已經引起某些人的不滿吧,這種事情勸也勸不來的。

  李安擺手道:\"好了,少傅加強對雍王府的監視就是了,不用過慮。\"魯敬忠只得唯唯稱是。

  李安這時神情一變,道:\"只是有一事我十分不安,齊王事先沒有警告你我江哲之事,如今又是巴結討好,你說齊王是不是有了異心。\"

  魯敬忠道:\"殿下,天下誰沒有私心呢,臣認為齊王也只是喜歡賢才罷了,這一點私心殿下應該不用介意的。\"

  李安有些不滿的看了魯敬忠一眼道:\"既然你這樣說了,孤也就算了,不過你要好好留意齊王,孤可不想眾叛親離。\"

  魯敬忠神色不變地道:\"臣一定注意齊王的舉動,若是殿下擔心,不妨問問蘭妃娘娘,她和齊王妃是同門,一定會知道一些的。\"

  李安冷冷道:\"孤已經問過蕭氏了,她說齊王妃告訴她,說是齊王不過是因為顧念江哲曾經治好過他的毒傷,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所以沒有放在心上,今日聽了你的話,老六的話必然不盡不實,還是你替孤留意此事吧,孤絕對不允許另外一個雍王出現。\"

  魯敬忠恭恭敬敬地道:\"臣遵命。\"

  在長安一處宅院之中,夏侯沅峰正站在園中,賞玩著初開的梅花,如今已是二月末了,幾株早梅含苞待放,這時一個青衣小廝從後面匆匆走來,看到初春的陽光下有著如同梅花一般俊雅容貌的少主人,他神情呆了一下,然後高聲道:\"公子,客人想要見您。\"

  夏侯沅峰微微一笑,道:\"這就好了。\"說罷剪下一枝梅花,插到瓶中,就這樣捧著瓶子向客房走去。走進客房,他將花瓶放到桌子上,淡淡的梅花香氣立刻盈滿了房間,他對著床上的那位中年人淡淡說道:\"毒手邪心,你的傷勢已經好了么?\"

  毒手邪心冷冷的看著這個當日救出自己的俊美少年,森然道:\"我的傷勢已經好了,你有什么條件可以說了吧。\"

  夏侯沅峰微笑道:\"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很不幸,江哲江隨雲已經逃出生天了。\"

  毒手邪心心中一緊,但他冷然道:\"那么你這個黃雀也沒有佔到便宜啊。\"

  夏侯沅峰淡淡道:\"按理說,你是南楚間諜,我應該殺了你的,可是我實在是不願殺你,畢竟你我的目標並不衝突,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行刺,你可願意。\"

  毒手邪心冷笑道:\"你當我是白癡么,不說現在江哲身邊必然防衛嚴密,現在順公公也不會離開他左右。\"

  夏侯沅峰眼睛一亮道:\"你對李順很熟悉么?\"

  毒手邪心看破了他的心思,淡淡道:\"不算熟悉,不過我曾經監視過江哲一段時間,知道他經常出入江哲的府邸,只是沒有料到他武功如此高強罷了,這次若非他不在,我恐怕就上門送死了。\"

  夏侯沅峰淡淡道:\"這些日子京城的盤查已經松懈了很多,你如果願意,我可以送你出城。\"

  毒手邪心冷然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夏侯沅峰笑道:\"我的目的很簡單,我要你引開雍王府的注意力,在他們追捕你的過程中,我希望你能讓他們相信,和你合謀殺人的乃是秦青,當然我會盡量助你逃回南楚,若是不行,還請你自行了斷。秦青是什么人你清楚,我想雍王和秦大將軍發生爭執,對你們南楚也是有好處的。\"

  毒手邪心知是一個九死一生的任務,淡淡道:\"也好,最多我的性命還了給你就是,只是你也必須做一件事情,你必須在兩年之內殺了江哲。\"

  夏侯沅峰微笑,舉手立誓道:\"夏侯沅峰立誓必定在兩年之內殺死江哲,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毒手邪心淡淡道:\"我雖然不信你的誓言,可是我相信你必須殺死江哲,否則除非你終生不讓他知道射那一箭的是誰,否則,你一定會死在他手上。\"

  夏侯沅峰微微一笑,當日他看見小順子匪夷所思的輕功,便知道太子殿下得罪了一個十分可怕的敵人,所以臨時起意,把搶先刺殺江哲的刺客救走了,希望他能夠達成自己的目的,不過射那一箭的人不是自己呢,若非讓毒手邪心這樣認為,他怎會乖乖的聽從自己的安排,想到那個殺手黃雀,夏侯沅峰惡意的想道,不知道那人清不清楚也有人用弓箭瞄準了他呢?世間的事情真是無巧不成書,誰會想到有三波殺手同時到了寒園呢?
薩德 發表於 2007-12-12 18:06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十八章 死裏逃生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十八章 死裏逃生


  隨雲稍愈,桑臣辭別長安,臨行王以千金相贈,先生推辭,哲勸曰,金帛非為酬功,僅略助行資,且天下貧病者眾,先生善救之。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死裏逃生是什么感覺,這大概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到,所以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雖然感覺到渾身麻木,心口更是劇痛難忍,仍然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容,艱難的動動四肢,又是一陣疼痛,更加確認自己還活在世上,不是到了陰曹地府,我呻吟出聲,嘶啞的聲音剛剛從唇邊溢出,已經有人過來挑起了床上的錦帳,我仔細看去,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禦醫,我勉強露出一絲微笑,他驚喜的回頭叫道:\"江大人已經醒了,快去通知桑先生。\"接著耳邊傳來沉穩的腳步聲,然後我就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

  雖然多年不見,可是桑先生的相貌沒有太多的變化,須發灰白,相貌清瘦,眼神總帶著那種專注和無情,是的,無情,桑先生在天下人的口中是妙手回春的神醫,經常不辭辛苦為貧苦之人醫病,可是他的心卻是冰冷無情的人,這些我當年就知道了。病人在他眼裏只是面孔模糊的男女,他醫治病人的時候固然是專心致志,對於病人的病情變化、心情波動都了如指掌,可是事後病人若是痊愈,那么在他來說就是陌路之人,若是病人不幸逝世,他也斷不會有一分傷心難過。或許,在桑先生眼裏只有病人和健康人這種分法,對於他來說,病人只是用來驗證醫術的工具罷了,若說有誰例外,那么大概就是我了。

  記得當年初次相見,父親求他醫病,他只看了一眼就說父親病根入骨,就是醫治也不過數年性命,父親原本有些失望,甚至有不再醫治的打算,是我對父親說道:\"數年對於常人來說雖然短暫,但是對咱們父子卻是至關重要,兒尚年幼,若無父親照料,不免顛沛流離,父親若是就此不起,又如何能夠放心孩兒將來生計,不如父子相依為命,多捱數年,若是父親苦痛纏身,兒自然不敢強求父親,可是只要孩兒細心照料,父親應該沒有多大苦楚的。\"

  父親原本只是一時灰心,見我言辭懇切,便再度求醫,桑先生聽了我的說話,只是淡淡道:\"這孩子倒也通達。\"說罷就留下替父親診治,而且羈留數月,教我醫術,我曾聽他說過,他沒有什么行醫濟世的志向,行醫只是他的謀生手段罷了,雖然他說得如此冷漠無情,可我偏偏喜歡他這般率直,而且桑先生眼中見不得病人,不過幸好他平日沉默寡言,若是給人知道世人心目中的杏林醫聖這般心思,只怕要大驚失色了。

  看到桑先生,我不由流出淚來,這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長輩了。桑先生明白我的心思,走過來替我診脈,淡淡道:\"隨雲,你的傷勢已經沒有大礙,這些日子,你服了不少貴重的補藥,雖然救了你的性命,可是不免有些元氣太盛,這些日子,你先慢慢調養,等你傷勢痊愈之後我再為你細細醫治調養。\"

  我用目光詢問地看著桑先生,他微微一笑道:\"你是問雍王殿下和那個一直替你用真氣續命的小子么,雍王這些日子以來太過疲倦,我已經讓他回去休息,據說殿下一覺睡下,現在還沒有醒呢,你那個隨從確實忠心不二,不過我見他內力消耗太甚,又不肯去休息,所以用了一劑藥,讓他乖乖的去休息了,等到他醒來之後,正是破而後立的好時機,我會監督他好好閉關練功,你這孩子先天不足,練武不會有太大的成就,他倒是練武的奇才,雖然說他的武功確實是精妙非常,但是能夠練到這個程度還是他天資過人,我那幾手武功還沒有傳人,不如教了給他,你是我半個弟子,他對你忠心耿耿,教給他也是一樣。\"

  我不由大喜,桑先生的武功深淺雖然我不知道,但是從他的語氣可以看出應該很不凡的。轉念一想,我想起雍王多日來一定是十分勞累,否則怎會一睡不醒,不由有些焦急,連忙握住桑先生的手,在他手心裏寫了一個\"王\"字。桑先生微微一笑,道:\"難道殿下對你這般親厚,我已經去看過他了,你放心吧。\"

  我這才松懈下來,這時一個侍女端過一碗藥來,小心的服侍我服下。服下藥之後,我覺得又有了困意,便又昏昏睡去,就這樣一連數日,我便是在睡眠和服藥之中度過,直到七天之後,我才不用喝那種加料了的湯藥,終於可以清醒的躺在床上了。

  我摸摸有些僵硬的雙腿,很想下床走動一下,可是卻被桑先生阻止了,小順子原想來服侍我的,誰知道卻被桑先生一句\"天下武功高手多得是,你還想你家公子受這樣的傷么?\"就擋住了,現在正在閉關苦練,好像桑先生的內功心法雖然和小順子大相徑庭,可是桑先生在武技上的研究可不是小順子可以比的,所以我耳邊也清凈了不少,至少沒有人鬧著跟我請罪了。雍王和王妃帶著柔藍看過我一次,之後就被桑先生禁止來看我,說要我好好修養,免得為外面的事情煩心。從那以後,雍王除了每日派人來問候之外,就沒有再過來了,聽桑先生說,好像雍王正在親自整飭王府防衛,因為從前的防衛對於江湖高手不免有些漏洞太多。靜養雖然有益我的身體,可是也未免太鬱悶了,就連我最愛的書本也不讓我碰一下,桑先生只拿了幾本清凈無為的道家經書給我看,說是讓我平靜心情,不過倒也頗見成效,要不然怎么我心情平靜了許多,經歷了生死,覺得很多事情都看得淡了,就是飄香的影子也不會總在心上徘徊不去,就是想起來,也多半是那充滿幸福的甜蜜,而非肝腸寸斷的苦痛。

  又過了五六天,桑先生終於允許我下床走動了,小順子也已經回到我身邊,在他的攙扶下,我輕輕的走了病愈之後的第一步,腳步感覺比棉花還軟,在房間裏走了不到一圈,我就有些氣喘吁吁了,如今已經是三月中旬,園子裏面幾株碧桃已經開花了,春風雖然還有些寒意,但是已經不那么刺骨了,小順子讓人將園子裏面的一座涼亭三面用蜀錦圍住,擋住了春風,又在亭子裏面鋪了厚厚的波斯毯,放上軟榻桌椅,我舒舒服服的坐在軟榻上,披著雍王殿下去年冬天賞賜的銀狐裘,桑先生坐在椅子上,雙目微闔,小順子卻在一旁煮茶,不多時兩杯熱茶送了過來,我一飲而盡,只覺的四肢百骸都是一陣舒暢。

  桑先生也是一飲而盡,微笑道:\"殿下送來的茶果然不錯,隨雲,雍王待你如國士,看來你是不肯隨我隱居的了。\"

  我一愣,問道:\"先生為何這樣說,莫非是不喜歡哲效力雍王么?\"

  桑先生淡淡一笑道:\"這些世間俗事,我也懶得理會,雍王又不是什么昏庸之輩,你輔佐他也沒有什么不好,只是為你身體著想,我倒想讓你辭官歸隱。\"

  我淡然道:\"可是我的身體從今以後不能勞累了么?\"

  桑先生搖頭道:\"不只如此,隨雲,你傷勢雖重,但是只要細心調養,數年之後就可恢復如常,這幾年只要仔細一些,也沒有什么大礙,只是心病難醫,你的心脈被七情所傷,若是不能夠平心靜氣,潛修養病,只怕十年之後就會病入膏肓,若我所料不差,你必然是在身心俱疲的時候經歷了大喜大悲之事,因而傷了心經,這些年來又是悲傷未止,所以才養成宿疾,你雖然醫術不錯,只是良醫難以自醫,這才導致今日。\"

  小順子聽得面色蒼白,他一言不發的望著桑臣,桑臣微微搖頭,嘆息了一聲,不再說話。

  我方從生死關頭走出,卻又聽到這樣的消息,但是奇怪的是,我心中卻沒有絲毫難過,淡淡一笑道:\"這也是哲命中注定,就是哲從前有心歸隱,如今受了雍王殿下這樣的恩情,若不能報答,豈非終身難安,再說,若是心緒不寧,深山苦修又有什么用處,弟子不敢相瞞,我身負殺妻血仇,此恨不雪,死不瞑目,如果能夠潛修。不過十年時間已經足夠,弟子自信可以報仇雪恨,輔佐雍王成就大業,到時候湖海漂泊,至生死於度外,視富貴如浮雲,豈不快哉,人生至此,死又何恨?\"

  小順子先是臉色蒼白,聽到後來卻是神色轉為平靜。桑臣看了他一眼,問道:\"你也由得你主子胡來么?\"

  小順子恭恭敬敬地道:\"公子喜歡如此,奴才只有依著他,最多奴才相隨泉下,想必不會令公子寂寞的。\"

  他這般說法,我卻也不感動,經歷生死之後,我許多想法都有了不同,小順子就是為我殉死,我也只覺得多了一個泉下友伴,而且憑我的手段,讓他活下去又有什么困難的,所以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表示知道他的苦心,他這么說不過是為了讓我努力多活幾年罷了。

  桑臣微微苦笑道:\"罷了,這也由你,不過我這段時間會替你好好調養一下,以後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我疑惑地問道:\"怎么先生還要遠遊么,先生年紀這樣大了,又何必還要四海為家呢?\"

  桑臣淡淡道:\"我年紀大了,不願介入俗世的紛爭,這裏波濤洶涌,我可不比你們年輕人,禁不起風浪了。不過我年紀確實不輕了,這次我準備回故鄉隱居,你如果日後有事情,可以到東海蓬萊尋我。\"

  我點點頭道:\"先生說得是,若是局勢平穩下來之後,我也想去看看海外仙山的風光。\"

  桑先生猶豫了片刻,又道:\"隨雲,你的仇人可是鳳儀門么?\"

  我身子一震,淡淡道:\"先生怎么會這樣說?鳳儀門執武林牛耳,乃是白道精神領袖,又是大雍元勳,我怎會和她們為敵呢?\"

  桑臣淡淡道:\"你不用擔心,我和鳳儀門沒有什么關係,鳳儀門主成名之時,我已經是不惑之年,雖然她幾次想請我作客卿,我沒有答應,這次她們找上門來求醫,我看了一看,就知道那個梁婉是中了斷恩草配制的毒藥,斷恩草無藥可救,而這世上有這種藥物的,只有你我二人,所以我知道必然是你所為,可是你從來不會作出沒有道理的事情,所以我並沒有告訴她們,只說好好照顧,梁婉還可以恢復如常,只是過去的記憶是回不來了。\"

  我有些放下心來,問道:\"先生不會怪我如此辣手么?\"

  桑臣淡淡一笑道:\"我從不過問世間俗事,只是這斷恩草未免太毒辣,以後不要用了。\"

  我又問道:\"先生如何看待鳳儀門呢?\"

  桑臣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鳳儀門主是個可憐人,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你要做什么無可厚非,但不可傷了自己的身體。若有仇恨,你只要記著仇人是誰,至於那段仇恨還是忘記的好,焚心銷骨,不記得才是對自己的善待。\"

  我寬心的輕施一禮道:\"多謝先生教誨。\"這個世間唯一能夠讓我屈從的人已經擺明了不會過問我的事情,那么我就真的沒有什么顧忌了。雖然不知道桑先生和鳳儀門主有什么樣的過往,但是那已經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了。

  桑臣嘆了一口氣,這個孩子自己一見便覺得性情相投,雖然年齡如同祖孫,自己也真的將他看作孫兒,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是不能扭轉他的心意的,鳳儀門主梵惠瑤曾與他數次把酒相談,那個女子,是光芒萬丈的存在,雖然自己已經習慣獨自一人的生活,但是也曾經對她動過心,還將自己收藏的太陰心經的殘本送了給她,若沒有自己給她的那一份,那么相信她不會有今日的成就,至少也會慢上十年,他從來沒有後悔過,因為武功對他來說並不重要,可是為了這個遲早會和鳳儀門主對上的孩子,他將所有武功都傳了給李順,想必這樣李順就能夠更好的保護江哲吧。

  看了看江哲,桑臣淡淡道:\"我這就要走了,你好好保重。\"

  我連忙道:\"今日太倉卒了,還是多留幾日,我也好送先生一程。\"

  桑臣微微一笑道:\"不用了,你身子不好,送我做什么。\"

  這時遠處傳來輕快的聲音道:\"怎么,誰要走了。\"我抬頭看去,卻是雍王李贄帶著司馬雄走了過來。便說道:\"殿下,桑先生這就要走了。\"

  李贄忙道:\"先生怎可如此匆忙,上次救了本王一命還沒有來得及報答,這次又救了江司馬性命,若不多留幾日,只怕都要說本王招待不周。\"

  桑臣淡淡道:\"多留無益,隨雲已經沒有大礙,老朽尚有事情待辦,所以只得告辭了。\"

  李贄見桑臣言辭堅決,知道不可勉強,便令人取來價值千金的金珠,道:\"本王不敢強留,請先生收下這些金珠,不敢言謝,只是相助盤纏罷了。\"

  桑臣淡淡道:\"隨雲是我故舊,若非殿下不惜名貴藥物,只怕早已喪命,桑某感激不盡,怎敢還收金銀。\"

  這下雍王可不答應,連連懇求桑先生收下,我知道桑先生的脾氣,不願他們弄僵了,便勸道:\"先生,這些金銀還是收著吧,若是傳出去說是雍王殿下連路費都不給,只怕也不好聽,而且先生常常為貧病之人醫治,他們無錢買藥,也常常害先生解囊相助,殿下這些金銀,先生就當是替他們收下的吧。\"

  我這些話正中要害,桑先生雖然心冷如冰,但是見到患病之人卻是總要醫治的,當然免不了自己掏腰包,所以總是囊空如洗,幸好他救過的人成千上萬,到處都有人接待他,不過那些人恐怕不知道桑先生根本記不得他們是誰吧。

  桑臣覺得江哲說得也有道理,便收下金銀,告辭而去。雍王親自相送,只有我被禁制跟去,只能眼睜睜看著桑先生走出寒園,唉,人世上我只有這一個長輩了,相聚不過幾日就要分離,離愁別緒不免涌上心頭。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

  小順子代我相送之後很快就回來了,他神色有些猶豫地道:\"公子,要不要查查桑先生和鳳儀門主的交往,這些事情好像沒有見過情報。\"

  我淡淡道:\"不必了,桑先生得為人我很清楚,他既然說了不管就是不管。我們若是殺了鳳儀門主,桑先生不會見怪的,只要我們不要對鳳儀門主使用過分的手段就行了,再說鳳儀門主是什么人物,就是我們毀了整個鳳儀門,也未必能夠傷害到她。\"

  小順子神色一變,問道:\"若是鳳儀門主將來逃走,那么豈不是後患無窮,總要有法子困住她才行。\"

  我看看小順子,微微一笑道:\"這個倒是有法子,不過得看你的了,如果你能夠接下鳳儀門主百招而不敗,那么我就有勝算了。\"

  小順子神色堅毅地道:\"公子放心,我會辦到的。\"我微笑點頭。又道:\"殿下怎么還沒過來,他今日過來一定是有事情和我商議。\"

  小順子臉色頓時變得十分古怪,半晌才道道:\"剛才殿下收到一些消息,所以沒有過來,想必一會兒就過來的。\"他的話音剛落,我已經看到了李贄的身影,而我卻沒有來得及追問小順子為何神情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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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十九章 亭中秘議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十九章 亭中秘議

  李贄走了過來,神色間有些不安,我知道他是覺得這么快就來打擾我未免有些苛刻,畢竟我現在重傷初愈,還不便處理事務,不過想一想我重傷昏迷一個半月,這些天又被桑先生禁制會客,雍王殿下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和我商討。所以我在小順子的攙扶下站起身來,朗聲道:\"殿下請到亭中來吧,請恕哲不便遠迎。\"李贄連忙上前道:\"隨雲不要出來,外面風大。\"說著幾步走進亭子,笑道:\"這法子不錯,又可以品茶賞花,又不用擔心吹到寒風。你快坐下吧。\"

  剛才的動作已經讓我出了一頭的冷汗了,也不客氣,我坐了下來,淡淡道:\"殿下,請先喝杯茶再說吧。\"

  李贄欲言又止,接過了小順子遞過來的香茶,喝過之後,才道:\"隨雲,雖然有些難為你,可是你說本王如今該怎么辦呢?\"

  我微微一笑道:\"殿下做的很好啊,趁機充實了宿衛,得到了陛下的同情,秦青、夏侯沅峰、靖江王郡主都有嫌疑,這段日子只怕會給殿下不少方便,秦大將軍恐怕也會因此偏向殿下幾分,畢竟秦青嫌疑最重,殿下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

  李贄赧然道:\"本王也是情急,可是如今該如何收場才好,還有,不知道刺客是誰,隨雲可有想法?\"

  我淡淡道:\"射我一箭的人我雖然看到了,可是距離太遠,不知道他的身份,不過殿下,不管是誰,不可因為隨雲亂了方寸,殿下還是找個機會和秦大將軍和好才是。\"

  李贄皺眉道:\"你說得不錯,可是若是秦青所為,本王豈可容他活在世上,不查個水落石出,本王絕不善罷甘休。隨雲,你先前曾說有些布置,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

  我看了一眼小順子,這些日子桑臣在我身邊的時候,小順子偷偷出去見過陳稹一次,昨日已經跟我報告過,這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太子已經和錦繡盟做了兩次交易,我們也賺得不少,當然也沒有忘記把太子如何走私,調用了哪些親信一一記錄下來,這些昨日已經到了我的手裏,不過目前我還沒有動用這步棋的意思,總要等到太子積重難返的時候才動手的。

  想了一想,我淡淡道:\"這些事情有礙王爺清譽,殿下還是當作不知道的好。\"

  李贄一愣,猶豫地道:\"隨雲,不是本王矯情,你行事可不要太過分,若是有害社稷黎民,本王寧可不要這個儲位。\"

  我微微一笑道:\"殿下放心,臣不會去做那些事情的。\"有一句話我可沒有說出來,若是太子要去做,關我什么事情呢?可沒有人會要我替太子承擔他的罪名吧,我最多不過是教唆,可是那滔天罪行,可是太子自己犯下的。

  李贄釋然道:\"那就好,隨雲,這是這些日子以來的情報,你慢慢看一下。\"

  我拿起雍王遞過來的節略情報,仔細研究了起來。

  這些日子太子方面偃旗息鼓,畢竟他是雍王的死敵,這時候就是落井下石也不能太明目張膽的,畢竟還有皇上在,這次皇上也很猜疑太子,所以不免有些警告,太子因而隱忍,整日躲在府邸裏面聲色犬馬,不亦樂乎,而替太子操辦這些的就是太子新近寵愛的侍衛夏金逸,夏金逸雖然放蕩,但是這些方面可真的是天才,將府內的歌女舞姬調教的十分出色,唱得是銷魂曲,舞的是天魔舞,把個太子迷得神魂顛倒,每日裏都在脂粉陷阱裏面沉醉,若非內有側妃蕭蘭,外有少傅魯敬忠,只怕太子府上下已經一片混亂了。看到這裏,我不由微微一笑,見微知著,太子還沒有登基就開始享樂,看來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過太子這個樣子也是一種迷惑吧,陳稹送來的情報早就說過這些日子太子忙著走私軍械呢,連著兩批軍械讓太子食骸知味,又忙著走私第三批,錦繡盟也十分滿足,不過好事不長久,雖然利益動人心,可是只要我們動動手腳,就能讓他們內訌起來。走私的事情太子想必都交給了魯敬忠他們去辦,這樣想來,太子的心機也不尋常,就是一旦犯了事情,哪怕追究到魯敬忠身上,也不過是太子禦下不嚴,甚至可以上表請罪,說自己耽於女色,被下屬蒙騙,不過這樣的心機再深也不過是個梟雄罷了,想要為萬民之君主,焉能推諉罪責。

  那幾個涉嫌刺殺我的人也都有相關的情報,秦青被秦大將軍關在府中不許外出,據說秦大將軍動了家法,秦青被打得下不了床,夏侯沅峰一切如常,這一點有些不正常,他的住處很嚴密,雍王又不便沒有證據就去驚動這個皇上最寵愛的侍衛,所以不知道他暗裏作些什么,靖江王郡主李寒幽是奉父命進京謁見皇上,靖江王沒有子嗣,派女兒上京祝賀也是允許的,不過李寒幽鳳儀門弟子的身份未免有些礙眼,而且靖江郡主這些日子總是在皇後身邊,據說是因為靖江王有意為女兒選擇佳婿,所以托付皇後作主。據說,皇後有意把李寒幽許配給秦青。看到這裏我心中一寒,若是讓鳳儀門勾搭上了秦彝,這可是太可怕了,看來不論這次是否秦青行刺於我,都不能處置他了。仔細的回想那日的刺客,回憶他一切形跡,我豁然開朗,不管這人是誰,這人絕非秦青,想起當日的情形,我終於了然,有人挑撥離間,然後行刺於我,嫁禍秦青,可巧被毒手邪心搶了先,挑撥離間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終於鎖定了對手,我看向魯敬忠的名字,這個人真是可怕啊,恐怕他們這次的目的只是讓雍王和秦彝結仇,選中我大概是因為我是雍王新收的親信,我這次算不算是無辜受難呢,不過現在雍王這樣情急,看來我就是想韜光養晦也不成了,這人心機真的十分厲害,不過這人缺點也很明顯,若是我用計策,絕不會這樣赤裸裸的挑撥,要讓對手自動跳進圈套才好。現在秦彝和秦青只怕更恨那挑撥離間之人,不過說也奇怪,雖然是為了挑撥秦青,那個我和公主有私情的謠言也太虛假了。

  這些情報並非特別詳細,想必原始的情報資料都在雍王的書房裏面,畢竟雍王不願我多費腦筋,大部分都只有幾行字而已,我也不去多想,那些情報都是關於我遇刺之事的調查,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我並不急於知道,目前我只要知道現在的局勢就可以了。

  放下情報,我淡淡道:\"殿下,這件事臣的心裏已經有數,請殿下不用挂心,這幾日殿下不妨多到宮中走動,殿下放松一些,臣才有可乘之機,刺殺臣的人不是為了私仇,所以臣也不會報復,只要殿下取勝,臣的仇自然也報了。\"

  李贄喜道:\"隨雲已經明白了么,那么是誰刺殺你的,本王絕不輕饒。\"

  我淡淡一笑道:\"殿下,臣沒有證據,現在也不好說是誰,可是總不會放過他們就是,殿下暫時不要松口,拖延大將軍一段時間,若是此時解決,恐怕大將軍也不能阻攔靖江王郡主和秦青將軍的婚事,若是秦青有嫌疑在身,那么大將軍就可以婉言謝絕了。\"

  李贄放下心中大石,喜道:\"不是秦青就好。\"

  我連忙道:\"殿下不可聲張,甚至可以暫時表示對大將軍的敵視,這樣才能令敵人疏於防範,大將軍不會因此怨怪殿下的。\"

  李贄點點頭道:\"正事談完了,還是兩件事情本王得跟你說一聲,一件就是這次父皇允許我充實宿衛,我已經讓司馬雄到軍中精挑細選,本王從前總是想勇士應該在沙場揚威,所以府中近衛沒有特意選拔,以至這次害得隨雲你受了重傷,這次本王命令在軍中舉行大比,選出千人作為王府護衛,本王已將千名近衛中的八百人分為乾坤坎離震艮巽兌八衛,負責王府防務,從今之後,雍王府以軍法治下,如有懈怠職守者斬立決,另外二百人是其中佼佼者,我已經安排了五十人為隨雲你的親衛,他們很多都是內功不錯的江湖子弟,絕對可以擋住一流高手的刺殺,這些人的賞罰由你親自作主,不必向本王請示。\"

  我心中一暖,雍軍中的大比十分隆重,分為三場比賽,騎射、騎戰、步戰,必須要三場全勝,才能成為勝利者,這種大比,若要取得軍中第一勇士的稱號,是要血戰無數次才能成功的,雍王使用大比挑選護衛,也就是說中選者都是千裏挑一的勇士,而且撥給我的護衛竟然大半都是江湖出身,看來雍王這次是下了血本了。

  我連忙向雍王道謝,這是小順子臉色變了又變,終於忍不住上前下拜道:\"奴才方才出言不遜,得罪殿下,還請殿下恕罪。\"

  我心中一驚,雖然早就看他不對頭,不料他竟然觸犯了殿下,連忙道:\"小順子,怎么回事,你如何得罪了殿下。\"

  小順子赧然道:\"方才殿下得到回報,說刺殺公子的毒手邪心終於露了蹤跡,而且已經幾次殺出重圍,我很想去殺了那人替公子報仇,但是又擔心公子的安危,忍不住譏諷殿下說,‘若非裴將軍恰好在寒園做客,只怕公子早就性命不保,毒手邪心一個小小的刺客,在雍王府來去自如,現在又在外面囂張,真是令大雍勇士顏面掃地。‘\"

  我聽得出了一身冷汗,連忙起身道:\"小順子無知,冒犯殿下,還請殿下恕罪。\"

  李贄揮手讓我坐下,苦笑道:\"是本王對不住你們主仆,這次本王精選的侍衛絕對可以保證隨雲的安全,而且,本王已經下了令旨,從今之後,每三個月就要進行一次大比,排名最後的十人要和新選進來的侍衛比武,若是不能完勝,就得斥退。隨雲你的親衛雖然賞罰由你決定,可是人選更換不能由你決定,小順子,你武功如此高強,遠遠超出本王的估計,以後隨雲的親衛中,你若覺得誰不能勝任,就可以將他斥退,不要依著隨雲的性子,他這人有時心慈手軟,就是覺得不稱職也不願說出來。\"

  小順子連連點頭,他前幾日曾經建議我把秘營的人手招一些進來,但是秘營的長處在於隱秘,若是真刀真槍,恐怕還不是這些軍中高手的對手呢,而且秘營不適合曝光的,所以我沒有答應,此刻見我安全有了保證,小順子喜笑顏開地道:\"奴才鬥膽,請讓奴才親自去選拔公子的親衛。\"

  李贄點頭道:\"好吧,這些人將來大半是要由你來調動的,你去選拔也好,司馬雄這幾日正在分配,你不妨去看看吧。\"

  小順子連忙點頭,他舉目向我請示,我知道他忙著確保我的安全之後就要去追殺毒手邪心,也就不攔著他,反而說道:\"你快些去辦這件事,這么長時間毒手邪心蹤影全無,如今我的命保住了,他倒出現了,我也想你去好好問問他。\"

  小順子連忙點頭稱是,匆匆走了下去,看來他已經急不可待了。

  看著小順子的背影,李贄感嘆道:\"好個忠心耿耿的奴才,隨雲,你真是好福氣。\"

  我笑道:\"這是在殿下面前,他給殿下面子才這樣聽話,平日沒大沒小的時候多著呢?\"

  小順子的身影消失之後,李贄端容道:\"隨雲,我知道你有些事情瞞著我,我不願追查,是信你不會害我,但我若是不問,卻是不能和你推心置腹。\"

  我雖然知道雍王不會對我的事情一無所知,但是事到臨頭,還是有些不安,心道,他應該不是要和我算帳吧。心裏惴惴不安地偷眼看去,李贄已經接著說道:\"本王這次說穿這件事情,不是為了別的,你若有信任的心腹,不妨讓他們跟在你身邊,若是再有今次這樣的事情發生,只怕隨雲就沒有這樣的好運氣了,我知道你從前身邊似乎有幾個侍從武功不錯,可是在你身邊都沒有見到,我不怪你對我隱瞞,你若不是處處小心,怎能在亂世自保,只是你的安危要緊,你也不要為了瞞著我,讓他們不能在你身邊保護你。\"

  我有些慚愧的低下頭,若是雍王不說此事,我們君臣之間自然相安無事,可是我沒有料到雍王竟會拼著讓我心生隔閡,也要我更好的保護自己,心中的感激讓我幾乎落下淚來,想到德親王至死不忘對我的猜忌,雖然仍然敬佩他的忠義,卻也不由陣陣心寒,雍王這般待我,我若是不能讓他登上九五之位,如何能夠安心,最多我多出些力氣,也不要懼怕功高震主,等我事成之後,遠遁江湖就是。

  不過雖然心照不宣,我可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道:\"殿下訓示,臣謹尊就是。\"

  見我領會了他的意思,李贄欣然道:\"這次你受傷慘重,長樂公主和齊王都對你十分關愛,皇妹將父皇賞賜給她的玄參和熊膽都送了給你,齊王也送了熊膽給你,若沒有這些藥物,只怕本王也保不住你的性命,對了柔藍前兩天從宮裏回來,長樂很喜歡她,還要她常去做伴呢?\"

  我神情有些迷惑,問道:\"齊王的心思,臣倒知道一二,長樂公主為何對臣如此厚愛,怎么柔藍又去了宮裏。\"

  李贄瞟了我一眼,道:\"皇妹是喜歡你的詩文呢,柔藍么,是王妃帶她進宮的,你這次受傷,皇妹賜了藥給你,你既然保住了性命就該謝恩的,王妃見你傷重,索性帶著柔藍去謝恩,柔藍是你的義女,替你謝恩也是符合禮數的。\"

  我迷茫的點點頭,為什么公主會這樣厚待我呢,我的詩詞真的那么好么?

  李贄看了我一眼,笑了一笑,又道:\"對了,長樂還有話帶給你,說是‘謝謝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心中一凜,謝謝我,莫非她知道了當日我放過她的事情,不可能,若是那樣,梁婉的事情不就人盡皆知了么。安慰了一下自己,我道:\"臣也不大明白公主殿下的深意。\"

  李贄見我神色有些疲倦,道:\"好了,本王也不耽誤你的休息,不要累著了。\"我是真的有些累了,便目送李贄離去,兩個侍女過來攙扶,她們都是這些日子服侍我的,所以雖然我不喜歡侍女服侍,也沒有趕她們走。躺倒床上,我漸漸沉入夢鄉,不過睡得不太安穩,那刺客流光電影的一箭讓我至今心中惴惴不安,總是不能安睡,我作了一個夢,小順子把毒手邪心捉到我面前,讓我親手殺了,然後那日那個刺客突然出現了,還是那樣一雙清澈明晰的眼睛,還是那雙白皙的素手,張弓搭箭,然後我就驚醒了,在黑暗中,我淡淡道:\"我知道你是誰了,沒有可能是別人,李寒幽,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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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二十章 千裏追殺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二十章 千裏追殺

  隨雲傷未愈,齊王親往探之,其時太子、雍王涇渭分明,時人多不解,後乃知齊王善自保也。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第二天早上,我正在半夢半醒當中,隱隱約約感覺有人替我蓋好被子,動作很是生疏,我猛然驚醒,說句實話,這次九死一生之後,我對身邊的事情不像從前那樣無所謂了,眼睛略微睜開一點,然後我就看到齊王李顯神色怔忡地坐在我身邊,小順子則虎視眈眈地望著他。我心中一動,聽雍王說,在我在生死關頭掙扎的時候,齊王知道我需要熊膽續命,不顧嫌疑送了自己手頭的一服熊膽過來,長樂公主送我玄參和熊膽已經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齊王如此更是令我吃驚,這將會觸怒太子的,他為何如此做呢。可是我沒有睜開眼睛,我能說什么呢,我早就做了選擇,就是不跟隨雍王,難道我還會跟從齊王么,既然是注定不會有君臣之分,那么何必還要多惹一絲牽挂。

  齊王嘆了一口氣,轉身走了出去,在門口站住,小順子關上門跟了出去,我豎起耳朵,聽見齊王淡淡道:\"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記得告訴你的主子,他既然是淡薄名利的人,又何必在這裏攪和,鳳儀門豈是好惹的,就是他們不出手,太子身邊難道沒有高手么,隨雲一個文弱書生,這次僥幸保住了一條命,下次呢,勸勸他,不要再留在長安了。\"

  我聽見小順子冷淡的聲音道:\"王爺教訓的是,奴才自會轉告公子。\"

  過了一會兒,小順子推門走了進來,神色間滿是冰冷的殺氣,我奇怪的問道道:\"怎么了?你很討厭齊王么?\"

  小順子怒道:\"誰要他來貓哭耗子,難道他以為我們還不知道他扮了什么角色么?\"

  我挑挑眉表示疑惑,小順子冷靜下來道:\"這些日子以來雍王殿下和我都忙著公子的事情,王府中的盤查由司馬將軍負責,司馬將軍查到刺客丟下的弓箭乃是軍中使用,但是想要帶弓箭進來談何容易,十六日殿下宴客的時候對客人的盤查是很嚴密的,當日絕對沒有人能夠帶入弓箭來,如果是府中有內姦,那么弓箭就可能是事先藏好的,可是經過司馬將軍調查,也沒有發現任何端倪,後來我們才想起十五日齊王妃曾經來拜訪王妃,齊王妃的車駕我們肯定不能仔細盤查,所以司馬將軍懷疑那些弓箭是齊王妃帶了進來,然後供給刺客使用的。\"

  我淡淡道:\"這件事情是沒有辦法確證的,唯今之計,只有重新規劃王府防衛才是,從前殿下雖然屢遭兇險,可是那時候鳳儀門還沒有正式支持太子殿下,所以雍王府的防衛還是可以的,如今對上鳳儀門這種級別的殺手自然是有些不足了。\"

  小順子冷冷道:\"公子,已經可以確定刺殺公子的就是鳳儀門了么?\"

  我看著他眼中的火光,只怕我說了\"是\"之後,他就要出去殺人了,可是我只能搖頭道:\"我只說殺手的水準應該不比鳳儀門差,可是沒有說是鳳儀門的人做的,那天我看到了刺客一眼,若是再見到應該可以認出來,只是我可以肯定不是秦青做的就是了。\"

  小順子皺眉道:\"除此之外只有夏侯沅峰和李寒幽了,裴將軍在公子身邊,魏國公如此身份,總不至於是他吧。\"

  我淡淡道:\"夏侯沅峰說自己是出去方便,李寒幽則說不喜歡前面喧鬧,所以祝賀完畢就到後面去見王妃,這兩個人都有可能,可是我們也不能排除還有其他人混入的可能,我們都知道有本事直接到寒園行刺的,一定是當日的客人或者是王府中的內姦,可是這不能作為證據,所以雖然他們兩人嫌疑重大,王爺卻不能將他們拘捕。\"我總不能說是李寒幽啊,畢竟我連她的面都沒見過,沒有證據的猜測還是不說的好。

  小順子冷冷道:\"王爺不能做的事情,我可以,只要公子允許,我這就去殺了他們。\"

  我笑道:\"胡鬧,我們豈能不講道理,若是他們做的,日後還是會和我們為難,你還怕沒有機會對付他們么,好了,還是去追殺毒手邪心吧,無論如何,總不能白白放走了他,留下後患。\"

  小順子淡淡道:\"公子放心,我已經將寒園的防務重新安排了,公子從前不喜歡他們離得太近,這次可不能由著公子的心意了。\"

  我尷尬地道:\"這個,我不趕他們就是了。\"

  小順子見我如此,才道:\"等到我回來,隨便你怎么樣,我若不在,公子身邊不可無人伺候。\"

  我連連點頭,這次我遇刺,小順子十分愧疚,總覺得沒有保護好我,但他不是自怨自艾的人,所以從今之後他是絕對不會任由我胡來了,我雖然喜歡自由自在,可是想想還是性命要緊,從前他們還不知道我的重要性,我已經幾乎喪命,今後恐怕我的身邊更是步步危機,哪裏還敢隨意而為呢,反正只是身邊多了一些護衛罷了,我只當看不到他們就是了。

  小順子匆匆忙忙得走了,我知道他要去追殺毒手邪心,據說是因為毒手邪心又逃過了幾次追殺,再不趕去,只怕就要讓他逃回南楚了,而若不能親手殺了那日參與刺殺的刺客,小順子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自己的。

  我舒舒服服的躺了下去,現在我最重要的任務就是養好身體,想起桑先生的警告,我還不想只活十年呢,荒廢許久的養生氣功也要重新練起,人生如此豐富多彩,我若早早就死去,豈非可惜,這次死裏逃生,我倒覺得很多事情都看得淡了,就連想起飄香,心中也不再苦痛,反而只記得她的美好和曾經有過的快樂了。

  離開雍王府,齊王李顯神色漠然的返回自己的府邸,剛剛走到只有他可以進去的金谷園門邊,就看到秦錚帶著幾個侍女等在那裏,金谷園是李顯自己的居處,若無許可,任何人不得擅入,就是王妃秦錚也不能進入,所以她等在門口。

  看到秦錚,李顯露出諷刺的笑容道:\"哎呀,王妃身懷六甲,怎么站在這裏,本王可是擔待不起,不知道王妃有什么訓誡。\"

  秦錚身子晃了一晃,道:\"殿下,妾身不明白殿下為何這般對待妾身的一片好心,您和太子是一條船上的人,可是您前些日子又是送藥又是打探,已經讓太子不快,如今又前去探望,豈不是不把太子放在眼裏,妾身都是為了殿下著想,殿下為何--\"

  \"住口。\"李顯神色變得冷酷絕情,他冷冷道:\"王妃,你作了什么事情,還要我說么,鳳儀門怎么突然想起了刺殺江哲,那弓箭是怎么帶進去的,你當本王是傻子么,江哲對本王曾有救命之恩,雖然本王沒有那個福分,可以讓他為我所用,可是誰讓你越俎代庖,請出師門來殺他的。\"

  秦錚神色慌亂,李顯雖然從前喜怒無常,可是從沒有像今日這樣暴怒的,她不由辯解道:\"不是妾身的意思,妾身只是說了殿下和雍王都看重江哲,命令是內堂傳下來的,妾身也是奉命行事。\"這一說完,秦錚臉色變得蒼白,她才發現,就在剛才,自己承認了自己監視李顯的事實,而且還承認了自己參與刺殺天策帥府司馬的事實。

  李顯冷冷的看了秦錚一眼,淡淡道:\"若非你是我的妻子,我何必替你苦心補救,錚兒,你真愚蠢,不知道什么人才對你真好,罷了,你去吧,好好休息,這段時間你不要出去亂走,在家裏好好養胎吧。\"

  說罷李顯轉身走進金谷園,看著他冷傲的背影,秦錚想要跟上,但是那扇黑漆的大門關上了,秦錚只覺得自己的心越來越冷,不知怎么只覺得頭暈眼花,軟軟地倒在侍女的懷中。

  月沉沉,星隱隱,站在江岸之上,一身黑袍的毒手邪心看著對岸迷蒙月色中的葦叢,心中一陣喜悅,這裏是位於蘄州府永寧縣和田家鎮的廣濟縣城郊外,這個小渡口雖然默默無聞,卻是他最熟悉的地方,這裏地處三縣偏僻邊際,滾滾長江流過這裏的兩岸,山巒疊障,草木蔥蘢,江面又很狹窄,是南楚和大雍的秘諜最常使用的渡口,他望著江岸絕壁上,四個\"楚江鎖鑰\"的大字,心中卻沒有絲毫松懈,這裏雖然只為夜行人所知是偷渡最佳的地點,可是現在追捕自己的不是軍中秘諜就是大雍武林高手,這裏必然是他們設伏之處,雖然只要渡過那一衣帶水的長江,自己就可以平安,可是這談何容易。

  一路行來,他處處如履薄冰,雍王的令諭傳遍大雍境內各處關卡,他雖然化裝潛形,仍然數次露了形跡,幸好他的武功過人,潛蹤匿形又是他的長處,才僥幸逃脫,最可恨的是,大雍境內那些不受官府約束的江湖中人也將目標對準了他,一個原因是因為雍王在他們心目中崇高的地位,另一個原因卻是令他啼笑皆非,大雍第一青年高手夏侯沅峰之所以被認可,就是因為他在演武中勝了禁軍統領裴雲,但是很多人都認為如果繼續打下去,兩人還是勝負未定,所以那些江湖中的青年高手在知道他和裴雲\"兩敗俱傷\"之後,都認為如果勝了他,就有資格挑戰夏侯沅峰,所以這些門路極多的青年高手開始糾纏上來,在他衝破幾次圍追堵截之後,這下年輕人覺得丟了面子,竟然傳出若是毒手邪心活著回到南楚,那么大雍江湖高手將顏面掃地的傳言,這樣一來,他才真是四面楚歌,雖然僥幸到了這裏,但是恐怕前面就有人在等待自己吧。他微微一笑,將身上衣服整束好,昂然向江邊走去。

  離江邊不到百步,只聽弓弦錚然,一支銀箭如同閃電一般掠過他的面頰,消失在夜色當中,毒手邪心立足站住,緩緩回頭,只見夜色之下,一個白衣青年拿著銀弓得意的看著自己,而在他身邊一個紅衣女子嫣然巧笑。毒手邪心神色一變,淡淡道:\"好,原來是銀弓浪子端木秋,火羅剎喬焰兒,當日若非你們行刺,親王怎會受傷,今日若能殺了你們,也不枉在下大雍一行。\"

  這時身後有人輕笑道:\"哎呀,端木,你們的豐功偉績還有人記著呢,可惜啊,當日你們若是得手就更好了。\"

  隨著那陣清朗的笑聲,從江心飄過一葉小舟,上面站著一個相貌清瘦的青年道士,他的雙臂比常人略長,配合他清奇的相貌,顯得有些仙風道骨,但一雙眼睛靈動活潑,可見是個性情開朗之人。

  端木秋聽了他的話,不由微微苦笑,道:\"苦竹子,你總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來。\"

  這時從左右兩方各自出來了幾個人,左面是兩個秀麗如仙的少女,一個雅麗如仙,一個卻是天真爛漫,右面則是三個相貌一模一樣的青年,那兩個少女都是腰間配著長劍,那三個青年卻是一個使刀,一個拿槍,還有一個手上纏著一條軟鞭。

  毒手邪心微微一笑道:\"果然也只有你們追了上來,說來也奇怪,雍王府的人不著急,太子、齊王和鳳儀門倒是著急得很。\"

  這一句話倣佛利劍一般穿透人心,除了那小舟之上的青年,在場眾人都是面上變色,毒手邪心隨手摘下腰間革囊,慢慢的喝了一口囊中美酒,道:\"大雍什么都好,只是這裏的酒可不如南楚的美酒,唉,也只有忍忍了,過江之後,再去酒肆品嘗美酒吧。今日,你們是誰先來,是齊王麾下的銀弓羅剎,還是太子府上的中洲三義,還是鳳儀門的三姑娘、七姑娘,難不成你們的事情還要浪裏遊龍苦竹道長先出手么。\"

  那三個青年上前一步,使劍的青年冷冷道:\"毒手邪心,你在雍王府橫行也就罷了,偏偏牽累太子被別人懷疑,殿下有令,要把你送到雍王府待罪,你若束手就擒也就罷了,若是不然,可別怪我們手下無情。\"

  毒手邪心淡淡一笑道:\"也好,就讓我先領教三位的聯手吧,聽說三位一母同胞,心意相通,前日交手匆忙,也沒有來得及領教,今日有暇,三位請。\"

  三個青年舉步上前,雖然同時踏步,步距卻稍有不同,那使劍的青年一馬當先,另外兩人卻是在他身後半步,三人這般走來,那參差而又和諧的韻律讓人心中無端鬱悶,走了數步,三人身影一晃,已經將毒手邪心圍在當中,劍影刀光,配合蛟龍一般的長鞭,將毒手邪心圍在當中,這三人心意相通,聯手起來天衣無縫,毒手邪心早就領教過他們的厲害,為了對付這三人,他早就想好了法子,就在這三人的陣勢將合未合的時候,他的已全力撲向使鞭的年輕人,他知道這三人中以這個使鞭的小子總是心智過人,聰明之人往往容易怯懦,果然,那個青年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半步,若是陣勢已成,他兩位兄弟自會趁機夾攻,可是如今那兩人卻是差了一線,就這一線之差,已是生死之別,當毒手邪心的身影掠過那使鞭的青年的時候,他的咽喉血光一閃,只是毒手邪心也不好過,背上被一刀一劍交叉劃過,血光崩現,兩人卻沒有追趕,望著自己親兄弟的屍體,他們突然呆住了。這時兩個女子攔住了毒手邪心,卻正是火羅剎和鳳儀門的七姑娘,火羅剎雖是女子,卻是英姿颯爽,那個七姑娘卻是一臉稚氣,相貌甜美,而兩位姑娘都是手段狠辣之輩,兩柄長劍一柄狠厲無情,另一柄雖然華麗,但是劍法中殺氣只有更盛,毒手邪心只接了幾招就已經有些汗流浹背了,這時端木秋張弓搭箭,一道銀光射向毒手邪心,他雖然側身閃過,但是喬焰兒趁機幾劍迫得他更加陷入險境,而那位七姑娘劍法越發絢麗,兩位姑娘都是越戰越勇,這時,中洲三義剩下的兩位已經從後面撲來,四人將毒手邪心圍在當中,毒手邪心處境越發艱難。

  一旁按劍不語的素雅仙子,鳳儀門的三姑娘神色卻是有些不安,她高聲道:\"七妹小心,這人詭計多端,防他使詐。\"

  四個青年男女同時警惕,他們可是知道毒手邪心不僅武功高強,而且十分詭詐,否則怎能逃到這裏,可就在這時,毒手邪心突然一聲大笑道:\"遲了,哈哈。\"眾人只覺得頭暈目眩,竟然都軟倒在地上。

  三姑娘心中奇怪自己什么時候著了暗算,突然感覺到江風徐徐,再看向苦竹子,她嘆息道:\"想不到名聞大江南北的苦竹子竟是南楚密諜,真是出乎意料。\"

  苦竹子微微一笑,收起手中的一個銀筒,雙臂用力,幾下子停到岸邊,他微笑道:\"天機閣的‘暗香浮動‘果然是好東西,迷香無色無味,在風中擴散,卻是藥力不減,可惜這一筒迷香只能用上一次,千兩黃金真是太昂貴了。\"

  毒手邪心笑道:\"若非我求親王殿下買了一筒,你想用還沒有呢,你們可知苦竹子老弟乃是我南楚名門之後,雖然自幼出家,可是仍然念念不忘終於南楚,勝過那些見利忘義之輩,爾等受難,也不要怪他。\"說罷走到中州三義的兩兄弟面前,撿起長劍,比劃了一下,就要刺下。

  這時風中傳來一個清冷陰柔的聲音道:\"你若殺了他們,豈不可惜了接下來這場好戲沒人觀賞。\"

  毒手邪心心中一凜,抬頭望去,只見不遠處站著一個青衣少年,不過弱冠年紀,相貌清秀,只是卻帶著幾分陰柔,在昏暗的月光下負手而立,神色皎然如冰雪。
薩德 發表於 2007-12-15 09:38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二十一章 江邊血戰

第二部 蕭墻之亂 第二十一章 江邊血戰

  南楚同泰元年三月十九日,哲近侍李順千裏追殺,斬刺客於江渡,天下皆知,聞者懾服,後數年,未敢有效聶荊者。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毒手邪心神色一變,冷冷道:\"李順,我還道你在主子身邊服侍,想不到你還有膽子追來。\"

  小順子微微一笑,道:\"黑爺,我們雖然素未蒙面,但是我知道德親王身邊有你這么個人,你也知道公子身邊有我的存在,你刺殺公子,就是我的死敵,就是我不如你,也要來替你送行的,更何況,你恐怕是不如我的。\"

  毒手邪心心中一凜,他的姓名已經多年不用,就是德親王也不知道,想不到竟被小順子說破,但他神色上一點不漏痕跡,淡淡道:\"李順,你也算是南楚的臣子,常年待在君側,受恩深重,為什么背叛家邦,難道榮華富貴真的對你如此重要么,就是有了些許富貴,也是輪不到你的,你也曾經從軍出徵,也曾經陪王伴駕,難道不知道忠義的道理么?\"

  他這樣一說,就是倒在地上的眾人看向小順子的目光也變得鄙夷。

  小順子卻是不卑不亢,淡淡道:\"奴才出身微賤,又是刑餘之人,說句難聽的話,在宮裏面,就是貓狗,也比我們尊貴些,黑爺,您不過是個殺手,不也將奴才瞧扁了么。\"說到這裏,小順子神色變得莊嚴,眼中更是放出光芒,他一字一句道:\"這世間只有一個人,從來沒有看不起我,他將我看成人,不是一個奴才,宮中初次相見,公子乃是南楚新貴,我不過是一個微末奴才,他卻那般看重我,數年相處,若是稍有虛偽,我早就看穿了,可是公子始終如一,待我如父如兄,教我讀書明禮,待我如骨肉腹心,這一生一世,只有公子值得我效忠,南楚待我沒有什么恩德,黑爺以大義相責,我就問上一句,公子對南楚可謂無愧於心,可是南楚對得起公子么?\"

  毒手邪心默然,他怎不知江哲的功勞,可是最後卻被免官致仕,自己去行刺他,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小順子卻沒有繼續逼問,反而冷冷道:\"我知道黑爺是奉了親王遺命,所謂各為其主,公子不恨親王無情,可是卻不能讓你生還南楚,所以對不住,今日我要你命喪大雍。\"

  這時,身子不能動彈的喬焰兒怒道:\"好大的口氣,不知道天高地厚。\"

  這句話一出口,就連毒手邪心也神情詭異地看著她,現在的局勢明明是小順子是站在這些青年人一方的,如果小順子不能取勝,只怕任何一個人都會被殺,怎么喬焰兒反而這樣說話。其實喬焰兒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說錯了,只是她生性好強,自己莫名其妙的中了暗算,小順子這樣突如其來,救了自己等人,反而讓她心生不滿。見到眾人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她不由嗔道:\"怎么,人家說說不行么?\"

  所有的人目光都移開,免得笑出聲來,小順子神情卻是依舊冰冷,他對喬焰兒等人也沒有什么好感,反正都是公子的敵人,若是可能將他們全部殺了倒好,若非礙於自己這次出面必然會人盡皆知,故而不能落井下石,只怕他還會親手殺了這些人呢。

  看了看苦竹子,小順子目光變得有些柔和,他開口道:\"苦竹子,今日原本也該將你處死,可是我家公子有些話要人帶回去,既然你身份已經暴露,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吧。\"

  苦竹子沒有嘲笑,他從小順子一出現就開始尋找他的破綻,只是小順子雖然就那么簡簡單單的站著,渾身上下卻絲毫看不出破綻。

  看看天色,小順子嘆息道:\"霧失樓臺,月迷津渡,好一派迷人風光,只可惜黑爺你再也看不到了。\"說罷,他的身形如虛如幻一般向毒手邪心撲去,毒手邪心也知生死就在這一戰之中,挺身迎上,身形如同飛鷹展翅,兩人身形一相交,只見掌影交錯,卻沒有絲毫聲息,原來兩人的掌法都是極為靈巧詭秘,十幾招相互攻擊,都是攻敵之必救,一觸即轉,竟沒有真的碰上,兩人鬥得兇猛,就在丈許空間之內翻翻滾滾,令人看的眼花繚亂,雖然聽不到聲息,但是從兩人交手之處溢出的掌風殺氣卻是越來越重,這樣打了百招左右,兩人的身形突然停了下來,相對而立,小順子神情冷淡,毒手邪心卻是面色鐵青,胸衣被撕破,露出幾處類似爪痕的傷口,一見就知他已經落了下風,兩人雖然靜立不語,但是兩人之間的張力卻倣佛弓弦一般越拉越緊,終於毒手邪心忍耐不住,一聲厲叫,面色數變,頓時七竅流血,形容可怖。

  三姑娘遠遠看見,驚叫道:\"這是天魔解體大法的第三變,功力增加到十倍,閣下當心。\"

  小順子卻是冷冷一笑道:\"天魔解體大法雖然激增功力,可是後患無窮,不到兩個月使用兩次,看來就是你回到南楚,也是性命不久了。\"

  毒手邪心冷冷道:\"你的主子雖然才智無雙,但是若沒有你的保駕,只怕也是蒼鷹折翼,這次雖然不能殺了他,取了你的性命,也是斷了他的臂助,日後行刺起來容易多了。\"

  小順子面色變得鐵青,想不到毒手邪心仍然打著刺殺公子的鬼主意,眼中殺機更加濃厚,這時毒手邪心已經撲了上來,這次局勢大大不同,小順子似乎被打得沒有還手之力,只能憑著詭異的身法自保,眾人看了片刻,都閉上眼睛,只因這兩人身影變幻,竟讓他們生出頭暈目眩的感覺。又過了片刻,小順子突然深吸一口真氣,登時身輕如羽,隨著毒手邪心的掌風飄然後退,驀地升高,然後反撲過來,毒手邪心促不及防,連忙二度出掌攔擊,卻不料小順子的身形竟然憑空折轉,落到了他的背後,一只蒼白的手掌按在他的後心,毒手邪心只覺得一股陰柔冰冷的真氣涌入自己的身體,他用盡內力抵擋,那真氣卻變得熾烈如火,涌入他的經脈,毒手邪心不由一聲慘叫,身形踉踉蹌蹌的向前撲去,跌倒在地,就在這時,苦竹子從小舟之上順風襲來,小順子原本已經是真力用盡,誰知他卻倣佛神助一般,身形詭異的折轉迎上,苦竹子雖然水上功夫天下第一,可是這掌法內力差得還遠,這次若非是想用他隔絕毒手邪心水路逃生的可能,也不會有機會被邀請前來參加圍攻毒手邪心。小順子只是三招兩式已經把苦竹子擊退,苦竹子退到江邊,卻是進退兩難,若是退走則要眼看著毒手邪心喪命,若是進攻,卻又不是對手。

  這時,毒手邪心已經有了力氣,他勉強站了起來,苦笑道:\"順公公果然武功高強,江哲何幸,得到這樣高手為奴。\"

  小順子淡淡一笑道:\"應該說李順何幸,能得公子厚愛,跟隨身側,如今閣下已經命在旦夕,不知道可有什么遺言相告。\"

  毒手邪心自然知道自己心脈已斷,不過是憑著精純的功力茍延殘喘罷了,他心中沒有一絲恐懼,笑道:\"我知道順公公想問什么,不就是誰救了我的性命么,在下直言相告,那人就是秦青,他就是射殺江哲的兇手。\"

  小順子冷冷道:\"你沒有別的人選可以嫁禍了么?\"

  毒手邪心心中一跳,但仍然道:\"我本楚人,何必為大雍張目,所以一字不假,就是秦青。\"

  小順子淡淡道:\"本該用刑罰迫你說出實話,但是你如今命在頃刻,罷了,你就好生去吧,九泉之下見了親王,請代我家公子問安。\"說罷輕施一禮。毒手邪心心中一松懈,已經軟倒在地,這時小順子突然問道:\"裴雲和夏侯沅峰誰的武功更高些?\"毒手邪心不察,答道:\"夏侯--\"突然醒覺,改口道:\"夏侯沅峰未曾交手,不知深淺。\"

  小順子淡淡看了他一眼,道:\"苦竹子,代我家公子轉告容先生、陸公爺,從前公子雖然無負南楚,但是念及舊情,仍然心有愧疚,如今公子九死一生,與南楚再無情分可言,今後沙場相見,也是陌路之人。\"說罷他的身形一閃,轉瞬就到了數丈之外,片刻之間就消失在夜色當中。

  苦竹子神情一松,上前探察,毒手邪心已經死亡,再無一絲氣息,面上帶著疲倦的微笑,倣佛放下了千斤重擔一般,他抱起毒手邪心的屍身,看看地上癱軟的敵人,知道自己若是殺了他們,必然是大大得罪了李順,便微微嘆息了一下,上船取槳,飄然而去。他的小舟剛剛隱入對岸的蘆花叢中,功力最深的鳳儀門三姑娘已經可以行動,她站了起來,將門中秘制的迷香解藥給眾人服下,雖然藥不對症,但是也起了作用,沒過多久,眾人就都可以起身了。

  七姑娘驚嘆道:\"三姐,想不到世間還有這樣的年輕高手,就是大姐和九妹也不容易勝過他吧。\"

  端木秋等人雖然面色慚愧,卻也都點頭稱是。

  三姑娘面上露出悲天憫人的神色道:\"你們只知道他武功高強,卻不知此人付出代價的慘重,聽他們的交談,這人乃是太監出身,那么天下只有一種武功可以讓他如此厲害,便是失傳已久的葵花寶典,只是不知他是為了練這種武功才自殘身體的,還是做了太監之後才練了這種武功,唉,這種武功雖然精妙高深,可是練了之後性情不免變得陰狠殘忍,有這種人在江湖上存在,只怕終究是一大禍患。\"

  喬焰兒方才雖然出言不遜,可是畢竟是感激小順子救命之恩的,此時開口反駁道:\"明姐姐太過慮了,這人既然是為主子報仇而來,那么他就是南楚第一才子江哲的仆人,妾身雖然與江大人素未蒙面,可是也知道他雅量高致,才華過人,他的仆人怎會危害天下呢?\"

  三姑娘嘆息道:\"就是如此,妾身才心中不安,這人雖然可怕,不過是一個武夫,那江哲乃是國士無雙,兩人相輔相成,只怕大雍朝野不安,這次回去定要向師尊稟明,若是將來不可收拾,恐怕只有她老人家才能挽回局勢了。\"

  眾人聽了都覺得有理,鳳儀門領袖群倫,果然是見識深遠。

  眾人互道珍重,各自離去不提。這一戰雖然沒有流傳到民間,但是朝野多有知者,毒手邪心本就是南楚有數的高手,這次更加是在雍王府內刺殺\"得手\",而且又千裏轉戰,逃出大雍,小順子一舉克敵,頓時成了各方矚目的人物,若非他的出身尷尬,只怕已有資格挑戰大雍第一青年高手的寶座了。但是此刻的他還沒有這個認識,他心想,果然是夏侯沅峰嫌疑重些,可是只怕公子不會許我出手殺他,若是就這樣便宜了他,豈不貽笑天下。不如我先去殺了他,只要沒人看見,誰知道是我出手的呢?所以小順子也不和雍王府的人聯絡,日夜兼程向長安趕去,不過數日,他就已經回到了長安,略略改裝之後,挑了一個晚上,他直接找到夏侯沅峰府邸,知道今日夏侯沅峰應該是沒有差事,所以他準備直接到內宅刺殺。誰知剛剛接近夏侯府,一個身影就攔住了他,他正要出手,那人將帽子掀起,露出一張略帶稚氣的臉龐,那人正是赤驥,秘營八駿之首,小順子臉色一沉,就要不理不睬的過去。

  赤驥連忙道:\"屬下是奉了公子諭令,在此等候李爺,公子說,李爺不可莽撞,先回去見他再說。\"

  小順子神色冰冷,一言不發,赤驥只得接著道:\"公子說,若是李爺現在不回去,以後就不要回去了。\"

  小順子握緊了雙拳,他自然知道江哲是絕不會隨便這么說的,看來自己是真的必須回去來,狠狠的看了夏侯府的方向一眼,他轉身離去。

  赤驥連忙拉下帽子,身影很快的消失在夜色中。

  匆匆趕回雍王府,小順子也不梳洗,直接趕到寒園,見新選的護衛將這裏圍得水泄不通,他略略有些放心,走進江哲的居室,只見他躺在軟榻之上,儀態悠閒,正在那裏朗朗頌讀詩經,而多日不見的柔藍倚在他身邊,似乎聽得入迷。

  小順子只覺得心情一下子輕松下來,罷了,就是現在不殺夏侯沅峰,難道公子還會讓他好過不成,上前深施一禮,他說道:\"奴才回來了,向公子請罪,奴才以後都不敢妄為了。\"

  我放下書卷,看向風塵仆仆的小順子,道:\"你辛苦了,先坐吧,你可知道我為何會知道你去夏侯沅峰府上?\"

  小順子疑惑地道:\"奴才也正在猜疑,怎么公子知道我的行蹤呢,那些目擊之人就是聽了我的話,也未必會來得及傳出去啊。\"

  我微微苦笑道:\"昨日,夏侯沅峰親自來拜訪,向我請罪,說是那日他確實到了寒園,只是下手行刺的不是他,他不過是帶走了毒手邪心,因為那射我一箭的人身份尊貴,他不敢出面攔阻,帶著毒手邪心不過是想得知一些內情,不過毒手邪心什么也不肯說,還趁機逃走了。\"

  小順子愣住了,半晌才道:\"那豈不是只剩李寒幽了。\"

  我淡淡一笑道:\"我本來就猜疑那行刺之人眼若春水,素手纖纖,怕是一個女子,沒想到夏侯沅峰居然也自承在場,想必當日來行刺的只怕有三個人,毒手邪心是為了德親王遺命而來,最不用多慮,夏侯沅峰和太子最親近,這種事情想必太子也不願麻煩鳳儀門,只怕夏侯沅峰才是太子派來的,不過卻趕上鳳儀門對我動了殺機,齊王妃先藏弓箭,李寒幽親自出手,所以當日夏侯沅峰就沒有出手。我想,如果夏侯沅峰真是那射箭之人,只怕他早就殺了毒手邪心滅口了。只不過,為什么鳳儀門會想殺我呢,莫非是那件事露了痕跡。\"

  小順子神色數變,道:\"公子,鳳儀門盯上了您,這下我們可得加倍小心。\"

  我淡淡搖頭道:\"不妨事,這次他們行刺不成,若是鳳儀門主真是傳說中那么高傲,那么她們就不會再次行刺,若是不能通過別的途徑對付我,她們的名聲未免有損,畢竟現在我若死了,只怕人人都知道是鳳儀門幹的了,我想我的安危暫時可以無憂,不過要提防她們其他的手段,現在我重傷在身,正可以避過她們劍鋒所指,倒是你名聲突顯,要當心一些。\"

  小順子點點頭道:\"公子說得是,不過奴才會小心的。\"

  我伸了一個懶腰道:\"你說得也有道理,我累了,你送柔藍回去吧。\"

  小順子連忙道:\"公子,我胡亂妄為,你還沒有懲罰我呢?\"

  我懶洋洋地道:\"好啊,懲罰你,對了,我很想吃桂花糕,就罰你買一盒上好的桂花糕,要我以前愛吃的那種。\"我已經半睡半醒,完全沒有意識到我在說什么。

  小順子愣住了,桂花糕,南楚建業最富盛名的小吃,這裏怎么吃得到,就是自己回去建業買了過來,那也不新鮮了。

  怔怔地走出門外,這時五十名護衛的隊長周武走了過來,見他這樣神色奇怪,問道:\"李爺,怎么了,可是大人有什么吩咐么?\"

  小順子苦惱地道:\"怎么樣才能買到桂花糕?\"周武愣住了,喃喃道:\"桂花糕。\"小順子卻已經抱著柔藍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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