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隨波逐流之一代軍師 作者:隨波逐流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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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werpio 2006-2-28 11:58: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0 1177528
咶咶 發表於 2007-12-25 01:11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三十二章 邪影羅剎
作者:隨波逐流

  人困馬乏,已經連續轉戰一晝夜,三千餘人只剩下半數存活,還是個個帶傷,李贄苦笑著搖頭,想不到自己在擁有了千軍萬馬之後還會嘗到這樣的苦頭。聞紫煙率領的兩千禁軍和裴雲率領的三千禁軍乃是大雍最精銳的部隊之一,個個驍勇善戰。按理說雍王應該佔據優勢才對,可是鳳儀門此番準備充足,聞紫煙的麾下除了兩千禁軍之外還有幾十名鳳儀門女劍手,這些女劍手都是武功高強悍不畏死的死士。兩千和三千差距不大,但是每當聞紫煙追上來之後,就帶著那些鳳儀門女劍手大肆殘殺裴雲的部下將士,而李贄的手下或者是只擅長沙場廝殺,或者是只擅長武林技擊,比起這些在戰場上神出鬼沒的女劍手就遜色多了。更令李贄嘆服的是,這些女劍手本來就人手一柄寶劍,可以輕易刺穿大雍將士的甲胄,而且她們個個騎術精良,人馬渾然一體,更令李贄頭疼的是,這些女劍手每人都帶了一張短弓和幾袋利箭,遠處用弓箭,近處用寶劍,配合那些負責正面進攻的禁軍,她們收割了大部分人命。

  李贄回頭看看遠處的煙塵,再次嘆息,鳳儀門主可真是非同反響,她訓練出來的這支女子軍隊真是絕世無雙,自己一向自負擅長練兵,可是卻沒有想過訓練這樣一支輕騎兵。當然,這樣訓練的代價太高,但是卻絕對可以成為一支神鬼俱驚的鐵騎。而聞紫煙,這個讓李贄最頭疼的女羅剎,更是讓李贄讚嘆不已,雖然在阻截雍王突圍的時候,聞紫煙表現的差強人意。可能是因為聞紫煙雖然負責訓練這些女劍手,但是將這些女劍手訓練成軍的卻不是聞紫煙吧。不過李贄不得不佩服聞紫煙的能力,從最開始的手忙腳亂到現在的指揮若定,如果聞紫煙早些領軍作戰,可能會成為有數的名將吧。

  李贄不由想到,鳳儀門主真的選錯了道路,如果當初她不是致力於掌握朝政和後宮,那么憑著聞紫煙和這些女劍手,大雍可能會有一支震驚天下的娘子軍吧。雖然那樣的道路必然坎坷曲折,卻會是一條更加光明的道路。

  和部下分吃了剩下不多的幹糧,李贄再次上馬,高聲道:“再趕一程,如果能夠越過苦雲嶺,那么我們就可以阻截叛軍的追擊,我們就可以和援軍會合。雖然是這樣說著,李贄心中卻很擔憂,聞紫煙率軍迂回阻截,迫使李贄不能向自己的親衛軍方向轉移。如果再這樣下去,李贄心想,自己的人頭可能就會成為獻給太子的禮物了。在他身邊的裴雲眼中閃過憤恨的神色,精心練出來的軍隊卻被鳳儀門的女劍手殺得人仰馬翻,真是讓他丟盡了面子。

  眾人奔馳了一段時間,前面已經看見了一個險峻的小山嶺,眾人都提高了警惕,昨日他們曾經到了這裏,可惜卻被聞紫煙攔住,最後不得已折轉突圍,這一次他們用盡了各種方法掩蓋形跡,分兵誘敵,這才重新到了這裏,只要過了這裏,那么接下來的七十裏路都是丘陵古道,只要留下死士埋伏斷後,那么就可以保證雍王回到親衛軍的保護之下。那些追兵再厲害也不能在數萬大軍中加害雍王。

  看向前面山嶺,李贄一揮手,兩個輕身功夫最好的高手下馬,如同猿猴一般飛身上了山嶺,他們的身形剛剛從眾人眼中消失,一聲大叫傳來,李贄等人立刻握緊了兵器,山嶺之上出現了一個騎著駿馬的青衣女子,雖然相貌平平,可是那種傲視天下的氣魄卻讓這個女子在眾人眼中形象鮮明起來。鳳儀門主首徒果然不是凡品。

  聞紫煙提馬上前,在她身後二十多名白衣女子策馬上前停在她左右兩翼。聞紫煙高聲道:“李贄,本座早就料到你會回來這裏,所以不論你如何分兵相誘,本座仍然提前趕到這裏,如今你已至必死之境,還不下馬受縛,或者太子殿下仁德,還會饒你性命。”

  李贄長嘆一聲道:“聞姑娘不去領兵作戰,真是萬分可惜,本王佩服,可是想要本王性命,還要憑你的本事,李安叛上作亂,無父無君,你們鳳儀門唆使太子叛變,也是不赦之罪,想要本王人頭,你自己來取吧。”

  聞紫煙放聲長笑,一揮手,從她兩側涌出無數的騎士,居高臨下,直衝而下,李贄心知地利為李寒幽所佔,若是自己現在急於逃走,只能是被聞紫煙啣尾追擊,若是自己死命抵擋,更會損失慘重,可是卻有一線生機,若是能夠擋住一波攻擊,那么還可以尋機會脫身。

  因此李贄拔出佩劍前指,高聲道:“寧死不退,殺!”喊罷,一馬當先,向前衝去,左右近衛見狀都是心中一熱,搶著上前掩護雍王。兩支勁旅撞擊在一起,狹路相逢,血肉橫飛。雍王憑著高超的指揮,終於艱難的擋住了第一波攻擊。這時,裴雲已經發覺山嶺上的聞紫煙帶著鳳儀門女劍手,從右側較為險峻處衝下,顯然是要攻擊雍王側翼。裴雲心一橫,高聲道:“兄弟們,隨我斷後,殿下快走。”

  在裴雲的一聲令下,千餘禁軍中有三百多名事先已經得到過裴雲指示的禁軍同時爆發出強大的戰力,死死的擋住了叛軍,李贄微微一愣,就看到裴雲一馬當先衝向了聞紫煙。他痛惜地喊道:“走!”雖然事先沒有計劃過,可是雍王久經沙場,自然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當即烈士斷腕,離開了戰場。人人都知道,若是雍王不能活著和親衛軍相見,那么大家都是死路一條,所以剩下的禁軍和雍王一些侍衛也不遲疑,護著雍王撤離。

  聞紫煙和裴雲交戰數合,裴雲乃是少林高手,又是沙場驍將,此刻他又是悍不畏死,所以竟然阻住了聞紫煙的攻勢,而他身邊的親衛和各大門派送到雍王身邊的一些武林高手也留下了,他們雖然不擅長沙場徵戰,可是憑著血氣之勇居然擋住了鳳儀門女劍手的利劍和鐵蹄。

  聞紫煙劍光如虹,那如雪的劍刃終於尋機刺入了裴雲的身軀,裴雲見身邊親衛高手已經接近潰散,也就不再閃避,而是反手一刀劈向聞紫煙,少林青年高手的拼死反擊豈是易與,聞紫煙躲避不及,雖然她青衣之內穿著軟甲,仍然是被這一刀砍傷了右臂。但是裴雲也被圍過來的鳳儀門女劍手刺了幾劍,墜落馬下。聞紫煙雖然看見裴雲還沒死去,但是為了追殺雍王也顧不上了,一聲長嘯,帶著軍隊向雍王的殘部殺去。

  這番追殺不同尋常,聞紫煙不顧一切策馬狂奔,雍王無論如何也無法擺脫追兵,跑了二十多裏,馬匹的速度漸漸放慢,李贄心一橫,舉起佩劍就要向馬臀刺下。這時前面煙塵滾滾,似有大隊人馬殺來,李贄不由心灰意冷,一時之間竟然不知所措,可是他畢竟一代人傑,眼看著前後兩方可能會同時趕到,索性住了戰馬。想起這兩天的廝殺奔波,自己已經是狼狽不堪,大雍的軍神豈能死得如此狼狽。便將佩劍的平面當成鏡子,整理儀容,整理衣甲。而左右禁軍和護衛也是一片灰心,都是握緊兵刃,準備迎接最後一刻的到來。

  後面聞紫煙的追兵漸漸接近,這時候,李贄也看清前面來的軍隊為首之人俊美無雙,正是夏侯沅峰,而他身邊的軍士看衣甲似乎是秦彝的部下。李贄心想,莫非江哲的計劃失敗,太子已經控制了秦彝的軍隊么,此刻死亡在即,李贄反而心如止水,笑道:“大丈夫生於亂世,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今所志未遂,奈何死乎!只可惜連累了諸位。”眾人泣道:“能隨殿下一死,雖死猶榮。”

  這時,夏侯沅峰所帶的軍隊突然向兩側延伸,形成了一個懷抱的軍陣,李贄等人一愣,這個樣子,不像是要衝散自己的殘軍,倒像是要將自己等人包圍起來,莫非他們是想生擒么。還沒有等到李贄想清楚,夏侯沅峰的軍隊已經從中間一分為二,從李贄殘軍兩翼越過,迎向聞紫煙的追兵。一方是兵強馬壯,一方是強弩之末,一觸之下,高下立見,聞紫煙的軍隊被夏侯沅峰率領的五千多人包圍起來。

  “夏侯沅峰!”從重重包圍之中,傳來聞紫煙尖利而憤怒的喊聲。

  李贄神色一振,雖然不明白怎會發生這種情況,但是他立刻明白,這一刻,他已經穩操勝券。

  這時,那些趕來的援軍留下來的一些將士來到雍王馬前,一個豪勇的將領在馬上行了軍禮,高聲道:“秦將軍奉了陛下密旨,派出大軍四處尋找救援殿下,末將張雄,隨夏侯統領一路,幸遇殿下,救援來遲,還請殿下恕罪。”

  李贄喜道:“將軍不用多禮,這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講來。”

  那個將軍恭謹地道:“昨天夜裏,夏侯統領到了我軍大營,傳達陛下密旨和大將軍軍令,言道太子謀反,雍王殿下被叛軍追擊,秦勇將軍代傳軍令,大軍分為八路,尋找殿下行蹤。請殿下準許末將發出信號,通知各路人馬,殿下所在位置。”

  李贄想了一想,道:“你們用軍中傳信方式,通知各路將士,到平遠鎮會合即可。”

  平遠鎮距離獵宮十五裏,正適合設立勤王軍的大帳,那個將領眼中閃過敬佩之色,自去派遣信使,使用煙花烽火等方式將雍王軍令傳下。

  李贄舉目望去,只見聞紫煙雖然被困,可是更加悍勇,圍攻的將士死傷無數,不由心中痛惜萬分。便對那個將領道:“附近可有友軍?”

  那個將領也有些憂慮的看著戰場,聞聲道:“殿下,秦將軍所率領的中軍應該就在二十裏外。”

  李贄大喜道:“速招秦將軍前來,殲滅叛軍之後,合兵共赴平遠鎮。”那個將領連忙傳下令去。另外一組煙花信號升上天空。

  過了小半個時辰,聞紫煙率軍突圍數次,都被將士舍生忘死地擋住,夏侯沅峰在雍王麾下高手和軍中勇士地協助下,十分艱難的擋住了鳳儀門的鋒芒。此刻他們才真的領略到了鳳儀門的厲害,從前他們雖然對鳳儀門的淫威十分忌憚,可是實際上卻對這些女子心存輕視。可是聞紫煙那絢麗萬方而憂狠辣絕情的劍法讓他們時刻都在生死邊緣徘徊。

  李贄心中雖然憂慮,可是另外一件事卻讓他心中十分喜悅,他派去救助斷後將士的屬下發現裴雲仍然活著,雖然傷勢很重,可是少林心法確是十分神妙,居然保住了他的性命。

  又過了一陣子,眼看鳳儀門雖然也是死傷慘重,可是聞紫煙卻是即將突圍成功的時候,遠處煙塵滾滾,秦勇親自率領的援軍到了。這時候聞紫煙終於一馬當先衝出了重圍。

  夏侯沅峰無奈地搖搖頭,在苦苦的交戰了半天之後,他終於是無力支撐了,為了不死在聞紫煙劍下,他還是退讓了,這個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夏侯沅峰雖然喜歡兩面討好,但是他更加擅長明辨形勢,從雍王突圍之際,他就知道局勢的變化已經不受鳳儀門的控制,所以在江哲的威逼下,他很快就決定投靠雍王。他自嘲地想,雖然雍王比較難伺候,必須用實際的功勞換取官職和信任,可是至少比仰人鼻息好一些。既然想要投靠雍王,那么如何盡快立下大功就是當前要務。而且,老天爺保佑的是,居然是他第一個找到了雍王,功高莫過救駕,夏侯沅峰自然是喜出望外,而殲滅聞紫煙本來似乎是老天爺賞賜的功勞,可是聞紫煙和鳳儀門女劍手的強悍卻讓他碰了一個大釘子。

  而此時,夏侯沅峰終於也留意到了遠處的援軍,可是在他來說,讓這些援軍去圍剿聞紫煙,雖然功勞被別人搶走,可是自己消耗了鳳儀門的實力的功勞雍王已經看在眼裏,所以他也就不計較了,只是在鳳儀門衝破重圍的時候下令合圍,畢竟將剩下的禁軍一網打盡也算是不小的功勞。

  從那些援軍中,一匹黑色的烏騅馬脫離軍陣,迎向聞紫煙,衝天的殺氣從馬上的戎裝青年身上涌出。聞紫煙看到那支援軍,收住了戰馬,她閉上了眼睛,片刻再度睜開,原本那已經從希望中墜落到絕望深淵的眼神已經變得平淡無波。那些白衣早已經被鮮血染紅的鳳儀門女劍手一個個默無聲息的整理兵器。她們的弓箭早已經損失殆盡,外面所穿著勁裝已經破碎襤褸,露出裏面所穿的黑色軟甲,可以切金斷玉的寶劍也已經刃鈍鋒黯。可是她們面上卻是沒有絲毫驚懼軟弱。

  聞紫煙揮手讓那些女劍手莫要擅動,自己提馬上前,迎上那人。就在著片刻之前,那些反叛的禁軍已經全無鬥志,夏侯沅峰策馬到了雍王身邊,正要報告,只見李贄的目光凝視著前方。在那裏,百步之內沒有一兵一卒,只有聞紫煙和李順正在對峙。夏侯沅峰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也不把那些雍王親衛戒備的目光放在心上。此刻,戰場上除了那些將死的禁軍的呻吟聲和失去主人的戰馬地嘶鳴聲,再沒有別的聲息,幾乎所有的人都靜止不動,注視著那對同樣有著可怕名頭的絕世高手。邪影李順和血手羅剎聞紫煙。

  所有的人心中都有同樣的想法,對於這樣一個值得敬佩的敵人,就讓她死於和旗鼓相當的對手的決鬥中吧。人人都知道,若是聞紫煙落敗,那么這些鳳儀門女劍手也就沒有了反抗力量,可是若是李順落敗,若是雍王一方無人能夠挽回面子,只怕就是聞紫煙身死,也會重重打擊雍王一方的士氣。

  這時,聞紫煙微微一笑,翻身下馬,她愛憐的拍拍馬頸,將它驅走,看向李順。李順的衣衫早就在突圍之時破碎不堪,所以身上穿的是一身戎裝,只是沒有披甲。他的目光落到聞紫煙身上,露出一絲敬佩和更深的怨恨。看到聞紫煙的行動,他也飄身下馬,驅走坐騎,兩人就在瑟瑟秋風中對立而望,激蕩的殺氣衝天而起。

  就在眾人被兩人的殺氣所震撼的時候,兩人已經由靜化動,身影糾纏在一起,雪亮的劍光縱橫飛舞,而李順手指捻著一根玉簪,隨著他變化萬千的招式,發出刺耳的破空之聲。兩人越戰越勇,旁觀之人已經看不清他們的身影,這一場驚人的廝殺沒有持續多長時間,聞紫煙早已是筋疲力盡的人,所以她毫不顧惜內力和體力,要在最短的時間取得戰果,而李順本是心性高傲,再說通過和聞紫煙的交手,也可以對他將來可能會對上的鳳儀門其他高手有所評估,所以他沒有採用避敵鋒芒的戰術。兩人全力交手之下,不過就是數十回合就已經分出勝負。聞紫煙的嬌軀如同斷線風箏一般墜落,雖然身上有一些小傷痕,李順卻是神採飛揚,通過和聞紫煙的全力交手,他有自信可以應付鳳儀門主以外的任何鳳儀門高手。

  這時,聞紫煙緩緩坐了起來,鮮血從她身下流淌,她卻是彷佛不知不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她的目光緩緩環視了一周,最後落到李順身上,低聲說了一句什么,然後舉劍高聲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李順,我在九泉之下等著你。”說罷便橫劍自絕,一代不讓須眉的巾幗女劍客,就此黃土深埋。

  這時,秦勇一揮手,千餘弓箭手引弓待發,指向剩下的女劍手,秦勇遙遙向雍王施禮,等待他的命令。

  那些女劍手面面相覷,雖然她們因為艱苦的訓練和有問題的心法變得幾乎沒有正常人的情緒,可是如此情形,還是讓她們心中明白絕無生還指望,死亡的陰影清晰地籠罩在她們身上。所以她們尊重和服從的聞紫煙就成了她們效倣的對象,她們互望一眼,同時舉劍自盡,隨著這些女子的身軀墜落馬下,鳳儀門的崩潰開始了。
咶咶 發表於 2007-12-25 01:26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三十三章 驚天逆轉
作者:隨波逐流

  九月二十二日傍晚,離獵宮十五裏的平遠鎮已經成了勤王軍的大營了,現在獵宮對外的道路已經全部切斷,雍王坐在臨時的帥帳中感慨萬分,他萬萬想不到會這樣子擺脫困境,在來這裏的路上他已經問過了秦勇、夏侯沅峰等人前後原委,雖然有些事情他們也不清楚,可是李贄還是明白了大部分經過。

  當初留下江哲,李贄其實並沒有抱太大希望,想不到竟然真的被江哲力挽狂瀾,當聽到夏侯沅峰帶著矯詔和父皇的密旨去秦勇大營傳旨的時候,李贄已經覺得不可思議,更令他震驚的是,當秦勇對著矯詔兵符和密旨還有些遲疑的時候,護送監視夏侯沅峰的太子侍衛總管張錦雄居然拿出了秦大將軍的信物。為了調動秦勇的兵馬,江哲居然用了三重保險,而且調動的人竟然包括太子心腹之人,這件事情不僅讓秦勇和夏侯沅峰越想越是心寒,就連李贄也覺得江哲確有神鬼莫測之機。

  尤其是單獨召見夏侯沅峰的時候,夏侯沅峰絲毫沒有隱瞞,將自己如何猜測江哲藏身含香苑,如何因為私心獨自去捉拿江哲,如何被江哲冒死所制,聽得李贄不禁欽佩驚嘆,同時他對夏侯沅峰也多了幾分好感,此人雖然有些陰險和搖擺不定,但是目光倒也深遠,若是用得好,倒是一個臂助。所以他對夏侯沅峰頗加撫慰。

  對張錦雄,李贄也嘉獎了他的功績,並且明言不再追究崆峒從前的過錯,不過張錦雄倒是沒有留下來,他聲稱背叛太子只是因為看不過去太子和鳳儀門的行徑,卻不願參與對故主的攻擊,所以自請離去。李贄對他這種忠義性格頗為讚賞,親筆寫了一道手令給張錦雄,允許他自由離去。

  秦勇也親來謝罪,說因為自己遲疑猶豫,以至於救援來遲,請雍王治罪,可是李贄倒沒有怪罪秦勇。在雍王心目中,秦彝麾下軍隊既然只忠於朝廷,若是秦勇輕而易舉地傾向自己,沒有得到上命就來救援,雖然此刻他會覺得感激,但是卻會擔心將來遇到類似情況的時候,秦勇會因為判斷錯誤而鑄成大錯。這樣看來,秦勇雖然過於謹慎小心,卻是拱衛京畿的好人選,所以李贄不僅溫言勸慰,還親解佩劍賞賜給秦勇,讓秦勇感激涕零。

  經過緊張的軍議之後,李贄下令夏侯沅峰帶著一些高手先潛入獵宮,增援曉霜殿,然後大軍犁庭掃穴,裏應外合,一舉蕩平叛逆。而跟著夏侯沅峰潛入獵宮的就有小順子,這可是讓夏侯沅峰傷透了腦筋。當初夏侯沅峰到秦營傳旨的時候,為了防止消息外露,他是先當著眾將官之面傳了矯詔之後,又私下向秦勇出示了密旨的。所以差點被聞訊趕來的小順子一掌打死。這還罷了,當小順子逼問出含香苑之事之後,聽說他打了江哲一掌,就一直冷著臉,看向他的目光總是充滿殺機。如此種種,怎不讓夏侯沅峰抹一把冷汗,此刻他實在是不敢相信自己從前居然動過想把小順子收到麾下的念頭。

  夜色剛黑,夏侯沅峰帶著十幾個武功高強的夜行人接近了獵宮一角,這裏十分接近太子居住的玉麟殿,負。守衛這裏的乃是夏侯沅峰所控制的侍衛和禁軍,所以在夏侯沅峰顯身之後,這些人很容易的進了獵宮,然後夏侯沅峰命令他們拿來了一些禁軍服飾,眾人換上之後,隨著夏侯沅峰向曉霜殿掩去。可是路過含香苑之時,果然不出夏侯沅峰所料,小順子堅持要先去見江哲。夏侯沅峰早有準備,他覺得含香苑離曉霜殿很近,而且現在就去曉霜殿很容易驚動鳳儀門,不如等到李贄大軍到後再行動。所以他表示讚同。

  眾人進了含香苑,其他人先到偏殿休息,而小順子和夏侯沅峰則去了公主寢宮。小順子自然是第一個闖進了公主寢宮,可是當夏侯沅峰跟進去的時候,卻看見小順子怒衝衝地看向自己,夏侯沅峰四下一看,卻看不見江哲主仆,不由嚇了一跳,但他轉念一想,笑道:“或許江大人避到別處去了,李爺不要過於憂心。”

  小順子覺的他說得有道理,神情漸漸平緩下來,可是這時他卻聽到有人輕輕向這邊接近,他心中一動,過了片刻,有人輕輕推開了門。小順子看到了董缺,心中不由一喜,問道:“公子何在,他可安好么?”

  董缺有些心虛的低下頭不敢說話。這下小順子和夏侯沅峰心中都是一顫,夏侯沅峰可是清楚,若是得不到解藥,什么榮華富貴也沒有用處,連忙搶著問道:“江大人發生了什么事情?”

  董缺無奈地道:“公子被齊王殿下的人劫走了。”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震撼了兩人,小順子和夏侯沅峰都是心思敏捷,同時問道:“沒有落到太子和鳳儀門手中吧?”董缺連忙答道:“沒有,我監視了很長時間,公子還在齊王那裏,太子那邊肯定不知道。”兩人的心安定下來。夏侯沅峰懷疑的看了董缺一眼,心想他為什么不隨侍在側,小順子卻是知道原因的,他冷冷道:“我想先去宣華苑一趟。”

  夏侯沅峰阻攔道:“齊王殿下和太子殿下不是一條心,如果雍王大軍到了,那么齊王絕對不敢傷害江大人,若是李爺現在去了,反而可能會讓齊王用江大人要挾李爺。”

  小順子也知道這一點,可是江哲在齊王手中,他很擔心最後齊王用江哲做人質要挾雍王,所以他沒有說話,可是堅定的目光卻顯示出不肯妥協的心意。

  夏侯沅峰一陣頭疼,這時董缺低聲道:“公子在夏侯大人走後病情加重,屬下無能為力,齊王定會為公子醫治,若是李爺現在趕去,若是一個不好,還會害了公子,還是等到雍王到了之後,大局已定,我想齊王不會不識趣的。”

  小順子神色漸漸冷靜下來,可是看向夏侯沅峰的目光卻越發冰寒,夏侯沅峰哪裏不明白他的想法,他是在怪罪自己加重了江哲的病情,可是這個他就只能苦笑了。倒是過了一會兒,小順子自己嘆了一口氣,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江哲的病情沉重,並不是因為夏侯沅峰的一掌啊。想通了之後,他默默看向窗外,等待發動的時機。公子,希望你能夠安然無恙。

  在黎明時分,按照預定的計劃,夏侯沅峰等人悄然掩向曉霜殿,這裏是獵宮防守最嚴密的地方,在接近曉霜殿的時候,夏侯沅峰讓其他人躲藏好,自己一馬當先走向宮門,守門的禁衛軍同時提高了警惕,幾個手勢之後,夏侯沅峰已經隱約看見了鳳儀門女劍手的白衣。他故意趾高氣昂地道:“我乃大內副總管夏侯沅峰,奉太子之命,前來求見陛下,還不速速通傳。”幾個禁軍不敢怠慢,他們知道夏侯沅峰乃是太子一黨,無論如何,太子總是將來的皇帝,他們自然不敢得罪。沒有多久,李寒幽從裏面走了出來,她的神色有些煩惱,這么長時間還是沒有雍王落網的消息,她自然十分不安。見到夏侯沅峰,她冷冷道:“夏侯大人,你不是去傳旨了么,怎么深夜到此,有什么事情?”

  夏侯沅峰神秘地一笑道:“這就要問你們了,聞姑娘雖然武功不錯,可是卻還是沒有捉到雍王,反而是我運氣好,如今雍王的人頭已經給太子驗過了,太子讓我前來跟陛下稟報此事。”

  李寒幽疑惑地道:“你說得若是真的,為什么太子沒有親自前來稟報皇上,反而讓你前來,人頭在哪裏,我可還沒有看到?”

  夏侯沅峰左右看了一下,低聲道:“公主,這你就糊涂了,這件事情是怎么回事,咱們都是心知肚明。如果太子現在拿著雍王的人頭來見陛下,陛下一怒之下有些不妥當的舉動,這傳出去不好。下官雖然職位卑微,可是常年伴駕,皇上的性情倒還熟悉。少傅大人讓我前來先跟陛下透個底,等到陛下生氣過了,冷靜下來,太子再親自來覲見。公主不要聲張,現在這件事情還沒有外人知道呢,就連擒殺雍王的軍隊我都沒有讓他們過來,要等到陛下同意禪讓之後,才會向天下宣布雍王的死訊。”

  李寒幽聽得鳳目閃亮,雖然很討厭魯敬忠,但是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十分穩妥的辦法,可是看看夏侯沅峰身後兩個低著頭恭恭敬敬地站著的侍衛,李寒幽道:“你可以進去,這兩個侍衛不行。”

  夏侯沅峰臉色一變道:“這不行,說句不客氣的話,現在雍王死了,我們都在太子的船上,可是誰知道你們準備什么時候卸磨殺驢,我這兩個侍衛乃是心腹親衛,武功不在下官之下,若沒有他們保護,我可不敢進曉霜殿。”

  李寒幽誤以為那兩個侍衛乃是月宗的死士,所以才會藏頭露尾,當然這也是夏侯沅峰故意誤導她的結果,因此諷刺地道:“你倒是謹慎,罷了,本宮不過是小心一些,難道還會作出什么負義之事么?你進去吧,話可要說在前頭,你要是想搞鬼,我可不會放過你,現在我燕師姐、謝師姐都在裏面,你們三個人翻不出什么大浪。對了,韋膺呢,他還在巡視么?”

  夏侯沅峰笑道:“管他做什么,堂堂的丞相之子,非要和我們這些人爭奪功勞,平日裏道貌岸然,我可是瞧他不上。”

  李寒幽皺眉道:“你也太心胸狹窄了,不就是韋膺瞞過了你的眼睛么,你們今後都要同朝為官,最好不要鬧翻了。”

  夏侯沅峰冷冷一笑,隨口道:“遵命。”,李寒幽見他皮笑肉不笑,那張俊美絕倫的臉上帶著譏誚的神色,只當他是嫉妒了,也不再多話,道:“好了,你進去吧,皇上他們都在曉霜殿的正殿裏面的暖閣中休息,正殿是不許我們進入的,你自己去請見吧。”

  進了曉霜殿,夏侯沅峰這才松了口氣,他的目光環繞了一圈,守衛十分森嚴,西偏殿的門口,一個傃冠群芳的絕色女子手按佩劍,正在那裏向自己望來,夏侯沅峰知道那個女子就是燕無雙,因為不擅長騎術,因為沒有隨聞紫煙去追殺雍王,而是來了這裏幫助李寒幽。他微微一笑,向那燕無雙頷首示意。燕無雙微微蹙眉,返回了偏殿。夏侯沅峰這才走到正殿門口,叩門道:“臣夏侯沅峰,求見陛下。”

  曉霜殿的正殿除了前面的金殿之外,後面還有六座暖閣,如今雍帝李援等人都在裏面休息,只有那些侍衛和秦彝、程殊輪流在金殿守衛,這是為了防止叛逆進攻。聽到夏侯沅峰的聲音,負責守夜的程殊皺皺眉,若是秦彝,可能會板著臉讓夏侯沅峰天亮以後再來。可是程殊性子最是機變,現在無端得罪夏侯沅峰也沒有什么意義,便走到殿門口,讓守門的侍衛開門。

  門一開,程殊就看到夏侯沅峰和他身後兩個低著頭的侍衛,他正要說只讓夏侯沅峰一人進來,一個侍衛輕輕抬起頭來,程殊一愣,立刻醒悟過來,冷冷道:“進來吧,你若是想憑著兩個手下搞鬼,我老程可不會輕饒你這辜負皇恩的逆臣。”

  夏侯沅峰三人進去正殿,殿門再度關上。程殊想要說話,可是他畢竟久經風雨,便道:“皇上還在休息,現在也沒有什么君臣禮可講,你們跟我進去吧。”說罷,領著夏侯沅峰三人向後面走去,那些侍衛雖然有些奇怪,卻也沒有多問。

  皇上所休息的暖閣外面戒備森嚴,長孫貴妃、顏貴妃和長樂公主歇在另外一處暖閣,程殊帶著夏侯沅峰三人一走到暖閣門前,那些侍衛都是用警惕的目光看著夏侯沅峰,他們都知道夏侯沅峰乃是太子一係的人。這時,暖閣門開了,冷川走了出來,目光中帶著敵意,他冷冷道:“皇上問發生了什么事情。”

  站在夏侯沅峰後面右側的那個侍衛抬起頭,摘下帽子,道:“雍王府李順奉殿下之命,前來向陛下問安。”

  冷川眼睛一亮,道:“你就是邪影李順?”這個相貌清秀的青年眼神寒若冰雪,而且聲音陰柔,正符合邪影李順的形象,不過他還是用疑問的目光望向程殊以及從旁邊暖閣趕來的秦彝。兩人的目光打量了李順片刻,都是肯定的點頭。

  冷川進去片刻之後,出來道:“陛下召見李順、夏侯沅峰,大將軍和魏國公也請進去。”

  李順和夏侯沅峰走了進去,雍帝李援這兩天來心中焦慮,更加顯得蒼老,為了防止意外,他乃是和衣而睡,此刻他坐在龍床上,目光希翼地道:“贄兒如今情形怎樣。”

  李順在南楚宮中多年,自然知道禮節,上前跪下道:“奴才李順,奉雍王殿下之命,前來問安,如今雍王殿下已經和秦勇將軍會合,追殺殿下的叛軍已經全部伏誅。殿下大營設在平安鎮,今日就會兵發獵宮,只是殿下擔心陛下安危,特遣奴才前來稟報。”

  李援龍顏大喜,滿天烏雲終於開始散去,不由跳下床來,在地上轉了幾圈,道:“夏侯,你是怎么回事?怎么會帶著雍王的信使過來。”

  夏侯沅峰可不會笨得說實話,道:“陛下,臣和太子交好,只是因為太子乃是儲君,絕沒有背叛的意思,所以太子派臣帶著偽詔去調動秦勇將軍麾下的兵馬的時候,臣隨身也帶著雍王司馬江哲江大人所給的陛下密旨,秦勇將軍忠心不二,立刻發兵救援雍王殿下。見到殿下之後,臣又奉命潛回獵宮作內應。”他這番話雖然不盡不實,可是他既然立下大功,自然也無人揭穿他。

  李援笑著點點頭,一直以來他都在煩惱政變之事,此刻大事已定,他不由想到雍王司馬江哲怎會通過長樂向自己索取印信,莫非從前宮中流傳長樂和那人有情是真的不成,可是不說那人乃是南楚降臣,和長樂身份有礙,而且聽說此人身體極弱。雖然江哲這次立下大功,賜婚也無不可,可是此人體弱多病,如何能給長樂帶來幸福,罷了,還是用別的法子嘉獎於他,諒他也不敢違背禮法,向朕求娶公主為妻。

  心中計議已定,李援吩咐去喚醒眾人,都到大殿靜候雍王的軍隊,夏侯沅峰更是和冷川商議之後,找到了一個可以讓外面的幾個高手潛進來的薄弱之處,小順子和冷川兩人一起出手,制住了十幾個禁軍,接引進了和他們一起進來的援軍。雖然這樣很冒險,可是雍王即將發動,就顧不得這些了。將這些人暫時藏到殿後,夏侯沅峰連忙去應付已經起了疑心的鳳儀門中人。

  紀貴妃面色如霜,站在殿門之前堅持要進去,她在深宮多年,早就習慣了勾心鬥角,一聽到燕無雙說起此事,她雖然也覺得合情合理,可是她很懷疑聞紫煙會讓夏侯沅峰揀著便宜,抱著寧可殺錯,不可放過的心態,她便來到正殿察看。秦彝和程殊擋在殿門之前,不許她進去,雖然兩人說是皇上不想見她,可是紀霞卻是鐵了心要見到李援和夏侯沅峰。對她來說,如果夏侯沅峰說得是實情,那么自己這樣做最多是得罪了夏侯沅峰,而魔宗的人她還不放在眼裏,若是有詐,那么自己可能就會挽回大局。所以她的言詞越來越激烈,李寒幽、燕無雙、謝曉彤也都被她召來。雖然三人未必讚同紀霞的看法,可是同仇敵愾之心,讓她們至少不反對紀霞的決定。

  就在這時,獵宮之外號角長鳴,雍王的軍隊到了,一個時辰之間,借著夜色,大軍偃旗息鼓,悄無聲息的潛往獵宮,因為獵宮之中死忠於鳳儀門的人不多,所以鳳儀門不得已放棄了外圍的巡邏,而雍王又讓所有軍隊,人啣枚,馬摘鈴,馬蹄用厚布包裹,就在黎明時分到了獵宮之外。宮內還無人發覺。雍王等到第一線陽光射出雲層之時,才下令響起號角,大舉進攻。獵宮之中的禁軍本就疑慮重重,毫無鬥志,雍王帶來的軍隊卻是目的明確,頃刻之間就攻入了獵宮之中。
咶咶 發表於 2007-12-25 01:43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三十四章 曉霜鏖戰
作者:隨波逐流

  巨變發生,鳳儀門如今的弟子多半都是鳳儀門主在這十多年調教出來的,當年隨著鳳儀門主出生入死的那些弟子大半都已經死在戰場上,或者仍在門中隱修,這次政變因為鳳儀門主的決定,她們並沒有參加。李寒幽這些人,武功才智雖然都不錯,卻是沒有受過太多的挫折,一時之間都是手足無措。眼睜睜的看著獵宮的防線被撕破。可是紀霞卻不同,她曾經跟著李援轉戰天下,立刻就明白了現在的處境,也不和李寒幽等人商量,就一聲長嘯,如同鳳鳴九天,這是鳳儀門召集弟子的信號。李寒幽也立刻明白了紀貴妃的意思,如今勤王兵到,到么鳳儀門所發動的政變已經到達,那么唯一的生路就是挾持皇上突圍。所以她高聲道:“攻進去,一定要抓住皇上。”

  聽到她的喊聲,秦彝和程殊同時退後一步,李寒幽正要闖進殿中,但是一縷陰柔的掌風迎面而來,李寒幽正要抵擋,心中一動,翻身退出,那人隨後走出殿門,雖然穿著侍衛服飾,可是相貌清秀,一雙眼睛寒如冰雪,正是已經突圍離去的邪影李順。

  李寒幽心中一震,不由後退了幾步,看見了一些穿著夜行衣的人跟在李順後面走了出來,個個神完氣足,步履矯健。李寒幽心一橫,現在什么都顧不上了,她高聲道:“兩位師姐,眾位姐妹,我們一起上。”燕無雙和謝曉彤同時按劍上前,那些鳳儀門女劍手也齊齊拔劍逼上,眼看大戰就要開始。小順子冷冷道:“你們也想和聞紫煙泉下相會么?”這一句話充滿了殺氣,如同三九寒冬一般肅殺,說話的時間也恰到好處,李寒幽等人雖然也隱隱猜到聞紫煙可能不幸,可是這個消息還是讓她們心中一驚,不由手上一緩。就在這瞬間,那些黑衣人已經穩穩守住了殿門。李寒幽目光一閃,心中懊惱,現在已經沒有了速戰速決的機會,只得提劍上前,殺向殿門。這時,曉霜殿宮墻外已經聽到了廝殺的聲音,而曉霜殿殿門前已經打得如火如荼。雖然鳳儀門女劍手的戰力強大,可是殿門狹小,劍陣施展不開,更何況對面還有李順這樣一個高手,一時之間雖然佔據了上風,卻是不能攻進殿門。這時候另外一處偏殿的殿門推開,秦錚攙扶著面色驚慌的竇皇後走了出來。

  秦錚聽到外面的喊殺聲,只覺的如墜冰窟,她想起了毫無自保之力的齊王還在宣華苑,想起了政變失敗之後的下場,一時之間忘記了如何動作。

  這時,外面傳來清嘯聲,紀霞一皺眉道:“秦錚,還不去接應她們。”秦錚這才如夢初醒,帶著一些女劍手衝向宮門。

  就在雍王開始攻擊獵宮的時候,玉麟殿也是一片混亂,李安魂飛魄散,抓著蕭蘭問道:“愛妃,快救孤一命。”蕭蘭心中也很慌亂,這時候他們聽見了紀霞的嘯聲。蕭蘭無計可施之下,便拽住李安向曉霜殿衝去,這時候,雍王的軍隊還沒有衝進來。但是等到他們到了曉霜殿的時候,秦勇親自指揮的一支鐵騎已經和守衛這裏的禁軍廝殺起來。蕭蘭心中一慌,便要衝進曉霜殿。可是秦勇深知裏面的內應壓力已經很大,若是讓蕭蘭進去只有壞處,所以下令用弓箭和人墻將他們死死擋住。李安只見前面血肉橫飛,身邊羽箭紛飛,嚇得魂不附體,大喊道:“我投降,我投降。”這時候他已經顧不上什么身份了,就差沒有跪倒求饒了。跟著蕭蘭她們一起過來的還有太子身邊的侍衛,他們或者貪生怕死,或者早就對太子不滿,此刻一見太子如此窩囊,都再無絲毫戰意。有的高喊著投降退到一邊,有的拋下一切向外溜走。沒過多久,太子身邊就只剩下鳳儀門的人了。而秦錚雖然已經出了宮門,卻被擋住,無法接應蕭蘭等人進去。

  這時候,四周開始漸漸沉寂下來,進入獵宮的大軍奉了雍王命令,因為宮中有很多被軟禁的朝中官員,各處若是沒有反抗,就牢牢圍住,此刻除了曉霜殿之外已經沒有強力的抵抗了。

  蕭蘭扯著太子奮力拼殺,可是周圍的禁軍卻越來越多,那些女劍手雖然厲害,可是她們都只帶了一柄長劍,那些擅長沙場廝殺的大雍將士,用長槊遠遠攻擊,她們陷身軍陣當中,只能自保罷了。此刻蕭蘭從沒有這樣後悔,若是不帶著李安,她早已經闖進了曉霜殿了。

  當獵宮初步平定之後,得到戰報的雍王趕到曉霜殿的時候,正看見蕭蘭和鳳非非一左一右護著太子,她們身邊都是大雍將士和鳳儀門女劍手的屍體,兩人已經是花容慘淡,眼看就要喪命。李贄看到李安蜷縮在地上,全無一絲皇家儀態,便是一皺眉,幸好那些將士都沒有向李安下手,看起來除了身上沾染的鮮血之外,倒是沒有什么傷口。李贄高聲道:“鳳儀門叛逆聽了,若是束手就縛,還可有一線生機,若要頑抗,別怪本王無情。”

  鳳非非抬頭看去,屬於自己一方的禁軍已經馬上就要支撐不住,而這時,在宮門處苦戰等著接應自己的師姐妹也已經支持不住,若是不趁現在衝進曉霜殿,那些如狼似虎的軍士已經開始衝進曉霜殿去了,心中一狠,提起李安將他當成兵器在前面揮舞,她心想既然那些軍士不敢攻擊李安,那么自己不如用他阻上一阻。果然,她這一手讓那些將士不敢向她攻擊,不得不被她逼開,轉瞬之間曉霜殿外鳳儀門僅剩的兩個女子就衝到了宮門前。

  事關太子性命,秦勇可不敢作主,雖然太子叛亂,可是要殺要剮也是皇家之事,還輪不到秦勇作主,所以他的目光看向雍王,等他下令。

  李贄心中怒火熊熊,鳳非非的作為讓他恨得咬牙切齒,雖然對太子,他也是十分痛恨和鄙視,可是無論如何,那是他的兄長,本來想下令將三人亂箭射死的他終於改了主意,這三個人就是進了曉霜殿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怎么也不能讓自己的兄長在這種情況下死去,皇子自該有皇子的死法。所以他沒有作聲,任憑那三個人衝進了曉霜殿宮門。

  蕭蘭三人雖然進了曉霜殿,可是隨著她們身後,秦勇也已經指揮著麾下將士衝進了曉霜殿,這時,在紀霞、謝曉彤、李寒幽三人和二十多個鳳儀門女劍手的攻擊之一,雖然有小順子等高手死命攔阻,可還是被迫退入了正殿之中。

  李援在秦彝、冷川等人保護下坐在龍椅上,長孫貴妃、顏貴妃和長樂公主都避在寶座之後,被侍衛護著,當鳳儀門眾人衝進正殿之後,小順子等人都不再戀戰,迅速退到寶座之前,擺開了堅守的陣勢。而在李寒幽等人身後,那原本已經被雙方爭鬥破壞的稀爛的幾扇殿門也被衝進曉霜殿的將士徹底撞碎。李寒幽等人圍住了李援等人,而她們外面則是投鼠忌器的雍軍將士,若是引起混戰,雖然鳳儀門眾人必定被擒殺,可是若是李援、兩位貴妃和公主不小心受到一點兒損傷,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吃罪不起。一時之間,大殿之內一片寂靜,每一個人都不敢大聲喘氣,殿內氣氛十分沉悶。

  這時雍王排眾而入,他冰冷的目光在鳳儀門和李安身上掠過,對著李援施禮道:“父皇,兒臣救駕來遲,往父皇恕罪。”

  李援欣慰地道:“贄兒你安然無恙,秦將軍,你尊奉朕的密旨前來勤王,朕心甚慰。好了,你們不用管朕,給朕將這些叛逆全部殺了。”

  李贄苦笑,李援這樣說,他可不能這么幹,連忙道:“父皇不用擔心,現在這些叛逆已經陷入羅網,請父皇保重身體,等到兒臣將她們擒拿之後,交給父皇處置。”

  李寒幽冷冷道:“雍王殿下也不要太得意,雖然我們落敗,可是皇上和太子還在這裏,若是殿下想趁機弒父殺兄,那自然是可以下令進攻,到時候正好鏟除了障礙,順理成章的繼承皇位,若是不然,還是和我們好好談談吧,也好保住你的父兄。”

  李贄也知道需得如此,可是他很厭煩李寒幽的作為,目光在鳳儀門眾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還是落到紀貴妃身上。他微微一笑道:“不知道貴妃娘娘有什么意見,若是太過苛刻,只怕就是父皇和本王答應,這些將士也不會答應,叛上逆倫大罪可是誅滅九族之罪,若是本王太過放縱,引起朝野清議,只怕會貽笑天下。”

  紀貴妃眼神從迷蒙變得陰森,她冷冷道:“若是要誅九族,皇上和雍王你不也是罪責難逃,現在說什么清議都是廢話,只要殿下放開一條生路,我們自然不會傷害皇上。”

  雍王目光一閃道:“本王若是現在讓開一條出路,你們真的肯就這樣走么?”

  紀貴妃一滯,若是這樣出去,若是雍王反悔,自己這些人豈不是自陷死地,什么千金一諾,她可是絲毫不信雍王不會落井下石。這時候李寒幽突然冷冷道:“這有何難,若是殿下放開大路,再讓長樂公主做人質,不就是兩全其美了么?”說罷,充滿殺機的目光看向長樂公主,她也是冰雪聰明,李援所說的密詔和夏侯沅峰的背叛自然是秦勇率軍前來平叛的原因,可是這密詔是如何落到夏侯沅峰的手上的呢?想來想去,只有長樂公主派人出過曉霜殿,眼看榮華富貴成了泡影,李寒幽已經將長樂公主恨透了。更何況,雖然李寒幽也有公主的身份,可是和真正金枝玉葉的長樂公主比較起來,雖然她自負才貌雙全,可是心中卻總是有些忌憚和嫉妒,所以她才會提出以長樂公主為質。她雖然是私心自用,可是鳳儀門眾人聽了卻都覺得是個好主意,李援對長樂公主的寵愛人所共知,果然是最好的人質人選。

  李援和李贄卻都大怒,他們都因為南楚和親之事對長樂心存愧疚,怎忍心讓她做人質,所以異口同聲地道:“不行。”這句話以說出口,殿中局勢陡然緊張起來,可是李援和李贄父子四目相對,卻都覺得父子兩人的心從未像這一刻這樣接近。可是李贄看著那些鳳儀門弟子面上露出的不肯妥協的神色卻是頭疼起來,不由心道,我讓人去找江哲,怎么還沒有找到,若是隨雲在此,或者會有什么好法子解決現在的事情吧?

  雍王在入宮之前就已經安排心腹去尋找江哲,江哲不畏生死,留在險地,運籌帷幄,逆轉了大勢,此刻李贄對江哲的感激已經到了極至,所以下令若是找到江哲立刻要來稟報,可是直到現在卻沒有消息,雍王早已在擔心江哲的安危了。

  從雍王攻入獵宮的一刻起,我就被四個大漢死死的盯著,這幾個齊王身邊最親信的侍衛都很擔心雍王會趁亂派人來傷害齊王,所以早就勸齊王暫避一下,可是卻被齊王輕描淡寫的拒絕了,他們無奈之下只有死死盯著我。

  這四個侍衛可是知道江哲在雍王心目中的份量的,心想萬不得已就用此人做人質,只要等到齊王殿下見到皇上之後,殿下沒有參與叛亂,到時候皇上就是再怎么責罰殿下,也不會傷害殿下的性命的。

  過了一陣子,外面的喧囂聲漸漸沉寂下來,又過了片刻,有人重重的敲門,一個在宣華苑伺候的太監戰戰兢兢地前去開門。門一開,一隊軍士將這個太監推到一邊,迅速將宣華苑上上下下全部控制起來。一個青年將領大踏步走向正殿。齊王正負手而立,站在窗前,向外望去,那邊正是曉霜殿的方向。

  這個青年將領行了一個軍禮,雖然齊王也有叛逆的嫌疑,可是和太子不同,齊王在軍中的威望也是很高,他的勇猛和直爽很得人心,而他雖然風流好色,又有喜新厭舊的惡名,但卻沒有搶奪人妻妾的行徑,而且他府中姬妾雖多,可是卻從來不會用嚴刑家法約束,凡是姬妾侍婢只要自己願意,都可以要求出府嫁人,齊王不僅不會為難,反而會送上一份豐厚的嫁粧。

  齊王定下這個規矩的起因也是一段佳話,當初齊王府上有一個別人送來的舞姬,相貌十分秀麗,不過齊王寵幸了幾次之後就沒了興趣,偏巧這個舞姬青梅竹馬的戀人進了齊王府做侍衛,兩人舊情重燃有了私情,卻被另一個侍衛發現,這個侍衛原想逼迫這個舞姬和他私通,不料這個舞姬堅持不肯,因此一怒之下向齊王密告。齊王果然召來兩人問罪,問明實情之後,下令將那個侍衛拖下去打了幾十杖,當時人人都道齊王會將這一對戀人杖殺,卻沒料到齊王將那侍衛責打了一頓之後就將那個舞姬嫁給他為妻,然後又將這個侍衛推薦到下面做武官,反而是那個告密的侍衛被齊王趕出了王府,然後齊王就訂下了這個規矩。有幕僚勸諫他說,這樣未免有失尊嚴,誰知齊王笑道:“本王喜新厭舊誰人不知,這些女子在我王府之中獨守空閨豈不可憐,不如將她們嫁了出去,也免得耗費本王的錢糧。”

  雖然很多持重的文臣因此對齊王多有詬病,可是軍中勇士倒是因此對齊王更加愛戴,因為齊王常常召集軍中勇士參加宴飲,宴中總是讓身邊的姬妾舞姬前來歌舞行酒,不乏有被那些美女看中下嫁的例子。

  所以這個將領雖然奉命來收押齊王,但是倒沒有什么太深的敵意。他高聲道:“末將田隆奉雍王殿下之命,前來保護齊王殿下,雍王殿下有命,請殿下不要外出,以免為亂軍所乘。”

  齊王轉過身來,他的面色蒼白,可是神色卻很安然,他淡淡道:“曉霜殿情況如何?”

  那個將領一愣道:“末將不知。”這時他的副手走進來在他身邊低聲道:“在偏殿之中有幾個齊王的侍衛不肯繳械。”

  田隆看了齊王一眼,低聲道:“這個還要我來教你怎么做么?”

  副將為難地道:“他們挾持了一個人,說是雍王司馬江哲江大人。”

  田隆一驚,他能夠被派來監押齊王,自然也是很得信任,所以他自然知道江哲的重要,雍王還特意吩咐眾將,若是發現江哲,一定要好好保護。警惕的看了一眼齊王,田隆道:“殿下,能否請殿下下令讓屬下不得抵抗。”

  李顯微微一笑道:“本王想去曉霜殿,不知道將軍能否作主?”

  田隆一臉為難,他可沒有這個權力允許齊王去曉霜殿,可是江哲又被齊王屬下挾持,這可怎么辦呢?這時外面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道:“殿下,何必如此呢?”雖然明顯中氣不足,可是聲音十分堅定。田隆和副將向外望去,只見一個青衣書生在兩個齊王侍衛攙扶下緩緩走來,另外兩個侍衛執刀相護,那書生手中拿著一塊金牌,卻是“如朕親臨”的金牌,本來現在這塊金牌未必有用,可是金牌右下腳卻有一行小字,寫著“欽賜雍王李”,說明這塊金牌乃是皇上賜給雍王的,所以無人敢阻攔。

  田隆立刻知道這個書生果然是雍王司馬江哲,連忙上前見禮。

  我揮手讓那兩位將領退到一邊,道:“殿下,如今大局已定,不可挽回,您又何必去曉霜殿呢?”

  李顯淡淡道:“就是因為大局已定,我才要去看看,你應該明白,我的王妃在那裏。”

  我搖搖頭,有的時候齊王真的很是固執,想了一想,終於道:“下官要去曉霜殿,如果殿下不嫌棄,就和下官一起去吧。”

  李顯面色一變道:“你的身體什么狀況,難道自己不清楚么,這個時候去逞什么能?”

  我微微一笑,道:“今日是我日思夜想,想要見到的一天,怎能在這裏苦苦忍耐,請殿下將轎子借給我一用。”

  李顯神色變了又變,道:“好吧,本王答應你。”

  田隆兩人驚叫道:“殿下、大人,這個?”

  我舉起金牌道:“雍王面前,自有下官承擔罪責,與你們無關。”兩人這才默然不語。

  就在這時,遠處的曠野之上,一個白色的淡淡身影倣佛流星一般迅捷,那方向直指獵宮,秋風吹過,一方白色的絲絹滑落在地,露出絹帕上面殷紅的血跡。
咶咶 發表於 2007-12-25 02:00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三十五章 情深似海
作者:隨波逐流

  曉霜殿之中,談判正陷入僵持之時,站在龍椅一側保護雍帝的小順子略一皺眉,毫無徵兆地飛身而起,鳳儀門眾人只道他要偷襲,幾乎是同時上前一步,就要發起進攻,而保護雍帝的侍衛和武林高手都在心中抱怨小順子魯莽急躁,只得略略後退,縮小了保護圈,眼看混戰就要爆發,誰知小順子卻向龍椅之後那扇上面繪著山河地理圖的錦繡屏風撲去,屏風後面是通向暖閣的宮門,秦彝早就令人將那扇宮門鎖上,再加上大軍早已經將曉霜殿重重包圍,所以也無人留心那裏的動靜。可是就在小順子向那裏撲去的時候,一道耀眼的劍光閃過,錦繡屏風被劍氣撕裂,一個青色身影電射而來,正被小順子截住,兩人淩空交手,倣佛蒼鷹夜隼,盤旋往復,那青衣人不過數招就已經身形遲緩,被小順子一掌擊中,只聽那人一聲悶哼,從半空中墜落,這時,紀貴妃目光一閃,纖足飛踢,一柄落在地上的單刀被她踢到了那人身下,那人在空中一個翻身,右足點在單刀之上,借力飛起,輕飄飄的落在鳳儀門劍陣之側,青衣人目光陰冷的看向小順子,冷冷道:“想不到我韋膺一番苦心,竟被你這閹奴破壞。”

  卻原來韋膺發覺雍王進攻獵宮的時候,絲毫沒有猶豫就直接趕來曉霜殿,可是到了之後,他發現李寒幽等人正在強攻正殿。韋膺心思靈敏,知道自己就是加入也沒有什么用處,於是繞到正殿後面。原本為了防止有人從後面刺殺,正殿後面的處處都有機關,將出入口全部封閉起來。若是旁人絕沒有辦法在一時半刻之間進去。可是韋膺出身丞相之家,自己又是高官,他曾經在工部任職,曾經私下偷閱過皇家各處宮殿的建築圖,而且他對宮室營造本就頗有經驗。所以不過花了兩拄香時間就進入了宮中。等他用身上削鐵如泥的寶劍輕輕破壞了宮門,躲在屏風後面最接近李援龍椅的位置的時候,卻又苦惱地發現,鳳儀門還沒有衝進正殿,李援身邊有冷川和幾個武功不錯的侍衛保護,他若是出手,絕對沒有辦法一舉成功,只得暫時隱忍下來。直到方才因為雍王等人到來,而鳳儀門幾乎所有幸存的人都被困在殿中,因此冷川等人全神貫注地提防著這些鳳儀門弟子鋌而走險的時候,他才覺得找到了好機會,準備一舉擒下雍帝。誰知他殺機才動,就被小順子發現,而且搶先出手,將他逼了出來。

  韋膺受業於鳳儀門主,對於刺殺本是頗為擅長,當初他就曾經在朱雀門前刺殺過侍中鄭瑕,可是他畢竟不是身經百戰的絕頂刺客,行動之際不免露了一絲微弱的殺氣,被武功高強,感覺靈敏的小順子察覺。此刻,他秀雅的臉龐上滿是猙獰之色,若是挾持了李援,無論他提出什么條件,李贄也不得不屈從,他們就可以安然脫身了,想不到大好的機會卻被小順子破壞無遺。

  見此情景,雍王等人都是又驚又喜,若是李援被挾持,那么只要鳳儀門提出的要求不是太過分,他們都不得不接受,否則雍王難免給人留下借刀殺人的話柄,這一點在如今,雍王擁有大義名份之後,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因此看向小順子的目光都是感激的神色。

  小順子卻對眾人感激的目光視若不見,心中只在想著獵宮已經平定,那么公子怎么還沒有消息。正在盤算的時候,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一個將領匆匆跑了進來稟道:“啟奏陛下、雍王殿下,齊王殿下和天策帥府司馬江哲江大人求見。”

  李贄和小順子都是大喜,李贄也顧不上齊王怎會出現,道:“快宣他們進來。”話音一落,才想起父皇也在,連忙向上面一揖,表示謝罪。此刻李援卻也十分歡喜,雖然他對江哲和長樂公主之事不表讚同,可是正是江哲的計策,才召來了勤王之軍,剛才他又被小順子所救,所以他也沒有不滿雍王的行為,反而高興地道:“正是,快宣他們進來。”

  沒有多久,齊王腳步沉重的走了進來,兩個侍衛攙著江哲跟在他身後。雖然直到曉霜殿前才下轎,總共走了不到百步路程,江哲的面色已經是蒼白如紙。雍王一見心中大痛,不過兩三日不見,江哲卻已經是病骨支離,兩鬢竟然星霜斑斑。李贄連忙上前伸手相攙,眼中含淚道:“隨雲,都是本王害你如此,你,你——”語不成聲,竟然再也說不下去。

  我自然知道雍王為何這樣傷情,事實上昨日我在銅鏡之中看見自己的容貌,也是大吃一驚,現在我可是相信了一夜白頭之說了,不過幸好,我不過是添了幾縷白發罷了。倒是小順子一見我如此憔悴,立刻面色鐵青,再也顧不得什么皇上和鳳儀門,飛身撲到我身邊替我診脈。這一年多來,他已經開始學習醫術,雖然還不能獨自開方,可是診脈和針灸倒是已經有了幾分火候,這可能和他內力高強、心思細密有關。我可不敢看他越來越皺緊的眉頭,向前望去,只見長樂公主面上露出驚駭之色,望著我的目光滿是痛惜關切,若非是她生性端莊貞靜,再加上長孫貴妃輕輕扯住了她的衣袖,只怕已經是忍不住要走下禦階了。我露出溫和的笑容,勸慰的看了長樂公主一眼。向上施禮道:“臣江哲叩見陛下。”

  這時神色有些茫然的齊王才在身邊侍衛的提醒下上前施了一禮道:“兒臣叩見父皇。”

  李援看了齊王一眼,目光落到秦錚身上,微微皺眉,這時顏貴妃神色驚惶地看向李援,李援嘆了一口氣道:“顯兒,今日之事真相未明,你先退到一旁,若是你沒有謀逆之舉,想必你二哥也不會責怪你。”

  李贄看了李顯一眼,眼中閃過復雜的神色,道:“六弟先到一旁休息,待我平亂之後再和你慢慢敘談。”一邊說著話,李贄一邊做了一個手勢,一個伶俐的侍衛連忙去搬了一把椅子過來,放到我身邊,我用請示的目光向上望去,雍帝點點頭,示意我盡管坐下。我又施了一禮,這才坐下,擦擦頭上的冷汗,笑道:“臣體弱多病,讓皇上見笑了,殿下也不用擔心,臣幸得齊王殿下延醫救治,性命已經無礙。”

  李贄心中一動,看向李顯的目光多了幾分柔和,李顯卻是目光呆愣,只是看向秦錚,秦錚卻是低著頭,看不清神色如何,只是不時有幾滴晶瑩的水珠墜落地上。

  李贄神色雍容地道:“父皇,這些事情我們慢慢再說,還是先將這些叛逆擒住才是,韋膺,李寒幽,你們犯上作亂,罪在不赦,若是束手就擒,父皇念在你們年輕無知的份上,或者還可法外施恩,否則你們都有親朋好友,難道不怕族誅之禍么?”

  聽了雍王的喊話,我微微一笑,目光一轉,看到了站在雍帝身邊,一臉忠心耿耿的夏侯沅峰和站在長樂公主之側,雖然手拿佩劍,卻是神色木然的秦青,不由想起我初入大雍朝廷參加的那場盛宴,這三人被並稱青年俊傑,可是歷經大浪淘沙,卻成了今日情狀。

  韋膺在江哲一進來就心中煩惱,他比鳳儀門那些眼高於頂的女子更加看重江哲的才智,所以在寧願得罪長樂公主也要搜查含香苑,不知怎么這人一進來,他心中就生出不祥的預感,為了擺脫這種感覺,他冷冷道:“雍王殿下何必說的冠冕堂皇,殿下想奪取皇位已非止一日,誰不知道這位江司馬就是殿下的智囊軍師,太子殿下本是儲君之尊,如果不是雍王你咄咄逼人,太子何必行此不得已之事。昔日漢武帝一代明主,只因存了廢立之心,以至太子在忠臣輔佐下不得不謀反,雖然太子最後身死,可是武帝卻作思子宮與歸來望思之臺以懷念太子。今日我等雖然落敗,可是殿下難道不是也想趁機奪取皇權么,只怕今日之後,皇上就會被你軟禁宮中,若不殺了我們,恐怕殿下會擔心難以堵塞天下悠悠眾口吧?”

  我見韋膺言辭犀利,雍帝和其中眾人面上都帶了猶疑之色,便揚聲道:“韋大人此言真是顛倒黑白,太子殿下雖然是儲君之尊,卻是失德敗行,朝野誰不知曉,雍王殿下功高蓋世,雖然因為長幼有序,不能繼承大統,可是殿下從無嫉恨之心,反而是殫精竭慮,為大雍社稷嘔心瀝血,原指望太子殿下寬厚仁德,善待功臣手足,我家殿下也就情願屈身為臣。可是太子殿下只知妒賢忌能,屢屢加害雍王殿下,更是貪淫酒色,為所欲為,君子恥以為伍,小人逢迎鼻息,如今更是犯上作亂,全無君臣父子情分,更是矯詔相召,意圖加害我家殿下。若非殿下仁德感天,眾位將軍俠士舍生忘死,早已經身死獵宮。如今殿下奉陛下密旨,率大軍前來勤王,此是順天應人之事,爾等叛臣,不思悔改,反而意圖離間陛下父子,真是萬死難贖其罪。”

  韋膺怒道:“江司馬,你雖然是雍王寵臣,可是官職卑微,這大殿之上哪有你說話的地方,想當初,你是南楚狀元,翰林學士,南楚兩代國主以及德親王趙玨待你皆有深恩,可是你枉讀聖賢之書,為了茍全性命,投降姦王,為他出謀劃策,設下無數詭謀,太子性情忠厚,誤入你彀中,以至今日身敗名裂,像你這種不忠不義的貳臣賊子,還敢人前出言,我等舉義旗,清君側,雖然落敗,卻也不是你這種小人可以誣蔑淩辱的。”

  我面上露出譏誚之色,揮手阻止了雍王想要出口的怒喝,道:“韋大人,當初江某受南楚君恩,卻投降大雍,這貳臣之稱我認了。可是自古道,君不正,臣投外國,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侍,江某在南楚也有微薄功勞,也曾上書直諫,可惜主上不納忠言,將我貶斥為民,在我歸附大雍之後,南楚又遣刺客來襲,說起來,是南楚棄我在先。雍王殿下不嫌棄江哲無能之人,解衣推食,哲縱是鐵石心腸,又怎能棄之不顧。哲入殿下幕中,常年臥病,不能為殿下分憂解勞,可是殿下卻從無嫌棄之心。雍王殿下有伯樂心腸,禮待天下賢士,江某不過是馬骨一般,王仍以重禮優待,所以江某甘心這貳臣之名,死而不悔。可是這賊子二字,江某卻是愧不敢當。韋大人,令尊身為丞相,領袖群倫,韋大人你少年中舉,一日三遷,今生之速,天下罕見,未至而立之年,已經身在中樞,相閣之位遲早是大人囊中之物,可是殿下不念君恩深重,勾結叛逆,挑唆太子不顧君臣之別,父子之情,犯上作亂,這賊子二字,除了韋大人你,還有何人可以承當。”

  我的聲音剛落,殿中響起喝彩之聲,魏國公程殊高聲道:“江大人,你說得真是痛快,老程是個粗人,早就想痛罵這小賊一頓,只是俚語粗俗,不敢君前失儀罷了,韋膺,你這賊子背棄皇恩,早該千刀萬剮,才是不配在這大殿之上說話呢。”

  韋膺面色一時鐵青,一時潮紅,他心中後悔不該忘記江哲此人言辭如刀,當年此人在蜀中一曲新詞,迫使蜀王自裁,在大雍新春華宴之上,更是將秦青的攻訐化為烏有,自己怎會如此糊涂,和他在口舌上爭起高低來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正想繞過這個話頭繼續談判,突然謝曉彤的嬌軀開始搖晃,然後是秦錚、李寒幽等人,一個個鳳儀門弟子開始搖晃、軟倒,只有蕭蘭和風非非雖然神色驚慌,卻沒有軟倒,韋膺大驚,他知道若是鳳儀門這些幫手出了問題,那么自己絕對沒有挾持皇上的能力,沒有了投鼠忌器的顧慮,自己這些人馬上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雖然殿上之人除了大雍君臣就是軍令森嚴的將士和功力精深的武林高手,因此無人慌亂驚叫,可是眼中都流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一些不夠深沉的人臉上也露出驚容,面面相覷。我卻疲憊地道:“殿下,大事已成,可以動手了。”

  雍王看了我一眼,眼中滿是震驚,可是也顧不上問我,揮手就要下令將所有叛逆全部擒拿。

  李顯自從站到一邊之後,他的目光就一直盯著秦錚,秦錚卻是始終不肯抬頭,兩人渾然忘了周圍的一切,直到秦錚也軟倒在地,李顯才驚叫一聲,就要舉步上前,卻被身邊的心腹侍衛拉住了,那個侍衛低聲道:“殿下不可授人以柄。”李顯不得已收住了腳步。

  就在雍王揮手下令,在冷川率領下,十幾個侍衛向韋膺三人撲去的時候,突然間一聲巨響,泥沙碎木和金色綠色的琉璃瓦片紛紛而下,大殿頂上已經穿了一個大洞,白影閃動,直墮而下,伴隨著一聲如同鳳鳴九天一般的輕嘯,直向雍帝李援撲去。眾人大多都被那嘯聲震得心旌動搖,只覺得周身無力,全無阻止之力。只有冷川和小順子同時一聲怒叱,飛身攔截,兩人都是身影如電,全力出擊,誰知那白衣人衣袖一拂,冷川和小順子都被那激蕩的勁風震得踉蹌後退。不過冷川和小順子都是躋身絕頂高手的人物,那人雖然一舉將兩人逼退,卻仍然是速度緩了一緩,就在這瞬息之間,雍帝身邊的侍衛和武林高手都各自施展絕技攔阻,可是一聲龍吟,那人手中多了一柄長劍,只聽見十幾聲脆響,那些護衛雍帝的高手都被那人刺中,更有一人被那白衣人一劍斬去了首級,鮮血四濺,九級禦階,成了血腥屠場。那人瞬息之間,已經到了雍王面前。長孫貴妃和顏貴妃早就嚇得不能動彈,可是就在那人出劍斬殺侍衛的時候,兩人不知哪裏來得勇氣,一起向李援撲去,長孫貴妃離得近些,撲到李援身上,將他要害擋住,顏貴妃雖然慢了一些,可是她張開雙手,擋在李援和長孫貴妃之前,那人似是微微一愣,長劍指在顏貴妃胸口,卻沒有刺下去。這時,長樂公主和李顯同時驚叫道:“父皇、母妃!”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向那人望去,那人身形婀娜,一身雪衣,青絲如墨,一條雪白的絲巾掩住了大半面龐,那人長劍雖然只是指著顏貴妃,可是眾人卻都覺得只要她一劍刺下,皇上和兩位貴妃都別想保全性命,都是一口大氣都不敢喘。

  就在這時,殿內突然響起了劇烈的咳嗽聲,那雪衣人雖然威勢如舊,可是不知怎么人人都覺得她的殺機似乎少了幾分,不由心中一寬,應聲望去,想看看是誰想出這個法子擺脫剛才的僵局,一看之人,不由都是一聲驚呼。只見江哲用一塊雪白的絹帕捂住嘴,咳嗽不止,轉瞬間,那塊絹帕已經滲出了殷紅的血跡。卻是江哲被那刺客嘯聲中蘊含的內力所傷,正在咳血不止。

  小順子目中閃過冷電一般的寒芒,面上的嚴霜更加凝重,他飛身回到江哲身邊,取出一粒黃色蠟丸,剝去臘衣,露出雪白的龍眼一般大的藥丸,頓時滿殿都洋溢著沁人心脾的藥香。小順子將藥丸塞到江哲口中,過了片刻,江哲神色漸漸平和,也不再咳血,他用絲帕想擦去唇邊的鮮血,可是那塊絹帕已經是被鮮血浸透,竟然無法再用。

  這時,站在禦階之上的長樂公主緩緩向下走來,她若想走下禦階,必然要經過那雪衣女子的身旁,所以李援和長孫貴妃同時驚叫道:“貞兒,不要胡來。”

  可是長樂公主卻是倣佛沒有聽到一樣,緩緩的走過那雪衣女子身邊,兩日來的憂慮和難以入眠,讓長樂公主的花容帶了幾分憔悴,可是此刻她那失魂落魄的神情卻是那樣惹人愛憐。她慢慢走到江哲身邊,單膝跪下,拿起手中絲帕就要替江哲擦拭血跡,可是一拿起來,才發覺那塊絲帕已經被她在焦急中扯壞了。她眼睛微眨,晶瑩的淚珠墜落在月白的鳳裙上,她眼中一亮,用力撕扯裙袂,裂帛之聲在殿中清晰可聞。終於,她撕裂一塊月白的錦緞,然後輕輕的替江哲擦去面上的血跡。然後,長樂公主低下螓首,伏在江哲膝上,輕聲哭泣起來,一時之間,大殿之內鴉雀無聲,只聽見長樂公主強自壓抑的啜泣之聲。

  我服下那粒桑先生千叮嚀萬囑咐托付給小順子的“九轉護心丹”,知道自己的小命終於再次保住了,可是長樂公主的舉動卻讓我完全的呆愣住了,一直以來,我對長樂公主都是憐惜多於愛慕,可是這一刻,我真真切切的感覺到長樂公主對我的一片癡心,不由心中生出萬縷柔情。我也顧不得什么君臣禮法,男女之別,伸出手去輕輕撫摸她的秀發,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我清楚的知道,這個女子,已經佔據了我心中一個重要的位置。

  殿中眾人都是深吸了一口冷氣,長樂公主拒絕了雍帝所選駙馬之後,不是沒有人猜測過她可能有了意中之人,鳳儀門和太子也曾經散布流言,不是沒有人聽說過江哲和長樂公主彼此情鐘的流言。可是這兩人,一個深居簡出,一個貞靜自守,幾乎是沒有任何見面,所以眾人大多只當作傳言罷了。可是眼前的情景卻讓他們第一次相信了那個傳言,可是奇異的,人人都沒有覺得這兩人違背了禮法,反而心中生出強烈的同情和憐惜。

  這時,那個雪衣女子收起長劍,緩緩轉過身來,白色的面紗之上,那一雙璀璨如寒星的眼睛輕輕一轉,殿中人人都覺得那女子正望著自己,那冰寒刺骨的目光倣佛一記重錘敲擊在心上,都不由後退了幾步。

  李贄深吸了一口氣,道:“鳳儀門主芳駕至此,本王不勝榮幸,但不知門主有何指教。”
咶咶 發表於 2007-12-25 02:41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三十六章 以退為進
作者:隨波逐流

  鳳儀門主的目光落到了江哲身上,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神採,她用清冷的聲音道:“雍王殿下,事已至此,不論我鳳儀門本意何為,對於大雍來說,已經是叛逆仇敵,殿下就是想將鳳儀門斬盡殺絕,也無人可以阻攔,本座至此,只是想提醒殿下一件事情,雖然殿下如今依然佔據優勢,可是只要有本座在此,那么殿下就要顧慮一下自身的安危。

  皇上和本座乃是患難之交,所以本座可以不對他下毒手,可是兩位貴妃、長樂公主、雍王你、齊王李顯,還有這些忠臣勇將,若是本座願意,你們一個也別想逃出曉霜殿去。雖然本座這些弟子也會因此喪身獵宮,可是我鳳儀門還有一些隱藏的力量,不會因此一蹶不振。說起來這原本是本座的一點私心,我那些師妹和侍女都是身經百戰、劫後餘生之人,我不願她們再涉險境。另外,本座也有些看輕了雍王殿下,以為憑著韋膺、寒幽等人就可以順利奪宮,留下這份力量也可以應對魔門可能的挑釁。

  殿下,你應該清楚的很,不論你我雙方誰勝誰負,北漢魔門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否則殿下和齊王也不會都事先傳下密令,令大軍嚴守關隘,防止北漢的突襲。現在若是殿下不肯網開一面,那么本座也只能大開殺戒,不過本座一定會放過殿下的性命,然後回去率領本門殘餘,在大雍境內掀起動亂,到時候,內部不穩,北漢軍趁機入寇,大雍社稷內憂外患之際,殿下雖然活著,卻恐怕會後悔莫及,只恨未死吧。”

  她的聲音雖然平淡清冷,可是殿中眾人聽了卻都是心中冰寒。李援這時候已經扶起長孫貴妃,緩緩站起道:“梵門主,不要意氣用事,門主和大雍乃是休戚相關,若是大雍社稷危亡,門主也有不測之禍,雖然這次貴門弟子犯下大錯,但是凡事都可商量,還請門主息怒。”

  他這樣一說,殿上眾人都是嘩然,不論鳳儀門主武功如何高強,始終都是叛逆,李援身為君王,怎能如此軟弱。李贄一皺眉,看了父皇一眼,道:“父皇所說也是本王所想,門主為人光風霽月,這叛逆之事或者不是門主主使,只要門主痛下決心,將這些叛逆交給本王處置,然後門主若是願意,大雍皇室願意為門主修建宮室,以供門主清修。”

  李贄雖然說是讚同李援的決定,可是人人都聽得出來,李贄是要鳳儀門主親手殺了參與謀逆之人,然後自願被軟禁起來,到時候鳳儀門被清洗之後,就只能成為皇室的附庸,而鳳儀門主雖然參與謀反,可是若是能夠將她控制起來,憑著她宗師的身份,倒也可以震懾北漢的魔宗。這也是李贄無可奈何之舉,負責牽制鳳儀門主的慈真長老影蹤不見,而鳳儀門主卻來到獵宮,聯想到鳳儀門主三大宗師之首的身份,那么慈真長老恐怕已經遭遇不幸,這樣一來,鳳儀門主若是再背離大雍,那么大雍就失去了可以和北漢魔宗抗衡的人選,所以李贄雖然對鳳儀門深惡痛絕,卻也不得不提出妥協。

  梵惠瑤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的神色,正要開口說話,卻只聽見一聲脆響,舉目望去,卻見江哲神色清冷,長樂公主已經站起,站在他身側,秀眉微蹙,望向江哲的眼中充滿擔憂,而在江哲腳下,一塊晶瑩透明的玉?四分五裂,顯然是江哲將身上所佩玉?擲碎在大殿之上。

  李贄神色一驚,這兩年來,他若是見到一些竹扇、硯墨及風雅玩好之物必然令人收買,送給江哲賞玩,這塊玉?就是年前送給江哲的,若論起材質,雖然珍貴,卻也平常,難得的是刀工精美,背面更刻了一幅鴻門宴的圖畫,雖然只有寥寥幾筆,卻是氣韻生動,形神兼備。江哲對這塊玉?十分心愛,所以一直戴在身上。今日卻將玉?擲碎,看來是憤怒非常。

  可是還沒等李贄作出反應,江哲已經微笑道:“門主今日身履險地,哲竊為門主不值,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門主何必為這些叛逆張目,慈真大師乃是宗師身份,雖然可能比門主稍遜一籌,可是門主想要輕易脫身,也是不可能之事。江某略通醫理,雖然門主用藥物維係一線生機,可是若是想保住性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為好。否則哲之微命可以雙手奉上,但是門主卻也別想活著離開獵宮。小順子,如今這殿上,皇上乃是九五之尊,雍王殿下、齊王殿下都是大雍社稷重臣,如果我要你不必顧忌我的生死,你有沒有把握保住至少一個人呢?”

  小順子冷冷道:“公子放心,奴才雖然無能,也絕不會讓鳳儀門主為所欲為。”

  我的笑容更是歡暢,繼續道:“門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無論如何,鳳儀門還在大雍境內,乃是大雍子民,今日皇上和兩位殿下只要有一人生還,鳳儀門和貴門的盟友也別想留下一個餘孽。到時候不止門主一世聲名毀於此地,就是大雍朝廷也必然損失慘重。無論如何,大雍立國,門主有大功於焉,若是大雍社稷危亡,鳳儀門犯上謀逆,危及國家神器,只能留下千古罵名,為後世所不齒,就是門主又有何顏面對天下人呢?”

  鳳儀門主面沉如水,似乎對江哲所言絲毫沒有動心,可是李贄的眼睛卻是一亮,若是鳳儀門主已經身負重傷,那么自然是斬盡殺絕的好,想來江哲投?於地,是在催促自己不可猶豫遲疑,促使自己下定決心吧。他的目光一閃,已經暗中打了幾個手勢,殿中眾人迅速組成三個軍陣,將雍帝李援、雍王李贄、齊王李顯護在當中。雖然眾人為了顧慮激怒鳳儀門主,沒有輕舉妄動,可是人人都下定決心,一定要在鳳儀門主發動之時,保護好這三人。就是保護齊王李顯的侍衛和將士也都下了狠心,寧願用生命換取李顯存活的可能,誰人不知,現在除了雍王之外,李顯也是有能力接掌皇位的人選。

  鳳儀門主心中一嘆,看向江哲的目光更是帶了幾分殺氣,這時,小順子和冷川同時向鳳儀門主跨進一步,若是鳳儀門主發動,那么這兩人就是阻擋鳳儀門主的主力。

  這時候,我見壓住鳳儀門主的氣勢的目的已經達到,若是再強迫下去,讓鳳儀門主鋌而走險,那么結果就未免有些凄慘,便道:“門主,如今雖然我方可以斬盡殺絕,可是顧念門主的功勞,雍王殿下還是希望能夠和門主達成協議,現在貴門弟子大多身中迷毒,若是混戰一起,她們必然首先死在刀劍之下,若是門主肯退讓一步,那么化幹戈為玉帛也不是不可行的,就是這些涉入謀逆的貴門弟子,江某也可以作主放過她們。”

  鳳儀門主冷冷一笑道:“江司馬果然好算計,不知雍王殿下也是這樣的意思么?”

  李贄高聲道:“江司馬所言就是本王的決定。”他心中有些疑惑,江哲所言含糊不清,可是似乎並不想鳳儀門主交出參與叛逆的弟子,這個條件豈不是更優厚,但是他素來相信江哲,所以沒有阻止。

  鳳儀門主輕輕一嘆,她卻是明白,江哲的用意不在於那些鳳儀門弟子,而是在於自己,若是自己果然留下這些親信弟子,那么日後還如何統領鳳儀門,必然是眾叛親離。再加上江哲點出了自己身負重傷的事實,那么雍王就會不惜代價圍殺自己,到時候鳳儀門自然是損失慘重,自己也別想生離此地。可是若是如此,江哲大概心痛圍殺自己所要付出的代價,所以才會先挑明自己無法盡殺重要的人物,然後又點出自己身負重傷的事實,再暗示自己,有小順子這樣的高手存在,自己是絕對沒有可能生離獵宮的,這樣一來,所謂的退讓一步,既然答應放過鳳儀門剩下的這些弟子,就只有是自己自盡以謝天下了。

  鳳儀門主心中思慮萬千,若是她身上無傷,自然是來去自如,那么江哲的這個目的就只是笑話了。可是慈真大師佛門神功天下無雙,她是拼著重傷才將慈真大師擊敗的,雖然老和尚已經迫於承諾,回去養傷,短時間內不會來阻礙自己,可是為了趕到獵宮挽回大局,她的內傷已經十分沉重,如果不是服下那粒救命的丹藥,此刻鳳儀門主恐怕已經不能出手了。可是即使有藥力相助,若是再經一番苦戰,自己只有一個結果,就是氣散功消,心脈盡斷。而有了小順子這樣的高手存在,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同時殺了雍帝父子三人,到頭來,不僅自己命喪九泉,就是自己的這些弟子也是一個都不能逃生。

  微微苦笑,鳳儀門主心想,想不到自己一世英雄,卻被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逼殺於此。本以為倚仗宗師的聲威,可以迫使雍王屈服,想不到江哲竟然看穿她的傷勢,是啊,自己怎會忘記,這個江哲的醫道師承何人呢?方才邪影李順給江哲服下的九轉護心丹不就是明證么?而且,自己若不是服下了二十年前那人親手所贈的九轉護心丹,只怕現在也沒有法子站在這裏了。

  雖然面覆白紗的鳳儀門主神色如何,旁人看不出來,可是只見她沉默不語,就知道江哲所言非是虛假,有些心思靈敏的人也想到江哲用意,可是逼殺鳳儀門主,這可能么,所有的人都自動摒棄了這個想法,所以仍然在猜測江哲的用意所在。

  良久,鳳儀門主輕輕嘆息了一聲道:“退讓一步,也不是不可,若是雍王殿下現在肯答應放走我這些門人,並且七日之內不下令追殺,那么本座就可以答應這個條件。”

  我看了李贄一眼,他神色有些迷惑,卻是仍然輕輕點頭,而李援原本就不想激怒鳳儀門主,自然也是沒有出言拒絕,我目光一閃道:“這個條件雍王殿下並無異議,不過太子李安還有韋膺都不是貴門弟子,可不能算在其中。”

  鳳儀門主淡淡道:“李安乃是皇家之人,本座不會去管,韋膺乃是本座記名弟子,必須離開。”

  我只要留下李安已經心滿意足,便道:“既然如此,我們也無話可說,不過這裏不適合休息,門主還要在此監督皇上和殿下七日,總不能這樣耗著,若是門主允許,我們為門主準備清靜之地,供門主休息如何。”

  鳳儀門主忽然心中一動,道:“這也無妨,不過本座需得留下人質在旁,否則若是你們背信,本座豈不是找不到人來殺了。”

  我早有準備,坦然道:“皇上乃是九五之尊,雍王殿下還要掌控大局,兩位貴妃娘娘和公主殿下都是飽受驚嚇,怎忍讓她們繼續擔驚受怕,諸位將軍還要約束兵馬,朝中大臣就是願意為質,只怕門主也是信不過的。如果門主不嫌棄,齊王殿下和江某都可以作為人質,如果皇上和雍王殿下有背信之行,門主可以取我二人性命為償。”

  鳳儀門主淡淡一笑道:“江司馬倒是會選人,也好,本座同意就是,不過我也要說個清楚,如果皇上和雍王殿下在七日之內想要離開獵宮,可別怪本座不顧承諾。”

  李贄看了李援一眼,出聲道:“門主既然這樣說,本王和父皇七日之內也不會離開獵宮,以示誠信。”

  這時人人都覺得江哲果然才智過人,雖然不知道他和鳳儀門主到底達成了什么協議,可是至少可以暫時穩住鳳儀門主,七日之內,足夠眾人做好妥善安排,到時候鳳儀門主就是再度發難,也未必會比現在損失更大,而且若能妥善解決,倒也不失上策,畢竟現在人人都擔心鳳儀門主大開殺戒,至於那些叛逆,總可以慢慢處置的。

  而且江哲所選的兩個人質也是十分巧妙,他自己願意做人質,自是心存忠義,而齊王做人質也是將功贖罪的機會,想來也不會拒絕。而雍王絕不會忍心犧牲江哲,李援也絕不會忍心犧牲齊王,這樣一來,既可以讓鳳儀門主安心,也不會引起擔當人質之人的不滿。所以即使最後不能將那些叛逆治罪,對於已經可以將鳳儀門的勢力全部清除的大雍朝廷,已經是所得勝過所失了。

  就在人人松了一口氣的時候,李寒幽突然高聲道:“師尊,師尊,就是李貞、江哲和夏侯沅峰壞了我們的大事,師尊可不能放過他們。”

  鳳儀門主瞧了一眼李寒幽,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道:“寒幽,不要說了,江司馬,想來我這些弟子中毒都是你的傑作,卻不知你是如何下毒,解藥何在?”

  我早有準備坦然道:“晚生早就擔憂,如果雍王殿下帶兵前來勤王,若是貴門挾持陛下等人,我們投鼠忌器,不敢進攻,該如何是好。為了順利救出皇上,所以晚生請長樂公主派遣心腹從前日開始,將曉霜殿的香爐中燃燒的香料換成了南疆出產的逍遙香,這種香料氣味沁人心脾,人若聞了神清氣爽,說起來也是僥幸,鳳儀門弟子大半是常年生活在富貴豪門,對於燃香這等雅事是不會阻止的。可是這種逍遙香若是連續聞上十二個時辰,再吸入另外一種南疆特產的烏頭草,就會令人四肢酥軟。晚生不顧病體堅持趕來曉霜殿,就是為了帶來烏頭草粉末精制的藥膏,再讓小順子用內力催發烏頭草藥物。由於諸位被江某身上的藥香混淆,所以沒有留意到烏頭草的氣味,而且公主也早就將解藥混入酒中給皇上和諸位大人服下,所以才會只有貴門弟子中毒。”

  鳳儀門主淡淡一笑道:“江司馬不愧是醫聖弟子,精於混毒之術,本座佩服。”然後她就看到江哲眼中一閃而過的得意,她心中泛起欣慰之色,看來江哲也是一個人,不免會有驕傲的情緒,那么對於她接下來的舉措是很有好處的。於是,她越發和氣的道:“既然如此,還請江司馬送上解藥,讓我這些弟子早早離去。”

  我看了一眼雍王,用目請示,李贄點頭道:“隨雲,將解藥交給門主,不過門主還請貴門弟子暫時交出武器,否則本王可是不敢放心的。”

  鳳儀門主眼中閃過一絲寒芒,道:“這是當然,若是雍王殿下不放心,可以先請皇上暫時避開。”

  李贄大喜,道:“既然門主如此大量,那么本王就承情了。長樂,快和兩位娘娘陪父皇到偏殿休息。”

  長樂公主略一躊躇,看了江哲一眼,道:“長樂遵命。”說罷,向禦階之上走去,她是要去攙扶李援。誰知剛剛走了一半路程,突然一道寒光電射而起,一聲嬌叱傳來道:“李貞,受死。”本來癱倒在地的李寒幽竟然飛身而起,一劍刺向長樂公主的胸口,這一下卻是出人意料,誰會想到中毒到地的李寒幽竟然會暴騎發難。眾人的注意力原本都在鳳儀門主身上,誰會留心一個中毒的女子,更何況也無人想到李寒幽會在鳳儀門主同意妥協的情況下出手。這時,冷川和小順子都在數丈之外,雖然兩人同時驚喝一聲猛撲上前,可是卻根本來不及阻止。其他護衛雍帝的高手死的死,傷的傷,就是沒有受傷的人也沒有留心到李寒幽,竟然沒有一個來得及救援。而鳳儀門方面,韋膺和蕭蘭、風非非在鳳儀門主出現之後就退回去護著鳳儀門眾人,更是無法阻止,而且長樂公主是讓他們熱望成灰的罪魁禍首之一,他們更是不會想到救援長樂公主。唯一有能力救援長樂公主的只有鳳儀門主,可是鳳儀門主剛要出手,只覺得胸中一陣氣血翻涌,為了不露出破綻,無奈之下只得作出一片淡然的神色,冷眼相看,此刻她心中在盤算如何不讓長樂公主的死亡影響了雙方的約定。
咶咶 發表於 2007-12-25 02:45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三十七章 以血贖愆
作者:隨波逐流

  眼看長樂公主就要香消玉隕,這時一個身影竟然奇跡般地擋在了長樂公主身前,霎時間利劍入胸,鮮血四濺。那人撕心裂肺的慘叫一聲道:“李寒幽!”

  李寒幽在利劍刺入那人胸口之時,原本十分欣喜,可是看清楚那人面容之後,不由目瞪口呆,再聽到那人飽含怨毒的叫聲,李寒幽慌亂地搖搖頭,手中的劍柄倣佛如同燙手的烙鐵一樣,她松了手就要退去,可是在那雙血紅的眼睛注視下,她竟然覺得雙腿酥軟無力,就在這時,那人已經拔出了身上的佩劍,揮劍斬來。若是從前,這人武功劍法不如李寒幽甚遠,李寒幽自可以輕松的避開。可是如今李寒幽正是心慌意亂的時候,無論如何,這個人她是萬萬不能親手殺死的,所以就在李寒幽神智恍惚的時候,那鋒銳的劍芒劃過了李寒幽面頰,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猙獰傷口。李寒幽這才清醒過來,迅速退後幾步,免去了頭顱被人斬開的命運,可是面上的劇痛和容貌被毀的擔憂讓她慘叫一聲,捂住了面孔坐倒在地。

  這個變化讓所有人包括鳳儀門主都震驚了,突然一人高叫道:“青兒。”正是撫遠大將軍秦彝,他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一片混亂,眼中只有胸口中劍的愛子。他大步上前就要攙扶秦青,可是有人動作更快,長樂公主悲叫一聲道:“青哥哥,你不能死!”已經扶住了秦青,可是她力弱手軟,雖然勉強攙扶住了秦青,可是卻幾乎自己也被帶倒,幸虧這時候秦彝已經過來抱住了秦青。兩人扶著秦青,讓他緩緩躺倒禦階之上。

  原來擋住李寒幽那一劍的人正是秦青。秦青和他人不同,自始至終他的目光就停留在李寒幽身上,一時痛恨,一時卻又想起從前恩愛之情,所以李寒幽的異常舉動只有他留意到了。他早就心存死志,而且他知道李寒幽劍術在自己之上,若是用兵器阻攔恐怕難以成功,所以心一橫就用身軀擋在長樂公主前面,憑著一腔死志,他竟然超越了人體的極限速度,成功的用血肉之軀擋住了這死亡之劍。

  利劍入胸,秦青鬱結在心的仇恨怒火,終於完全爆發出來,所以也顧不上兩人武功的差距,就是一劍斬去,這一劍他本沒有得手的奢望,可是卻成功的毀去了李寒幽的容貌。

  李寒幽本是貧家出身,素來不喜歡那些熏人的香料,雖然為了維護皇室郡主的儀態,從來沒有表現出來,可是總是盡量離香爐遠一些,而這種逍遙香雖然香氣清幽,不知怎么李寒幽就是不喜歡這種氣味,可是若是不許燃香,李寒幽又擔心被人知道丟了面子,所以她就刻意到外邊巡視或者作些什么別的,所以雖然她也中了毒,可是毒性卻是最輕。暗中服下一些不是很對症的解除迷香之毒解藥之後,居然很快就恢復了功力,可是這時候鳳儀門主已經到了,正和李贄談判。她擔心鳳儀門主拋下了她們,為了有反抗的能力,所以她沒有起身。

  可是越聽,李寒幽心中越是氣惱,長樂公主傳遞密旨在前,下毒在後,害得她心心念念的榮華富貴付諸東流,若是不殺長樂公主,她此恨難消。可是她出言提醒鳳儀門主之後,卻被鳳儀門主置若罔聞,她本是心高氣傲的人,一時之間,怒火衝昏了頭腦,竟然趁著長樂公主經過之時,出手刺殺,這一劍她是志在必得的,可是卻被秦青擋了這一劍。

  無論她如何心如鐵石,秦青都是她的丈夫,縱然她心中對秦青並無一絲真情,可是名份攸關,親手殺夫的罪名她是絕對不想承擔的,事實上,她原本想等到大事成後,用權勢脅迫秦青重新接納自己,畢竟秦青也算是一個駙馬的好人選。就是秦青不識抬舉,要殺秦青,也不會是她親自出手,自然有人動手的。

  殺夫的罪惡感和震驚加上混亂的神智,李寒幽居然忘記了躲閃,這才被秦青斬傷了。

  這一番變故,使得氣氛更加緊張,所有的人都握緊了兵器,混戰眼看就要爆發。

  鳳儀門主這時覺得氣血已經平復,冷冷道:“李贄,你是想本座大開殺戒么?”

  李贄身子一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道:“誰都不許妄動。”在李贄的命令下,即將爆發的血腥廝殺才被強行壓制下來。可是大殿內氣氛已經是令人一口大氣也不敢喘了。

  我怔怔地看著秦青,張開右手,右手已經是一片鮮血淋漓,方才長樂公主遇刺之時,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渾然忘記了一切,清醒過來,才發覺右手的指甲已經將手心刺破了。我奮力站起來,急促地道:“小順子,扶我過去。”

  小順子面色鐵青的走了過來,將我扶到秦青身邊,這時候秦青已經昏迷過去,我跪坐在地,伸手放到了秦青的腕脈上,半晌,我抬起頭,看見淚水盈盈的長樂公主的眼睛,以及秦彝滿懷期望的目光,無奈的輕輕搖頭道:“秦將軍被這一劍刺傷了心肺,已經無力回天,若是大將軍許可,下官可以用金針刺穴之術,讓秦將軍可以清醒一段時間。”

  秦彝只覺得生命倣佛離自己而去,他愣了片刻,道:“拜托大人施針。”

  我嘆了一口氣,接過小順子遞過來的那根玄鐵之英的發簪,下了幾針,過了一會兒,秦青咳嗽了幾聲,睜開了眼睛。秦彝顫抖的手撫摸著秦青的臉龐,老淚縱橫道:“青兒,都是為父不好,從前忙著徵戰,沒有好好教導你,讓你被人欺騙玩弄,如今又——又——”他已經無法再說下去了。

  秦青的眼中沒有了怨恨,而是一片清明,他平靜地道:“父親,都是孩兒貪戀美色,以至害得皇上和父親幾乎陷入絕境,如今孩兒已知昨日之非,今日以死贖罪,請父親不要為孩兒難過。”他說話十分清晰,面上更是一片潮紅,人人都知道他此刻已是回光返照。秦彝更是悲痛難忍,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秦青的目光落到長樂公主身上,笑道:“殿下,秦青與殿下本是青梅竹馬,可是秦青駑鈍,不能夠理會公主為國為民犧牲的苦心,反而出言苛責,也怪不得公主對秦青失望。”

  長樂公主柔聲道:“青哥哥,過去的事情不用說了,你還是本宮從前的青哥哥,長樂雖然怨過你,可是你不念舊恨,救我性命,長樂不知道該如何謝你才是,青哥哥,若有什么未了之事,盡管告訴長樂就是。”

  秦青目光有些黯淡,他說道:“殿下,秦青無能失職,貽禍家門,求公主念在家父從來一片忠心的份上,求皇上和雍王殿下不要因為秦青怪罪秦家。”

  長樂公主掩面道:“青哥哥放心,本宮一定會向父皇和皇兄求情。”

  這時候李援答言道:“秦青,你救了朕的愛女,而且若非你秦家勤王有功,也不能這樣快就平定了叛亂,朕對秦家只有獎賞,怎會怪罪,你不用擔心。”

  秦青的目光又落到雍王李贄身上,李贄正容道:“秦將軍,本王在此立誓,絕不會無故加罪於秦家,秦勇將軍救了本王性命,老將軍一片赤膽忠心,你又救了皇妹,本王心中萬分感激,絕不會恩將仇報。”

  秦青這才放心下來,伸手握住江哲的手,輕聲道:“江兄,我秦青從前瞧你不起,可是今日對你已是心服口服,公主殿下際遇堪憐,你不可負她,不要因為名份禮法躊躇不前。”說到後來,已經是十分低微,除了我,恐怕沒有幾人能夠聽到。”

  我心中一酸,雖然從來都知道李寒幽的真面目,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提醒秦青,我是眼看著秦青一步步越陷越深的,歉疚地道:“秦將軍,你放心,我對公主一片真心,絕不會辜負她,只要江哲在生一日,就不會讓秦家遭遇劫難。”

  秦青聽了我低聲的許諾,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又看了一眼父親,道:“父親,孩兒拜別了。”話音剛落,秦青就已經合上了眼睛,氣息漸弱,轉瞬之間,已經身赴黃泉。

  秦彝悲叫道:“青兒!”那悲痛的叫聲混合著李寒幽凄慘的叫聲,傳得很遠很遠。

  眼中怒火熊熊,李贄冷冷道:“門主,李寒幽在這時殺人,若是放過她,也未免太說不過去了。請門主將李寒幽交給本王處置。”

  鳳儀門主沉默了一會兒,道:“她殺的是秦青,長樂公主既然無恙,你就不能留難她,不過日後如何追殺,是你們的事情。”

  李贄有些猶豫,若是如此放過了李寒幽,也太對不起秦家了,這次秦青雖然犯錯在前,可是救駕的也是秦家。這時候,抱著兒子屍體的秦彝突然沉聲道:“殿下,不用顧及老臣,陛下安危要緊,先放了李寒幽吧,日後報仇,來日方長。”他的語聲充滿了沉痛和悲涼。

  李贄猶豫的看了一眼江哲,江哲眼中閃過冰冷的寒芒,沉聲道:“殿下,請不要辜負大將軍的心意。”李贄嘆息了一聲,不再說話。

  鳳儀門主遙遙一指點出,李寒幽撲倒在地,已然暈了過去,蕭蘭過來從小順子手中接過解藥,給鳳儀門中人一一服下。不多時,這些人便都可以行動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們的兵器都被收去。鳳儀門主冷冷道:“你們先到本座事先安排的地點會合,那裏本座已經留下了手令,你們照著行事就是了,若是本座不能再執掌鳳儀門,由淩羽出任門主之職,韋膺擔任門中客卿,紀霞出任執法長老,紀師妹,轉告淩羽,你們三人要同心協力,不可互相爭權奪勢。”

  鳳儀門眾人都肅然行禮道:“謹遵門主諭令。”然後紀霞首先向外走去。

  韋膺、鳳非非跟在紀霞身後,兩個鳳儀門女劍手挾著李寒幽跟了上去。蕭蘭正要跟上,一直癱倒在地上的李安突然連滾帶爬的一把扯住蕭蘭道:“愛妃,帶孤一起走吧。”

  蕭蘭略一猶豫,抬頭看向鳳儀門主,鳳儀門主冷冷搖頭,蕭蘭低下頭看向李安,如今的李安更加是全無一絲皇室氣度,蕭蘭心中生出厭惡,足上用力,一腳把李安踢飛,輕輕松松的脫身出來,向殿外走去。李安則頓時痛得鼻涕眼淚一起流下。

  李贄一皺眉,一揮手,幾個侍衛上前將李安拖到一邊,免得他再丟人現眼。

  這時秦錚已經低頭向殿門走去,她不能不走,身為叛逆,她若是不走,只有死路一條,可是她心中卻是顧慮重重,因為沒有齊王的手令,不可能調動齊王大軍發起對雍王大軍的攻擊,所以她配合同門迫使齊王寫了親筆手令,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最後去送手令的乃是她的父親秦無期。可是現在很顯然齊王並非真心相從,否則江哲不會躲在齊王那裏,那么那封手令一定是有問題的,恐怕自己的父親也已經被齊王的手下軟禁了,如果自己現在趕到齊王軍中,雖然不可能指揮他們挽回大局,可是救出自己的父親還是很有希望的。夫妻恩情已經薄如白紙,愛子在京城也不可能救出,那么自己便只能指望救出父親了,這樣的時刻,秦錚更不願意失去這世上僅存的親人了。

  走了幾步,秦錚下意識的轉頭望去,看見那重重刀劍之後,齊王李顯負手而立,他神色平和,定定的望著秦錚,他的眼睛裏面充滿了欣慰和歡欣。秦錚心中一震,知道李顯是在高興她能逃生,想到因為自己的作為,害得齊王今後前途渺茫,再想到在長安齊王府中的嬌兒,她停住了腳步。齊王見狀,突然側過臉去,不再看向秦錚,可是秦錚卻看見他的身軀在顫抖,他分明是不想自己因為擔心丈夫而留下。

  秦錚心中一片茫然,想起自幼讀過的女則,裏面說過出嫁從夫,這原本是她十分不屑的一句話,可是如今她才真的明白這句話的真諦,夫妻之間如果不能同心同德,那么便只有痛苦紛爭,想到皇後娘娘和紀貴妃如今的凄惶,想到長孫貴妃和顏貴妃不顧生死擋在李援身前,想到那死於李寒幽劍下的秦青。秦錚終於停住了腳步,她的目光癡癡的落到李顯身上,雖然這人帶給自己很多苦楚,可是若非自己始終不肯和師門斷絕往來,怎會如此,即使在自己給他帶來這樣的苦難之後,這人也沒有和自己劃清界限,得夫如此,夫復何憾,這一刻,秦錚真的後悔沒有一心一意的侍奉丈夫。

  這時,謝曉彤回頭叫她道:“師姐,快一些。”鳳儀門主也一皺眉,道:“錚兒,你還在猶豫什么?”

  秦錚心中拿定了主意,她回身拜倒在地道:“師尊,請恕弟子不能聽從你的命令了。”鳳儀門主冷冷道:“錚兒,你一向糊涂,為師都不怪你,如今難道你還心存奢望,指望齊王殿下救你性命么?”

  秦錚也不理會鳳儀門主,高聲道:“秦錚身為大雍王妃,不知道忠心為國,反而犯上謀逆;秦錚身為人子,不能勸諫父親忠義之道,害得父親為了我這個女兒作出不當之舉;秦錚身為人妻,不知恪守婦道,相夫教子,有悖人倫;秦錚身為人母,不知以身作則,善養嬌兒,致令孩兒受我連累。父皇,二皇兄,王爺素來忠於朝廷,雖然太子和罪婦百般威逼脅迫,也沒能調動王爺一兵一卒,請父皇、二皇兄和諸位將軍明鑒。秦錚做下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事,有何面目茍活人世,請父皇饒恕了王爺吧。”

  李顯聽到這裏,大叫道:“錚兒,你不可做傻事。”就要上來攔阻,可是兩人之間隔著很多軍士侍衛,李顯內力又沒有恢復,他只來得及走出幾步,只見秦錚舉劍就喉,嫣然一笑,那笑容是如此燦爛,那是嫁給李顯之後,再也沒有過的美麗笑顏,然後劍光一閃,鮮血迸流,秦錚已經橫劍自刎。李顯只來得及衝過去將秦錚的嬌軀抱在懷裏,他慌張地用手去擋住流淌出來的鮮血,可是血如泉涌,卻哪裏攔得住。他悲聲呼道:“錚兒,錚兒,你不能死,都是我對你不起,我不該任由她們主宰你的人生。”可是秦錚卻是再也沒有氣息。李顯的目光落到鳳儀門主身上,充滿了無限的悔恨和憤怒。旁邊有人在對他說什么,可是他卻聽不見,抱起了妻子,再也不看任何人,他踉踉蹌蹌地向外走去,想要去攔阻的人見到他衣襟上的鮮血和那雙充滿絕望悲憤的眼睛,都默默退後了。雍王李贄輕輕一嘆,一揮手,幾個親信跟了上去。

  當齊王的背影消失之後,李贄淡淡地道:“鳳儀門主,你是否滿意了,我父子兄弟之間被你挑撥離間,以至於此,如今貴門弟子已經離開,請門主暫時到挽秋居暫住,七日之內,本王絕不會派人去追殺貴門弟子,可是門主也要恪守信諾,不得離開秋挽居一步。”

  鳳儀門主淡淡道:“就是沒有本門參與,難道雍王能夠放棄皇位么,如今皇位你已是唾手可得,太子謀逆,再無登基為皇的資格,齊王也有嫌疑,從今之後你可以任意將他殺死或者軟禁,至於你的父皇,不知道你是否要逼他退位。”

  李贄冷冷道:“門主也不用多費心了,這是我皇家之事,若是門主還不放心,最多本王去做門主的人質。”

  鳳儀門主看了一眼滿殿怨恨的目光,心中一陣悵然,慢慢道:“本座有承諾在先,江司馬和齊王殿下做人質就可以了,不過我也要說清楚,如果殿下派人追殺我的弟子,那是絕對瞞不過本座的,七日之內,若有一人離開獵宮,本座都不會善罷甘休。”

  李贄沒有反駁,他的目光落到江哲身上,江哲的目光是那樣的冰寒和堅決,那是充滿了仇恨和死亡的目光,他堅定的點點頭,李贄心中一動,莫非江哲已經有了辦法可以達成將鳳儀門全部摧毀的目標,因此他淡然道:“本王答應這個條件,門主請。”
咶咶 發表於 2007-12-25 03:00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三十八章 此恨綿綿


  我皺著眉頭放下一粒黑子,一邊拿起那一碗氣味撲鼻的黑色湯藥,一口氣灌了下去,放下藥碗,我對鳳儀門主笑道:「門主若是不介意,在下頗通醫術,願意為門主診治一下。」

  鳳儀門主面紗之上那雙清澈明晰的眼睛透出一絲寒光,淡淡道:「不敢有勞,不過是區區七日,本座還能支撐。」一邊說,一邊放下一顆白子。

  我無奈的一笑,想來鳳儀門主是不信任我吧,擔心我在藥物中下毒,若是平常,鳳儀門主無傷之時,區區毒藥自然傷不了她,可是現在就難說了,鳳儀門主當真是小心謹慎。

  看了一眼棋盤,我的一條大龍已經被鳳儀門主殺得七零八落,真是丟人啊,如果不是我另有目的,我又何必纏著鳳儀門主下棋呢,不過鳳儀門主大概也是不想我們懷疑她會一走了之,這才答應我的要求,一起在花廳下棋吧,否則不論是養傷,還是練功,都比對著我這個讓她大業成空的仇人強得多吧?

  又看了一眼棋盤,棄子認輸之後,我拿起放在一邊的筆,斟酌一番,又重新寫了一個藥方,遞給董缺道:「這個方子我又加了兩味藥,兩個時辰以後送過來,還有,你去看看小順子是否已經出關,如果出關了就讓他過來見我。」如果小順子過來下棋,可比我強多了。誰讓齊王一直悶在房間裡面呢,否則何必我抱病陪著鳳儀門主呢?

  董缺接過藥方,恭敬地退了下去。鳳儀門主默默的看向珠簾之外,也沒有什麼興趣拾揀棋子。中庭梧桐葉黃,西風漸冷,這一個秋季真是蕭瑟啊。過了片刻,鳳儀門主柳眉輕蹙,她聽到了一個人正在緩緩走來,那人的步伐輕緩中帶著奇特的韻律,彷彿和周圍的環境融於一體,似落葉無聲,似水過無痕,這個人的武功已經進入了先天境界,梵惠瑤一聲輕歎,記得自己有這樣的成就是在三十五歲的時候吧。

  過了片刻,小順子跳起門簾走了進來,三日不見,他的氣質又有了改變,如果說從前的他仿若匣劍帷燈,雖然平時隱晦,但是一到關鍵時刻,例如站在鳳儀門主面前的時候,就再也不能掩飾住那種凌人的氣勢和鋒芒。可是如今,他的氣質變得溫文如玉,多了幾分圓潤平和,就是對著鳳儀門主,也是那樣從容閑雅。我雖然不明白這其中的奧妙,可是也猜到多日來的壓力逼迫和這幾日的苦心潛修,小順子的武功已經達到了更高的境界。倒了一杯酒,我端著酒杯道:「小順子,恭喜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小順子上前雙手接過酒杯道:「多謝公子,奴才能有寸進,應該多謝梵門主。」言罷,他從從容容地給鳳儀門主施了一個禮。鳳儀門主眼中閃過一絲遺憾的神色,道:「李少兄武功進境之速,真是令本座敬佩。可惜以李兄之才,竟然屈居僮僕之列,豈不可惜。江大人也未免過於委屈李少兄了。」

  我和小順子都是淡淡一笑,四目相對,他人怎知我們之間的淵源,我們之間又是普通的主僕關係可以形容的,再說,小順子屈就僕從之列,就可以對他人的招攬推得一乾二淨,旁人既不能真的將他當成僕人對待,而這個僕從身份又可以讓小順子行事之時無所顧忌,不用顧慮什麼身份道義,這才是我們一直主僕相稱的最重要的緣故啊。

  睜開眼睛,李顯覺得宿醉之後的頭疼襲來,這幾天,他幾乎都是醉醺醺的入睡,然後帶著頭疼醒來的。起來之後,他果然又看到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碗醒酒湯,他將醒酒湯一口氣喝了下去,酸酸澀澀的味道讓他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幾天,他奉命做鳳儀門主的人質,倒也用不著做什麼,只需要呆在挽秋居就可以了,所以他索性用醇酒麻醉自己。這雖然有秦錚之死帶給他的打擊的緣故,可是李顯明白,那並不是真正的原因,無論如何,李顯對秦錚之死是早有準備的。一旦政變失敗,皇家容不得一個背叛謀逆的王妃,秦錚的死雖然是她自己所選擇的,就是今次她逃了出去,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令李顯如此痛苦的是如今的他所面臨的困難處境,雍王還沒有說過如何處置他,可是李顯明白,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收了自己的兵權,讓自己作一個閒散的宗室。如果不能再上戰場,李顯真得不知道該如何度過以後的人生了。

  沐浴更衣之後,煥然一新的李顯走出房門,既然命運已經如此,那麼他也不想讓人看自己的笑話。剛走到院子裡面,李顯就聽到花廳之中傳出棋子落到棋坪的聲音。心中一動,他向花廳走去。挑開珠簾走了進去,一眼就看到,在西窗之下,江哲正在和鳳儀門主下棋,不過只看他神色悠然,而他旁邊的小順子神色嚴肅,捻著棋子苦思冥想,就知道真正下棋的是誰了。在他進來的時候,鳳儀門主和小順子都是頭也不抬,只有江哲轉過頭來,微微一笑,然後江哲站了起來,將小順子按到椅子上,走了過來,施了一禮道:「殿下,精神可好些了麼?」

  李顯歎了口氣道:「你又何必明知故問,對了,這幾天外面的事情我都沒有理會,父皇可有什麼旨意下來麼?」

  我看了看李顯憔悴的面容,道:「據臣所知,皇上已經下旨廢黜了太子殿下的儲位,太子叛逆之罪要交由三省議處,不過據臣推測,會是圈禁或者賜死。太子東宮臣屬均要交部議處,最輕也會削去官職,永不錄用。蕭妃宗譜除名,所生皇孫貶為庶人。太子妃貶為韓國夫人,太子世子貶為安國郡王,遣去封地,不得聖旨,不得擅離封地,其餘妃嬪所生庶子交由韓國夫人撫養,雖然仍然列名宗譜,可是一切封號賞賜都被褫奪。至於殿下的罪責要等到回京之後議處,不過齊王妃雖然自盡,但是罪名仍然難免,皇上已經下旨宗譜除名,齊王妃所生世子不會受到牽連,只是不能繼承王爺的王位了。」

  李顯歎了一口氣道:「二哥仁德,也算是手下留情了,你可以轉告他,我不會抓著兵權不放的。」

  我勸慰道:「殿下,您和雍王殿下不妨好好談談,或許會有殿下意想不到的收穫也不一定。」

  李顯苦澀地道:「隨雲,你不用勸我,我也不會戀棧兵權,想必只要今後我謹慎行事,二哥也不會過於為難我的,對了,魯敬忠如何處置,二哥對他恐怕是深惡痛絕了吧?」

  我淡淡一笑道:「雍王殿下已經派了夏侯沅峰去賜死魯敬忠了,應該就是現在吧,前兩天事情太多,殿下忙不過來。」

  這時候,我聽見鳳儀門主說道:「成王敗寇,不過如此罷了,李顯,你問這些也沒有什麼用處,若是想多活幾年,還是早些去向雍王表表忠心吧。」

  李顯沒有說話,但是神色間卻多了幾分譏誚,想必委曲求全,屈膝求饒這樣的事情,是這位高傲的王爺一輩子也做不出來的。

  玉麟殿的一間偏殿內,魯敬忠站在窗前,靜靜的看向窗外,他自知自己資質不高,所以在練武上面從來沒有多費心思,所以鳳儀門將他軟禁之時,他雖然惱怒也沒有反抗。反正鳳儀門想要控制朝政,沒有自己是不可能辦到的,太子身邊的原有勢力除了他魯敬忠之外是沒有人能夠理清的,所以李寒幽等人的得意妄為,他從來沒有看在眼裡,反正奪宮需要的是武力,他也犯不上插手。可是有些事情不是這些心比天高的女人可以辦的,不說別的,為了迫使齊王發兵,她們不就不得不將自己從軟禁的廂房裡面放出來麼,雖然還是不許自己走出玉麟殿,但是等到需要和雍帝談判的時候,她們就不得不讓自己出面了,這些事情李寒幽那些人是辦不成的。就是韋膺,雖然才具過人,可是要談到那些微妙的朝政,還是不如自己遠甚。

  可是雍王成功的扳回了局面,當聽到獵宮四面的廝殺聲起,魯敬忠真的心寒如冰,他是很清楚的,謀士不論如何才智過人,對著那些刀槍劍戟都是沒有用處的。太子的失敗,就意味著自己的失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幾日他被雍王下令軟禁在玉麟殿偏殿,也曾想過是否有求生的可能,可惜他雖不是情願為太子殉死,卻沒有投靠雍王的進身之階。雍王身邊相輔之才有石彧,文有三傑等謀士,武有長孫、荊遲等大將,更有精通謀略如奇才江哲者,那裡有自己的容身之處,更何況自己從前為太子出謀劃策,屢次逼得雍王險些遭難,雍王絕對不會生出招納之心,只怕這幾日只是將自己軟禁,沒有處置,不是忙得忘了,就是不想讓自己死的痛快吧。

  這時,外面傳來一片腳步聲,整齊有力,想必是一隊訓練有素的軍士,那些人分立在門側,然後其中一人推門走了進來。魯敬忠回頭望去,只見夏侯沅峰一身青衣,皎如臨風玉樹,手中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個翠玉瓶。夏侯沅峰一走進房間,後面的軍士就合上了房門。夏侯沅峰將玉瓶放到房中央的桌子上,淡淡道:「魯大人,下官奉命前來送行。」

  魯敬忠心中一顫,莫名的倦怠從心頭湧起,他走到桌前,拿起玉瓶,在手中把玩片刻,道:「夏侯,我月宗弟子互相殘殺也是常情,只是我始終不明白你為什麼背叛太子,要知道如果不是你傳出了令秦勇勤王的密旨,這次雍王必定身死,到時候你的地位只有比現在更高,看在我們乃是叔侄一場的份上,你就說個明白吧。」

  夏侯沅峰沉默了片刻,道:「師叔不是知道了麼,我中了江司馬的毒,所以被迫投降。」

  魯敬忠笑道:「你不要瞞我,你的為人我清楚得很,你是寧可用毒刑逼供求得解藥,也不會捨近求遠的。」

  夏侯沅峰愣了一下,笑道:「師叔果然瞭解沅峰,那麼小侄也就不瞞師叔了,其一麼,江司馬當時病勢沉重,我若嚴刑迫供,只怕還沒迫出解藥,他就身死了,而且此人外柔內剛,若是尋常小事,或者可以相迫,若是這等大事,就是以生死相迫也是沒有用處的。」

  魯敬忠神色不動,因為他知道這不是夏侯沅峰投降的真正目的。

  果然夏侯沅峰又道:「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小侄從來不當自己是月宗的人,月宗的宗旨就是在亂世之中輔佐明君,一統天下,就是同門之間為了爭奪宗主之位,得到一窺『陰符經』真本的機會也是互相殘殺,可是我夏侯沅峰胸無大志,什麼陰符經在我眼中根本全無份量,輔佐明主一統天下自有別人去做,我只想手掌大權,享受榮華富貴罷了,根本不想成為什麼月宗宗主。所以對於我來說,投一個明君才是捷徑,太子殿下昏庸無能,若他當了皇帝,不說大雍前途渺茫,就是鳳儀門那些女人也比我們更容易控制太子,我夏侯沅峰就是想做佞臣都還怕作不成呢?

  雍王殿下就不同了,雖然雍王殿下賢明練達,不免難伺候一些,不能敷衍了事,若是沒有真本事,不下死力氣辦事,終究是逃不過殿下的眼睛的,可是憑我的才能,還怕得不到殿下的賞識麼?雖然殿下麾下人才濟濟,可是君子多,小人少,不論什麼明君聖主都是需要我這種小人的,有些事情明君不能做,賢臣不能做,可是我可以做。只要我忠於雍王,定有飛黃騰達的一天。比起那虛無縹緲的陰符經,師叔不覺得侄兒的選擇才最實際麼?只是投靠也要選時機的,這次我救駕有功,日後必能得到雍王重用,還有什麼機會比這次更適合呢?」

  魯敬忠的面色初時一片憤怒,後來漸漸變得失望,最後來卻是變得平靜,他苦笑道:「原來如此,是我沒有看穿你的心意,罷了,罷了,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父親可知道麼?」

  夏侯沅峰淡淡一笑道:「知子莫若父,何況父親從無牽涉叛亂,所以師叔不用為他擔心。」

  魯敬忠打開玉瓶的塞子,似乎想起了什麼,道:「賢侄既然已經決定跟隨雍王,我還要提醒你一句,江哲其人,心思詭譎,佈局深遠,此人若是有心害你,你是必定會輸的,不若趁著如今雍王還沒有登基,江哲又重病在身,將他害死,否則你終究得被江哲壓著一頭,而且為叔早就懷疑雍王手中可能有一支暗處的力量,那力量多半掌握在江哲手中,邪影李順,人中俊傑,此人多半就是那支力量的領袖,否則實在難以解釋以他的武功才智,還要屈居僕從之列的理由。」

  夏侯沅峰神色漸冷,道:「師叔果然心狠,臨死還要害我,沅峰雖然糊塗,也知道江哲此人只可為友,不可為敵,而且我看此人雖然心機深沉,卻不是喜歡勞心勞力的個性,否則也不會擔任司馬這麼長時間,雍王府上的事情卻很少過問,石彧一回到長安,立刻重新掌管雍王府政務大權,若是江哲乃是爭權之人,豈能如此。而且若是此人真的戀棧權勢,當年在南楚,德親王對他重用之時,憑借此人本事,就不會大隱於朝了。更何況,他若真的如此貪戀權勢,雍王也遲早容不得他,何必我和他為難呢?」

  魯敬忠微微苦笑道:「你不信忠言,將來後悔晚矣,罷了,罷了。」話語中充滿了惋惜和一絲絲幾乎不可察覺的怨恨,魯敬忠神色泰然地將瓶中毒藥一飲而盡。

  看著魯敬忠的屍體,夏侯沅峰伸手替他合上了那圓睜的雙眼,淡淡道:「師叔,你何必死前還要挑撥離間,以至於死不瞑目呢?」

  七日時光匆匆而過,這一天早上,鳳儀門主運氣一遍,覺得內力已經恢復了七層,不由大喜,當日她答應留下,就是抱了養好傷勢,然後憑著一身武功衝出獵宮的打算,如今雖然沒有合適的藥物調養,可是七成武功足夠她使用了。推開房門,鳳儀門主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秋日新鮮的空氣,仔細探察一下,她準備第一個殺死江哲,然後就是齊王,之後若有能力,就去看看是否能夠殺死雍王,反而是壞她大事頗多的長樂公主,她心中全無殺意,一個女子能夠作出那樣的事情,鳳儀門主心中倒是頗為敬佩,故而因此反而不願加害。雖然據說太子李安還活著,可是帶一個活人太辛苦了,若是即使趕回長安,將蕭蘭所生的皇孫控制在手中,到時候也未必不能重整旗鼓,控制大雍江山。

  可是一探之下,鳳儀門主心中一動,那江哲和齊王居然都不在挽秋居之內,鳳儀門主柳眉緊鎖,再用心探察,只覺周圍數里之內居然只有兩個人在外面相候,只聽那兩人的步伐聲音,鳳儀門主就知道這兩人身份。她冷冷道:「慈真大師,邪影李順,你們不必等了,本座已經在此相候,看來江哲倒是聰明,知道本座乃是用得緩兵之計,不過就憑你們兩個,難道就留得住本座麼?」院門無風自開,一個灰衣僧人雙手合十,眉心一點紅痣嫣然欲滴,在他身側,李順一身青衣,微微含笑。

  鳳儀門主冷冷一笑,手握劍柄道:「憑你慈真,本座的手下敗將,前幾日受得傷這麼快就好了麼,邪影,你雖然已經晉入先天之境,若是公平決鬥,接本座百招還是不成問題的,可是真的生死相搏,憑著本座的劍術和經驗,你是必死無疑。

  小順子淡淡一笑道:「門主,在廝殺之前,我要先替我家公子傳幾句話。」

  鳳儀門主心中一動,道:「本座倒要聽聽他的神機妙算。」

  小順子不理會她的譏諷,道:「我家公子說,門主雖然取勝,可是殺人一萬,自損三千,慈真大師和門主同列三大宗師,那麼門主所受之傷必然慘重,慈真大師不來,或者是已經死在門主劍下,或者是重傷遠遁。無論那一種,憑著當時門主的狀況,必然會以死相拼,陛下和三位皇子、一位公主和數位軍中重臣都在殿中,若是折損過多,只怕大雍難以應對接下來的戰爭,而且也不是公子願意接受的。所以公子才用門主也不希望同歸於盡的私心和門主達成協議,公子算準了門主會接受七日之約,以為緩兵之計,可是門主卻忘記了一件事情,慈真大師不論生死,都不會放任門主貽禍天下,果然,五日之前,少林寺十八羅漢已經到了獵宮,而慈真大師也在兩日之前到來,不過公子早就請雍王殿下派軍士遠遠迎接,所以直到今日,他們才來到挽秋居。」

  鳳儀門主眼中閃過冰冷的寒光,嘲諷道:「人數雖眾,可是群狼難抵猛虎,他們人數雖多,也是沒有用處的。」

  小順子淡淡一笑,道:「我家公子也知道這一點,他說一千精兵勝過萬餘烏合之眾,所以他立下這七日之約還有別的用意,請問鳳儀門主,門主所服的救命丹藥可是九轉護心丹。」

  鳳儀門主傲然道:「正是醫聖親制,若無此丹,本座恐怕也不能奔波數百里,趕來獵宮。你家公子如果不是服了此藥,只怕早就死在曉霜殿上了。」

  小順子眼中閃過一絲殺機,道:「正是九轉護心丹,可是門主似乎忘記了一件事情,就是桑先生曾說,此丹只有在九死一生之時方可服用,而且還要在服丹之後數日多加調養。」

  鳳儀門主一愣,心中生出不妙之感,當初桑臣果然說過這話,可是自己一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需要服丹之日,二來,也自信自己所練內功的神奇,只要保住性命,就可以自療內傷,沒有將這句話看得很重。

  小順子譏誚的一笑道:「門主果然沒有將桑先生囑咐放在心上,桑先生當日將此藥托付給我的時候,曾說,九轉護心丹乃是使用天材地寶,各種名貴藥物煉製,可以激發人體潛能,維繫生命,若是內傷發作,心力衰竭,奄奄一息將死之時,服下此藥,就可以將全部的精血激發出來,可是有一利就有一弊,潛能激發,雖然可以起死回生,卻是十分耗費服用之人的生命之力,所以性命保住之後,就要服用各種大補藥物來彌補,桑先生是因為我家公子心傷太重,用平常法子無法治癒,所以才留下此藥,等到了萬一之時,用此藥激發公子潛能,達到破而後立的效果,這個法子雖然十分凶險,可是若是成功,公子雖然不能完全恢復健康,卻是可以不用擔心會隨時喪命了。前些日子,門主可見我家公子每日裡幾乎以藥物為食,就是為了把握良機,醫治頑疾。當時,公子曾經提出要替門主療傷,可惜,門主也如公子所想一般拒絕了。」

  鳳儀門主聲音有些嘶啞地道:「本座豈敢服用江司馬的良藥,醫聖親傳弟子,下毒之術天下無雙,本門主還不敢嘗試。」

  小順子傲然道:「這也在我家公子意中,當日公子將如何毒倒貴門弟子的手段說出,就是為了讓門主生出戒懼之心,所以門主才不敢隨便用藥,否則就是門主不論對桑先生的話信了幾分,也都會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延請名醫調治身體的。我家公子這七日之約,就是為了讓門主沒有機會服藥養傷。當然若是門主真的敢用藥,我家公子說,他也只好冒險下毒了。」

  鳳儀門主額上冷汗涔涔,她從未想到,江哲的心機居然到了這種地步,這緩兵之計竟是平白便宜了他。

  小順子又道:「我家公子冒險留在挽秋居七日,每日邀請門主下棋品茗。門主為了迷惑我家公子,造成門主會遵守承諾,自盡謝罪的假相,必然不會拒絕。所以門主也就無暇留意自己的變化,而且內力的恢復,也會讓門主再加倍消耗生命的同時,產生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錯覺,不會留意到生命力的衰竭。」

  鳳儀門主下意識的看看雙手,那從前晶瑩美麗的素手,果然失去了光澤,她只道是傷勢的牽累,想不到竟是生命消失的跡象。

  這時候小順子又補上重重一擊道:「公子說門主素來自負,只會防著別人暗算,不會想到時間就是公子最大的本錢,如今慈真大師內力已經恢復五成,而且絕對沒有隱患,在下也有一拼之力,而門主如今的內力實際上是您的生命和精血,所以公子相信,我們可以將門主留在此地。原本若是慈真大師不來,公子只少盡出高手和門主周旋,可是慈真大師和少林高僧的到來,讓公子手上的人力更加充沛。不過公子說,他不會武功,就不留在這裡等死了,現在獵宮中所有重要之人都已經隱藏起來,門主無論如何厲害,也不可能立刻找到他們,公子說,門主遠赴黃泉,他就不親自送行了。」

  鳳儀門主突然高聲大笑,良久,才止住笑聲道:「好,好,本座一生轉戰天下,到頭來竟為這樣一個文弱書生計算,好,就讓本座看看,是否可以多取幾條人命。」

  慈真大師和小順子同時上前一步,三人之間的空氣彷彿凝固,一陣秋風吹過,漫天黃葉向三人撲去,可是還沒有接近三人身旁,就被無形的真氣推開了。

  此刻,在獵宮一處可以遙遙望見挽秋居的小樓中,江哲和雍王李贄站在窗前,看著挽秋居的方向。這時,突然挽秋居中響起了震耳欲聾的聲響,初時是真氣激盪如雷的聲音,然後是劍氣撕破長空的聲音,然後是房屋崩塌,飛砂走石的聲音,再然後,那聲音越來越刺耳,雖然離得很遠,可是李贄和江哲的面上都露出一絲被苦痛,那些聲音入耳猶如雷鳴,幾乎要刺破耳鼓,幸好江哲早有準備,將兩團棉花塞到耳中,李贄也照做不誤。

  過了一段時間,十八條灰色身影飛縱入已經成了廢墟的挽秋居,挽秋居方圓百丈之內煙塵滾滾,看不見他們如何交戰,可是江哲和李贄站得高遠,還是看見了那雪亮如同銀虹的劍光。終於,那煙塵中傳來一聲長笑,那笑聲原本應該是悅耳動人,可是如今卻充滿了憤怒和不捨。然後「蓬」的一聲,煙塵之中冒起耀眼的猛烈火光,這一大蓬烈火,冒起之時,勢如閃電,所佔的面積,幾乎有一丈方圓。炎勢乃是呈圓柱形,中心之處顏色發青,再外面是白色的火焰,臨到最外面,則呈耀眼欲花的紅色。

  我心中一寬,聽這笑聲乃是女子所發,其中充滿英雄末路的悲哀和壯志成空的怨恨,想來我的計劃已經成功了。心神一洩,我坐倒在椅子上,覺得手足發軟,成功的逼殺鳳儀門主,這大概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冒險吧。
咶咶 發表於 2007-12-25 03:32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三十九章 餘波未歇


  勉強站起身子,我回到窗前看向挽秋居,過了片刻,十幾個身影從煙塵中緩緩走了出來,我用盡目力仔細看去,走在最前面的灰衣僧人只看步伐身姿,就知道定是慈真大師,他身後的一行僧人,個個龍行虎步,步履矯健,雖然只有十二人,卻是絲毫不顯得頹廢。半晌,我沒有看到小順子,心中一緊,按在窗框上面的雙手不由越抓越緊。又過了片刻,滾滾煙塵終於被秋風散盡,我才看見一個青衣人負手站在廢墟之中,一身青衣上鮮血點點,嫣然如桃花,雜布如星羅棋布,在他面前,大火熊熊燃燒,漸漸蔓延到殘破的屋舍和周圍的草木上。這時候救火的禁軍已經過去了。突然青衣人的身形突然消失了蹤影,我連忙揉了揉眼睛,他的身影已經在另一處顯現,不過瞬息之間,我還沒眨上幾次眼睛,他已經出現在樓下,這時候,慈真大師和那些少林和尚還在里許之外。

  這時,李贄幾乎是手舞足蹈地走了過來,興沖沖地道:「隨雲,真虧了你,不僅逼殺了鳳儀門主,還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本王真是無話可說,無話可說。」

  終於放下了心,我轉過頭笑道:「這都是慈真大師和諸位少林高僧不顧生死,才令鳳儀門主伏誅,臣不過是拖了幾日時間罷了,而且若非殿下信任臣,當日在曉霜殿上任憑哲自作主張,臣的計策也行不通的。如今鳳儀門主已經身死,鳳儀門已經再沒有什麼翻天之力,臣恭喜殿下消除了心中大患。殿下,還請親自去迎接慈真大師,以表謝意,今後殿下穩定江湖,還要靠少林寺呢,而且對付北漢魔宗也要有慈真大師這樣的高手掛帥。」

  李贄摩拳擦掌,滿心喜悅地道:「隨雲放心,本王這就去迎接大師,不過,隨雲,你不去見見大師麼?」

  我苦笑道:「臣可是快撐不住了,若是殿下體恤,還是讓臣好好休息一下吧?」

  雍王擔憂的看了我一眼,見我不過神色有些疲倦,這才寬心地道:「隨雲,你可要好好休息,接下來本王還要將鳳儀門的黨羽一網打盡,繼而重整朝綱,其中千頭萬緒,還要多多仰仗隨雲呢!」

  我微微一笑,沒有答話,接下來的事情還多得很,重整朝綱不是那麼容易的,皇上尚在,鳳儀門雖然已經失去了擎天柱,可是多年來的經營和盤根錯節的勢力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不過這些我就不用親自參與了,想來石彧定然是早有準備的,而且錦上添花的人永遠是比雪中送炭的人多的。

  看著雍王興沖沖的背影,我卻是輕輕一歎,淚水潸然而下,自從我入雍以來,每每徘徊生死,殫精竭慮,嘔心瀝血,為的不就是今日麼,如今雍王繼位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了,太子失去儲位,身犯謀逆大醉,想來就是不死也要圈禁終生,為虎作倀的鳳儀門已經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剩下的殘兵敗將我也早有了對付她們的計劃。可以說,我的大仇已經報了,那麼這我原本就不留戀的榮華富貴還有什麼用處呢,恩仇了了,我也該抽身了。心中泛起一縷柔情,我想起了長樂公主和柔藍。

  這時有人推動房門,我沒有回頭,會這樣自行進入的,除了小順子不會有別人的。果然身後響起小順子陰柔卻有些嘶啞的聲音道:「公子,我幸而不辱使命,鳳儀門主已經催動三味真火自焚身亡。」

  我淡淡道:「你身上的傷勢可嚴重麼,鳳儀門主雖然死了,可是我還有事情需要你去辦。」

  小順子笑道:「公子放心,這點傷勢不算什麼,慈真大師幾乎接過了鳳儀門主大部分的攻勢,所以我只要好好調息一下就可以了,而且我這次和鳳儀門主交手收穫頗多,受這點傷絕對是值得的。公子要我去辦的事情,是不是追殺鳳儀門的餘孽呢?」

  我轉身過來,肅然道:「那日曉霜殿我雖然給了解藥,可是卻也做了一些手腳,那些中毒之人一月之內,身體會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氣息,只有南疆的一種野鳥可以嗅到,我曾經令人訓練了幾隻這種禽鳥,所以我要你去調動秘營,使用這種禽鳥掌握鳳儀門餘孽的動向,不要驚動她們,如今她們為了隱秘行蹤,使用的一定是輕易不被人所知的密舵,我只要這些密舵的詳細情況,不過,有一件事情必須辦到,我要李寒幽,這是我答應董缺的事情。」

  小順子擔心的看了我一眼,道:「公子,董缺終究不便久留在公子身旁,不知道公子準備對他如何安排。」

  我歎了一口氣道:「董缺心中的仇恨只有比我更深,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太子妃的那個侍女,死的時候已經懷了身孕,若非得到雍王在太子身邊的密諜傳來的情報,我還真不知道這個女子是被謀殺的呢,唉,也是我低估了李寒幽的瘋狂,想不到她會對一個小小的侍女這樣殘忍,你不是曾見董缺夜裡祭奠妻兒麼,這樣的深仇大恨,別說董缺不肯善罷甘休,就是我也不能放過李寒幽,若非是我思慮不周,或者繡春姑娘不會身死,董缺也不會孤苦伶仃,所以我要你將李寒幽帶給董缺,隨便他如何處置。」

  小順子想了一想道:「只是若想生擒李寒幽,不免會驚動了鳳儀門餘孽,只怕會壞了公子的大事。」

  我微微一笑道:「那些事情不過是我為了雍王殿下將來做了一些打算,成與不成無礙大局,不過若是平白毀壞了那些好用的棋子也未免可惜,這件事情我們不能去做,可是錦繡盟卻是可以做的麼。而且,若想鳳儀門成功的走上我安排的道路,總是要給些蜜餌的,何況她們這些人心中只有利益得失,若是做的妥當不僅不用動手,還可以留一條控制鳳儀門的長線。」我見小順子若有所悟,低聲給他講了如何作法,他一邊聽一邊點頭,還不時補充一些看法。

  最後我們兩人商議已定,才回到住處,一回到那座小宮院,我就看見董缺神思不屬的看著遠房的天空,便笑道:「董缺,你可是急著想去追殺李寒幽麼?」

  原本以為董缺會一時失神脫口而出,誰知他卻迅速的清醒過來,恭敬地道:「公子當日面許為董缺復仇,必然不會失言,董缺一切仰仗公子。」

  我讚許的看了董缺一眼,道:「這件事情,我已經有了安排,不過旬日之間,必然讓你見到李寒幽,而且我會盡量給你一個完整無缺的李寒幽,任憑你如何處置,不過此事一了,你也得離開長安了,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如果想為官,我會替你安排,不過你暫時不便留京,若是再過五六年,回來就無妨了,如果不想為官,我會給你一筆金銀,足夠你作個富家翁了,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

  董缺想了一想道:「小人原本就是一個浪子,就是大仇得報,也沒有什麼去處,如果公子不棄,小人想跟在公子身邊伺候,公子雖然有李爺在身邊,雖然公子身邊的事情,李爺是斷斷不能交給別人的,可是外面有些瑣碎的事情總不能都讓李爺去做,小人自知沒有什麼大本事,可是總還能作個外務總管的,不知道公子可否收納。」

  我心中一動,說起我身邊的人,小順子傲然不群,又是時刻不離我左右的,所以沒有實際的職務,陳稹實際上負責秘營的管理,寒無計掌管天機閣的生意,八駿雖然都是不錯的人才,可是一來基本上都已經獨當一面,而且我也不想埋沒了他們,將來不論在何處有了家園,都是要有一個外務總管負責家居的瑣事的,這董缺倒是一個不錯的人選,何況雖然知道此人身上有些詭秘之處,可是若論詭秘,只怕我和小順子都在他之上,這樣看來,董缺倒是值得收納。雖然心許,我卻笑道:「可是你也知道,你若是我的外務總管,不免經常見到一些眼利心明的人,你不擔心被人識破身份麼?」

  董缺卻是一笑道:「公子不是說五六年以後就無妨了麼。」

  我一愣,不由笑了,道:「也好,既然你有意相隨,也是我們有緣,日後賓主相待,也不枉一場相識。」

  董缺又行了一個禮,從前他雖然禮數無缺,卻是臣屬之禮,如今他行的乃是從僕之禮,我上前將他攙起,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定要留在我身邊,不過只要無害於我,我也不想放過這樣的得力屬下。

  突然,小順子眉梢一動,輕聲道:「慈真大師來了。」

  我心中有些疑惑,如今慈真大師應該已經去休息了,晚上雍王要宴請各派高手呢,慈真大師怎會突然來此。片刻有侍衛進來稟報道:「大人,慈真大師請見。」

  我對小順子和董缺揮揮手,兩人會意,小順子陪著我親自出去迎接,董缺則躲到內室,雖然慈真大師從前沒有見過董缺,可是憑他的眼力,不難看出董缺易容過,雖然如此大事已定,有些事情還是不能洩漏的。

  慈真大師已經換過了衣服,雖然傷勢不輕,面色蒼白,可是他的神色還是那樣平淡。我疾步上前,施禮道:「本當前往多謝大師鼎力相助,可是哲身體羸弱,未能前去,反而勞動大師親來,還請大師勿怪。」

  慈真大師抬眼望去,此時江哲已經將近而立之年,只是面白無鬚,再加上相貌清秀,雖然一向體弱多病,又是勞心勞力,如今已是兩鬢星霜,可是卻更加顯得飄逸風流,氣度更是雍容優雅,一雙眼睛仍是深邃幽冷,神光淡然,只是比起上次見面更多了幾分神采。無論如何看去,都只會覺得這個青年不過是一個品性高潔的書生罷了,誰會知道此人乃是心思狠毒周密的謀士呢?

  慈真大師心中一歎,鳳儀門主武功比他略為高強,像他們這種級數的高手,或者可以擊敗,但是想要殺死就不容易了,即使自己和京無極聯手,鳳儀門主不敵之下,也可以飄然遠遁,可是就是這個文弱書生,通過絲絲入扣的連環毒計,逼得鳳儀門主陷入必死之局,終於讓那一代巾幗,絕世紅粉,葬身在皇家獵宮之中。這已經讓慈真大師心中凜凜,方才又從弟子口中得知了許多詳情,就是這個青年在危急關頭,以身涉險,力挽狂瀾,平叛救駕,細察他行事風格,其人用計陰柔詭變,無孔不入,令人心中陡生寒意。

  對江哲瞭解越深,慈真大師就越擔憂,昔日鳳儀門主也是驚才絕艷,若非一念之差,怎會貽害天下,此人才智更在鳳儀門主之上,如今眼看雍王顯然就是大雍的下任君主了,此人乃是雍王心腹重臣,更是手中握有重權,若是一念之差,不免生靈塗炭,血流成河。

  正因為有著這樣的心思,慈真大師才會私下來見江哲,雙方見禮入座之後,慈真大師唸了一聲佛號,道:「江檀越智謀通神,鳳儀門主被迫自焚身亡,老衲雖然略盡綿薄,但若無江檀越的謀劃,鳳儀門主終究還是會鴻飛冥冥,只是檀越用計過於狠毒,檀越如今身為殿下重臣,身邊又有李少兄這樣的高手隨侍,一念之差,就會有千萬無辜受害,今後還請檀越上體天心,與人餘地,老衲多言相勸,還請檀越勿怪。」

  我心中原本覺得這位高僧未免有些多事,可是見慈真大師看向我的目光十分凝重嚴肅,便肅然道:「天道輪迴,報應不爽,晚生心中時刻銘記,今後若有行止差池,不到之處,還請大師提醒江某。」

  慈真大師心中一跳,心道,莫非此人竟然趁機想讓我不能獨善其身麼,若是我時時刻刻關心他的行止,或有勸諫,豈不是欠下了此人的情面,可是仔細看去,只見江哲神色之間一片誠摯,不由想道,罷了,若是此人當真是大奸大惡,終有洩漏的一日,何況雍王殿下聖明燭照,我又何必杞人憂天。慈真大師一想通此事,便不再多說,只是閒話幾句,就起身告辭。臨行之時,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內室,他隱隱約約的覺得室內有人,可是那人呼吸平緩細微,顯然是內功精深,而且頗有獨到之處,這人隱遁不出,或者有些礙難,無論如何,慈真大師心中終是隱憂重重。

  慈真大師走後,小順子鐵青著臉道:「這老和尚竟然敢訓斥公子,真是豈有此理,公子可要給他一點教訓麼?」

  我淡淡一笑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大師有慈悲心腸,這是他的好處,而且這件事也給我們提了醒,這世間之事哪有終究能夠隱秘不洩的,這些年來,我為了復仇,做了許多殘忍之事,我雖不後悔,可是難免會有人仇恨於我,只是這次鳳儀門之事,就不知道要牽連多少人,招惹世間怨恨,又讓眾人忌憚,看來我已經滲出險地,這樣一來,我們商議好的事情就要快些辦了。好了,我還要想想如何安排,你就不要過問了,還是去辦李寒幽的事情吧,這件事情不了結,我總是放心不下。」

  小順子默默聽著,神色漸漸和緩下來,道:「公子說得是,這老和尚雖然無禮,可是他送給公子的心法也頗有些用處,這幾日公子練了,果然身子有些好轉,只為這件事情,我就不會與他為難。」

  十月四日,聖駕迴鑾,我坐在隨軍的馬車裡面,神色悠閒,雍帝迴鑾之後,就要掀起狂風巨浪,這也是無法避免之事,即使李援想敷衍了事,雍王殿下也斷不會同意。雖然這次救駕的是秦家,按理說大局應該還在李援控制之下,可是有些微妙的原因卻讓這種理所當然的情勢出了變化。首先,秦青之死雖然是李寒幽所為,可是如果不是當初李援的指婚,也不會有今日,秦勇雖然救了聖駕,可是人人都知道傳出密詔的乃是雍王的屬下,這樣一來,雍王既有撥亂反正的大功,又是當之無愧的儲君人選,再加上他素來的聲威,已經顯然蓋過了李援的權威,這件事情又是雍王冒的風險最多,所以這之後的處置是萬萬不能繞過雍王的。不過雍王對京中事務早有安排,這倒不用**心了。

  早在獵宮救駕之前,雍王就派了心腹侍衛到京中送信給石彧,石彧在得到消息之後周密安排,將敬重大臣全部監控起來,雖然負責京師軍政的韋觀和鄭瑕都不是尋常人,可是雍王多年的經營豈是尋常,再加上這幾年雍王廣為布間,早就暗中控制了大半中低級官員,雖然不能控制朝政,可是這種監控卻是輕而易舉,再說石彧本就是在長安經營多年,所以獵宮和長安之間的消息傳遞被石彧封鎖的滴水不漏,獵宮那面生死相見,長安卻是一片平靜。鳳儀門眾弟子脫身之後,不是沒有想過傳遞消息,可是她們不敢回長安送死,所以派來的都是些普通的弟子信使,都被石彧擒的擒,殺的殺。

  等到鳳儀門主身死之後,雍王派了人回京向石彧說明情況,石彧更是不敢掉以輕心,而且鳳儀門在朝中多有同黨,韋觀更是滿朝門生故舊,若是在皇上和雍王回京之前出了變故,恐怕大雍社稷的根基都會動搖。所以石彧果斷的去找侍中鄭瑕,鄭瑕一向是剛正不阿,雖然韋觀資歷官職都在其上,可是鄭瑕卻是雍帝的主心骨。鄭瑕在看到皇上的密令和雍王的手書之後,又仔細查問之後,才相信了石彧所說。他行事十分果斷,立刻和石彧聯手將韋觀軟禁在府中,然後輕而易舉的控制了長安的局勢,有鄭瑕出面,朝中文臣都是凜然遵命,而那些武將雖然分屬不同派系,但是有鄭瑕和石彧出面,就意味著皇上和雍王的令旨,誰敢違抗,齊王的麾下,一來是處於劣勢,另外齊王也從沒有下達什麼命令,所以他們都默許了一切的發生,所有人都在等待雍帝迴鑾之後的大變,山雨欲來啊。
咶咶 發表於 2007-12-25 03:35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四十章 恩深怨消


  大雍武威二十五年十月九日,帝以太子謀逆不孝,下旨賜死,以王爵之禮葬之,未許入皇陵,謚「戾」。

  ——《雍史.戾王列傳》

  十月五日,雍帝在路上的時候,長安已經平定下來,由於鄭瑕和石彧商量之後,都決定繼續隱瞞消息,所以長安之內雖然人心惶惶,可是卻仍然不知道獵宮發生的大變。十月六日,鄭瑕帶著幾個侍衛先趕來見駕,就在鄭瑕和雍帝密談之時,早已經得到報告的我胸有成竹,雖然不知道他們談些什麼,不過想來鄭瑕不是糊塗之人吧。

  再說鄭瑕進了雍帝的寢帳,見到雍帝安然無恙,這才放下心來,行過大禮之後,李援連忙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他對鄭瑕信任非常,將自己所知全部詳詳細細的告訴了鄭瑕。鄭瑕聽過之後也是瞠目結舌,可是他素來善於決斷,鎮定下來問道:「陛下,您可有什麼打算?」

  李援苦惱地道:「朕也是十分頭疼,太子和雍王都是朕的兒子,朕自然不希望他們手足相殘。可是雍王這次險些喪命,朕也險些遇害,若是不嚴加追究,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可是太子有今日,朕也有不當之處,而且皇后曾經自縊,雖然被宮人救下,可是已經奄奄一息,多年夫妻,朕實在不忍心;還有齊王,這個孩子素重情義,這是他的長處,也是他的短處,如今他牽連其中,不論如何處置,只能說輕了重了,卻斷不能說處置錯了,他的性子又是那樣執拗,朕擔心雍王一怒之下,要求將他圈禁或者廢為庶人,這樣豈不是令朕為難;還有韋相,聽你說他在京中安之如素,看來真是不知道謀反的事情,可是謀逆大罪,如果不株連,也實在不像話,鄭卿,你為朕想想,這該如何是好?」

  鄭瑕神色肅然道:「陛下,如今以臣看來,這些事情怎樣處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如何和雍王父子相安。」

  李援心一震,他畢竟做了多年的皇帝,這些心思他也隱隱約約想過,可是鄭瑕說得如此直白,他還是有些措手不及,不由怒視鄭瑕。

  鄭瑕毫不畏懼地道:「陛下待臣恩重如山,若非是為了陛下和大雍的江山社稷,臣也不會說這些非禮之言,若是陛下肯聽臣詳述,就是殺了臣,臣也甘之如飴。」

  李援猶豫了一下,道:「鄭卿說吧,朕知道你的忠心的。」

  鄭瑕凜然道:「陛下,如今雍王繼承大統已經是大勢所趨,太子謀反,理應廢黜,雍王功高蓋世,又是年紀最長,這次無論皇上如何打算,這儲位已經是雍王囊中之物了。從前皇上為了維護太子,對雍王殿下多有打壓,雍王心中難免沒有怨恨。如今就是雍王想趁機奪了皇位,也沒有幾個人會堅決反對,對臣等而言,效忠雍王殿下和效忠陛下,已經沒有什麼區別,可是這樣一來,皇上的地位就十分尷尬了。如果陛下親自處置太子等人,難免會有什麼地方惹雍王不滿,若是雍王心中懷恨,就是現在陛下保住了太子和齊王,等到陛下萬歲之後,誰知道日後雍王會如何做呢?若是將這件事情交給雍王處置,那麼陛下再婉言表示一下自己的意見,雍王必然不會不顧念陛下的心情,到時候陛下既可以達到心願,也可以和雍王殿下父子之間隔閡盡消。」

  李援低頭想了半天,起身向著鄭瑕施了一禮,鄭瑕大驚,連忙避開道:「陛下這是做什麼,臣擔當不起。」

  李援欣慰地道:「鄭卿良言苦口,都是為了我李氏著想,若是日後朕和雍王父子相安,太子和齊王能夠得到保全,都是卿的功勞。」

  鄭瑕連忙連連謝罪,李援笑道:「朕和鄭卿君臣多年,也不用如此俗套,何況朕雖然看錯了一些人,可是卻沒有看錯鄭卿,朕知道卿直言相諫,都是為了朕著想。不過有些事情還得你替朕拿主意,你說接下來朕該怎麼辦呢?」

  鄭瑕道:「陛下,您是否定要保住太子呢?」

  李援有些猶豫地道:「太子雖然不肖,可是畢竟是朕的骨血,朕實在有些捨不得。」

  鄭瑕又問道:「那麼齊王殿下呢?」

  李援正色道:「顯兒雖然有些過於重視情義,不足為皇,可是朕實在很愛惜這個兒子,朕是萬萬不能讓贄兒傷害他的。」

  鄭瑕正色道:「既然如此,陛下就不應該庇護太子,否則就是害了齊王?」

  李援驚訝地道:「這怎麼說呢?」

  鄭瑕道:「陛下,齊王若論文治武功不如雍王,若論嫡庶長幼,也不如雍王,所以如果沒有太子的存在,那麼齊王可以為將,也可以為臣,可是若是太子尚在,那麼無論如何,太子終究是嫡長子,齊王和太子聯手就有謀反的可能,所以若是皇上庇護太子,雍王殿下若是勉強答應,就終究會疑心齊王,到時候有心人從中離間,遲早齊王都會因此死在雍王手裡。到時候,陛下想要保全兩個兒子,卻是一個都保不住。若是捨棄了太子,那麼齊王殿下就不可能危及雍王的皇位,到時候就容易君臣相安了。」

  李援沉默半晌道:「鄭卿說的是,既然如此,朕也顧不得那個逆子了。」

  鄭瑕又道:「這還是從私情上來講,若是從國法來說,太子逼宮謀反,又引誘皇后殿下失德,這是無父無君的不孝之罪,追殺手足兄弟, 這是不悌之罪,不孝不悌,如何能夠饒恕。陛下的基業是要流傳千秋萬世的,若不為後世留一個警惕,人人傚法這等行徑,豈不是要讓天家骨肉自相殘殺麼?」

  李援聽到這裡,悚然動容道:「鄭卿此言,真是天下至理,好,朕決心已下,賜死太子,皇后本應賜死,念在多年夫妻恩情,廢為庶人,就讓她自生自滅吧。齊王的事情,我就交給雍王處置吧。」

  鄭瑕肅然道:「皇上聖明,這樣一來,既可警惕後世,也可以讓雍王心服口服,而且齊王的事情,雍王也就不好過分處置了。」

  李援心中清明,繼續道:「太子家眷的處置已經決定了,以後就作為規矩吧。還有一件事情,回京之後,我要晉封長孫氏為後,鄭卿意下如何?」

  鄭瑕先是一愣,立刻醒悟過來,道:「陛下聖明,正該如此。」君臣相視而笑,彼此心照不宣。

  鄭瑕心中明白,立長孫貴妃為後的確是一個好主意,現在很明顯的,李援還要在皇位上坐一段時間,後宮不可無主,而且將來雍王繼位之後,也要有一位母后來孝順的,如今竇氏被廢黜,雍王生母又早已亡故,紀貴妃身為叛逆,那麼只有長孫貴妃和顏貴妃有資格晉陞皇后,可是齊王也牽涉到叛亂中,顏貴妃自然也失去了立後的資格,而長孫貴妃身份尊貴,長樂公主這次又立下大功,身為長樂公主的生母,那麼長孫貴妃封後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而且最妙的是,長孫貴妃沒有皇子存活,不會影響到雍王的儲位,所以正可以母儀天下。李援能夠想到這一點,看來已經是為雍王登基鋪路了,而且對雍王再無忌憚了。作為臣子,鄭瑕自然是心中欣然,不過這種事情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君臣二人自然只有相視而笑了。

  過了片刻,雍帝有些猶豫地道:「鄭瑕,長樂公主鍾情江哲的事情,你看怎麼辦呢?」

  鄭瑕謹慎地問道:「不知道皇上和雍王的意思如何?」

  李援不滿地道:「贄兒曾經私下來見朕,希望朕為長樂公主和江哲賜婚,可是朕看那江哲心機深沉,體弱多病,實在不是長樂的良配,所以已經拒絕了,可是江哲立下這樣大功,朕如果執意不許,未免有些冷了他的心。」

  鄭瑕想了一想道:「這件事情,臣看怎樣都無所謂,一方面,江哲曾是南楚臣子,公主曾為南楚王后,陛下拒絕賜婚,也是符合禮法的,另一方面,如今江哲乃是大雍臣子,又立下平叛大功,公主乃是陛下愛女,身份尊貴,這功臣尚主,也無可厚非,只看陛下的意思了。」

  李援想了一想道:「若是那江哲身子好一些,朕就成全了長樂也無不可,可是現在朕實在不放心,先放一放吧。」

  鄭瑕見夜已經深了,李援也有些神色疲倦,就道:「陛下,事情已經商量妥當,不如陛下先就寢吧。」

  李援笑道:「朕已經想通了,以後什麼軍政大事都交給雍王吧,朕要好好過上幾年舒心的日子,卿先別走,替朕擬旨之後,再去休息吧。」

  十月七日,李援回京,連下三道旨意,其一是賜死太子,加謚號戾王,皇后廢為庶人。其二是立雍王為監國太子,一切軍政大事悉由雍王決斷。其三就是立長孫貴妃為後,則日正式舉行立後大典,另外以長樂公主傳詔有功,賞賜食邑萬戶,加封號寧國,敕建寧國長樂公主府賜給公主。

  皇上的雷厲風行震驚了不少人,朝野或者以為是雍王趁機挾持了皇上,或者以為李援是受了驚嚇,無心再理會朝政,卻不知道這件事情的最大功臣乃是侍中鄭瑕。

  雍王主管朝政之後,開始了後來被稱為「戾王大逆案」大肆清洗,以牽涉太子謀反之罪被下獄的達官顯貴數以萬計,被牽連的人更是數不勝數,一時之間朝野驚恐不安,只有少數有心人才會發現雍王的清洗實際上控制的很好,被牽連的朝臣多半是出身世家豪強,這些世家在大雍崛起的時候雖然立下了功勞,如今卻是爭霸一方,兼併土地,甚至私養甲兵,隱隱有割據之實。這次雍王藉著謀逆大案,運用手上的軍隊,將這些世家豪強幾乎全部摧毀。他的手法剛柔兼備,對於那些世家的中堅分子經常是當作叛逆剿滅或者下獄,畢竟這些世家都不免和鳳儀門、韋觀有些關聯,而對於世家旁系的子弟和那些依附世家生存的平民卻是不會輕易加罪,托從前錦繡盟和鳳儀門的福,這些豪門世家很多本就早已經被殺得支離破碎了,再藉著大逆案的名義,讓各大世家凜如寒蟬,不敢出頭,更是方便雍王各個擊破,一月之間,大雍朝堂已經煥然一新,石彧帶來的幽州官員和那些真正肯做事的中低級官員很快就讓大雍的中樞恢復了正常的運轉,鮮血洗清了大雍朝堂上的蒙塵。

  而在這其中,有一種官員是被最先清洗的,那就是家中妻女和鳳儀門有關聯的官員,這些官員最輕的懲罰也是貶斥降級,稍微嚴重一點的就是免官去職,甚至直接上法場也是可能的。很多鳳儀門弟子原本都是千金小姐,入鳳儀門倒有大半是為了提高身份,所以多半都是立刻和鳳儀門劃清界限,這樣的女子若是能夠得到父兄和夫家的庇佑,倒還是可以安然度日,雖然不乏有拋妻棄女的事情發生,但是總算大半還能重新做人。可是若是那種貧寒人家出生,因為進入鳳儀門而得以嫁給朝中顯貴或者豪門世家子弟的女子,命運就要淒慘的多了,不是被夫家休離就是被打入冷宮。可是在屠刀霍霍的時候,這些女子的淒苦哀怨也被血腥的清洗掩蓋住了。

  雍王也並非總是這樣辣手無情的,有些官員從前黨附太子或者出身韋觀門下,只要沒有明顯的謀反證據,自身再有不錯的才能,那麼也不會被清洗,而在雍王的清洗過程中最不會受到牽連的就是軍方。雍王下了詔令,軍方將士為國血戰,都有汗馬功勞,所以不許在軍隊進行清洗,就是發現了有些將領和鳳儀門確實關係密切,只要肯寫一份詳細的悔過書,就可以得到赦免。所以雍王的鐵血清洗,不僅沒有危及大雍的根基,反而加強了軍隊的實力,因為很多世家子弟和江湖中人都通過從軍來避免被牽連到大逆案中去,危機過後,大雍的軍方力量倒是更加強大了。

  十月九日,鄭瑕帶著鴆酒、白綾和一把短劍到了太子被囚禁的錦安殿,這是太子第二次被軟禁在此,上一次,李安雖然也是擔驚受怕,可是既有韋膺暗中照應,又有鳳儀門和魯敬忠等人在外奔走,總算是心中有底,這一次李安卻是再無倚靠,縮在殿中,茶飯不進,已經是只剩一口氣了。

  鄭瑕正要進去,突然看見遠處一行人走來,只看他們的燈籠就知道是雍王府的人,走近之後,鄭瑕一眼就看到了為首之人正是江哲,他身後侍立之人正是邪影李順,而周圍更是侍衛環立,守備森嚴。

  江哲上前深施一禮道:「下官奉雍王殿下之命,前來為太子送行,請侍中大人允許。」

  鄭瑕一皺眉道:「這有違禮數,可有皇上的旨意?」

  江哲眼中閃過一絲熾熱的殺氣,低聲道:「侍中大人,下官不妨直言,我這次前來雍王殿下並不知道,是我使用了殿下的金牌,騙過了禁軍進來的,這一次我是定要見到太子,如果侍中大人不允許,那麼江哲只有硬闖了。」

  鄭瑕聽得一愣,他仔細看去,只見江哲眉宇之間竟是寧為玉碎的神情,鄭瑕雖然恪守禮法,可卻不是固執不化之人,心想此人輔佐雍王,對太子步步進逼,莫非竟然是因為他和太子之間有些仇怨麼,此人心思深沉狠毒,若是我執意不許,他懷恨在心,必然生出大禍,若是加害於我也就罷了,萬一此人故意挑撥皇上和雍王的父子之情,那可就是我的罪過了。想到這裡,他說道:「既然是雍王殿下的命令,本官也可以從權,江司馬就和本官一起進去吧。」

  江哲露出一絲狂喜,揮手讓侍衛們留在外邊,只帶了小順子跟著鄭瑕進去,鄭瑕身邊原本帶著兩個勇武有力的太監,原本是為了防止太子不肯自盡,讓他們動手幫忙的,如今看這樣情勢,為了不讓這兩個太監見到不該見到的事情,鄭瑕揮手讓他們留在外面。

  三人進了錦安殿,看到瑟縮在床榻之上的李安,鄭瑕不由輕輕歎息,江哲卻是面寒如冰。

  鄭瑕宣旨之後,小順子端著方才接過來的托盤走了過來,上前擺著鴆酒、白綾和短劍。李安只是一邊慘叫一邊後退,果然是不肯自殺。

  走到近前,我低聲道:「太子殿下,請問殿下可記得南楚的柳飄香麼?」

  李安眼中一片迷茫,過了很久才道:「記得,孤曾經臨幸過她,不是早就讓梁婉送回去了麼?江大人,求你跟二弟求求情,只要饒了孤的性命,孤情願終生圈禁,或者出家為僧。」

  我胸中一陣血氣翻湧,想不到當日梁婉還是騙了我,原來害死飄香的真正兇手竟然就是她自己,而這個李安雖然是罪魁禍首,卻不是殺人兇手,不過我卻仍然越想越恨,若不是他荒淫,若不是梁婉為了保護他的身份秘密,飄香怎會被害。想到這裡,我轉頭看了小順子一眼,道:「太子殿下不肯上路,你就幫幫他的忙吧。」

  小順子看了鄭瑕一眼,隨手拿起鴆酒,上前執住李安,輕輕鬆鬆的將鴆酒給他灌了下去。李安很快就斷了氣,面色一片青紫,帶著不甘心和悔恨,卻不知他在悔恨些什麼。

  我只覺得心中一片空落落的,大仇得報,我反而有些茫然了,這時候鄭侍中意味深長地道:「江大人,往事已矣,來者可追,你可要把持得住。」

  我看了鄭瑕一眼,上前施禮道:「鄭大人放心,哲雖然有些私心,可是卻從來沒有挑唆過雍王殿下不顧兄弟之情,只是如今太子惡貫滿盈,哲若是不能前來看著仇人上路,實在是不能甘心。」

  鄭瑕雖然只聽見片言隻語,卻也能猜出幾分真相,可是他知道如今木已成舟,自己也無需多事,只要警告這個青年不要為了私仇有害大局一下也就罷了。

  三人正要離去,突然外面傳來嘈雜的人聲,走到殿外,只見雍王匆匆而來,看到鄭瑕和江哲之後,雍王神色一寬,道:「鄭大人,本王派江司馬前來為太子送行,也是略盡兄弟之情罷了,還請鄭大人不要見怪。」

  鄭瑕不由有些好笑,但也不揭穿,只是道:「這也是人情,臣怎會怪責,陛下正在等臣回報,殿下請便。」

  等到鄭瑕走後,雍王過來狠狠的瞪了江哲一眼,道:「你真是膽大包天,竟敢假冒我的諭令,回去再和你算帳。」然後又低聲道:「隨雲,你既有這樣的心事,為什麼不和本王明言,你這人真是,唉。」

  我心中一片溫暖,連忙側過頭去,免得被人看見將要溢出的淚水,也低聲道:「臣不敢以私心害公義,殿下對臣的愛護,臣感激涕零,以後萬萬不敢再瞞著殿下了。」

  雍王歎了一口氣道:「走吧,若非是夏侯見到你深夜進宮,本王還不知道你如此妄為呢,幸好鄭大人沒有怪罪你。」

  我又施了一禮表示歉意,這才跟著雍王殿下出宮了。一路之上,我心中滿是感激之情,雍王殿下的大恩,我終究是報答不完啊。
咶咶 發表於 2007-12-25 03:36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四十一章 春夢無痕
作者:隨波逐流

  在雍王忙著清洗的時候,朝野上下人心惶惶的時候,卻有一支神秘的力量沒有停止行動,十月十二日晚上,在一處僻靜的鄉下農莊裏面,一些黑影悄悄的掩向農莊,再將農莊包圍之後,一個黑衣蒙面人低聲吩咐了幾句,另外一個面目陰冷的中年人帶著兩個少年走向農莊大門,高聲道:“有遠客來訪,主人還不出來迎接么?”

  農莊的門輕輕開了,一男一女走了出來,那個男子看他的面目赫然竟是逃出獵宮之後蹤影全無的韋膺,他雖然改了農夫裝扮,可是仍然掩飾不住他的氣度風華,而那個女子也是一身村姑裝束,但是看相貌卻是秀麗清雅,氣度如同月中仙姬一般絕俗飄逸。韋膺神色陰冷地道:“你們是什么人,怎么會找上這裏?”

  中年人平和地道:“你們可真是難找啊,我們跟蹤了你們數日,才終於將你們圍在這裏。”

  韋膺一皺眉,這些日子以來他們早就發覺有人窺伺,可是他們不敢公然發難,這才想盡力避開那些神秘人的監視,可是沒有想到他們還是找上門了,他們是誰,若是雍王的人,只怕早就出動大軍來捉拿他們了。一邊想著,他一邊問道:“閣下應該知道,你們能夠跟蹤我們,不過是仗著我們不敢聲張,可是這裏是窮鄉僻壤,若是我們反戈一擊,你們可就得不償失了,還是快些說出來意的好。”

  那個中年人眉一挑道:“雖然閣下等人武功高強,可是也不見得勝過強弓硬弩,至於我們的身份,也不算什么榮耀的門派,我們是錦繡盟中人,在下姓霍,現在擔任錦繡盟護法一職,我身邊這兩位乃是我家盟主的心腹弟子,這一位你可能聽說過,他叫霍離。”他說到強弓硬弩的時候,韋膺和那女子都聽見弩機的輕響,從聲音判斷,至少已經有三十多把硬弩將農莊前面包圍住了,雖然農莊後面沒有弩弓的聲響,可是卻能夠隱隱聽見呼吸之聲,看來來人果然是有備而來,自己一方縱然能夠勝出,也會驚動外人,得不償失。

  那個女子黛眉一蹙,她仔細看去,那個中年人雖然相貌平平,可是神情氣度卻是不凡,而他身邊兩個少年都是人中俊傑,那個叫霍離的少年氣質沉穩,相貌俊朗,而另一個少年也是相貌清雅,眉宇間帶著幾分淡淡的促俠氣息。這個霍離他自然聽說了,這個少年憑著一己之力,在洛陽掀起了滔天巨浪,那另外一個少年和他身份倣佛,看來這錦繡盟似乎是人才濟濟。可是她記得曾聽師父說過,錦繡盟可能和雍王有些秘密的關聯。所以這女子突然道:“早聽說貴盟和雍王達成盟約,怎么今日是奉命來捉我們的么?”

  那個中年人冷冷一笑道:“我們錦繡盟不敢說和雍王沒有打過交道,可是盟約還談不上,當初我們和太子殿下聯手走私,可惜李安過河拆橋,還要為難我們霍盟主,所以我們才將情報透露給了雍王,雖然沒有能夠把李安的儲君位子廢了,可是也讓他多了些麻煩,這世上只有我門對不起人,可沒有人可以對不起我們。不過我們可不是雍王的附庸,我們錦繡盟和什么人都可以合作,可是只有一件事,我們不會忘記,我們錦繡盟是為了反抗大雍而建立的,凡是能夠讓大雍頭疼的事情,我們都會去做。所以貴門這次失手慘敗,已經和大雍成了生死之敵,我家盟主派在下帶了禮物過來,送給諸位。”

  說著他一揮手,從黑暗中閃身出來一個黑衣少年,神色冰冷,他手上端著一個錦盒,將錦盒呈上給那中年人。那中年人將錦盒打開。韋膺和那個女子一眼看去都是一驚,之間裏面乃是一疊厚厚的銀票,而且都是南楚最富盛名的金陵錢莊的銀票。

  中年人淡淡道:“這裏是二十萬兩銀票,我家盟主說,如今你們敗給雍王,必定要和大雍為難,可是若是在大雍境內,你們就是勢力再大也不能和軍方對抗,所以只有遠走高飛,北漢是魔宗的地盤,你們是去不成的,想來化外之地也不是你們的目標,那么只有南楚才是你們東山再起的好去處。可是你們這次慘敗,只怕缺少盤纏,我們知道貴門雖然日進鬥金,可是消耗也大,如今貴門的生意也大都留在大雍,恐怕也沒有法子繼續掌握,所以特讓本護法帶了這些銀票來,希望你們能夠在南楚重整旗鼓,盟主說,只要是大雍的敵人,都是我們的盟友,淩仙子,你可願和我們結盟。”

  那個女子正是鳳儀門主指定的下任門主,淩羽,她看向銀票,冷冷道:“你們雖然舌燦蓮花,可是本仙子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就為了一個共同的敵人,你們就舍得二十萬兩銀子么。”

  那個中年人詭秘的一笑,道:“我們盟主從來不作賠本的事情,若是你們肯答應我們一個條件,不僅二十萬兩銀子是你們的,我們還會將在南楚的一部分產業讓渡給你們。”

  韋膺和淩羽都是神色一動,二十萬兩銀子會坐吃山空,可是產業卻可以維持鳳儀門的開銷。可是這個條件會是什么呢?韋膺走上近前,道:“閣下不妨說說條件,如果我們覺得合理,也未必不可。”

  中年人笑道:“說句實話,鳳儀門已經身敗名裂,你們在明處的產業自然會被大雍朝廷充公,可是你們還有一些產業卻是暗處的,如今你們不便控制,不如給了本盟,雙方利益交換,誰也不吃虧。”

  中年人見淩羽和韋膺都有些意動,又拿出一個錦盒,打開之後,裏面是一些契約文書,他接著說道:“這裏面有南楚十四處產業的契約文書,總值四十萬兩。你們若肯拿相當的產業來換,那么我們之間的盟約就已經定下,我們錦繡盟在南楚是寸步難行,因為過去盟主青年氣盛,不免在南楚肆虐太過,可是想要顛覆大雍,南楚卻是不得不重視的力量,只要你們盡快的幫助南楚強大起來,到時候不僅你們可以報仇雪恨,我們也可以得償夙願。”

  淩羽和韋膺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韋膺上前接過第二個錦盒,將其中的文書查驗之後,對淩羽輕輕點頭,淩羽神色一喜,道:“本門確實有一些暗地裏的生意,雖然不值四十萬兩,可是也值三十萬兩,不過這樣一來,你們可是大大受了損失,我可不信你們情願吃虧,若是有什么其他要求,不妨明言,只要不大過分,我們都可以商量。”

  中年人眼睛一亮,道:“其實我們也是無可奈何,現在南楚的那些生意雖然不錯,可是在南楚只要涉及到錦繡盟三字,那就是破家之禍,所以這些產業雖然豐厚,對我們卻沒有什么更大的幫助,反而是在大雍,因為大雍的朝廷對我們錦繡盟並非是深惡痛絕,所以我們大有可為,這樣交換,對我們沒有什么太大的損失。不過若是仙子和韋大人同意,我們確實有一個小小的要求,這是本盟一位客卿的私人要求,他想要貴門……”說道最後,中年人放低了聲音,只有近在咫尺的韋膺可以聽見。

  韋膺一皺眉,走回淩羽身邊,低聲說了一句,淩羽下意識的就要拒絕,可是韋膺又低聲說了幾句話。淩羽神色有些猶豫,過了片刻,她默默轉身回去。韋膺微微一笑,對中年人說問道:“這個要求似乎有些古怪,她一個人,值得三十萬兩銀子么?”

  中年人低聲道:“韋公子,說句實話,這是本盟客卿和她的私人恩怨,本盟這位客卿立下了天大的功勞,這是他唯一的要求,我們盟主也同意了,其實我們損失也不大,那些金銀也都是些不義之財,本盟最希望的是,和貴門結為盟友,將來你們在南楚,我們在大雍,聯手對付大雍朝廷,為了這個目標,這些金銀算什么。至於我們要得這個人么,不過是個額外的要求罷了。說句不客氣的話,從前她是宗室,身份尊貴,自然對貴門十分重要,可是如今她只是一個容貌盡毀的廢人,若論武功,你們比她強的人多得是,若論才智,你們也用不著她,等到到了南楚,她唯一有用的大雍宗室身份恐怕是只有害處,沒有益處,她對你們已經是全無價值了,而本盟卻可以用她的性命,換來一位客卿的忠心,這可是好買賣,不過要說此人么,別說三十萬兩,就是一兩銀子也不值得。可是若能夠換來貴門的合作,別說是三十萬兩,就是再多三十萬兩,也是值得的。”

  韋膺嘆息道:“貴盟有你這樣的人才,怪不得從前鳳儀門總是奈何你們不得,這些日子,我們消息閉塞,不知道情況如何,你可有什么消息么?”

  中年人眼珠一轉,道:“韋公子是擔心令尊吧,公子放心,聽說雍王對令尊還是手下留情的,只是將令尊暫時軟禁起來,不過令尊如今心灰意冷,幾次求死不成,如今已是臥病在床。”

  韋膺嘆了一口氣道:“都是我害了父親,不知道貴盟可否幫個忙,讓家父不要這樣痛苦。”

  中年人眼中一寒,他已經聽出了韋膺的意思,這種情況下,想要救出韋觀是不可能的,韋觀乃是丞相,天下皆知,又沒有什么絕世的武功,想要逃過追緝是不可能的,韋膺這個要求竟然是想讓錦繡盟殺了自己的父親。

  韋膺見他神色大變,低聲道:“這不是我心狠,家父對大雍朝廷是忠心耿耿,所謂知子莫若父,將來不論我做些什么,只要沒有了親情的遮蔽,家父都會一眼看穿,這對我實在不利,而且家父一片忠心,若是自盡身亡,朝廷念在往昔家父的功勞,必然不會牽連族人,這也是韋膺一邊苦心,還請閣下成全。”

  中年人猶豫了片刻道:“這件事情在下還要稟明盟主,若是可行,盟主就會下手,若是不可行,我們也暫時無法和貴門取得聯係,只要令尊沒有死,公子就會知道這件事情的結果了。”

  韋膺滿意的點點頭道:“還有一件事情,鳳儀門主身死獵宮之事,雖然有些風聲,可是卻不知是真是假,貴盟可有消息。”

  中年人道:“這件事情我們盟主親自出馬查探,應該有七成可能是真的,因為少林寺的十八羅漢去了一趟獵宮,只有十二人回來,慈真大師一回來就閉關養傷,恐怕鳳儀門主身死乃是真的,不過大雍朝廷卻不願宣揚。”

  韋膺道:“那是當然,北漢魔宗宗主和門主曾有誓約,若是門主身死,京無極就再不受誓約約束,所以朝廷諱莫如深也是可以理解的,若是貴盟將此事宣揚出去,北漢魔宗必定蠢蠢欲動,到時候豈不是有利於我們。”

  中年人皺了一下眉道:“這件事情事關重大,在下不能決定,不過若是這樣一來,魔宗入侵,不免影響我們的勢力,所以我們盟主只怕不會同意的。”

  韋膺笑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這件事情遲早會傳揚出去的,若是貴盟策劃的好,當可以趁機謀取利益。”

  中年人有些意動,卻沒有說話,韋膺知道點到即止才是上策,便沒有繼續勸說。

  不多時,一個青衣婦人從農莊走出,雖然只看相貌也知道那婦人絕不年輕了,可是相貌卻仍然是傃麗華貴。她身後跟著兩個劍手,兩人用擔架抬著一個昏迷過去的女子,那個女子的臉上包著厚厚的白布條,看不到相貌。

  中年人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他轉身打了一個手勢,從黑暗中閃身出來一個黑衣人,他的相貌全部隱藏在面紗之後,走到擔架前面,毫不憐惜的掀開那受傷女子衣衫,仔細驗看了那女子腰間一顆紅痣,然後點頭退下。只見他身法詭秘,內力深厚,就知道此人身份定然不凡。中年人滿意的一揮手,他身邊兩個少年接過擔架,將那女子抬了下去。

  中年人將兩個錦盒遞給韋膺,道:“盟約既成,這些東西還請笑納,不過我們最好留些聯絡方式,等你們在南楚立穩腳跟,我們也好交換情報。總有一天,大雍內憂外患,會有覆亡的一天的。”

  那青衣婦人眼中閃過一絲殺氣,道:“這日子不會太久的,這次大雍內亂,北漢肯定會趁火打劫,等我們控制了南楚朝局,兩面夾攻,一定會讓大雍君臣寢食難安的。”

  中年人大喜道:“若是如此,我們錦繡盟一定會趁機發動民變,我們裏應外合,管叫大雍亡國。”

  雙方又談了一些聯絡的暗號,那中年人心滿意足的離去了,鳳儀門眾人都可以隱隱看見黑暗中不知多少黑衣人互相掩護著退走,看見他們手中的弩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如果剛才大打出手,那么只怕自己這些人早就死傷慘重了,敢在大雍神出鬼沒的錦繡盟果然非同反響啊。

  這時,神色憔悴的蕭蘭從農莊中走出,走到青衣婦人身邊道:“師叔,那人雖然看不見相貌,可是我看他舉止,有幾分像一個人,可是那人早已死去,所以我不敢肯定。”

  青衣婦人,從前的紀貴妃道:“沒關係,你說說看,我相信你的眼力。”

  蕭蘭鄭重地道:“那人像極了太子身邊的侍衛夏金逸,不過他早就死在淳嬪一事之上了。”

  紀霞想了片刻,拊掌道:“說不定就是此人,想不到錦繡盟如此狠毒,怪不得他們想要李寒幽,李寒幽的真正身世我聽門主說過,這就對了,看來錦繡盟和我們果然是真心合作,好了,準備一下,我們即刻離開,早日出了大雍地界,我們才能安全無虞。”

  眾人都是齊聲答應,她們對李寒幽的真正身世都不大清楚,但是紀霞既然這樣說,那就是十拿九穩的了,也就不忙著追問,只要錦繡盟確實真心合作,那么至少不會立刻被大雍朝廷發現她們的行蹤,這才是最重要的。

  當李寒幽被冷水潑醒的時候,她立刻下意識的想去那身邊的佩劍,可是卻是摸了個空,她睜開眼睛,驚覺自己竟然是躺在冰冷的地上,而在自己面前,一個黑衣人背對著自己負手而立,在他身邊,兩個少年正在看著自己,其中一人手上拿著一個空盆,顯然是他潑醒了自己。

  李寒幽努力回想,只想起自己臨睡之前,乃是喝了紀霞親自送過來的傷藥,然後就不省人事,怒火燃燒而起,她冷冷道:“可是她們出賣了我?”

  那個黑衣人冷冷道:“正是,我們用二十萬兩銀票和四十萬兩的產業和貴門交換,貴門付出的代價就是三十萬兩銀子的產業和你。”

  李寒幽心中寒冷如冰,這些日子以來,她的精神早已接近崩潰,日夜的逃亡,加上面傷,和失去權勢的打擊,早就讓她萬分痛苦,如今鳳儀門將她拋棄,她更是意冷心灰,被出賣背叛的怨恨雖然仍然焚燒著她的心靈,可是卻再也沒有活下去的勇氣。她有氣無力地道:“好,好,你們殺了我吧,反正我李寒幽也已經是沒有什么活路了。”

  那個黑衣人轉過身來,微笑道:“不,我不會殺你,那對你太仁慈了。”

  李寒幽只聽見刺耳地驚叫聲響起在耳邊,她下意識地想去捂住耳朵,可是接著她就發現,這高聲尖叫的就是自己。她顫抖著指向那黑衣人道:“夏金逸,你還活著,你怎么沒有死?”

  董缺微微一笑,他特意去掉了易容,還刻意做了和從前一樣的裝束,所以李寒幽一眼將他認出,毫不稀奇。他開口道:“不錯,我應該早就死了,可是我不甘心,所以又從黃泉之下回來了,喬翠雲,你當日害死我的父母,殺了繡春和我沒有出世的孩兒,可想到會有今日么?”

  李寒幽慢慢的向後縮去,心中充滿了恐慌,那唯一可以充做門面的宗室身份,在眼前這個男子面前卻是一文不值,她下意識地狡辯道:“我不是喬翠雲,我是李寒幽,靖江王的愛女,我——”

  董缺開始大笑,笑聲中充滿了諷刺和仇恨,半晌,他才說道:“你放心,我不殺你,那太便宜你了,山雞也想冒充鳳凰,天下沒有這樣的好事,喬翠雲,你太蠢了。你可知我要如何處置你么?”

  李寒幽心中一冷,若是這人要殺自己,她並不害怕,可是他說不殺自己,李寒幽卻是從心底生出寒意,她自然知道對於一個女子,最為慘痛的事情是什么。她突然一掌拍向自己的天靈,想要自盡,可是誰知手掌一抬起,卻是無力的垂落,她才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內力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然後耳邊傳來了董缺的笑聲。

  董缺一字一句地道:“喬翠雲,你放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如今你容貌被毀,就是我想將你賣入青樓,只怕也沒有人願意買你。不過你可知道,有些深山老林中的人家,因為外面的女子不肯嫁入山中,所以經常三四十歲還沒有妻子,你雖然相貌毀了,可是你的身體還是足夠讓他們滿足的,我已經為你選了一戶人家,那是一對兄弟,他們已經快四十歲了,可是還娶不到妻子,所以他們情願用多年積攢下來的金銀買一個女子作他們的妻子,只要能夠生兒育女,對他們說來就已經心滿意足了。我已經派人告訴他們,我手上有一個女子,因為不守婦道,被夫家休了,還被毀了容貌,可是她的身材可是十分動人,而且身體健康,就是生上十個八個孩子也沒有什么問題,我想低價賣給他們。他們已經表示很願意接收你。”

  李寒幽面上露出恐怖的神色,董缺繼續道:“不過為了保護他們的生命安全,我不能讓你完好無缺的嫁給他們,所以我已經廢去了你的武功,這樣一來,你就無法反抗他們,而且內力消散之後,也可以讓你順利的懷孕生子。不過你知道的東西很多,想要害死兩個獵戶也是輕而易舉的,所以我準備金針將你的手筋腳筋挑斷五分,這樣一來,你雖然還可以勉強行走,也能夠拿起一些輕巧的東西,可是因為我會告訴他們,你曾經意圖殺夫,所以他們會嚴密的防著你,你絕不會再有殺夫的機會的。不過還有一件事情,你學會了那么多東西,若是教給你的子女,也是後患無窮,所以我會點殘你的啞穴,不能說話,在人人都不認字的深山中,你還有什么法子教他們呢?反正對於那對兄弟來說,只是想要一個女人罷了,他們不會介意你是個面容醜陋的殘廢的,而且,說句真心話,你的身子足夠他們享受的了。”

  李寒幽開始崩潰,她倣佛看到了地獄的火焰,她一邊喊叫一邊後退,想要避開董缺,可是董缺不理會她,反而繼續道:“我不擔心你會瘋狂,女人的忍耐力是很強的,而且那對兄弟也不會虐待你,對於他們來說,你是值得珍惜的財產,雖然他們身強力壯,不免會索取無度,可是憑著你練過武功的身體,是絕對可以承受的,好了他們已經等得很急了。我這就動手,你不要害怕。”

  董缺上前按住李寒幽的嬌軀,盯著她的眼睛道:“你在深山中苦熬歲月的時候,不妨想想從前的榮華富貴,雖然對你來說只是一場夢而已,夢醒之後,你不是什么宗室郡主,更不是什么公主殿下,甚至也不是什么名門女俠,可惜夢終究是夢,一場春夢了無痕,你不過還是喬翠雲罷了,只是沒有了愛護你的公婆和丈夫罷了。”

  李寒幽,不,喬翠雲,銀牙一咬,就要咬舌自盡,可是董缺已經制住了她的穴道,低聲道:“你想咬舌自盡,沒有那么容易,本來我是想拔去你的牙齒的,可是那也未免太難看了,所以我特意學了一種刺穴的方法,可以讓你兩頰的肌肉無法強行用力,這樣一來,你就是想要咬舌自盡,也不能達到目的,最多是流些血罷了,我不信你有勇氣可以多次嘗試,而且你的兩個丈夫會有一個總是陪著你,你別想自盡成功,而且你的死志若是過於堅決,為了不想損失這樣珍貴的財產,連我都想不出他們會做出什么,是會將你堵著嘴捆綁起來,還是別的什么?”

  李寒幽再也忍受不住,頭一歪,昏迷了過去,這一次,董缺沒有強迫她清醒,因為他知道若是再這樣下去,只怕李寒幽會瘋狂的,可是只要讓她昏迷下去,等她醒來之後,就不會因此瘋狂了,這也是人自我保護的方式。他看著昏迷的李寒幽,眼中充滿了熾熱的火焰,道:“喬翠雲,當你再次醒來的時候,應該已經身在深山了,你練過武功,意志堅強,那會讓你不會輕易瘋狂,清醒的承受你的報應,還有什么比這個懲罰更合適呢?”

  站在旁邊的兩個少年對視一眼,眼中滿是驚恐的神情,他們都知道董缺和李寒幽只見的恩怨,可是董缺這樣的報復方式,還是讓他們心中有些忌憚,不過卻也不會阻止就是,李寒幽曾經刺殺過公子,這件事情,他們早就心知肚明,想到公子當日九死一生的情形,無論李寒幽遭遇怎樣的懲罰,他們都不會心軟的。

  當董缺走出密室的時候,看到陳稹正在等候自己,董缺上前施禮道:“多謝陳總管相助,董缺感激不盡。”

  陳稹微微一笑,遞給他一張綿紙,道:“上面是我們這次跟著鳳儀門的行蹤查出來的暗舵,這是公子要得情報,煩你呈上去,還有,請稟告公子,一切已經安排就緒,只要公子一聲令下,就可以行動了。”

  董缺拿過那張紙,道:“我回去之後立刻稟告公子,陳總管放心就是。那些鳳儀門的秘密產業,還請轉告寒總管,讓他快些接收,也免得這次天機閣損失太大。”陳稹笑道:“寒兄早已經去辦了,他的性子可是急得很呢?”兩人相視一笑,拱手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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