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隨波逐流之一代軍師 作者:隨波逐流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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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werpio 2006-2-28 11:58: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0 1177539
咶咶 發表於 2007-12-24 19:48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十二章 最終決裂
做者:隨波逐流

  悲情通告,已經連續加班數日,明天後天也要加班,因此實在是沒有時間寫文,這篇文章發完,周末兩天暫停,周一我會發文,希望到時候我已經有時間可以寫作了。
  大雍武德二十五年,六月,帝以太子失德,命太宗代祭於長安。

  ——《雍史·太宗本紀》

  雍王李贄心中思如潮涌,他怎不知道鳳儀門主這是向他示好,也是最後一次向他攤牌,雖然他很清楚如果得到鳳儀門主的支持,自己的儲位便是十拿九穩,可是想來想去,他都不能甘心作一個兒皇帝,若是這次妥協,必然要讓鳳儀門滲入到自己的勢力,到時候自己就很難勵志改革了,若是鳳儀門主提出收他的女兒為徒,他自然可以當面拒絕,可是鳳儀門主卻是要收柔藍為徒,雖然鳳儀門主已經是他們的首要敵人,可是不能否認的是,梵惠瑤仍是三大宗師之一,而且很可能是居於首席位置,這樣一個人要收柔藍為徒,這是柔藍的榮幸,若是自己斷然拒絕,江哲會怎么想,想到這裏,他抬目向江哲望去。

  我的心裏也正在翻江倒海,讓柔藍拜她為師,想也休想,我和柔藍的生身父母都希望她一生活得快快樂樂,我只希望能夠讓她衣食無憂,嫁一個如意郎君,白頭到老,甚至我都不準備讓柔藍嫁到富貴人家,免得那些三妻四妾,自命風流的豪門子弟耽誤了她,怎會讓她去學什么劍,將來讓小順子教柔藍一些輕身功夫防身就行了,當然如果她真的喜歡習武我也認了,可是絕對不會讓她拜到女暴君門下,可是鳳儀門主明顯是向雍王殿下求和,如果我斷然拒絕,雍王會不會不滿呢。

  我和雍王四目相對目光中都是憂慮,可是卻罕見的沒有達成共識,我心中苦笑,鳳儀門主果然出手不凡,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讓我們進退失矩,君臣離心了。

  這時,我的身邊突然想起小順子的聲音道:“不可……”話還沒有說完就中斷了,我抬頭看去,鳳儀門主雙目含著淡淡的嘲笑,而眼睛的餘光更是看見小順子滿頭大汗,神色羞怒。心裏知道必然是被鳳儀門主隔絕了小順子的傳言,但我素來知道小順子對於察言觀色和隨機應變實在是在我之上,靈智一開,我已經想通了雍王的為難之處,便揚聲道:“門主厚愛,哲本應代小女謝恩,但是小女自幼孤苦,我們父女相依為命,實在舍不得分開,更何況小女性情頑劣,不堪學劍,哲只望她一生平安康泰,不願她出類拔萃。”

  果然我的話一說完,就聽到雍王送了口氣的聲音。

  鳳儀門主眼中閃過淡淡的陰蠡,說道:“本座看江司馬的詩詞別具一格,想不到為人也是這樣迂腐,不喜歡看見女子出人頭地,是么?”

  我恭謹地道:“門主誤會了,哲並無此意,只是為人上者,所耗心力必然百倍於人,哲只願兒女都是資質平庸,不求顯達於諸侯,只求承歡於膝下,不求功高蓋世,只求耕讀傳家,國家有難之時,當盡力挽救,國家平安之時,當為社稷之順民。”

  鳳儀門主眼中閃過嘲諷,道:“若是人人如此,還有何人能夠匡扶社稷,江司馬可是過於獨善其身了。”

  我微微一笑道:“所謂時勢造英雄,天下有大志有野心的人數不勝數,可是若是沒有平凡的黎民百姓,誰又能掌握乾坤,若是人人都想去做豪傑,那么豈不是天下大亂,我雖然不幸,身處亂世,不得已深陷縲紲,可是絕不會讚同我的兒女也如我一般嘔心瀝血。”

  鳳儀門主沉默片刻,道:“道不同不相為謀,雍王殿下,不知道你意如何?”

  這人可是人人都知道她話中之意,雍王淡淡一笑,道:“小王也覺得柔藍不適合學武,若是門主能夠見到太子殿下,請代小王問候,就說小王必定上本相保,還請太子殿下平心靜氣,好好養息。”

  鳳儀門主微微長嘆,我們都是心中一亂,只覺她這聲嘆息充滿了慈悲和惋惜的意味。但是我和李贄卻都不為所動,鳳儀門主見狀,冷然道:“殿下,太子乃是你的長兄,如今他身陷縲紲,不知道殿下是要落井下石呢,還是靜觀其變?”

  她這一問,雍王又是心中苦笑,雖然他和太子已經是不死無休的格局,可是此事如何可以當眾說出,言出如風,無論如何,太子是他的君,是他的長兄,私下裏自然可以將太子當成死敵,可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若是自己說了出來,只怕是沒多久就會傳到父皇耳朵裏面,就是王府中沒有人吃裏爬外,鳳儀門主也不會守秘的,可是若是自己說是靜觀其變,那么無論如何,自己這次就不能大張旗鼓的發動對太子的抨擊。正在他左右為難的時候,鳳儀門主又是淡淡一笑,道:“太子因戶部案和錦繡盟案失愛於陛下,不知道雍王殿下如何看法,這件事情,想必雍王殿下清楚的很。”

  李贄眉一揚,雖然對這兩件事情他不甚明了,可是他很清楚這是誰策動的,他也沒有指望這些事情一直隱秘下去,可是若是鳳儀門主沒有證據的說話,可就怪不得他無禮了。他淡淡道:“這兩件事情,天下人有誰不清楚呢,只是礙於淫威,不敢明說罷了。”

  鳳儀門主冷冷一笑,笑聲中帶著一絲嘲諷,她緩緩道:“若說證據,本座自然是沒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不過殿下應該明白,這件事情若是傳揚出去,只怕證據就有了。”

  李贄一皺眉,他自然知道若是李援起了疑心,細細查下去,雖然查不出實際的證據,可是一些旁證還是有可能得到的,這樣一來對自己便是大大不利,可是就這樣俯首,他又不甘心,心中的怒火越來越猛烈,他的眼光倣佛利劍一般看向鳳儀門主。

  我這時卻是胸有成竹地道:“門主放心,我家殿下只是不願表功,事實上,殿下已經準備上本保奏,多年兄弟之情,數年君臣之義,雍王殿下乃是信人,若不仁至義盡,是絕對不會擅動幹戈的。”

  鳳儀門主聽了江哲這一番綿裏藏針的話,卻不在意,笑道:“那么本座就代太子謝謝雍王殿下了,時間不早了,本座還要去看看幾位故人,這就告辭,若有機緣,自然會再相見。”說罷她的目光落到遠處,那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布衣僧人,她用目光微微致意,也不見如何行動,身形便如輕煙一般,轉眼消失不見。這時,我們在場的人才真的松了口氣。

  李贄苦笑道:“本王突然覺得壓力倍增,鳳儀門主親自出馬,這次可沒有什么希望了。”

  我淡淡道:“殿下放心,這次本也不是就要立刻達到目的。”然後看向小順子,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小順子眼神有些羞怒,道:“我不是她的對手?”

  我聞言笑道:“你胡說什么呢,你才多大,和人家宗師級別的高手比什么,再說慈真大師都說你前途無量,一時失手用得著那么難過么?”

  小順子臉色緩和了許多,默默不語,我見他已經恢復正常,這才放下心來,這時慈真大師已經消失不見,奇人就是奇人。李贄含笑看了我一眼,道:“好了,隨雲,你也別再掖著藏著,有什么打算快說吧。”

  我正要答話,這時遠處總管常恩匆匆跑來,道:“殿下,宮中有旨意傳下。”

  這下我們也顧不上說話,先簇擁著雍王到了前廳,紅衣使者拿著黃綾詔旨,高聲道:“朕命雍王贄代太子持長安陪祭,欽此。”

  雍王心中一陣狂喜,卻是不露聲色,上前接過詔旨,謝恩之後,問道:“請問欽差,本王可否入宮謝恩。”

  那個宦官尖聲道:“陛下已經提前起駕黃陵,命殿下和韋相、鄭侍中商議祭典之事,不過據咱家所知,雖然時間有些倉卒,可是齋戒還是不能免得,陛下已經下旨讓殿下即刻到齋宮,奴婢想,鄭侍中很快就要到了。”

  他還沒有說完,已經有人通報道:“殿下,鄭侍中奉旨前來,請殿下隨他入宮齋戒。”

  李贄沉聲道:“請鄭侍中稍候,本王更衣之後便隨他入宮。”送走傳旨的欽差,李贄有些憂慮地道:“隨雲,你說會不會有詐。”

  我目光一閃道:“殿下,雖然按理說沒有什么問題,可是殿下孤身入宮,臣等無法放心,小順子武功還不錯,讓他陪殿下一同進宮,想來鄭侍中也不會說什么?”

  小順子臉色一邊,脫口道:“公子,你的安危……”

  我手中折扇一收,淡淡道:“請殿下傳令,到殿下回府為止,府中大小事情,由哲主持。”

  李贄立刻道:“金牌在你手上,就是本王親到,誰敢不聽你的命令,你可以立刻斬之,小順子,這次本王要借重你了,放心,慈真大師就在府上,一定會保護隨雲的安全。”

  小順子看了我一眼,道:“李順遵命,請殿下和公子放心,就是鳳儀門主親自出手,小順子也會舍命保護殿下平安。”

  我見眾人面色嚴肅,輕笑道:“大家不用這么擔憂,這才我們又不是有什么悖逆之舉,只是為了防止有人狗急跳墻罷了,而且鳳儀門主既然來了,就不會在這個時候放手施為,畢竟,這大雍還有皇上和宗室在。”

  大家這才略略放心,當下雍王到前面去見鄭侍中,鄭瑕果然沒有對小順子的隨行表示什么驚異,雍王如此慎重也是理所當然,很快就請雍王入了齋宮,齋戒沐浴,指點禮儀,雍王是一刻也不得閒暇。他這裏繁忙,卻讓太子一係的人心焦如焚。誰都知道,太子和雍王乃是死對頭,此消彼長,去年年初,太子代聖上告祭太廟,自此之後,雍王便偃旗息鼓,甚至忙著在幽州鞏固勢力,如今雍王取代太子陪祭,那么象徵這什么不言自明。太子一係的人自然是議論紛紛,而其中的中堅力量自也不肯放手。

  可是李援畢竟是一代霸主,那裏不會想到這個問題,這次離京,他將在京禁軍交給秦青,李寒幽是太子一係的人,自然不會讓雍王動手害了太子,而秦青雖然年輕魯莽,可是秦大將軍可不含糊,留下了自己的親信副將秦勇監督秦青,這樣一來,太子也別想趁機加害雍王,再說,韋相和鄭侍中乃是文臣的領袖,有他們坐鎮,自然是萬無一失。為了安全,鄭侍中親自管理雍王齋戒的齋宮,而太子被軟禁的錦安殿則由韋觀提議,派其子韋膺看護,韋膺如今雖然已是吏部侍郎,又是皇上心目中的佳婿,又是立場中立,有他守護太子,既不用擔心有人暗害太子,也不用擔憂太子和外面私通消息,而侍中鄭瑕的鐵面無私人人都知道,這樣一來,等於是太子和雍王雙雙被軟禁起來,反而是齊王比較自由,隨駕到橋山祭拜,不用陷入這場政治風暴。

  在這種情況下,雙方的布置就很重要,既不能驚動了雍帝留下的鎮守長安的文臣武將,又需要維持局勢,不能讓自己的主君覆頂,所以太子府和雍王府聯合要求長安戒嚴,韋觀也只能同意,而在這之後,秦青迅速將有嫌疑的不明身份的人士拘押的拘押,趕出長安的趕出長安,而雍王府也不示弱,雍王屬下三傑,管休負責雍王府內部事宜,茍廉負責和韋觀等人協調,而董志則帶著荊遲返回駐扎在長安城外的近衛軍,全軍備戰,司馬雄則帶著雍王府宿衛隨時聽候吩咐。而指揮這一切的江哲江隨雲則寸步不離寒園,而慈真大師則寸步不離他左右,裴雲雖然失去了禁軍北營的絕對控制,可是畢竟還是控制著大部分力量,有他坐鎮,夏侯沅峰就不能隨意調動這部分禁軍,只能盡量調用大內侍衛,這樣一來,雙方勢力犬牙交錯,誰也不敢先動手,更何況人人都知道,鳳儀門主已經到了長安。

  不過在風浪之中,有一個人卻是悠閒自在,那就是我了,我雖然每日留在寒園之中,小心翼翼不敢外出,可是卻沒有做什么大事,每天的情報我翻閱一遍就歸檔,各種應變措施也讓他們自己去計劃,我只負責下幾個命令。說也奇怪,我這樣可以說是不負責任的行為卻有效的讓眾人心平氣和起來,看來是我平日給他們的印象太好,讓他們不自覺的相信我了。

  其實本來也用不著著急,對我來說,這次唯一的目標就是可以看看太子的勢力,我很清楚,這次不是一勞永逸的機會,雍帝若是真的對太子完全失望,早就廢了他了,而不是將他拘禁起來了事,這次雍帝是想試探一下雍王,如果這次我們心急火燎的想鏟除太子,必然讓雍帝認為殿下心腸狠毒,若是毫無準備,又會讓雍帝覺得我們過於矯飾,所以我這般外緊內松,既震懾太子勢力,讓他們不敢趁機生變,也可以讓雍帝明白殿下沒有謀逆之心,再說,太子儲位已經是岌岌可危,我們若是火上加油,只怕反而引起雍帝的同情憐憫,我們只要不偏不倚,那么鳳儀門上躥下跳為太子張目的做法就一覽無遺,什么恩情也不能一輩子壓人,這次鳳儀門主可以靠著過去的恩情說服雍帝恢復太子的尊榮,那么下次那,再說,太子已經失去人心,雖然實例龐大,卻已經是紙老虎了,所以這次的事情我的目標只是平安度過,下一步,就可以著手策劃真正的奪嫡大計了。

  可是就在我悠閒自得的時候,卻得到了一個令我意想不到的消息,說起來只是一件小事,可是卻讓我有些追悔莫及,今日太子妃安排了親信侍女繡春的婚事,而繡春是自縊身亡,據說死前已經有了數月身孕。這個消息讓我十分遺憾,原本我對於夏金逸的私事並不關心,可是這個女子竟然殉情而死,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亡,嘆息了一下,決定傳個消息給夏金逸,讓他知道一下有個女子深愛他至此,只是可惜了那個沒有出世的孩子。

  而同一時刻,大內齋宮之內,李贄專心致志的誦著經文,坐在屋角默默練功的小順子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欽佩之色,雖然他跟隨江哲投靠了雍王,可是一直以來,他都對雍王存有敵意,一個原因是當日雍王曾經想要鴆殺江哲,另一個原因卻是因為江哲為了替雍王效力,不僅險些遭到刺殺身死,而且還要強行撐著病體為他謀劃。所以盡管很感激雍王對江哲的愛重,小順子仍然是不大願意理會雍王。可是今日小順子卻是真的敬佩這個皇子。

  小順子不是白癡,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和地位,做江哲的奴仆是他心甘情願,可是這並不代表他不了解自己的身價,捫心自問,自己若是雍王,肯定會忍不住招攬這樣一個高手,就算不指望自己全力效忠,得到自己好感也是物有所值,他也想過這次和雍王獨處齋宮,雍王可能會用一些手段來招攬自己,可是出乎他的意料,自始至終,雍王只是專心致志的學習禮儀,埋頭誦經,雖然對自己客客氣氣,卻沒有絲毫收買之意。小順子在雍王府多年,不止一次看到過雍王待人的手段,平心而論,若是雍王對他用上,他也難以視若平常,可是雍王卻沒有對他說過一句額外的話。

  小順子明白,這並不是雍王看不起自己,而是,在雍王心中,自己是一個恪守忠義的人,這種尊重,才讓小順子真的接受雍王作為江哲的主君。

  對於李贄,並非沒有想過收買小順子,畢竟這樣一個武功高手,實在值得留在身邊,可是雍王並非是一個定要將天下俊傑掌握在手中的人,在他看來,小順子忠於江哲,那么只要自己抓住江哲,就不用擔心小順子的問題,而且,這樣一個雅量高致的人,他又怎會用收買來屈辱他呢。此時的李贄,絕對沒有想到,會因為這個緣故讓小順子終於消除了對他的敵意。
咶咶 發表於 2007-12-24 20:08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十三章 隱星宗主
作者:隨波逐流

  夏金逸瞪大了眼睛,寒聲道:“你再說一遍。”

  赤驥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說道:“繡春姑娘已經自縊身亡,而且已經身懷有孕,我家公子特意派我來通知你。”

  夏金逸愣愣的看著自己的雙手,不再說話,赤驥退了出去,就在他的腳步剛剛跨出門口的時候,他聽見了嗚咽的哭聲,那是一種痛斷肝腸的哭聲,赤驥心中一酸,連忙加快了腳步。

  夏金逸渾渾噩噩的坐在房間的地上,心中再也沒有出現李寒幽的身影,他只是回想著和繡春結識之後發生的一切,從一開始的輕薄玩弄,到後來,這個嬌弱的女子已經走進了自己的心靈,多少次兩人相擁而眠,一起憧憬著美好的將來,他甚至想,自己過幾年囊中豐厚,可以帶著繡春遠走他鄉,故鄉是傷心處,是不能回了,可是天下還有很多地方可以讓他們安身的。直到,那一天,自己看見了李寒幽,那個吞噬自己的生命和夢想的女子,那個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卻已經將自己完全忘記的女子,從那一刻起,他的生命就已經終結,他每日只是想著如何討好那個殘暴的太子,如何想方設法的報復李寒幽,所以他心甘情願的冒著生命之險,完成了江哲交給自己的任務,只因他知道,自己的力量是多么微不足道,對於一個鳳儀門弟子,一個皇室公主,一個將軍夫人,自己的生死在她來說只是螻蟻一般,那么想要報復,就只有推倒她所依靠的大樹,所以雍王和江哲成了他唯一的選擇,可是就是在那段痛苦的日子,他身邊也總是有那個倩影,安慰他,鼓勵他,讓他心中還有一線光明,可是他沒有顧及她,在自己接受那個九死一生的任務之後,為了保守秘密,他甚至沒有和她道別,他甚至以為,如果自己詐死,那么這個溫柔的少女就會忘記自己,就會有屬於她自己的幸福人生,可是沒有想到,她居然殉情自縊,而且帶著自己的孩子走了,多么殘忍的決定啊,她為什么要這樣絕決,這是報應么,這是他幫助太子殘害那么多無辜少女的報應么?

  越想越是苦痛,夏金逸只覺得五臟如焚,頭暈目眩,很快就昏迷了過去,半夢半醒之中,他倣佛和繡春回到了家鄉,男耕女織,過起了悠閒自己的生活,隱隱約約的,好像自己的父母還活著,正抱著自己的兒子笑得合不攏嘴。朦朦朧朧中,夏金逸下意識的運起了師父傳授的內功,那是一種沒有什么作用,卻能讓人精神振作,睡眠更好的內功,多年來,夏金逸每日都不間斷,雖然沒有什么別的好處,可是自己的內力雖然沒有增加,可是越來越圓潤,而近一年來為了不再夢見李寒幽的倩影,夏金逸可是練的異常努力,今日他痛苦萬分,忍不住練了起來,可是練著練著,夏金逸只覺得從丹田升起一股熾熱的暖流,夏金逸略一猶豫,那股暖流已經流入四肢百骸,夏金逸只覺得全身經脈好像被烈火焚燒一樣,可是奇異的,心中的苦痛居然減輕了幾分,心中一動,他繼續運功,果然從丹田涌出陣陣暖流,他存心承受最大的苦痛,反而更加認真的運功,那種倣佛撕裂他渾身的痛苦讓他心中有些安慰。不知何時,他已經沉迷於其中。

  若是有人在這個時候進來,就會看到一樁奇景,一個男子周身真氣隱隱,卻如烈火焚燒,神色痛苦中帶著安詳。也是夏金逸運氣好,中午來送飯的赤驥看見門扉緊閉,以為他因為傷心而不願出來,所以只是在外面喊了一聲,將飯菜放到桌子上,沒有想到進寢室看他,否則夏金逸必然有死無生。

  到了半夜子時,夏金逸只覺得從丹田涌出一股清涼的真氣,流遍全身,真氣所過之處,四肢漸漸復蘇,等到真氣運行一個周天之後,夏金逸只覺得精神一震,心中的悲傷內疚竟然不再讓他痛苦的想要死去了。他坐起身來,只覺得身上一股酸臭,仔細看去,竟是漆黑一片,連忙跑到院子裏,提了井水衝洗幹凈,沐浴之後,他伸出雙手,只覺得肌膚白皙得近乎透明,潤澤而富有彈性。他不由大驚,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情,正在這時,身後有人嘆息道:“逸兒,你終於突破了七情關了。”

  夏金逸回頭一看,皎潔的月色下,一個黃衣道士正在微笑而立,那個道士不知多少年紀,相貌秀美,膚若嬰兒,但是須發皆白,卻又彷佛百歲年紀,夏金逸一聲低呼,這人正是自己第二位恩師,天都道士夢道人,他上前拜倒,本來想痛哭一場,卻覺得無淚可流,不由心中更加奇怪。

  夢道人上前將他攙起,道:“逸兒,有些事情今日你已經可以知道了,為師非是平常人,乃是當今魔門星宗宗主。”

  夏金逸微微一愣,他曾聽師父說過魔門三宗的事情,到了外面才知道這些事情很少有人知道,也曾經懷疑過恩師可能是魔門中人,可是想到自始至終只有恩師對自己最好,便拋卻一邊,今日聽到恩師親口承認自己的身份,夏金逸心中反而放下了一塊大石。他笑道:“不論師父是什么身份,金逸都不在乎,可是金逸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還請師父告訴逸兒。”

  夢道人拉著夏金逸,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坐了,微笑道:“好徒兒,為師果然沒有選錯傳人。聽我慢慢講來。我從前說過魔門三宗之事,乾坤亂,烈日現,寒月輔,隱星守,說得正是三宗各有分工,我魔門首代宗主出身寒微,他恨透了那些豪門貴族,認為一個國家之所以衰敗,都是因為那些吸食百姓膏血的皇室豪門腐敗不堪,他曾經說過,若是君王賢明,百姓不過少受一些苦楚,若是君王昏庸,百姓則是雪上加霜,所以他創立魔宗,為的就是鏟平這不平亂世,祖師認為,若是百姓困苦,就要有人揭竿而起,另創新天地,而新朝又能讓百姓有百年安康,所以他不希望王朝衰敗的的時候,還要讓讓百姓苦苦忍受,所以他創立三宗,日宗就是揭竿而起的大將,月宗就是促使那些豪門自相殘殺的軍師,跳起戰亂,顛覆朝綱,促使新的局面出現,可是這樣一來,若是新朝根基穩固之後,我日月兩宗的門人只怕剩不下幾個了,戰亂紛呈,也難怪如此,可是這樣以來,我魔門如何可以維係命脈,所以祖師他智深如海,另外創下了星宗,星宗的宗旨就是隱遁於世,如天上繁星,雖然常見而不相識。而且我們星宗擔負著魔門傳承的大任,世世代代守護著本門密藏,等到天下亂相呈現,我們就要從那些身份低賤卻是心有大志的少年中間選擇一些傳授他們日宗的武功和月宗的兵法謀略,所以雖然魔門常常被黑白兩道和朝廷圍殲,卻總是死灰復燃,正是我們的功勞。可惜的是,祖師爺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讓黎民得到安寧。,只能用戰亂來滌清世間的污濁,創造新的太平。”

  夏金逸眼中閃過疑惑的神色,問道:“師父,那樣一來,星宗豈不是成了坐山觀虎鬥么,挑起天下變亂,本身卻置身事外,那豈不是太過分了。”

  夢道人苦澀地一笑,道:“傻孩子,你以為星宗的傳人很容易找么,星宗代代一脈相傳,每位宗主接下上代宗主的衣缽之後,就要尋找可傳衣缽的弟子,而上代宗主就要回到我們星宗守護的密藏那裏潛心修煉,星宗秘傳心法,叫做‘九死神功’,練了這種心法,心脈最是強韌,只要不砍下頭顱,那么就絕不會死去,而且這種心法可以讓我們活到一百二十歲以上,可是到如今星宗十七代傳承,卻有兩次險些中斷。”

  夏金逸想了一想,問道:“莫不是,星宗傳人有什么特別的要求很難達到。”

  夢道人苦笑道:“星宗傳人第一項要求是無親無故,六親斷絕,這一點還罷了,不難找尋;第二項要求是終身不婚不嗣,這一點就已經有些為難了;第三項要求是需在三十歲前飽經風霜,看透生死。這三項要求已經讓可以選擇的人選寥寥無幾,更何況我們星宗還要求傳人至少要有中人以上的資質才行。”

  夏金逸想了一想,道:“這些條件,弟子確實勉強可以達到,可是弟子相信,若是僅有這些條件,那么也沒有什么困難的。”

  夢道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這是因為星宗的宗旨所限,本門弟子,既不能享受榮華富貴,需要四處流浪增長見聞,終生漂泊無家,又不能顯露武功,即使遇到生命之險,也只能逃避不能還手,這樣一來,雖然身為星宗宗主,卻終生默默無聞,這種枷鎖豈是一個身負絕世武功的人可以忍受的,所以本門的規矩,三十歲之前若是通過考驗,就可以成為記名弟子,從那之後直到六十歲之前可以自由放蕩,但是不能修習上乘武功,反正九死神功可以保住性命,若是不幸身亡,只能說明此人性情不能隱忍,不配作星宗傳人,六十歲之後,我們才認為可以辨明此人心性,正式收為弟子。”

  夏金逸深思地道:“這樣說來,弟子並非唯一的候選人?”

  夢道人歉然道:“是的,在你之前我已經選擇了兩個人,可是目前看來你的希望最大,如今你詐死隱身,又是歷經慘變,看破情劫,如今你已經突破九死神功的第三重‘七情關’,如果你能夠在今後三十年內恪守星宗律令,那么我相信你會成為我的傳人。”

  夏金逸自從突破七情關之後,只覺得神思敏捷,心中情感漸漸淡漠,也不勸慰恩師,反而追問道:“若是我們幾個人都達到要求,那么恩師如何抉擇?”

  夢道人傲然道:“我魔門強者為尊,若是都通過了,那么自然就要看你們在自相殘殺之後誰能活下來了。”

  夏金逸淡淡一笑,又問道:“既然如此,我已經取得預選資格,師尊也該教我一些小玩意兒,好讓我保住性命要緊。”

  夢道人不以為忤,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上面寫著一些蠅頭小楷,夢道人道:“這些東西都是一些雕蟲小技,你學會這些自保應該沒有關係,可是你也要明白,如果你不甘寂寞,靠這些東西就可以名揚天下,到時候你就失去繼任宗主的資格,不過按照本宗規矩,如果你甘心放棄成為宗主的機會,那么星宗不會收回你的武功,只要你終生不提星宗二字,那么就可以安渡餘生。”

  夏金逸冷冷一笑,道:“您老真的信任我們這些候選之人么,恐怕是另有控制手段。”

  夢道人目光一閃,露出一絲笑意,從懷中掏出一顆紅色藥丸,道:“這是我魔門祖師在苗疆蠱毒的基礎上所研制的真情蠱,只要你服下此藥,然後立誓除非成為星宗宗主,否則終生不能提及星宗之事,再經我施以手法,那么就可以了。”

  夏金逸接過蠱丸,漠然道:“此藥可是師父一聲令下,我就會毒發身亡。”

  夢道人搖頭道:“並非如此,只要你不再提及星宗之事,那么你的生死為師也管不了,而且真情蠱還有一樁好處,就是可以讓人延緩衰老,不受其他蠱毒所害,所以為師直到今年八十三歲,需要向你們解釋本宗隱秘的時候才解去此蠱。”

  夏金逸相信恩師所說沒有一字虛假,面色漸漸和緩,他拿起蠱丸,又問道:“恩師,是否徒兒身上所發生的事情你都清楚。”

  夢道人微微一嘆,道:“為師知道十之八九,當年為師在崆峒山挂單,見你雖然忠厚老實,可是面相卻是一生凄苦,所以才留下來觀察,你回到崆峒,向師門稟告家中之事,我就已經替你查過,鳳儀門派人前來殺你滅口之前,我就想法子讓崆峒掌門知道此事,所以他才因為不敢得罪鳳儀門,將你逐出師門。你拜我為師,我不教你其他武功,反而將你變成今日的浪子,第一是為了讓鳳儀門對你放心,第二則是因為你若想要成為本門宗主,若非放蕩不羈,自娛自樂,怎能熬過那漫長的歲月。後來你下山之後,我雖然沒有跟著你,但是我卻事先用重金收買了一個梁上君子,讓他跟蹤你數年,所以這次你在長安出事,我才會匆匆趕來,唯一可惜的是繡春,我原想你既然已經有了牽絆,我也不再冀望於你,只要你帶著那個小姑娘和你未出世的孩子平安離開,我也就和你再無緣分,可是誰知道,這個小姑娘竟然被人殺了。”

  夏金逸臉色一變,沉聲道:“師父,你說什么,江大人不是說繡春是自縊的么?”

  夢道人憐惜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到王府的時候晚了一些,繡春姑娘屍體尚溫,她是被人點了死穴,雖然隱秘,可是還瞞不過我的眼睛。”

  夏金逸嘶聲道:“是誰,是誰殺了繡春,她不過是個弱女子,既無威脅,也無價值,誰會殺她。”

  夢道人淡淡道:“我去的晚了,沒有看見兇手,不過你還猜不到么?”

  夏金逸只覺得心如刀絞,側過臉去不再說話。夢道人嘆息道:“這件事情我若是不告訴你,你很有可能成為我的傳人,可是我不想你終生遺憾,孩子,今後你好自為之。”

  夏金逸看看窗外的曙光,卻覺得欲哭無淚,他淡淡道:“師父,我可以做到什么程度,才算有資格參與競爭宗主之位。”

  夢道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我相信你失去資格的時候就會明白,一個小人物可以借助別人的光彩,可是如果當很多人都看到你自己的光彩的時候,你就不用去了,三十年後,就在我們師徒當年居住的寺觀裏面,我希望你能準時赴約。現在,你該服藥了。”

  夏金逸看著蠱丸,低聲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除了仇恨,這世間我還有什么放不下的呢。”說罷他服下蠱丸,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他只覺得藥丸一沾唇就自動滾入腹中。

  夢道人欣慰的看了他一眼,道:“希望我們師徒有緣再會。這房子裏的人我已經點了他們的穴道,現在他們也快醒了,為師走了。”

  黃影一閃,夢道人影蹤不見,夏金逸俊秀的面容上露出笑容,那是一種令人見了反而覺得辛酸的微笑。

  沒過多久,神色有些不安的赤驥出現了,他昨夜被點了穴道,夢道人手法高明,他不僅毫無所覺,而且誰的很好,可是他是秘營出身,總覺得不該睡得這樣沉,所以一起來就過來查看夏金逸的情形,進來一看,只覺得夏金逸膚色有些變化,但是見到夏金逸神情茫茫,似乎十分苦痛,所以也不好多問,只是試探著問道:“夏公子昨夜沒有休息么?”

  夏金逸淡淡一笑,道:“所愛身死,金逸無法安眠。”

  赤驥了然的神色閃過,道:“夏公子還是節哀順便,失去摯愛,雖然痛苦,可是繡春姑娘泉下有知,也會希望夏公子過得快樂一些。”

  夏金逸微微一愣,道:“怎么,小兄弟你年紀輕輕,也知道失去愛人的痛苦么?”

  赤驥微微一嘆,道:“我家公子有一首詞,從來不曾流傳在外,若是夏公子有興趣,我可以唱給你聽。”

  夏金逸感興趣地道:“是什么詞,我替你伴奏。”

  赤驥眼中閃過憂傷,道:“是一首沁園春。”夏金逸取了洞簫,心神一凝,吹了起來,赤驥隨著樂聲,低唱道: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記碧波月冷,翠袖燕舞;雕闌曲處,銀漢暗渡。情好難留,花殘莫顧,贏得更深哭一場。病中久,縱相思百轉,倩影誰描。

  夜闌臥聽苦雨。料短發朝來定有霜。唯碧落茫茫,塵緣斷矣;蝶影翩翩,觸緒還傷。欲思卿顏,不堪赤血,夢裏幾度昨日香。真無奈,倩聲聲葉笛,譜出回腸。”

  夏金逸一邊聽著一邊吹曲,可是到了後來,曲聲開始斷斷續續,卻是越發百轉愁腸,一曲終了,夏金逸只覺得那原本似乎消失的心痛竟然再次出現,終於淚落如雨。
咶咶 發表於 2007-12-24 20:21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十四章 長安血夜
作者:隨波逐流

  代祭禮成,與祭者皆言太宗端謹。

  六月十五夜,長安亂起,人言有謀逆事,太宗披甲持劍,威震京 。

  ——《雍史。太宗本紀》

  六月十四日,夜深人靜,在長安一處隱秘的府邸,一間密室之中,一男一女正在秘密商議,那男子身穿黑色夜行衣,披著黑色的披風,面貌全部隱藏在紗笠之下,那女子相貌平平,卻是滿身劍氣,正是聞紫煙本人。兩人對著昏黃的燈光,沉默良久,那個男子終於開口道:“請稟告門主,這次我們不能動手,現在只論京中的力量我們和雍王不過是五五之數,而齊王的軍馬只有他或者他的兵符才能調用,這次不可能參與奪嫡,再說,太子殿下還是有機會的,我們若是急急動手,反而中了圈套。”

  聞紫煙嘆息道:“門主也是這么想的,可是我總覺得若是不趁機殺了幾個眼中釘,真的不甘心。”

  那個男子冷冷道:“我們可以去殺誰呢,雍王身邊有邪影李順,除非門主親自出手,誰能一舉得手,江哲身邊有慈真大師,其他的人就是殺了又有什么用,憑白造成他們報復的借口,難道去殺在無塵庵清修的長樂公主么?”

  聞紫煙微微一笑道:“公主我們自然是不敢殺的,不過葉天秀怎么樣,他現在身在長安,我們不若趁機殺了他,斬斷慶王羽翼。”

  那個男子若有所思地道:“這個主意也不錯,只是葉天秀畢竟是名正言順的留在京城的,慶王侍衛總管的身份可不尋常,我們殺他也得暗中下手,要不就得借刀殺人。”

  聞紫煙神色冷然地道:“殺一個葉天秀易如反掌,若非不想激怒慶王,我早就動手了,如今我們趁著局勢混亂將他殺了,慶王就是想興師問罪也找不到人。”

  那個男子淡淡一笑道:“咱們還是不要動手了,就讓夏侯去吧,他也是魔門月宗弟子,你別看他表面上似乎武功花樣太多,但是可不是那么簡單的人。”

  聞紫煙笑道:“好,就按你說的辦,師父常說你才是她的得力助手,果然名不虛傳。”

  那個男子淡淡道:“就是得力助手又如何,還不是只能聽命於人。”

  聞紫煙正色道:“你放心,事成之後,你定會滿意門主的安排。”

  那個男子默然,片刻才道:“我要走了,時間不早了。”

  聞紫煙輕輕點頭道:“路上小心。”

  那個男子出了密室,身形輕捷如飛鴻,轉眼就消失在夜色當中。而一場血腥的殺戮也即將展開。

  六月十五日,雍王李贄代替太子在長安陪祭,當李贄恭謹而完美的完成了祭典之後,就是最挑剔的大儒也只能讚嘆不已,而雍王也借著這一場祭典的形勢重新回到了大雍朝廷的權力中心,這一點讓很多人痛恨不已,也有人歡欣鼓舞。葉天秀就是其中一個,身為慶王的侍衛總管,他對慶王和鳳儀門的仇恨一清二楚,而他也明白,慶王根本就沒有任何可能取得勝利,唯一的辦法就是借助強權,可是直到今日,葉天秀才心甘情願的承認只有雍王才是配作帝王的人。

  葉天秀依依不舍的看了雍王遠去的車駕,終於決定回去住處,近日來,姜侯爺已經有信給慶王殿下,小侯爺的毒傷已經暫時得到控制,所以侯爺更希望能夠盡快將小侯爺送到長安,可是現在長安局勢如此盤根錯節,姜侯爺的勢力難以保證愛子的安全,所以轉托慶王,可是慶王也有礙難之處,在長安,慶王的勢力是不穩固的,雖然鳳儀門不能明著對付慶王的人,但是不是因為無能為力,而是因為她們不願給慶王口實,若是小侯爺到了長安,被她們發覺蛛絲馬跡,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將自己這些人一網打盡,到時候不僅慶王殿下的苦心經營化成泡影,姜小侯爺也會陷身長安。

  回到慶王在長安的秘密據點,已經是天將黃昏,葉天秀吩咐屬下們小心守夜,便到書房回信給慶王,說明自己的意見。寫完之後還不到一更天,葉天秀心中煩悶,難以安眠,就在書房中翻閱起近期的情報來。

  而就在這時,一個神秘人站在不遠處的街巷裏,漠然的看著這裏,他身上穿著一件灰黑的長衫,腰間略略束緊,身材修長,有如玉樹臨風,雖然面上罩著青紗,看不見容貌如何,只是那露在面罩外面的眉眼已經是秀雅非常,他看看天色,突然飛身撲進那所安靜的宅院,他飄飛的身影有如輕鴻飛燕,轉眼就已經躍過院墻,他的身形高高向院中落下,就已經驚動了葉天秀的屬下,他們一邊發出暗號向上稟告,一邊向那人圍去,那人也不驚慌,只是信步向內走去,幾個慶王侍衛按耐不住,向前阻攔,卻只見一道青光如同電閃一般攸然出現,立時鮮血橫流,那幾個侍衛俱是被一劍刺穿了咽喉。

  這時葉天秀已經匆匆趕來,他大聲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夜闖民宅?”

  那人輕輕一嘆,道:“在下也是奉命而來,葉兄見。”說罷已是撲向眾人,那些侍衛都是武功高強,擅長技擊的高手,不約而同的出手抵擋,可是那人輕功十分卓絕,只見他身影飛騰,劍光更是有如流光一般,處處在灰黑的身影中閃耀,時而破空擊出,時而橫閃刺目,所到之處,劍出見血。葉天秀怒喝一聲,拔劍撲上,那人卻是不和他交手,只是四處追殺那些侍衛,葉天秀更是驚怒,一聲長喝道:“你們速退。”

  這些侍衛都是訓練有素的人,立刻四面八方散去,而葉天秀也趁機擋住了那人,兩人的劍法都是十分高明,葉天秀的劍法辛辣,兇狠,快捷,可是其中又透著沉穩,而那蒙面人的劍法卻是輕靈快捷,而又變幻莫測,配合著他神幻莫測的輕功身法,更是難以抵擋,兩人頃刻間就鬥了七八十招,精妙的劍招精彩紛呈,劍氣洶涌,兩人都像是狂風暴雨中的小舟一樣兇險萬分。

  那些慶王侍衛知道若是自己出手反而添亂,又不願驚動官兵,因此只能圍住場地,準備好暗器,心道都想,若是兩人分開之時,就要向那蒙面人招呼。

  兩人鬥到酣處,那個蒙面人突然一聲輕喝,人劍齊飛向葉天秀飛去,這一劍奇快無比,葉天秀沉著非常,橫劍攔阻,兩劍相交,各自飄飛,葉天秀發覺那人身軀似乎一顫,不由心中一喜,知道那人功力比自己要弱一些,身形閃過一個弧形,向那人後心一劍刺去,他算準了那個方位那個蒙面人不及轉身,而那個蒙面人果然真氣不繼,身形一滯,葉天秀這一劍就向他的右側半身刺去,眼看就要得手,誰知那人反手一劍,劍光如同電閃雷鳴,總算葉天秀心思細密,留了一分力,也只來得及躲開要害,他一聲痛呼,按住傷口,喝道:“各自突圍。”說罷不顧傷痛,向外闖去。

  那個蒙面人本想追趕,不知怎么突然住了腳步,轉身撲向那些拼命向自己殺了,好為葉天秀阻截敵人的侍衛,他這次卻是淩空飛斬,身影如同飛隼,劍光如同暴雨,不過十幾招,就把留下來斷後的幾個侍衛殺的幹幹凈凈。最後,那個蒙面人看著滿地血腥,輕輕一嘆,從懷中掏出一塊雪白的絲帕,將劍上血痕擦去,然後將那柄長劍插入偽裝成腰帶的劍鞘,那柄利劍,竟是一柄軟劍。

  這時,大宅中突然火光四起,蒙面人微微皺眉,立刻便知道是慶王的屬下自己燒了宅子,免得留下什么證據,他也不惱怒,只是在驚動四方之前隱入到了黑夜之中。

  可是,這一場血戰卻只是這一夜噩夢的開始,就在巡夜的禁軍趕到火場,將火撲滅不久,長安城就出了兩件大事,一件是鄭瑕遇刺,另一件則是長安都會市事變。

  鄭瑕遇刺是在二更初,完成祭典的收尾工作之後,鄭瑕夜行回府,他雖然是文官出身,可是大雍崇尚武勇,他也不喜歡坐轎,只是騎馬緩緩而行,兩邊的隨從左右相護,不時的用目四處瞧看,鄭瑕一向以剛正耿直,直言敢諫聞名天下,因此上雖然廉潔清正,品性光明,仍然結下了不少仇家,因此身邊頗有幾個武功出色的護衛,有的是受過鄭瑕的大恩,感恩圖報,有的是敬重鄭瑕的人品,所以傾心相投,還有一些幹脆是雍帝派給他的侍衛。李援雖然有些事情不免糊涂,可是卻非難納諫言的昏君,對於鄭瑕,他十分尊重,所以在一次鄭瑕遇刺之後,李援就下旨派了四名禦前侍衛做鄭瑕的護衛,後來又賞給鄭瑕的另外四名江湖人出身的護衛三等禦前侍衛的虛啣,李援對鄭瑕之榮寵冠於百官之上,鄭瑕也因此對李援更加赤膽忠心。

  就在鄭侍中和守門的侍衛打過招呼,剛剛走出朱雀門不久,一個黑影匍匐在道路一邊的屋頂上,此時,鄭瑕的護衛因為這裏禁軍眾多,所以稍微松懈了一下,誰知就在這個時刻,那個黑影突然急射而出,一劍刺向鄭瑕。這一劍快如流星閃電,原本鄭瑕是絕對沒有生機的,但是說來也是僥幸,這個黑影淩空刺殺的時候,恰好鄭瑕想起,迎接聖駕還京的儀式雖然已經安排好,可是按照禮儀應該去向雍王請示一下,畢竟皇上指派雍王代祭,那么就等於讓雍王坐纛一樣,雖然這段時間雍王等於是被軟禁在齋宮,可是禮節上卻不能輕乎,鄭瑕原本就是最重視這些禮數的,所以他從馬上俯下身子低聲吩咐一個侍衛,讓他今夜先去送一封帖子到雍王府,說明今夜不能去拜見的原因。就在他俯身的一剎那,那個刺客已經飛身刺來,兩相湊巧,鄭瑕只覺得一陣劇痛,那一劍已經刺穿了他的肩背。

  而就在刺客飛身而出的時候,明亮的月色已經將他的身影顯露無疑,那些侍衛雖然沒有能夠阻攔這一劍,可是亡羊補牢卻做的不錯,鄭瑕俯身跟他說話的那個侍衛,一把將鄭瑕扯下馬來,而另外幾個侍衛也都拔出刀劍,向那個刺客圍去,可是那個刺客不同尋常,頗得一擊不中,飄然遠引的真諦,在這些侍衛合圍之前,已經衝出重圍,消失的無影無蹤。

  鄭瑕忍著劇痛道:“立刻派人去通知雍王殿下、韋相和禁軍統領秦青。”說罷就已經昏迷過去。這些護衛連忙將鄭瑕送到不遠處的太醫院救治,而鄭瑕遇刺的消息也立刻就傳到了長安各大勢力的耳中。

  就在各方勢力心中猜疑的時候,六月十五日,令長安天翻地覆的大事件發生了。

  長安最繁華的兩處集市,分別是都會市(東市)和利人市(西市),而毗鄰東市的平康坊更是不夜之地,按照慣例,兩市的宵禁比別處要晚兩個時辰,而平康坊更是不夜禁的好所在,所以三更時分這裏正是燈火通明、春意盎然的不夜天,就在子夜時分,火光四起,東市之內各處商家群起救火,可是混亂之中,卻有人一邊呼喝著“蜀人誓死不降大雍”一邊殺人劫貨,東市沒有坊門,所以市中民眾紛紛外逃,一時之間,一片混亂,同時,離東市最近的春明門也開始起火,有人在城內外呼喊要殺的長安血流成河。大雍立國以來,長安一直是歌舞升平,一時之間東市的官員措手不及,只能無可奈何的派人去向秦青稟報。

  若非秦青已經因為鄭瑕遇刺的事件而驚動,只怕還要拖延,但他帶了秦勇早已經出了門,一看到東市方向火起,秦青和秦勇都是究竟戰場的將領,立刻傳令所有禁軍全部出動,秦青派出禁軍各自保護長安重要的衙門和府邸,然後下令緊閉城門,秦青親自帶著一支禁軍將東市團團包圍,這一切只花了大半個時辰,秦勇則負責大街小巷的盤查,禁軍四處高聲傳達軍令,宣布長安進入戒嚴狀態,所有居民必須待在家中不許出門,如有違反軍令者殺無赦,這樣的手段果然有效,等到秦青和秦勇在東市會合的時候,整個長安只有這裏還沒有平靜下來,只因東市之內外來的商賈武士最多,裏面火勢雖然已經平息,可是卻互相殘殺起來,秦青和秦勇雖然也想派禁軍進去鎮壓,可是這裏乃是長安繁華之地,若是禁軍鎮壓不免玉石皆焚,兩人一時之間也拿不定主意,如今長安可以作主的人只剩下雍王和丞相韋觀,韋觀乃是文官,兩人只得派人向雍王請示。

  火起之前,雍王李贄正在和我商議這些天發生的事情,李贄神情愉快地道:“隨雲,如今本王可以說已經得到了大雍的軍心和民心,你認為如何?”

  我恭謹地道:“殿下這次長安陪祭,令天下得見殿下風採,雖然皇上仍然有心庇護太子,可是如今誰不知道太子失德,故而臣懇請殿下,這次不要急急逼迫,反而殿下還要順著鳳儀門主的意思上本保奏,若是殿下真的攻訐太子,只怕天下人都以為殿下不顧念兄弟之情,而且皇上急急滅口,顯然是只想給太子一個教訓就罷了,若是殿下逼得太緊,害得皇上無法下臺,只怕還會遷怒殿下。”

  李贄皺眉道:“你說得是,只是你也知道,如今鳳儀門主已經親自出馬,只怕從今之後太子就不會有什么失誤,拖上幾年,只怕本王就沒有機會了。”

  我笑道:“殿下放心,如今鳳儀門已經是孤注一擲,她們勢力再大,也抵不過天下的民心,太子殿下也不是任憑擺布的木偶,他的本性難改,什么事都可能作出來的,當然我們也不能就這樣等著,臣的計劃已經有了,只是齊王太礙事了,齊王雖然性情粗暴,心計也淺些,可是有些事情別人還沒有發覺,齊王就已經憑著天賦機敏而察覺,所以殿下當務之急就是把齊王殿下遣離長安。”

  李贄想了一想道:“這倒不難,進來北漢有些異動,我正可以推薦齊王到邊關巡視。”

  我連忙道:“殿下不妨自請巡視邊關。”

  李贄一愣,然後便是恍然大悟,道:“你是說欲擒故縱?”

  我拊掌道:“正是如此,殿下若是回到軍中,便如蛟龍入海,那些人怎肯放殿下前去,到時候有這個資格的除了齊王沒有別人,齊王一走,殿下就可以安心和太子一戰,等到事成之後,只要一紙軍令,還怕齊王不乖乖的自縛還京么?”

  李贄點頭道:“好,我等到父皇回來,就說明此事,等到六弟一走,我就可以放心了,現在太子方面的領軍大將只有六弟,若是他走了,我就可以安枕無憂。”

  我搖頭道:“那也未必,靖江駙馬也掌握君權,精通兵法。”

  李贄含笑道:“隨雲,你別可告訴我你沒有在秦家做什么手腳?”

  我微微一笑,想起驊騮,秘營精英,我曾經的親衛,如今不正是在秦勇的身邊么?

  就在我和雍王談笑的時候,有侍衛回報,說是鄭瑕遇刺,雍王和我正在憂心忡忡,沒多久,府中的侍衛又來稟報看到了火光,這是今夜的第二處火光,位置似乎是東市,我和雍王面面相覷,我飛快的動著腦筋,怎么會有這么多的事情碰在一起發生呢,若說是巧合,那也太過分了吧。
咶咶 發表於 2007-12-24 20:39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十五章 王者神威
作者:隨波逐流

  時,東市之內魚龍混雜,秦將軍青告於太宗,太宗奮起,攜宿衛百人,親臨東市,於市門高呼道:“姦細作亂,凡我子民,靜立莫動。”當是時也,太宗金甲錦衣,見者拜服,亂乃定。
  ——《雍史·太宗本紀》

  雍王派人出去打探,沒有多久就有回報,李贄聽了之後倒是松了口氣道:“早年我在兵部的時候,曾經考慮到如果發生變亂該如何處理,因此曾經給禁軍訓練過該如何處理這樣的事情,現在看來,秦青果然還是將門虎子,處理的十分妥當,如今不過是一處城門著火,變亂也集中在東市附近,只要處理得當,倒也不會釀成大亂。”

  我一邊在心裏慶幸表弟荊舜卿的江南春在利人市,一邊擔憂接下來必然會有的大搜查,要知道夏金逸還在長安呢。聽了雍王的話,不由讚嘆道:“殿下深謀遠慮,精通軍務,臣萬分欽服,只是這東市發生暴亂一事十分蹊蹺,臣實在有些不明白。”

  李贄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隨雲你畢竟少經軍旅,以本王看來,是我大雍疏忽了,這幾年,爭儲之事越演越烈,渾忘了天下還未平定。”

  我恍然大悟,拊掌道:“定是北漢的密諜,南楚柔弱,而且現在百廢俱興,那些人雖然自稱蜀人,可是蜀人在慶王治理下頗為安定,錦繡盟又已覆滅,所以只有北漢才有可能,殿下方才說邊關有警,只怕正是因為北漢有心犯境,這次先派人挑起長安動亂,這也是一舉兩得,既可以跳起民怨,抵消皇上告祭黃帝陵的影響,又可以讓大雍各方勢力彼此猜疑,方才臣還在懷疑鄭瑕遇刺是否是因為太子遷怒,若不是東宮失火,鄭瑕稟告皇上太子不在東宮,只怕太子也不會被軟禁,如今看來可能也是北漢所為。”

  雍王搖頭道:“北漢民風彪悍,若是派人劫殺還有可能,若是刺殺大將也有可能,可是刺殺一個清正廉潔的文官,這樣的事情他們作不出來。”

  我擺弄著手中的折扇,皺眉道:“今夜發生了三件大事,慶王在長安的秘密據點被人搗毀,鄭侍中朱雀門前遇刺,如今又是東市變亂,東市變亂很有可能是北漢密諜所為,唉,我也是疏忽了他們,沒想到他們敢如此囂張,如今看來正是他們舉兵進犯的前兆,慶王,慶王,這倒有可能,長安之中若說誰和慶王有仇,只怕是鳳儀門嫌疑最大,不過這件事情也罷了,就是猜錯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是誰刺殺鄭侍中呢?說句實話,鄭侍中乃是皇上忠臣,素受陛下信賴,如今他親自參與此次東宮之事,他素來剛正不阿,對太子只怕已經是心生不滿,有這樣一個人在皇上身邊,對殿下只有好處,莫非,莫非……”我不再說話,接下來的猜測太駭人聽聞了,就是我也不敢多想。

  雍王也心中一動,可卻沒有說什么,只是道:“隨雲,當日鳳儀門主用柔藍相試,我們斷然拒絕,只怕從今之後我們日夜都要小心鳳儀門的刺客了。”

  我冷冷道:“殿下不想為人掣肘,臣也素來不喜受人限制,鳳儀門早和殿下水火不容,如今從少林派的反應看來,鳳儀門眾叛親離之日已經不遠,若是殿下和鳳儀門媾和,反而失去了難得的人心和機會。”

  雍王傲然一笑道:“本王雖然知道鳳儀門可以讓我輕而易舉登上皇位,可是世間之事往往是不能貪圖捷徑的,本王立志一統天下,靖肅宇內,焉能受人脅持,鳳儀門主雖然用心良苦,可惜本王不是受教之人。”

  我施禮道:“殿下志向遠大,臣敬服,希望臣能夠看到天下太平的一天。”

  雍王肅然道:“隨雲你對本王襄助良多,日後本王還要和你共商國事,你定然可以親眼看到四海升平之日。”

  我微微一笑,雖然得到了少林寺的心法,這幾日練來,果然有點進步,可是若是這樣勞心勞力,不知道我還能活上幾年。

  看看被火光映紅的天空,我有些不安地道:“殿下,公主殿下沒有隨陛下去橋山,今日可是在無塵庵么?”

  雍王看了我一眼,見我神情有些恍惚,輕輕搖頭道:“你放心,無塵庵那裏定有人去保護的,皇妹身份貴重,乃是父皇愛女,又是深受大雍百姓敬愛,所以不會有人敢松懈的,隨雲可是不放心么。”

  我面上一紅,道:“不論是否有人去保護公主殿下,殿下您也應該派人去看看的。”

  雍王淡淡一笑,道:“這個應該不用我操心了,想必王妃已經派人去了。”

  這時,一個侍女進來稟道:“王妃命奴婢稟報殿下,派去探望公主的侍衛回報,夏侯總管已經帶人護住了無塵庵,現在情況混亂,王妃還給公主殿下送了一封信,勸公主明日回宮,公主已經答應了,還說讓娘娘帶著柔藍小姐進宮去看她。”

  雍王揮手讓侍女退下,我這才放心下來,問道:“那么現在應該是誰護衛雍王府,殿下可留意了么?”

  雍王失笑道:“若是本王要等你提醒,只怕早就遲了,現在在外面的正是裴雲,你放心吧,絕沒有人能趁機加害本王,再說,你不是早就讓王府宿衛小心戒備了么?”

  我赧然一笑,剛才私下裏讓司馬雄出去傳令戒備,想不到也沒有瞞過雍王的眼睛。

  正在我們繼續研究今夜事變的時候,秦青的使者已經進了雍王府的大門了。

  聽了使者的稟報,雍王面色一沉,道:“這些密諜也太可恨了,東市乃是長安重地,這次可是損失慘重,如今恐怕是他們從中渾水摸魚,東市的商家,哪個沒有保鏢護衛,這樣發展下去,只怕東市就成了廢墟了,這可不行,本王得立刻前往處置。”

  我連忙攔阻道:“殿下,如今東市已經是一片混亂,殿下若是前去,平息了爭端還好,若是無用,只怕會有人把這件事情的責任算到殿下身上,如今一動不如一靜,還請殿下三思。”

  可是這次一向對我言聽計從的雍王卻搖頭道:“隨雲,本王乃是大雍親王,三軍統帥,這等時候,正是我為朝廷和百姓盡力的時候,怎能斤斤計較個人得失,東市之亂早一刻平息,損失就要少一些,長孫冀、司馬雄,你們點上一百親衛,隨我前往東市,府中諸事,隨雲你要小心,慈真大師和小順子至少要有一個在你身邊才好。”

  我還想勸阻,可是舉目望去,李贄神採奕奕,氣勢迫人,竟然說不出話來,只得低頭道:“臣遵命,請殿下放心,小順子我會派他到後宅保護王妃和幾位郡主,有慈真大師和外面的裴將軍在,殿下不用擔心府中的事情。”

  李贄淡淡一笑,喝道:“取本王的金甲來,本王倒要看看,什么人敢攪亂我大雍的皇都。”

  門外的侍衛齊聲高喝,不多時已經有雍王的親衛拿來了金甲,雍王也不避人,脫下便衣外袍,穿上金甲,外面披上蜀錦戰袍,舉步向外走去,龍行虎步,矯健非常,那些侍衛都是跟著雍王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見到雍王這般氣勢,就似從前開戰之前一般,不約而同的下拜道:“雍王殿下千歲,千千歲。”

  我分明的感覺到那一種沙場血戰的強凝氣氛,不由被那衝天而起的殺氣豪情所動,也高聲道:“預祝殿下馬到成功,臣在府中設宴相候,待殿下歸來慶功。”

  雍王大笑道:“眾將士,可聽到司馬大人要為我等設宴慶功呢,我們還不快去快回,也好暢飲通宵。”

  那些侍衛都已經結束停當,大開了中門,簇擁著雍王上了戰馬,霎時馬如龍,人如虎,衝出府門,頃刻不見,只留下禦道之上塵煙四起和漸漸低微的馬蹄聲。

  我目送著雍王的背影消失,心中思緒萬千,雖然雍王沒有接受我的意見,可是我卻沒有絲毫惱怒,這樣的人,才配作萬乘之君,才配作我江哲的主君。

  這時,拱衛雍王府這一帶的禁軍統領裴雲策馬過來,對我說道:“大人,雍王殿下不愧是一代名將,只見殿下的近衛騎兵,就知道殿下治軍嚴謹,將士用命,可惜裴雲沒有機會在殿下麾下作戰。”

  我淡淡一笑,道:“總會有機會的,近日來北漢有些異動,邊關有些風險,殿下準備向皇上請旨巡視邊關,你若是願意可以向殿下請求隨軍。”

  裴雲眼睛一亮,思索起可行性來,不過這個消息,給裴雲身後的禁軍聽了,卻是各有所思。

  我心中暗笑,用這個方式傳出消息,不怕太子一方不連忙籌劃如何阻止雍王回到軍營。突然之間,我想起一件事情,這次北漢策動長安事變,雖然聲勢浩大,可是實際作用並沒有想象中的大,除非,他們另有打算,若是我策劃這件事情,應該如何盤算呢,心中千回百轉,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心中大驚,連忙道:“裴將軍,我需借助你一臂之力。”

  裴雲一驚,道:“請大人吩咐。”

  我招手道:“裴將軍,你跟我來一趟。”說完也不顧他是否跟來,便急匆匆的趕回寒園,心裏盤算,時間應該會來得及,不由慶幸我想到了那件事情,就是我杞人憂天,也好過後悔莫及。

  李贄來到東市的東門,如今秦青正在那裏指揮禁軍,秦青已經是等得十分心焦,一看到雍王來到,策馬上前高聲道:“殿下,如今裏面已經是一片混亂,末將幾次下令若是他們不肯停手,就要強行鎮壓,可是他們都不肯聽從,請問殿下,是否準許末將動武。”

  李贄冷冷道:“東市乃是長安菁華所在,幾乎大雍的所有大商家都在東市設有店鋪,若是玉石俱焚,只怕有傷大雍的經濟命脈,還是本王來處理吧,秦青,你將禁軍指揮之權暫時交給我如何?”

  秦青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道:“末將遵命。”說罷迅速傳下將令,禁軍都是大喜,他們對雍王的聲威早有所聞,很多人還曾經見過雍王上陣殺敵的英姿,在將領的帶領下,萬餘禁軍同聲高呼道:“謹尊雍王殿下將令,殿下千歲千千歲。”

  東市之內正在混戰的人們聽到禁軍們的高呼,很多人都不由放慢了手腳,這時臨近東門的人群中發出驚呼,只見一個身披金甲,外罩紅色蜀錦戰袍的雍容男子神色溫和,高坐戰馬之上,出現在禁軍之前,身旁兩員戰將,一個黑衣黑甲,筆直口方,相貌端正,一個長眉鳳目,面白無須,身穿青色戰甲,那黑衣將軍手中乃是精鋼打造的馬槊,只看上一眼也知道重量不低於二十斤,腰間則佩著橫刀,一見便知是一員勇將,而青衣將領手中乃是丈二銀槍,背著一把金弓,馬上挂著四個箭囊。兩員大將和左右虎 皆是殺氣隱隱,氣度沉凝,更顯得金甲將軍氣度從容冷靜。

  這東市之人大都是走南闖北之人,對大雍的名將豪門如數家珍,一見之下,便知道是什么人到了。手中的刀劍更是用不上力氣,心中惴惴不安,唯恐雍王殿下下令鎮壓。

  雍王用目一瞧,已看出這些人氣勢已弱,便高聲道:“現在姦細作亂,挑撥離間,爾等皆是我大雍子民,焉能助紂為虐,若是心無反意,便需坐倒在地,雙手抱膝,司馬雄,你給本王數上十聲,十聲之後,若還有站立者給我全部射殺,本王當年縱橫天下,攻城略地,焉能被這小小東市所困阻。”

  李贄說話之時用了內力,這些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時司馬雄已經高聲道:“眾軍隨我高呼,雍王殿下有令,不是姦細,坐倒在地,雙手抱膝,十聲之後,站立者定殺不赦。”

  不過片刻,軍令已然傳下,只聽見雷鳴一般的喊聲,將雍王軍令高聲重復三遍,東市之內人人聽得清楚。這時司馬雄將手中馬槊指向高空,高聲道:“一。”眾軍也同聲附和,聲音驚動天地。司馬雄以馬槊指天為記,到後來,那些禁軍只要看見司馬雄的動作,便同聲高數。

  十聲還未數罷,那些在東門口擁擠的人群已經紛紛坐倒,這時有人尖聲高呼道:“他們都是騙人的,我們混戰不過為了自保,可是他們為了掩蓋此事,必然要將我們當成叛逆。”

  他的聲音一響,人群中已經有人驚惶失措,眼看局勢就要難以控制。雍王冷冷一笑,長聲道:“長孫,給我殺了那些造謠生事的姦細。”

  長孫冀早在雍王出聲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弓箭,如今聽到雍王令旨,抬手一箭,箭影倣佛流光一般,射入人群,將一個漢子釘在地上,這一手立刻震懾了全場,那些人開始用驚惶的目光看向全副武裝的軍隊。

  李贄高聲道:“此人胡言亂語,意圖煽動,本王若是將你們當成叛逆,早已下令圍剿,如今本王體念你們都是受人蒙蔽,只要服從軍令,本王絕不追究。”

  說罷,李贄策馬前行,司馬雄、長孫冀和百名近衛虎視眈眈的簇擁著雍王,一行人所到之處,李贄不斷高聲宣布赦令,大雍百姓對雍王都是崇敬非常,都很聽話的坐倒在地,並且將大路讓開,李贄沿著東市的大道緩緩前行,長孫冀手中弓箭緊握,若是有人出言挑撥便是一箭,他箭術絕倫,目光敏銳,竟然沒有錯殺一人。

  李贄面上帶著淡淡的微笑,但是他的目光卻是冰寒中透著威嚴,他只是用目環視眾人,那些還在滿懷猶疑的人也不由自主地松開兵器,在雍王等人身後,被阻擋在外面的禁軍井然有序的進入東市,將那些已經坐倒在地的各種身份的武士兵器收繳,然後監視他們回到自己的住處,不許外出。東市很大,李贄沿著市內的縱橫的四條主道一一巡視,所到之處,就是有人想要趁機作亂,可是奇異的是,雍王明明手無寸鐵,可是他的目光只要一掃過來,就人人心驚膽戰,倣佛都忘記了他身邊的護駕將軍的厲害。一路行來,雖有幾處有人悍然不服,可是長孫冀和神箭和近衛們的橫刀,讓他們很快就被當場斬殺,而雍王的凜凜神威,也讓他們意圖挑起事端的行動化成泡影。

  直到天將黎明,東市終於被禁軍全部控制,幸好很多地位舉足輕重的商賈都閉門不出,只讓手下守住商鋪,這才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李贄終於松了口氣,他不是不可以下狠心鎮壓東市變亂,可是想到後果就不敢動手了,如今總算局勢已經控制住,接下來只要好好盤查這些人,定然可以查出北漢的密諜來。

  李贄對秦青道:“秦將軍,如今局勢已經控制住了,本王將軍權交還,剩下的事情你好好處理吧,若有不能決斷之處,可以到王府見我,還有,去向韋相稟報一聲,本王這就要回去更衣,如今大局已定,本王還要進宮向母後和諸位娘娘通報一聲。”

  秦青萬分佩服地道:“今日得見殿下威嚴,末將拜服,請殿下放心,末將一定會將事情處理妥當。”

  李贄微微一笑,就要告辭離去,這時候,一隊禁軍押著幾個繩索捆綁的漢子走了過來,李贄住馬,看了一眼,問道:“這些人都要好好看押,一定要仔細審問。”

  秦青正要答話,那些大漢突然嘶聲道:“李贄,納命來。”說著同時振臂,繩索寸寸斷裂,那幾個剽悍的漢子和那一小隊禁軍同時向李贄撲來。
咶咶 發表於 2007-12-24 20:54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十六章 錯綜復雜
作者:隨波逐流

  亂初平,有蘇定巒者,淩空刺殺,幸宗師慈真禪師隱在側,太宗無恙,蘇定巒,北漢三品將軍,性暴烈,斬將奪旗,攻無不克,常為大軍先行,號“先鋒將軍”是也。
  ——《雍史·太宗本紀》

  這時只聽弓弦響起,聲如珠落玉盤,長孫冀施展開連珠神射,幾個衝在前面的沒有衣甲的大漢首當其衝,被利箭射穿血肉之軀,卻原來長孫冀心細如發,他發覺那些禁軍的步伐有些混亂,這是不應該發生在訓練有素的禁軍中的現象,故而及時發箭阻擋那些刺客。而這一耽擱,李贄的近衛已經將那些刺客擋住。

  就在李贄微笑著看著已經佔了優勢的近衛的時候,突然路旁一座商鋪突然有人破門而出,身如閃電,勢若雷霆,手中步槊向李贄刺去。

  這時司馬雄正在前面督戰,不及趕回,長孫冀張弓搭箭,連射三箭阻攔,不料那人手中短劍揮動,長孫冀那可以斷金裂石的長箭竟然被硬生生反彈而回,長孫冀大驚之下來不及閃身,只得用弓身撥打箭支。那反彈而回的箭支居然中蓄強力,長孫冀連人帶馬向後退了三步,金弓弓弦更是已經斷裂。一時之間,長孫冀竟然無力救護雍王。

  這時雍王身邊只有四個近衛,他們同時以身軀擋住那人的來勢,可是那人的身軀居然詭秘的繞了一個弧形,向雍王刺去,李贄雖然也是沙場驍將,可是那人鋒芒所指,竟然讓李贄覺得無力閃避,心中一嘆,難道我壯志未酬就要死在此處么,不由閉上了雙眼。

  就在千鈞一發之時,一聲宛如天籟的佛號傳來。

  “阿彌托佛。”聲如九天驚雷,然後李贄便覺得身上一松,那逼人的劍氣已經消失無蹤,連忙睜開眼睛一看,只見自己的馬前,慈真大師雙手合十,正在念誦佛號,而兩丈之外,一個身高九尺的大漢滿面怒火的看著慈真大師,手中拿著一柄精鋼打造步槊,李贄一眼看去,就是抽了一口冷氣,這柄步槊竟然是紫黑色的,李贄久經沙場,知道只有人血才能將兵器染成這個顏色,如此身材,如此武功,如此殺性,李贄立刻就知道了這人的身份。他朗聲道:“原來是北漢先鋒將軍蘇定巒駕到,不知道本王何幸,竟然讓將軍親來行刺。”

  雍王的親衛還好,那些禁軍有很多都曾經和北漢做過戰,對這位先鋒將軍早聞其名,卻是沒有見過,不由都用好奇和兇狠的目光望去。

  北漢軍素以勇猛兇悍聞名天下,或者在訓練精良上不如大雍軍隊,但是若論個人戰力卻在大雍展示之上,凡是大雍軍士對北漢出名的將領戰士都是耳熟能詳。北漢軍方領袖乃是威遠將軍龍庭飛,此人出身名門,精通軍略,雖然只有三十歲,但是屢次將大雍軍隊擊敗,唯一能在他面前敗而不潰的至今只有雍王李贄一人,就是齊王李顯也曾經慘敗在他手上。若非大雍兵多將廣,只怕不僅不能出關攻擊北漢,還會被龍庭飛給攻破關隘呢。除了龍庭飛之外,北漢還有四位將軍名震天下。

  飛虎將軍石英擅長長途奔襲,一舉克敵,磐石將軍段無敵擅長守城,銅墻鐵壁,鬼面將軍譚忌,擅長行軍布陣,而先鋒將軍蘇定巒則擅長陣前斬將,他乃是魔宗宗主宗無極的二弟子,武功雖然沒有能夠登峰造極,卻是難得的沙場驍將,想不到此人竟然出現在長安行刺雍王,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他們這裏驚疑,卻不知蘇定巒也是心中叫苦,刺殺雍王是非小可,就是事成,只怕也只能是玉石俱焚,這種事情宗無極怎會讓他這個陣前斬將奪旗的猛將來做,他原本是因為這兩年邊關無事,閒的無聊,特意扮成商人到大雍遊玩,順便也想探探軍情,在長安已經流連了一個多月。

  誰知道北漢秘諜係統竟然在此時下手跳起東市事變,意圖擾亂大雍皇都,為半月之後的大舉進犯作準備,而蘇定巒也接到宗無極的命令,讓他相機行事,刺殺雍軍統帥李贄,蘇定巒在長安已有多日,很清楚若是今次事變,雍王李贄定然要到東市鎮壓,果然被他等到了雍王,憑著他一身絕世武功,原有七成勝算,他只想一舉殺了李贄,然後趁著局勢混亂之際逃走,北漢秘諜早已為他準備了撤退的後路,不料事與願違,竟被慈真大師阻攔,蘇定巒越想越是惱怒,也顧不得慈真大師具有與宗主同等地位的宗師身份,手中步槊指向慈真,怒喝道:“你這禿驢,不在寺裏修行,屢次壞我魔宗大事,真是可恨可惡。”

  他雖然罵得難聽,慈真大師卻不惱怒,只是淡淡道:“老衲乃是大雍子民,雍王殿下軍功卓著,乃是大雍軍神,更是朝中擎天之柱,焉能坐視你等刺殺殿下,若是蘇施主放下屠刀,老衲願為施主求情,請殿下饒了你的性命。”

  蘇定巒四下瞧看,只見雍王親衛和禁軍已經將這裏圍得水泄不通,眼前又有一個宗師級別的高手,心知這次絕難逃生,但是他心志堅強,冷冷道:“好,就讓你們看看老子的厲害。”

  說罷步槊閃動,直向慈真大師撲去,慈真大師神情不變,眼中卻閃過一絲讚許,左手一晃,右手握拳猛擊出去,卻正是少林拳法中最基本的一著“衝天炮”。但是慈真大師使來卻是威猛絕倫,讓人一見便覺不可抵擋。

  蘇定巒心中一緊,但他心性兇悍,毫無畏懼的一槊刺出,拳槊相交,慈真大師絲毫未動,蘇定巒卻是被迫退了一步,但他眼中兇光一閃,步槊矯如遊龍,再次撲上。

  兩人過招不到數合,只見慈真大師一掌擊中蘇定巒胸膛,蘇定巒被擊飛數丈,只見他嘴角溢血,步槊脫手,而胸口更是凹陷下去,眼看著就要活不成了。慈真大師一抖袍袖,長宣佛號,退到雍王馬後,不再作聲。

  一個雍王的侍衛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用鋼刀去碰了碰蘇定巒的身軀,見他紋絲不動,便俯身下去探他的鼻息。誰知蘇定巒卻在此時眼睛一睜,劈手奪過鋼刀,用力斬去,那個侍衛臨危不亂,一個鐵板橋向後仰身倒去,鋼刀險險的劃過他的身軀,蘇定巒橫刀下劈,那個侍衛已經翻滾閃開,而就在同時,慈真大師在遠處一指輕彈,一聲脆響,那百煉鋼刀竟被從中擊斷。

  那個侍衛跳起身來,心有餘悸的退到一邊,這時,長孫冀拿著剛剛討過來的一張強弓,張弓搭箭,指向蘇定巒,喝道:“蘇將軍,你若再擅動,休怪長孫冀箭下無情。”

  蘇定巒眼中閃過蕭瑟的神色,大笑道:“蘇某何許人也,北漢先鋒將軍,這些年來,你們大雍死在本將軍手上的將軍和勇士不計其數,今日蘇某行刺失敗,卻斷然沒有束手就擒的道理。慈真大師,你和家師也是同等身份之人,總不會為難晚輩,定要蘇某被俘吧?”

  說罷,蘇定巒看向慈真大師,他心知就是他想要自殺,若是慈真大師出手阻攔,自己可當真是求死不得。慈真大師微微一嘆,道:“老衲是為了大雍社稷,援手雍王殿下,蘇施主若非在老衲面前傷害人命,老衲也不願多管紅塵俗事。”

  蘇定巒見慈真大師已經表示不會為難自己,更是得意的笑道:“李贄,你今日幸逃大難,若非慈真大師在此,你早就死掉了,可惜我事先不知道慈真大師到了長安,否則老子倒是願意在沙場上多殺你們幾個大將。”

  蘇定巒的話雖然兇狠,可是大雍軍士最是敬佩勇士,見他雖然奄奄一息,卻仍然如此豪氣衝雲,卻也都目露欣賞之色,雖然如今就是讓他們親手殺了蘇定巒,他們也不會有絲毫心軟,可是卻也絕對不願折辱於他。所以都看向雍王,擔心他發怒。

  雍王卻是長笑一聲道:“蘇將軍失手卻是本王僥幸,將軍放心,本王答應你,不僅不迫你投降,還會將你的屍體送回北漢,讓你的國主將你當作英雄好好安葬。”

  他說話之時盡顯英雄本色,神色更是顧盼雄飛,令眾人皆是心中折服。

  蘇定巒慘然一笑,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一張口,卻是鮮血泉涌,他也不在意,只是行走幾步,俯身去拿步槊,人人都當他要自盡,誰知他的身軀還沒有站起,竟然用力一甩,那步槊快如流星,向李贄射去,眾人不由驚呼,李贄卻是似乎早有所料,在馬上一側身,避開了步槊。眾親衛勃然大怒,一個個刀出鞘,箭上弦,只待雍王令旨,就要將蘇定巒千刀萬剮。

  蘇定巒卻是毫不畏懼,直起身軀,坦然道:“蘇某大好男兒,只能死在勇士刀下,怎可自盡身亡,若是殿下肯親手殺了蘇某,才是蘇某榮幸,定巒將步槊送給殿下,為什么你卻避開呢?”

  雍王微微一愣,笑道:“魔宗弟子,果然是厲害,本王也很喜歡你的脾氣,可是你行刺本王事小,殺害我大雍無辜百姓事大,蘇將軍手上染滿了我大雍子民的鮮血,請恕本王不能容情,眾將士,誰為蘇將軍送行。”

  司馬雄提馬上前道:“殿下,此獠意圖刺殺殿下,罪大惡極,末將保護殿下不周,失職之罪難逃,請準許末將殺之。”

  雍王微微頷首,司馬雄策馬上前,居高臨下看向蘇定巒,蘇定巒抬頭望去,目中竟無一絲恐懼。司馬雄也是心中佩服,就在蘇定巒抬頭的瞬間,司馬雄橫刀斬下,眾人只覺的眼前流光一閃,蘇定巒已是頭顱落地,鮮血四射,人頭飛起,口中仍然呼道:“好快意!”

  司馬雄卻是神色不變,自行回馬繳令。李贄高聲道:“此人雖然兇殘成性,卻是豪氣幹雲,本王已經許他身還故裏,你等可有異議。”

  眾軍齊聲道:“謹尊殿下令旨。”

  雍王見事情已經平息,這才帶著親衛和慈真大師回轉王府。

  一路上,雍王奇怪的問道:“大師,您不是在寒園潛修么,怎會前來相救本王?”

  慈真的騎術只是平平,雖然憑著他的身手,不會有什么危險,可是還是要小心翼翼的駕馭著馬匹,他答道:“殿下,老衲是受了江先生所托,方才江檀越匆匆前來,說殿下到東市處理事變,他說想來想去,若是只想憑著擾亂長安來打擊大雍,未免有些問題,所以擔心有人是想把殿下誘出去,加以刺殺,所以老衲也趕到東市,暗中保護殿下,想不到江先生真是神機妙算,居然一語中的,也是殿下仁德感天,才有這樣的奇士襄助。”

  李贄也是驚嘆不已,轉念一想道:“這樣一來,隨雲身邊豈不是無人保護,若是有人趁機刺殺可怎么辦呢?”

  慈真大師笑道:“殿下放心,裴雲正在江先生身邊,而且還有五十親衛,就是老衲親自出手,一時半刻也難以刺殺成功,邪影李順就在府中,若是發生意外,也來得及趕來,殿下勿憂。”

  李贄這才松了一口氣,但是眉心卻有些緊鎖,從前他沒有和太子勢成水火之前,鳳儀門也推薦過護衛給他,不過他不喜歡女子在軍中,所以留用的都是男子,但是王妃和內眷的安全還是有鳳儀門保護的,今日一看,一旦發生事變,王妃身邊沒有得力的保鏢就是有些礙難。

  這時,慈真大師突然道:“殿下,老衲俗家有一對遠房侄孫女,今年只有十九歲,拜在峨嵋門下學劍,今年已經藝成下山,兩個丫頭雖然劍術和品性都不錯,可是卻淘氣的很,老衲聞之王妃賢德無雙,若是能夠得到娘娘言傳身教數年,真是這兩個孩子的福氣。”

  李贄心中一喜,連忙道:“多謝大師,李贄謝過。”

  慈真大師微笑道:“殿下言重,這是老衲求殿下相幫,怎敢受殿下謝禮。”

  李贄有客氣了幾句,兩人心照不宣,誰也沒有說穿這兩個女子乃是為保護雍王家眷而來,而且這兩個少女出身峨嵋,也是峨嵋向雍王示好之意。

  回到寒園,看到江哲安然無恙,李贄終於松了一口氣,送走了慈真大師和裴雲,李贄這才對江哲說道:“幸好你請慈真大師相救,否則本王恐怕真要喪命了。”

  我赧然道:“也是臣思慮不周,所幸亡羊補牢,猶未晚也。”

  李贄苦笑道:“其實這次也不錯,雖然這次本王險些遇害,可是殺了北漢的‘先鋒將軍’也是足可以補償了。”

  我嘆氣道:“雖然話是這么說,可是這件事情鬧得如此之大,慶王定會因為屬下被殺戮而惱怒,若是派人來追查兇手,只怕這混亂的局勢會更加混亂,鄭侍中遇刺,東市事變,雖然殿下鎮壓變亂有功,可是只怕會有人趁機說是殿下取代太子陪祭,上天才會降下災難,而且這件事情也會掩蓋太子穢亂後宮,對天地神靈不敬的罪行。”

  李贄聽得心中一寒,道:“難道這樣顛倒黑白的事情也會有人相信么?”

  我看了雍王一眼,道:“不是會不會讓人相信,而是有人願意相信,陛下恐怕會給太子一次機會,殿下威震皇都,可是陛下聽了不免覺得殿下聲威太高,為了壓制殿下,也會原諒太子一次。”

  李贄苦笑道:“想不到本王苦心為了社稷,卻因此遭到猜忌,唉,可是今日之事,本王焉能袖手旁觀?”

  我微微一笑,施禮道:“殿下,這次您是作對了,皇上對您猜忌,可是天下人誰不敬仰殿下的德行,此事傳揚出去,對殿下只有好處,何況皇上若是借機饒了太子,也會對太子已經是失去信心,太子更會因此事而心中惴惴不安,這樣父子君臣之間相疑甚深,太子失去皇上恩寵和儲位只在朝夕之間,只要遣走齊王,殿下就可以放手而為了,如今殿下已經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還請殿下傳令給石大人,讓他準備回朝之事。”

  李贄面上露出喜色,轉瞬消失,道:“寫信可以,不過本王還是想看看父皇這次會如何處置此事。唉。希望父皇秉公而斷,否則我這個做兒臣的也未免太寒心了。”

  我沒有答話,雍王恐怕是注定要失望的。看看已經明亮的天色,我有些疲倦了,就請雍王也回去休息。回到房間,小順子已經回來了,滿面的不悅之色,我問道:“怎么了,這樣難看的臉色。”

  小順子抱怨道:“公子,你讓我去保護王妃也就算了,可是怎能你讓慈真大師去救殿下,怎么不告訴我一聲。”

  我苦笑道:“我總不能把你叫回來吧,不用擔心,慈真大師已經和雍王有了安排,下次你就不用離開我身邊了。不過今天你得去辦一件事情,這幾天長安風聲一定不好,你先讓夏金逸出城躲躲,免得被人發現,畢竟他在長安也不是個無名無姓的人。”

  小順子臉色有些古怪地道:“這個我早就想到了,不過赤驥傳來話說,他們那裏去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驚奇地道:“不速之客,那裏是他們精心布置的密窟,怎會有外人來到?”

  小順子臉色更加古怪,道:“那人是葉天秀,慶王殿下的侍衛,你也見過的。”

  這下我可真的呆住了,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情呢?
咶咶 發表於 2007-12-24 21:12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十七章 各有心思
作者:隨波逐流

  這幾章很多人都有些各種各樣的意見,可是坦白說,這都是我親筆寫的,也是我自己的思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不可能總是在那裏說江哲是多么陰險厲害,若是不將環境鋪墊好,怎么寫出那場血腥的奪嫡之戰呢,所以大家耐心看下去,很快就要進入高潮階段了。不過遺憾的是,我這周還是加了大半周的班,所以寫作進度不夠理想,所以我決定從現在開始,暫時改為一周發表五章,周末就不發文了,畢竟我已經進入了工作的高峰時期,不過相信我沒有濫竽充數,不管什么文章,都不可能一直激蕩人心的,總要有緩衝和鋪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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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原來昨夜東市事變,長安城內全部戒嚴,葉天秀雖然僥幸逃生,可是卻實在無力移動,最後便隨便選了一間民宅,心想哪怕是用強將屋子裏的主人給制住,只有自己能夠休息一晚,將傷勢調理一下,明日應該能夠勉力逃走。可是世上就有這樣巧的事情,這間宅子正是夏金逸的住處。

  葉天秀一進院子,就被夏金逸聽得清清楚楚,不過他知道自己不方便處理,便去叫醒了赤驥,而赤驥過去的時候,葉天秀已經昏迷不醒,待赤驥替他包扎好傷勢,內外用藥之後,葉天秀才醒了過來,他請赤驥替他到雍王府求救,這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如此傷勢,是絕對不可能生出長安了,而唯一可以保住性命的方法就是得到雍王府的援手,雍王殿下因為太子已然和鳳儀門勢成水火,看在慶王面上,或者會救自己一命。

  若是別處,赤驥恐怕會為難,可是這人提到雍王府,赤驥心就放下了一半,他將消息送到雍王府的時候,小順子聽了也是一愣,他可是知道今夜慶王侍衛在京中被人屠殺的事情的,想不到葉天秀這樣命大,不過葉天秀出現在夏金逸的藏身處,這該如何處理他就不能擅自作主了。

  我沉吟了片刻,慶王和鳳儀門為敵,那么就是自己這一方的盟友,而且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葉天秀自然是要救的,可是夏金逸就不能住在那裏了,如今的局勢,如果夏金逸露了行蹤,可不是好事,等到葉天秀離開之後,恐怕會有人來追查這個地方,所以必須讓夏金逸離開,可是讓他到哪裏去呢,今日開始,長安必定是風聲鶴唳,只怕難以藏身。思來想去,我道:“你親自去一趟,讓夏金逸想個法子改頭換面,離開長安一段時間,現在的局勢,我也無能為力,他應該能夠明白。”

  小順子淡淡道:“公子,這人留著總是一個禍患,不如殺人滅口吧?”

  我搖頭道:“不行,我從未做過虧心之事,此人助我良多,不顧性命,我若是這樣做,未免令人齒冷,你好好勸他,反正他在長安也沒有什么作用,不如離開的好。”

  小順子點點頭道:“那么我就親自去一趟,我想赤驥不會讓葉天秀見到什么不該見到的事情的。”

  李順帶了雍王府的馬車,向那藏身之處駛去,今日長安果然是一片蕭條,街上到處都是禁軍,不過雍王府的牌子很夠用,沒有人敢攔阻。車中,李順心中暗想,若是夏金逸不肯答應,自己就是拼著公子責怪,也要將他殺了滅口。

  沒過多久,車子到了位於偏僻民巷的宅子,李順命令隨行的仆人在外面等候,自己獨自進去,走進院子,李順的眼睛突然閃過寒光,瞳孔因為殺氣而有些縮小,因為他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但又陌生的青年,那個青年相貌俊秀,膚色白皙透明,而更加獨特的是那種冷淡的氣質,他雖然站在那裏,欣賞著院中那池荷花,可是在他眼中,李順卻看不到一絲喜悅,也看不到任何悲傷,倣佛他這個人就是沒有情緒的存在。可是那種熟悉感又從哪裏來呢?他仔細的打量著那個青年,終於閃過一絲驚詫和恍然,這個人,竟然就是那個夏金逸,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赤驥沒有告訴自己夏金逸有了這樣的變化。想到這裏,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從旁邊的房間出來迎接的赤驥。

  赤驥卻是有些莫名其妙,雖然夏金逸這幾日變化極大,但是赤驥日日和他接近,反而覺不出來,對於夏金逸氣質上的變化,赤驥只當是他悲傷而致,故而沒有稟報給小順子知道。他雖然心中奇怪,但是不敢多問,上前道:“這位夜爺,您就是雍王府的官爺吧,葉公子已經在房裏等您了。”

  李順淡淡道:“你先下去,我和夏公子有話要說。”

  赤驥神色有些不安,默默退下,夏金逸卻是好像剛剛看到小順子一樣,親熱的走了過來,笑著說道:“原來是您親自來了,大人最近可好?”

  小順子默默的看著夏金逸,他能夠感覺到這人的確是真心高興看到自己,可是古怪的,他也能夠深刻感嘆到這個人,根本就是一絲情緒波動也沒有。突然,他一掌擊向夏金逸,夏金逸神色似乎有些驚慌,可是卻是飛快的舉掌相迎,手掌相交,小順子只覺的夏金逸的真氣似陰柔,又似陽剛,十分古怪,一聲巨響之後,小順子紋絲不動,夏金逸卻是後退了兩步,白皙俊秀的面容上閃過一絲紅暈。

  小順子沒有繼續出手,夏金逸卻也沒有驚慌之色,肅手而立,卻是微微一笑。

  小順子淡淡道:“你發生了什么事情?”

  夏金逸眼光一閃,微笑道:“也沒有什么,只是覺得自己像是換了一個人,從前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了,”

  小順子冷冷道:“公子命我轉告你,如今長安城十分危險,若是你願意,可以暫時到外面避一避,如果你願意,我可以代公子作主,放你自由離去。”

  夏金逸眼中殺機一閃,道:“不,若不看到李寒幽收到懲罰,夏某絕不離去。”

  小順子眉頭一皺,道:“鳳儀門之事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解決的,你不方便留在京城。”

  夏金逸默然,片刻之後才道:“你不是也覺得我有很多改變么,現在他們還會認得出我么?”

  小順子想了一想,道:“乍看之下可能不會,可是你在太子府呆了許久,很多人都有可能辨認出你。”

  夏金逸神色恭謹地道:“請李爺向大人轉達夏某心意,夏某情願替大人效力,改變容貌並不困難,夏某相信不會隨便被人認出。”

  小順子心中一動,夏金逸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武功突飛猛進,此人聰明伶俐,若是留在公子身邊,倒也不錯,易容術雖然不能徹底改變一個人的特徵,但是夏金逸的氣質發生了很大變化,只要深居簡出,應該可以瞞過他人的眼睛。而且他若胡鬧起來,不肯離開,自己縱然是殺了他,也不是一招兩招的事情,若是給葉天秀聽到一些事情,也是後患,不如將他帶回雍王府,若是公子說可以留用,就留他在寒園,若是公子說不行,自己就殺了他。想到這裏,他心中一寬道:“你跟我回去雍王府見公子吧。”

  夏金逸不是不明白小順子心中暗藏的殺機,可是他也相信自己能夠得償宿願,便恭恭敬敬地道:“草民謹遵官爺諭令。”

  小順子無奈地一笑,走向葉天秀養傷的廂房,在病榻之上,葉天秀神色慘白,大半個身子都用白布纏繞包裹著,看到小順子,他勉強坐起身來,苦笑道:“原來是李兄親來,天秀感激不盡。”

  小順子肅然道:“昨夜聞葉兄遇襲,殿下和我家公子都是十分擔心,想不到葉兄逢兇化吉,大難不死,定有後福,但不知葉兄可知道昨夜是何人出手么?”

  葉天秀苦笑道:“來人蒙面出手,劍術高強,葉某自愧不如,但卻不知那人身份。”

  小順子目光一閃,又問道:“可知道那人是男是女,用的是什么劍法?”

  葉天秀早已將那日情形回想了千遍萬遍,此刻他毫不猶豫地道:“那人是個男子,雖然他眉目秀雅,可是葉某和他苦戰良久,那人絕非女子,否則我也不用猜是誰做的了,他的劍法也很出眾,精妙高深,有些像越女劍法。”

  李順眉梢一動,道:“你是懷疑夏侯沅峰么,他練得不就是越女劍法么。”

  葉天秀搖頭道:“我也想過可能是他,可是我曾經見過夏侯大人的劍法,覺得沒有這個蒙面人兇狠淩厲,而且越女劍法雖然博大精深,可是並非一脈單傳,江湖上有很多流派,憑著這一點實在不能確認是否夏侯大人。”

  李順也不去多想,這件事情總有水落日出的時候,何必急於一時,便笑道:“葉侍衛,還是先到王府吧,您的傷勢也要重新處理一下,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吧。”葉天秀欣然點頭。

  這一天雖然長安局勢漸漸平定,可是私下裏卻是暗波洶涌,一大早,李寒幽就進宮拜見紀貴妃。兩人在紀貴妃居處對坐品茗。李寒幽明顯的神思不屬,紀貴妃卻是神色淡然。兩人說了半天閒話,李寒幽終於忍不住了,問道:“師叔,這次恩師前來接管權力本是無可厚非,可是昨夜長安亂成這個樣子,寒幽卻是什么都不知道,您說,是不是師父對寒幽有了不滿?”

  紀貴妃淡淡一笑道:“你過慮了,這些年你做的很好,若是門主覺得你有錯,是絕不會輕輕放過你的,只是這些事情不適合你去做,你雖然是內堂弟子出身,可是如今嫁給了秦青,名義上就成了外堂弟子,這些事情是不適合你們做的,對鳳儀門來說,你們維持今日的榮耀地位,遠比你們做那些事情更重要。”

  李寒幽嘆息道:“當日門主安排我下嫁秦青,說句心裏話,我是不願意的,師叔,我真的很想成為師父的衣缽傳人,可是……”

  她沒有再說下去,紀貴妃卻很清楚她的未盡之意,鳳儀門主的權威不容反抗,而且,富貴榮華逼人來,又有幾人能夠狠心拒絕。手中團扇輕搖,紀貴妃雍容地道:“其實你不用太擔心,雖然下任門主你是不能了,可是門主的意思很清楚,未來的鳳儀門並不是門主一人作主,紫煙修為最高,又對師姐忠心耿耿,鳳儀門這些年精心培養的武力大半都在她掌握之中,只是兇殘之名太盛,所以是沒有什么希望繼承門主之位,你二師姐蕭蘭和五師姐秦錚,都已經嫁人,已經失去繼承資格,三師姐鳳非非在江湖上雖然有些名望,但是卻不能駕馭群雄,也只能處在輔佐地位,你四師姐梁婉如今已經是神智不清,你七師姐又是性子輕率,更不能擔當大任,只有你六師姐淩羽和八師姐燕無雙一個清麗出塵,一個傃冠群芳,武功也不錯,最符合門主的要求,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按照現在的情形,紫煙這監察之位是跑不了的,我們這些身在朝廷中的弟子自然是一派,非非、羽兒、曉彤、無雙也是一派,誰也別想獨斷專行,只要你夠本事,讓蘭兒和錚兒對你惟命是從,還怕不能和她們分庭抗禮么。”

  李寒幽越聽越是歡喜,道:“多謝師叔指教,還希望師叔多多提點。”

  紀貴妃笑道:“你是冰雪聰明的人,還糊涂什么,只要你不要露出不滿之色,師姐是不會放棄你的,這次的事情不是我們安排的,我們自然可以理直氣壯的說話。”

  李寒幽有些憂慮地道:“可是弟子聽說是大師姐策劃了刺殺鄭暇,若是傳揚出去可怎么辦?”

  紀貴妃冷笑道:“你怕什么,別說不是你幹的,就是你親自出手也不用怕,這次為什么門主同意月宗的人去屠殺慶王的人,不就是用來掩飾我們刺殺鄭暇的行動么,若是慶王的人死了,只怕人人都會懷疑我們,可是就是懷疑也沒有關係,誰不知道我們和慶王之間的恩怨,只要我們沒有直接去殺了慶王,皇上是不會責怪我們的,何況又沒有證據,誰會想到我們要殺的是鄭暇呢?”

  李寒幽嘆息道:“門主真是難以揣度,現在弟子也不明白為什么去殺鄭暇。”

  紀貴妃嘆息道:“唉,師姐也是不得已,鄭暇為人嚴剛,這次皇上回來就是有心放了太子,這鄭暇也必然像上次召見一樣,直言批評太子失德,偏偏皇上又對他十分敬重,若是讓他在皇上面前多進諫幾回,只怕太子的儲位是保不住了,為了我們的目的,也只好犧牲鄭大人了,只是可惜沒有成功,不過他這次是別想動搖太子的地位了。”

  李寒幽笑道:“只有月宗最蠢被我們當成了擋箭牌。”

  “誰蠢還不一定呢。”魯敬忠笑著輕搖折扇,緩緩說道。而坐在對面的禮部尚書夏侯闌說道:“師弟,你也不要太過輕敵,鳳儀門主手段厲害,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年我們日月二宗不少人死在她手裏。”

  魯敬忠神色一肅道:“師兄,我知道這女人的厲害,可是如今她也不可能把我們鏟除,太子殿下雖然不算精明,可是提防鳳儀門他還是知道的,而且他和鳳儀門心中嫌隙已經很深,我自信可以和鳳儀門主分庭抗禮。”

  夏侯闌微微一嘆道:“師弟,我們月宗自從二十年前會盟之後,如今已經是人才凋零,可經不起折損了。”

  魯敬忠冷冷道:“師兄是月宗元老,自然愛惜羽毛,可是我魯敬忠卻是在三十年前得到恩師傳授,雖然現在我也不知道恩師在月宗是什么身份,可是如今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雙手得來的,我絕對不容許被人奪走。”

  夏侯闌苦笑道:“這件事情我也不大清楚,可是聽先師講,我們月宗傳承了十七代,中間多次發生典籍散失的情形,但是也總是香煙不斷,先師曾說,魔宗必然另外有專門負責傳承的分支,甚至先師懷疑那些人就是只聞其名,卻連我們自己也不明白詳情的星宗弟子,先師這一支十分僥幸,連傳數代而不斷絕,有些事情他也曾經深為不解,可是先師有一件事情卻說的很明白,歷代月宗弟子,多以陰謀為體,不得善終,所以我極力阻止沅峰涉入魔宗事務,可是你卻總是不肯放過他,這次又讓他去殺慶王侍衛,你真得要和我作對到底么?”說到後來,夏侯闌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機。

  魯敬忠卻坦然道:“師兄,你可以大隱於朝,可是侄兒青春年少,如此人品才智,你怎么忍心讓他碌碌無為,再說,自古以來,若是智勇之士,鮮有安逸偷生之輩,我既然有這般才華,這世間就應該有我的地位,若非是野心和傲氣,月宗怎會傳承不斷,明知道每次會盟之後,二三十年之內相互殘殺,最後不過一兩個能夠得到富貴權勢,可是可曾有人放棄過,誰不想輔佐明主一統天下,畫影淩煙,而且還可以成為月宗宗主,憑借宗主符令,就可以得到星宗接引,往窺‘陰符經’真本,可惜這近千年以來,只有第十三代有位祖師晉為宗主。”

  夏侯闌神往地道:“而且那位宗主神秘消失之後過了半年又回來了,心滿意足地含笑而逝,可惜終究不肯說他看到了什么。”

  魯敬忠眼中閃過狂熱,道:“我若生不能一窺陰符經,寧願一死。”

  夏侯闌淡淡道:“不錯,我也曾經這么想,祖師爺當年智深如海,只將七層所學傳下,就有了今日的月宗,我願曾經願意付出一切代價,想看一看祖師爺的遺作。可惜如今我心灰意冷,只想平平安安的渡過一生,所以你還是不要再打沅峰的主意了。”

  魯敬忠眼中閃過一絲譏諷,道:“師兄真的以為是我一人的主意么,侄兒聰明過人,你又曾經傳了所學給他,他也是氣盛少年,怎肯俯首於人,師兄,你若是當初不教他讀書學劍也還罷了,今日已經遲了。”

  夏侯闌神色一變,良久才道:“不錯,你說的不錯,確實遲了。”
咶咶 發表於 2007-12-24 21:25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十八章 雍帝回鑾
作者:隨波逐流

  高祖歸,於太宗著意嘉勉,太宗自請巡邊,帝未許之。

  ——《雍史。太宗本紀》

  六月十六日,未時末,長樂公主在禁軍和禦前侍衛的保護下返回皇宮,她坐在公車之中,秀麗的面龐上帶著淡淡的擔憂,就在方才,夏侯沅峰通過綠娥求見,她原想拒絕,可是轉念一想,夏侯沅峰從前雖然有求凰之意,可是自從自己拒絕之後就沒有前來糾纏,現在想起來,夏侯沅峰倒比那個溫文爾雅的韋膺識趣一些,便許他覲見。

  夏侯沅峰此來也沒有說什么特別的事情,只是委婉的說道:“近來臣得到消息,有人想極力促成殿下和韋大人的婚事,從前陛下賜婚,殿下雖然拒絕,可是陛下始終沒有撤回旨意,所以有人想迫使公主履行婚約,因為這一年多來,殿下和雍王府走得很近,雖然殿下不願介入紛爭,可是在有些人眼中,殿下還是支持雍王的,所以有人想讓公主迅速完婚,這樣一來,韋家的立場本是中立的,公主乃是德言容功出類拔萃之人,絕不會讓夫家為難,那些人也是想釜底抽薪,誰不知道殿下和雍王府交好,而且皇上對公主恩寵非常,他們也不想讓公主影響了皇上的觀感,何況現在太子的儲位岌岌可危,正是他們不敢輕忽的時候,所以殿下的婚姻,他們看的很重,可是他們也不敢用強,恐怕會用些手段,公主千萬小心在意,韋大人雖然人品端重,可是他對公主一片癡心,恐怕會受人利用。”

  長樂公主透過車窗上的輕紗帷帳,向外看去,長安街上一片肅然,禁軍密布,車馬不行,她心中不由十分悵然,想起當年建業危急之時,自己被大雍密諜救出王宮,也是在車中看到原本繁華德街道上倒是都是慌亂的人群,如今車外劍拔弩張的氣氛,和那時比起來其實也沒有什么不同吧。

  六月十八日,雍帝李援返回長安,這次李援明顯的心情不好,即使在百官跪迎的時候也是一臉的鐵青,在他回來之前,對著接駕的雍王勉強稱讚了幾句,便匆匆回宮,然後便立刻召了韋觀、李贄和秦青進宮。而隨駕的撫遠大將軍秦彝、魏國公程殊和齊王李顯卻都奉旨回府休息了。

  當著三人的面,李援憤怒的摔碎了茶杯,道:“你們真是好本事,短短的幾天,朕的長安就成了這個樣子,鄭侍中遇刺,東市事變,長安火起,好,你們說,朕該如何處置你們。”

  三人連忙跪下請罪,韋觀誠惶誠恐地道:“臣奉命主管政務,都是臣失職,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還請陛下重重治罪。”秦青則是滿面羞愧地道:“臣有負聖恩,沒能維護皇都安寧,鄭侍中遇刺在先,東市火起在後,若非雍王殿下親臨東市主持大局,恐怕事態還會擴大,請陛下免了臣的官職吧。”李贄也歉疚地道:“都是兒臣失察,數日前,兒臣已經得到邊關不靖的軍報,可是沒有看在眼裏,如今已經查明,乃是北漢密諜趁機作亂,兒臣乃是父皇親封的天策元帥,罪責難辭。”

  李援看著爭先恐後請罪的三人,卻是覺得十分疲倦,他跌坐在龍椅之上,心道,若非你們爭權奪勢,怎會讓長安如同不設防的集市一般,任由敵國間諜出入。可是李援很清楚這種情況實在是自己一手造成,自己立長子為儲君,雖然是制度的緣故,可是自己並不是沒有私心的,李贄的精明強幹讓他總是心中有些嫉妒,所以總是想壓著他,可是李援又深知,自己的子嗣之中只有這個兒子能夠青出於藍,可是因為種種情勢,自己還是決定支持李安。難道,我錯了么,李援想起自己在黃陵得到八百裏加急的奏章之後,憤怒的想要殺人,卻不知道可以怪罪誰。

  韋觀乃是文官,怪罪無用,秦青雖然有虧職守,可是想一想,如今的長安也不是他可以作主的,再說自己不就是因為秦青比較容易使用才讓他當禁軍統領的么。還有雍王李贄,自己又能怪他什么,這幾年來,他幾乎日日身處兇險之中,不得已韜光養晦,這次事發之時,他也剛從齋宮出來,而且若沒有他不顧生死力挽狂瀾,只怕這長安不是成了廢墟,就是成了屠場,而且還險些遇刺,理應嘉勉,可是如果自己嘉獎他,那么太子又怎么辦,真得要廢他么,李援心中雖然對太子十分失望,可是還是不願輕易廢黜太子,他心中很清楚,這樣的事情寫在史書上,是要讓自己臉面抹黑的,更何況冠冕堂皇的借口還是要有的,可是目前太子的罪行卻如何能夠讓外人得知。

  想到這裏,他疲倦地揮揮手道:“罷了,韋觀罰俸一年,秦青官降一級,仍然暫代統領之職,以期戴罪立功,雍王有陪祭之功在前,又有平亂之功在後,本應重賞,只是如今你已經封無可封,朕就賜你黃金三千兩吧。”

  李贄叩首道:“兒臣叩謝父皇賞賜,只是兒臣不缺金銀,這次長安事變,平民百姓多有無辜受害者,願父皇將這些賞賜用作救濟,則兒臣感同身受。”

  李援深深的看了李贄一眼,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憂慮,笑道:“贄兒你果然不愧賢王之稱,好了,朕準了,你遇刺受驚,回去要多多休息。”

  李贄連忙道:“父皇,從這次的事情和邊關軍報來看,只怕北漢蠢蠢欲動,若是父皇允許,兒臣想到邊關巡視一下。”

  李援目光一閃,道:“這件事情朕再想想,你先下去作些準備吧。”

  李贄心中一喜,來之前,江哲曾經說過,若是皇上立刻同意,那么殿下恐怕是沒有機會光明正大的登上儲位了,雖然說龍騰深淵,虎嘯山林,自由自在,可是那就意味著皇上根本無心立您為儲君,否則絕不會讓您在這個時候遠離朝政中心,若是那樣一來,臣恐怕殿下您只能用武力奪取皇位了,那絕非殿下和臣所期望的。若是皇上堅持留您下來,那么殿下還有五成機會被皇上立為儲君,因為還有五成可能是皇上對您猜忌已深,絕不願您回到軍中。但若是皇上猶豫不定,那么恭喜殿下,皇上已經對太子失望,只要殿下處理得當,那么取得儲位並不困難。

  李贄對江哲最佩服的一點,就是他能夠一眼看穿他人的心思,不過卻不包括他身邊的人,例如小順子,例如柔藍,這大概就是可察秋毫之末,卻不見泰山的道理吧。滿懷欣喜卻不敢宣於言表的李贄,興匆匆的告退回府了。

  李贄回去雍王府自然是滿心歡喜,韋觀回府也沒有人敢責備他,只有秦青,滿心惴惴不安,不知道父親會如何懲罰自己。想來想去,還是先去找秦勇,讓他陪自己去見父親,也好讓父親對自己輕罰一些。想到這裏,離開皇宮的秦青也不回自己的駙馬府,也不去拜見父親,而是先去秦勇的家裏。秦勇雖然是被秦彝收養在府裏,可是早在十年前,秦勇就搬出了秦府,據說是因為他的母親不大適應大將軍府的威嚴,秦青在成親之前就經常去秦勇家,其實兩家隔得並不遠,秦母出身貧寒,雖然上了幾歲年紀,但是身體健康,還是喜歡種菜養雞,秦勇又雇了幾個仆婦照顧母親,所以母子兩人都是十分愜意,秦青就最喜歡去吃秦母做的小菜,總覺得比起家裏的名廚做的還好,可是他成親之後,卻是漸漸的遠離了這些生活。

  一邊回想,一邊策馬而行,沒有多久,秦青就到了秦勇的住處。跳下馬,他用力敲門,門內傳來一個充滿朝氣的聲音道:“來了,大哥回來了么?”秦青一愣,這是怎么回事,難道勇哥搬家了么。還沒等他想清楚,門已經開了,一個十六七歲的俊秀少年探出頭來,看見秦青就是一愣,問道:“這位官爺,您找誰啊?”

  秦青猶豫地問道:“秦勇在么,我是他的堂弟。”

  那個少年眼睛一亮道:“幹娘總是說起將軍呢,還說您最喜歡她的菜。”說罷轉過頭去喊道:“幹娘,幹娘,秦青秦將軍來了。”

  門裏面傳來笑語聲道:“什么秦將軍,在這裏他也是你堂哥,華兒,還不讓青兒進來。”

  那個少年嘻嘻笑著,把門拉開,秦青滿面糊涂的牽馬進去,將坐騎係在院中的大槐樹上,對著站在臺階上笑容滿面的蒼老婦人道:“嬸娘,這些日子沒有來看您,您老身體可好?”

  老婦人道:“好著呢,就是你勇哥,總是忙得不著家,幸好還有華兒陪我。”

  秦青疑惑地問道:“這位小兄弟是您的義子?”

  老婦人笑道:“他叫劉華,原本是江南人,自小無父無母,在外流浪,前幾年跟了一個大商人做了幾年工,也算是讀了些書,長了些見識,後來流浪到長安,卻不幸生了病,幸好你勇哥有一天發現他病倒在路邊,就把他揀了回來,我看這孩子聰明懂事,索性就收了這個幹兒子,他也沒有別的好處,就是知疼知熱,勤勞肯幹,現在在一家綢緞莊當夥計,已經升了領班了,不像你勇哥,就知道在軍營裏面廝混,現在也沒有給我找個兒媳婦,讓我抱抱孫子。”

  秦青這才明白過來,看向劉華,只見這個少年眉清目秀,眉彎如月,眼明如星,嘴角含笑,令人見之便覺得可親可愛,不由心生好感,便笑道:“既然是嬸娘的義子,你也叫我一聲四哥吧,我們這一輩,勇哥排行老大,我是老四。”

  劉華乖巧地道:“小弟給四哥見禮,四哥是來找義兄的么,方才大將軍已經把義兄叫去了。”

  秦青心裏一慌,問道:“你看勇哥神色怎么樣,有沒有擔心我爹爹責罰。”

  劉華差點笑出聲來,忙道:“勇哥沒什么異常,就說今天晚上可能不回來,讓我和幹娘不用等他。”

  秦青心裏嘀咕,當然不用等他,看來今天晚上跪祠堂的時候有人陪我了。想到這裏,他也不敢再耽擱時間,便道:“嬸娘,你們忙吧,我也得回去給父親請安了。”

  老婦人笑道:“這也是的,你們兄弟都一個樣,今天勇兒也是正要去見大將軍,就被大將軍派來的人召去了。”

  秦青聽得更是心慌,連忙匆匆告別,上馬就向大將軍府馳去,他可沒有看見,送自己出門的那個少年劉華,眼中露出了一絲古怪好笑的神色。

  秦青滿心都是憂慮,又想快些到家,免得父親火氣更大,又害怕見到父親之後,不容分說就是一頓棍棒下來,讓自己進祠堂跪著。就這樣猶猶豫豫地回到家中,一進門,就有家將稟告,老爺有令,公子一回來就到書房見他。

  秦青心中就是一凜,父親的書房可是他最恐懼的地方,每次自己若是犯了錯,第一件事情就是被叫到書房,可是現在也不能溜走了,只得故作鎮靜地來到書房門前。當秦青終於鼓起勇氣推門進去的時候,卻是一愣,秦彝一身便裝,正在和秦勇指著地圖說著什么,見到秦青進來,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繼續和秦勇說話,秦青仔細聽去,卻是父親正在和秦勇商議,如何重新布置長安防衛,免得今次的事情再次發生。秦青不由一陣慚愧,也不敢插話,只聽父親和秦勇商量著如何布防,從前禁軍的主要職責是維護皇城,對於長安城內的治安主要是由京兆尹負責的,所以這次發生事故,禁軍有些措手不及,雖然也有禁軍的實質上的統領秦彝不在的緣故,可是隨機應變還是有些不足,所以秦彝重新規劃了禁軍的布防以及訓練的方案。

  等到兩人商量的差不多了,秦彝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道:“青兒,你有什么要對為父說得么?”

  秦青心裏一跳,連忙道:“父親,都是青兒無能,還請父親責罰。”

  秦彝微微一笑,道:“如今你是靖江駙馬,我也管不了你了,這次的事情我不怪你,你年紀尚輕,聲威不足,這次能夠處理成這個樣子,也是勉強合格了,我要問你的是,前些日子,你為什么攔阻雍王府江司馬的車駕,這些日子,我一直等你來向我說明這件事情,可是你卻一直沒有來。”

  秦青先是一愣,然後恍然道:“原來是這件事情,父親不提,我幾乎忘了,說起來我現在還是有些氣惱,當日明明是有叛逆藏在車上,可是江哲用金牌迫我不能搜查,如果不是寒幽說不應該多事,我還想密奏陛下呢……”

  話剛說到這裏,秦彝已是滿面怒火,手指輕顫,幾乎拿不住茶杯,良久才道:“我倒不知你有這樣的才智,好,好,我真是有個好兒子。”

  這下秦青可嚇壞了,他對父親的畏懼由來已久,連忙跪倒在地,顫聲道:“父親息怒。”但是神色迷茫,顯然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秦彝心中一陣悲涼,這世上至親莫過父子,他何嘗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出類拔萃,領袖人倫,可是秦青卻是如此愚頑,總是看不清事實,這樣的資質,作個軍官也就罷了,可是他卻是躋身朝廷的中心,如今有自己照顧,還可以平安無事,將來若是自己去了,還有誰能夠照顧他,就是靖江公主李寒幽為了夫妻之情指點於他,也恐怕只能淪為棋子,早知今日,自己當初就不會同意把他調回京師。他強忍怒氣道:“你這逆子,雍王府是你惹得起的么,別說江司馬車上的人未必就是叛逆,可是就是真有其事,也輪不到你來插手。”

  秦青囁嚅地道:“可是那是真的,父親不是說行事主管禁軍要光明正大,不畏權貴么?”

  秦彝怒道:“我要你光明正大,不畏權貴,是要你不要為虎作倀,保護無辜,卻不是讓你去和雍王為難的,如今誰不知道雍王功高蓋世,卻得太子忌憚,他們之間乃是兄弟?墻,我們作臣子的只能袖手旁觀,自古以來爭奪儲位沒有什么善惡可辨,只要他們不傷害平民無辜,要你這個小子多什么事。你要替靖江公主的閨中密友抱不平,為難裴雲也就罷了,雖然裴雲沒做錯什么,可是卻不該公然和雍王府為難,別說當日車中可能有不便讓你見到的人,就是沒有,若是他們讓你乖乖搜了車駕,豈不是雍王府顏面無存,到時候就是雍王再寬宏大量,也不能饒恕你的無禮。”

  秦青也不是笨人,聽到這裏,滿面通紅,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秦彝嘆了口氣,道:“何況有些事情並非如同表面看上去那樣簡單,你以為那人是叛逆,可是卻忘了他和皇上乃是血緣之親,你若報了上去,卻是讓皇上管是不管,這些事情你怎能隨便插手,罷了,我也不多說你,去祠堂好好反省一下,婦人之言,怎能百依百順,哼。”

  這時,門外有人稟報道:“秦大哥,皇上傳下旨意了。”

  秦彝微微一愣,道:“什么旨意?”

  那人推門進來,卻是魏國公程殊,他肅容道:“皇上下詔,太子前些日子養病宮中,如今病愈,可回府邸繼續休養,暫時不用到東宮主政,雍王這次功勞卓著,本應重賞,但允其所請,將賞賜用以賑濟受害百姓,還有,齊王明日出京,代天子巡視邊關,提防北漢進攻。”

  秦彝品味良久,道:“陛下今次決斷可真是耐人尋味啊。”
咶咶 發表於 2007-12-24 21:44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十九章 公主密諫


  六月十九日,高祖下詔,王得以歸家,然免王主政之權,王恐懼不安。

  ——《雍史·戾王列傳》

  李援的詔旨如此迅速,自然是人人驚異,但是也只道他早就有了成算,誰知道此詔的擬定卻是一夜之間的事情,那日雍王等人走後,李援心中煩惱,從前他若是有了疑難之事不能決斷,便常常和自己重臣商議,可是今日之事卻是不同,韋觀一向中立,必然不會多說什麼,秦彝、程殊都是軍人,他們平日對於政務都是不願插手的,鄭瑕,唉,鄭瑕為人剛直,凡事總是秉公持正,可惜如今身負重傷,不能參贊,想來想去,只有紀貴妃可以商議,可是李援卻不願去找她,若是從前,李援屬意太子繼位,自然紀貴妃的獻策是有用處的,可是如今他對太子十分失望,可是鳳儀門的態度卻很明確,鳳儀門主據說已經親自到了長安,雖然沒有來見自己,可是只看她的作為,就知道她仍然是支持太子的,這樣一來,紀貴妃的態度也就定了,此刻李援只希望能有一個不存私心雜念的人可以和自己商量一下這件事情。想來想去,李援十分煩惱,想起後宮之中,人人和朝政有著牽涉,唯有長孫貴妃無慾無求,不如到她那裡去消磨一下時間吧,看看天色,他也不令人先去通知,便走向長孫貴妃居住的長春宮。

  走進長春宮,長春宮的總管太監連忙過來叩見,並說娘娘和公主正在宮內的花園裡面散心,李援走向花園,還沒有走進園門,便聽到一陣輕快的笑聲,不由心中鬱悶稍減,走進去一看,卻是長孫貴妃坐在涼亭之內,長樂公主穿著胡服,正在和兩個宮女在空地上陪著柔藍蹴鞠,柔藍雖然年紀小小,卻是十分靈活,追著球到處跑,再加上眾人相讓,居然踢得不錯,只看她天真爛漫,就令人心中苦惱盡消。

  這時太監高聲道:「陛下駕到。」

  眾人聽了,連忙過來見駕,李援笑著道:「朕過來看看,你們不用拘禮。」說著上前抱起小臉紅撲撲的柔藍,問道:「小柔藍踢得很好麼,今天怎麼有空進宮啊,每次都得你長樂姑姑親自邀請,才肯進宮呢?」

  柔藍忽閃著大眼睛,奶生奶氣地道:「皇上爺爺,藍藍也想來看公主娘娘和皇上爺爺,可是他們都說如果藍藍總是來看公主娘娘,有人會生娘娘的氣,藍藍就不敢來了。」

  李援心中不由一怒,他自然知道柔藍的意思,有人是擔心長樂公主和雍王府太親近了,他面色的變化卻讓長樂公主嚇了一跳,連忙過來道:「父皇,柔藍不懂事,您別見怪。」

  李援歎了一口氣,揮手斥退服侍的宮女太監,長樂公主連忙讓綠娥也將柔藍抱了下去,而冷川也知道他們有私事要談,便也退到遠處,李援淡淡道:「長樂,真是苦了你了,你這些兄長不成器也就罷了,卻還要牽連到你。」

  長樂公主連忙笑道:「父皇,也不過是二皇兄他們過慮了,其實也沒有什麼人為此遷怒兒臣。」長孫貴妃也說道:「是啊皇上,貞兒是你最寵愛的女兒,誰敢和她為難。」

  李援歎了一口氣,道:「唉,朕對太子十分失望,可是這廢立之事豈是可以輕易決定的,如今朝中上下這些大臣,不是希望保住太子,好在儲君面前邀功,就是想擁立雍王為儲君,朕也是十分難辦。」

  長孫貴妃眼中閃過一絲憂色,她雖然素來不參與軍政,可是也知道如今情勢,按她的本心來說,不論何人繼位,和她關係都不是很大,雖然因為雍王妃高氏的緣故,她不免對雍王有些好感,可是還不足以讓她支持雍王,如今皇上卻對自己說及此事,自己若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只怕今天說了,明日就給人知道,從今之後自己可是要難以安寧了。因此,她只能不著邊際地道:「皇上也不用憂慮,這些臣子心思各異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這立儲之事還是得您乾綱獨斷。」

  李援聽了雖然覺得有些空泛,卻也覺得舒心,忍不住道:「話雖如此,朕也是進退兩難,太子雖然不好,可是畢竟做了多年的儲君,雍王雖然好,可是卻是野心太大,朕深覺立國不易,很擔心他急功近利,毀了家山社稷。」

  長孫貴妃欲言又止,雖然十分欣慰李援如此信任自己,可是后妃干政,畢竟是後患無窮的事情。

  李援也知她為難,他原本也不指望長孫貴妃給他什麼意見,只是想發發牢騷罷了,所以也不多問,之事將自己煩惱之事說了出來,圖個心中痛快罷了。誰知說著說著,卻見長樂公主若有所思,便好奇地問道:「長樂,你可是有什麼看法麼?」

  長樂公主稍一猶豫,便開口道:「父皇,兒臣雖然不懂得軍國大事,卻覺得,不論是父皇心裡打算如何,都應該將事態平定再說,不論您如何決定,都可以日後慢慢安排,現在這樣懸在半空,不僅是太子憂慮,二皇兄苦惱,就是文武大臣也不免惴惴不安,擔心看錯了風向。」

  李援心中一動,心道,長樂說得很有道理,我這樣遲遲不作決定,太子固然是擔心儲位不保,心生怨望,就是雍王也不免心存期望,到頭來若是不合心意,雙方都不會滿足,若是自己現在暫時將他們安撫下去,主意拿定之後,再慢慢安排,豈不是兩全其美,想到這裡,他高興的站了起來,道:「長樂說得不錯,好了,朕要去擬旨,你們隨意吧。」說著李援立刻回到御書房,下了詔旨,也不容群臣勸諫,雷厲風行的頒下了聖旨。

  這道旨意一下倒是皆大歡喜,太子固然是歡欣鼓舞,叩見父皇謝恩之時,感激涕零,幾乎是指天誓日的向李援保證必然會洗心革面。齊王也是心中歡喜,這一兩年來他幾乎是被拘在京中,平日除了走馬章台就是弄鷹調犬,早就恨不得回到邊關打上幾仗,現在有了機會自然是很高興的,所以幾乎是詔旨一下,齊王就連跟太子說一聲也顧不上就匆匆出京了,這自然是讓太子恨得牙癢癢的。

  除此之外,按理說,本來頗有機會促使太子廢黜,而自己登上儲君之位的雍王應該是希望落空,不免煩惱了,事實上,這幾天雍王卻是一派雍容氣度,第一個去給太子賀喜的是他,當然理由是賀太子病癒,然後又親自送齊王去了邊關,去探望鄭侍中的傷勢,倒是天天忙得很,雖然他面上一片平靜,可是從他臉上看不出一絲歡容,因此人人猜他確實有些不滿氣惱,不過也都交相稱讚雍王氣度寬宏,心胸寬闊,渾不知李贄若非是在外面裝個樣子,只怕已經喜上眉梢了。

  接到李援的聖旨之後,李贄原本是心中鬱悶的,覺得父皇太偏愛太子,誰知進了寒園,江哲卻向他賀喜,李贄煩惱地道:「隨雲,現在擺明了父皇的偏心,你還慶賀什麼。」

  江哲笑道:「殿下這是當局者迷,如今皇上對太子已經是很失望了,若是皇上秘密的訓誡太子一番,說明皇上還是對太子有所期望的,可是據臣所知,皇上並沒有什麼訓斥,俗話說,愛之深,則之切,現在皇上竟然一點也不責備太子,這正是皇上已經不願浪費什麼時間了,依臣之見,如今殿下離儲位只有一步之遙了。」

  李贄苦惱地道:「就算是一步之遙,也是咫尺天涯,現在鳳儀門主進京,太子勢力大增,就是立刻刺殺了我們也是可能的,再說有她督導,太子必然謹言慎行,這次父皇沒有廢黜太子,那麼就是還有餘地,若是拖下去,恐怕對我不利,再說,廢黜太子需要有罪狀,太子若是不犯錯,那麼就是父皇想要廢黜他,也是不可能的了。」

  我笑道:「如今太子恐怕不是這麼想的,這次皇上雖然放了太子,可是不許他在東宮理政,疏遠之心已經有了端倪,太子如今恐怕是心中狐疑,很懷疑皇上會對他動手,為了自保,恐怕太子就會越陷越深,現在殿下只要傳流言出去,說皇上這次不廢太子,不過是因為太子的後台勢力罷了,然後我們就以掌握的太子一黨的罪狀發起進攻,也不攻擊太子,只說那些人有負皇上和太子的恩澤,以殿下的聲威,必然是手到擒來,我們這樣做,表面上不會損及太子自身的安危,因此太子不會想到是我們故意而為,反而會以為我們是奉了皇上的密令,所以殿下最近找個機會和皇上密談幾次,不要讓別人知道實情,這樣太子更會懷疑皇上已經下決心立殿下為儲君,所以才安排殿下剪除太子羽翼,這計策就是打草驚蛇,只要太子心中驚疑,那麼就會盲目妄動,自然會出錯,到時候就可以水到渠成的廢黜太子了。」

  李贄聽到心服口服,道:「隨雲可謂是看透人心,不錯,誰會想到我們這樣大張旗鼓的剪除太子羽翼,其目的卻不是為了打擊太子的勢力呢。」

  我站起身道:「殿下,如今已經到了最緊要的關頭,殿下應該詔子攸先生回長安主持大局,臣雖然有些謀略,可是很多事情只有石大人才能處理的妥當,石大人乃是相輔之才,若是他不回來,就太可惜了。」

  李贄動容道:「隨雲說得不錯,如今確實需要子攸回來,現在幽州的局勢已經很穩定,子攸也招攬了大批可用之才,他在幽州也沒有更大的作用了,還不如回來的好,子攸處事周密謹慎,這個時候本王也確實需要他來主持大局。」說罷,心中暗道,江哲果然是心胸寬闊,子攸回來之後,自己雖然還要倚賴他出謀劃策,可是不免會更加信任重用石彧一些,畢竟石彧是自己心目中的丞相,文官之首,可是他卻絲毫沒有忌憚。

  他卻不知我本就不在意什麼權勢富貴,再說我身體不好,很多細節的事情都是管休、董志和苟廉安排的,就是石彧回來,對我也沒有什麼影響,再說,石彧回來對我還有一個十分重大的好處呢。

  商量妥當之後,我送雍王殿下出去,還沒有走多遠,李贄就看見一個身穿侍衛服色的青年走了過來,他相貌俊美,氣質淡漠,李贄一見便覺得這人不凡,可是奇怪的,李贄覺得這人自己似乎曾經見過,可是卻想不起來曾經見過這樣一個氣質獨特的青年侍衛。

  他腳步一緩,我就察覺到了,卻沒有作聲,雍王殿下曾經見過夏金逸幾次,這次正好試一試夏金逸的易容是否成功。說到易容,我也曾經被野史中的傳說騙了,說是有人可以改變容貌,讓熟人也認不出來,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首先是相貌的改變有很多局限,天生人的相貌,不論醜俊,總是能夠給人一些和諧的感覺,若是妄自改變,反而容易讓人覺得有些突兀,而且想要易容,本身的特徵也很重要,若是你的相貌身材有些特別之處,就是易容也難以掩人耳目,就是相貌改變的成功了,還有行動舉止和言談上面的改變,很多人只要看了背影,聽了聲音,就可以認出自己的親人朋友,所以要想讓熟人都難以認出,真的是難度很大。

  不過這一次,我卻是很相信自己的手段,雖然我對易容只知道一些前人的心得,並沒有親自著手試過,可是夏金逸對易容倒是有些手段的,我只要指導他如何做就行了。經過仔細研究之後,我首先讓他在相貌上作些小小的改變,不過是改變一下梳理頭髮的樣式,眉梢眼角稍微改動一下,配合他改變的氣質,很容易就讓他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然後我又花了一些時間,教他改變一些動作,說話的時候改變節奏和音調,他學得很快,現在果然表現不錯,雍王就沒有立刻認出他來,再加上「夏金逸」已經死在皇上遷怒之下,所以只要他深居簡出一段時間,自然不會有人認得他了,再說過上一兩年,也不會再有人追究這件事情了。

  見到雍王神色猶疑,我笑道:「殿下可是見到生人了麼,他叫董缺,是臣新收的侍衛,雖然不是軍中出身,不過殿下放心,此人忠心無虞。」

  雍王恍然道:「原來是你新收的侍衛,怪不得本王雖然覺得面熟,卻是想不起來他叫什麼。」

  夏金逸,如今的董缺,上前給雍王見禮,禮數一絲不苟,神色卻十分漠然,李贄也沒有留心,只是笑道:「隨雲難得收一個屬下,想必是個人才,你要好好上進,也不枉江司馬的看重。」

  董缺恭謹地道:「屬下謹尊殿下教誨。」

  看著雍王離去,我微笑道:「這下你可放心了,留在雍王府裡可以安全無恙,夏,不,董缺,對於那個人你是很瞭解的,你說他現在最想作些什麼?」

  董缺神色漠然,但是卻十分恭順地道:「那個人性子是忍耐不住的,十天半月還可以忍住不出去,但是絕對忍不了一個月,他現在最喜歡的就是和有夫之婦私通,只有這樣才能滿足他尋求刺激的意願,其實淳嬪雖然美麗,比起他府中的侍妾也未必超過多少,只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所以他才那般沉迷。」

  我仔細想了一想,露出一絲帶些詭異的笑容道:「你在王府很久,不知道東宮官員和太子的親信中誰的妻妾最美麗呢?」

  董缺神色一動,想了一想道:「翰林學士劭彥之妻霍氏美麗絕倫,半年前太子曾經在佛寺見過她一面,十分動心,可是沒有多久他就遇見了淳嬪,劭彥是近年來投靠太子的新銳,為人頗有才華,太子對他也頗為看重。」

  我詳細的問道:「霍氏人品如何。」

  董缺毫不猶豫地道:「太子曾經派我查過,霍氏出身名門,乃是淑女,夫妻和睦,十分恩愛。」

  我輕輕歎息了一下,道:「可惜了,這樣我就不便出手了。」

  董缺微微蹙眉道:「何必可惜一個女子,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我淡淡一笑道:「我從不輕易強迫一個人,就是要人去死,也要他死得心甘情願。」

  這時,小順子的身影出現了,他神色古怪地道:「公子,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幫你,方才吏部奉了聖命將原先東宮的官員黜退,而翰林學士劭彥則擢升東宮侍讀。」說著遞給我一張名單,上面是新任的東宮官員,我果然看到了劭彥的名字,不由笑道:「這也真是巧極了,我讓殿下遞了一份密折給陛下,說太子失德東宮官員難辭其糾,應該汰換,原是為了在東宮多安排幾個自己人,沒想到太子後台果然挺硬,還是安排將自己的親信安插了進去,只是不知道這個劭彥是不是太子自己選的。」

  小順子微微一笑道:「公子真是一語中的,這是太子昨夜給紀貴妃的名單,我讓人抄了一份。」我接過那張綿紙,上面有一些人名,拜在第一位的就是劭彥。

  我不由歎息道:「自作孽,不可活,我還沒有動手,他就自己忍不住了。」

  董缺冷冷道:「現在他未必有這個心思,只是想必看到劭彥便下意識的將他留在身邊罷了。」

  我看了一眼董缺,笑道:「東宮侍讀不是一個普通官職,按照禮法,霍氏已經有了封誥,是要去覲見太子妃的,你說,太子只要無意中見過霍氏幾次,他忍得住麼?」

  董缺默然,半晌才道:「不能。」
咶咶 發表於 2007-12-24 22:00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二十章 惡孽重重
作者:隨波逐流

  武威二十五年七月,太宗履參貪瀆事,因而去職下獄者多人,大半乃王親信也,又,太宗數次覲見雍帝,皆秘而不宣,王乃生疑,與帝嫌隙更深。

  ——《雍史。戾王列傳》

  太子李安憤怒地將桌案上的公文掃到地上,又是雍王搞得鬼,這些日子以來不知道雍王發什么瘋,居然連連上書參奏官員的不法情事,原本這不關李安的事情,可是雍王這次卻是針對李安一係的官員,不僅準備的罪證十分齊全,而且手段如同雷霆,往往一個官員上午還在辦公,下午卻被一道表章參奏進了天牢,如今滿朝文武凜如寒蟬,都擔心被牽連進去,畢竟為官者有幾個是清廉守正的,甚至有些官員已經偷偷的去向雍王示好,畢竟雍王針對的主要是太子的親信屬下。

  魯敬忠微微皺眉道:“殿下,雍王攻擊您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如今對他來說,是前所未有的好機會,皇上對您生出嫌隙,他若不趁機進取,也就不是雍王了,但是臣擔心的是,從前殿下之所以總是能夠壓制雍王,主要是因為皇上的支持,如今若是皇上起意廢黜殿下,那么殿下失去儲位就是朝夕之間的事情了。”

  “不錯,如今皇上很可能已經改變心意了。”一個悅耳的聲音傳來,可是李安和魯敬忠同時皺了皺眉。

  房門推開了,走進來的是兩個美若仙子的女子,前面的是李寒幽,後面的卻是蕭蘭。

  李安惱怒地道道:“孤的書房倒成了不設防的所在了,侍衛呢?”

  李寒幽笑道:“殿下勿憂,只不過他們看見蘭師姐,因此不敢阻攔罷了。”

  李安更是惱火,心道,從前張錦雄做侍衛總管的時候,何曾讓人這樣子闖進我的書房,因此說道:“靖江,張總管你也應該把他放出來了,這么長時間將他軟禁起來幹什么?”

  李寒幽心中一跳,道:“殿下,您這次出事,夏金逸難辭其糾,張錦雄乃是夏金逸的師兄,家師擔心他也有所牽涉,為了穩妥起見只得暫時將他軟禁,過段時間,若是他沒有什么問題,我們自然會放了他的。”

  李安更是不悅,雖然出於推卸責任的目的,他也將自己所犯之錯退到夏金逸的身上,可是夏金逸畢竟已經死了,他才會這樣做,張錦雄卻不同,不僅一向克盡職守,而且李安根本就不相信夏金逸有什么惡意,所以對張錦雄也是愛屋及烏。他剛要說話,魯敬忠卻是輕輕的踢了他一腳,李安立刻醒悟到現在不是爭執這些事情的時候。只得按耐怒氣道:“不知道你們怎么知道父皇改變了心意呢?”

  李寒幽輕輕一嘆,坐了下來,道:“這件事情雖然沒有明證,可是已經有了蛛絲馬跡,殿下可知道,皇上這次赦免殿下並非因為有人保奏,家師原本打算親自面見陛下,為殿下求情,可是卻還沒有來得及,殿下就被赦免了。”

  李安心中一喜,心道,這樣也好,免得我還要承你們的人情。可是魯敬忠卻是眉頭一皺,道:“皇上這樣很不尋常,說句不當說的話,殿下這次所犯之罪,實在是重大,皇上就算想原諒殿下,也應該是過一段時間消氣之後,而且還得有陛下重視的人保奏才行,那時候皇上赦免殿下才是真心實意,現在我們還沒有發動,皇上就赦免殿下,果然是有些問題,這是我疏忽了,還請公主明示。”

  李寒幽冷笑道:“我從宮中得到消息,皇上在作出決定之前是和長樂公主一起商議的。”

  李安大驚道:“怎么會,長樂從來是不參與政事的。”

  李寒幽嘆了口氣道:“我們也這樣想,所以雖然我們很希望能夠迫使她成婚,但那不過是為了讓她和雍王疏遠一些,想不到她竟會在這關鍵時刻給了我們重重一擊,雖然沒有得到她和皇上說了些什么的情報,可是從目前的情形來看,皇上已經有意廢黜殿下,只是缺少一些借口,而且殿下為儲君多年,身邊不免有些羽翼,皇上幾次和雍王密談,我們的人都沒有辦法接近,恐怕,皇上真的改變了心意了。”

  李安只覺得一盆冰水從頭澆下,冰寒徹骨。他從未如此惶恐,他可是很清楚自己是憑著什么才能到了今天的地位,沒有皇上的庇佑,自己拿什么去和雍王爭,從沒有如此後悔勾引淳嬪,李安懊惱的想到,自己是發了什么瘋才會去激怒父皇。

  魯敬忠看了一眼李寒幽嘴角的冷笑,心道,你們想趁機要挾殿下,可是還得過了我這關才行,便說道:“殿下不用過於憂慮,現在皇上雖然已經動搖了,可是還沒有做下最後的決定,所以殿下還是有機會可以挽回的,鳳儀門主她老人家可是和雍王不睦的,若是讓雍王當了儲君,只怕悔不當初的就是另有他人了。”

  李安聽得有些糊涂,李寒幽卻是立刻把握了魯敬忠的威脅,魯敬忠分明是說,如果太子失去儲位,那么自己鳳儀門也是損失慘重,還是不要趁機要挾的好。她心裏雖然惱怒,卻也知道這是實情,如今鳳儀門和太子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因此她淡淡一笑,道:“殿下,唯今之際,只有殿下早日登基。”

  李安嚇得跳了起來,抬眼看去,只見李寒幽、蕭蘭和魯敬忠都是一派淡然的神情,他先是想嚴詞拒絕,可是轉念一想,如今自己的儲位危如累卵,竟然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李寒幽和蕭蘭交換了一個眼色,站起身道:“殿下雖然是恪守孝道,可是如今皇上聖聰被小人蒙蔽,若是不幸讓雍王登基為帝,那么必然窮兵黷武,大雍從此不得安寧,殿下若是能夠下了決心,我們必要擁殿下登基,皇上年事已高,不如好好安養,殿下以為如何?”

  李安語氣軟弱地道:“可是如今我們勢力太弱,六弟去了邊關,禁軍也難以控制,這可怎么辦呢?”

  李寒幽微微一笑道:“這一點門主已經有了安排,只要殿下首肯,我們鳳儀門便要冒險行事,殿下放心,我們必然會小心謹慎,一舉功成。”

  李安終於吞吞吐吐地道:“你們有什么計劃?”

  李寒幽得意的一笑道:“殿下放心,我們已經有了妥善的計劃,只需要數月時間就可以讓殿下繼位,不過殿下這些日子可以謹言慎行,以免觸怒皇上,若是皇上廢黜了殿下,只怕我們也只能黯然收手了。”

  李安臉色一紅,道:“本王必定謹慎,可是還得小心行事,最好等到齊王回來再說。”

  李寒幽淡淡一笑道:“殿下放心,這件事情我們早有準備,齊王殿下最遲十月也能夠回來,到時候正是我們發動的最好時機,現在我們也要趁這段時間布局,太子殿下也想把雍王的勢力一網打盡吧?”

  這時魯敬忠淡淡道:“鳳儀門如此重視殿下的大業,卻不知道對殿下有什么要求。”

  李寒幽微微一笑,道:“還是魯少傅明白事理,其實我們要求也不高,若是殿下繼位之後,肯立我蘭師姐為後,那么我鳳儀門必定全心全意為殿下效力。”

  李安面有難色地道:“崔氏從無失德,又為我撫育世子,我怎能無故將她貶斥。”

  李寒幽道:“殿下,從前您不肯廢了崔氏,是因為皇上的緣故,現在皇上已經不再支持您了,您若不肯答應我們的條件,我們又何必冒這樣聲名盡毀的風險呢,再說我們只是要您立蘭師姐為後,可沒有說讓您一定貶斥崔氏,作個貴妃也還是可以的。”

  看著李寒幽嘴角的冷笑,李安心中明白,若是自己答應了這個條件,那么崔氏和世子是絕對沒有希望活下去了,他怎能忍心如此。李寒幽看他猶豫,也不強迫,道:“殿下好好想想吧,這件事情並不急迫,您和魯少傅可以慢慢商量。”說罷,她站起身來告辭道:“臣妾還有事情要做,請殿下仔細想想,事情決定之後,可以告訴我蘭師姐。”

  看著李寒幽和蕭蘭的背影,李安氣得摔碎了茶杯,氣衝衝地道:“少傅,你說,他們哪裏把我看在眼裏,我若是答應了這個條件,只怕就成了她們手中的傀儡了。”

  魯敬忠神色冷厲,半晌才道:“殿下不必擔心,這件事情還有轉圜餘地,她們漫天開價,殿下也可以落地還錢。”

  李安猶豫了一下道:“少傅,如今孤是自身難保,不若就犧牲了崔氏和世子吧,若是雍王繼位,她們母子只怕只有一死,咱們和鳳儀門商量一下,我可以廢黜太子妃,然後將世子封個王位。”

  魯敬忠心中冷笑,太子果然是無情之人,這樣就要拋棄妻兒,可是他面上卻沒有流露出鄙薄的意思,淡淡道:“殿下雖然現在可以犧牲太子妃和世子,博得鳳儀門的全力相助,可是若是日後蘭妃立了皇後,她的兒子做了太子,那么只要殿下您不合她們的心意,她們就可以殺了殿下,立蘭妃之子為帝,到時候殿下只怕會後悔莫及。”

  李安苦笑道:“可是我若不答應,只怕現在她們就要棄我而去,我豈不是成了雍王的階下之囚么?”

  魯敬忠陰險的笑道:“殿下過慮了,現在就是殿下想放棄儲位,鳳儀門也不願意呢,雍王擺明了不想和她們合作,如果沒有殿下,她們就不能名正言順的躋身朝堂,所以只要殿下強硬一些,鳳儀門絕對不敢和您翻臉的,不如您拒絕此事,就說可以封蘭妃為貴妃,而且暫時不立儲君,若是蘭妃之子才能卓著,可以立他為儲,先拖延下去,等到殿下登基之後,也就由不得他們了,畢竟若沒有殿下的支持,那些朝中重臣可不會支持鳳儀門的謀反呢?”

  李安這才眉開眼笑道:“還是你說得不錯,那么孤就這樣和蘭妃說。”

  魯敬忠恭謹地道:“殿下也要去安慰一下太子妃才是,這件事情若是給太子妃知道,只怕會很擔心的。”

  李安點頭道:“你放心吧,對了,東宮的官吏已經都來覲見了吧?”

  魯敬忠笑道:“已經來了,殿下雖然暫時不能理政,可是這些官員還是應該選好,這樣也好不致讓人看出皇上已經對您生出不滿了。”

  李安點點頭道:“這些事情你處理吧,我去看看太子妃和世子,這段時間,可是讓她受了驚嚇了。”

  李安剛走到後宅,只見一些三兩成群的少婦從裏面出來,這些女子身邊都有侍女仆婦相陪,見到李安,便都行禮叩見,一個王妃身邊的侍女上前道:“殿下,這是東宮新選的官員的內眷前來拜見王妃。”

  李安點點頭道:“原來如此。”也不多說就要去見王妃,可是沒走幾步,就看見一個身穿誥命服色的少婦容顏秀美,儀態萬千,李安不由心中癡了,這個女子他可是認得的,只是當時他迷戀了上淳嬪,所以沒有對她動手,這次東宮選官的時候,他看見劭彥的名字便不由自主的畫上了,雖然當時未必有明確的想法,可是也有將他們夫婦籠絡到身邊才好下手的想法,想不到這么快就見到了霍氏,半年多不久,她出脫的更是秀麗,尤其是那種溫柔如水一般的氣質,讓人見了又愛又憐。李安故作鎮定的看著這些命婦離去,眼中閃過一絲光芒,若是夏金逸在此,必然立刻知道他的心意,可是現在自然沒有人能夠幫他安排了。

  匆匆的安慰了王妃幾句,李安回到書房,此刻這裏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他想著自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動手,現在正是緊要關頭,可是再想想,其實如何安排奪位根本用不到他出力,鳳儀門和魯敬忠會全盤計劃的,自己只要照做就行了,這種事情沒有人比他們更擅長,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散散心,也好彌補一下這些日子的心驚膽戰呢。

  反復掙扎了很久,李安終於還是忍不住,這些日子又是齋戒,又是軟禁,他已經很是苦悶了,回到王府中雖有歌女舞姬,可是他卻沒有絲毫的興趣,這一年來的放縱,早就讓他對於那些俯首可得的女子失去了興趣。李安心中揣測著是否會造成麻煩,過了許久,他想起從前淳嬪不也是不願意,可是自己威脅利誘之後不就屈服了,只要自己許下給他的丈夫加官進爵,害怕這個女子不屈服么,再說,一個官員的妻子,就算父皇知道了也不至於太發怒吧。

  第二天,便收到一張太子妃的帖子,邀請她入府一會,霍氏倒也不覺的奇怪,昨日到太子府上覲見太子妃,就覺得太子妃心情不是很好,據說是因為除了太子的事情之外,她的一個心愛侍女死了,太子妃對霍氏十分親熱,而且很讚賞霍氏送給太子妃的繡品,所以霍氏倒也不覺得奇怪,何況自己的丈夫是東宮侍讀,自己若是能夠得到太子妃寵愛,那么對於丈夫總是沒有壞處的。所以霍氏欣然而往。

  在幾名宮女的引領下,霍氏被帶進了一間雅致的樓閣,她心中有些奇怪,怎么這裏不像是王妃的寢宮,雖然雅致,卻少了幾分氣勢,一走進花廳,霍氏頓時嚇得驚叫出來,這是一間十分華麗的私室,地上鋪著厚厚的毯子,四周都是華麗的陳設,房間一角擺著一張寬大的床榻,四周罩著粉紅色的紗帳,而四周墻壁上卻都懸挂著精美春宮圖,霍氏只是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她心中充滿了恐懼,正要退出去,卻見房門處站著一個一個男子,霍氏認出了那人正是太子殿下,心中一凜,對於太子的事情,雖然還沒有沸沸揚揚,可是她還是知道一些風聲的,她強忍著恐懼道:“臣妾誤闖此地,還請殿下見諒。”

  李安曖昧的一笑道:“是我派人請你來的,怎會不見諒呢。”

  霍氏大驚道:“殿下,這於禮不合。”說著就要向外走去。卻被李安一把抱住,李安練過武功,輕而易舉的將她攔腰抱住,霍氏還要掙扎,李安突然惡狠狠地道:“你信不信我立刻派人去殺了你的丈夫。”霍氏手一軟,眼中閃過驚懼悲哀的神色。李安已經冷冷道:“你若是順從孤,那么你的丈夫就能夠青雲直上。”

  霍氏心神已經失守,李安趁機將她拖到床榻之上,粉紅羅帳垂下,從裏面傳來了低低的哭泣聲。

  第二天午後,當霍氏上了轎子返回家中的時候,一雙眼睛趁著霍氏出入的短暫時刻將她打量的清清楚楚,眼中閃過一絲無情的光芒。

  不久之後,董缺已經回到了寒園,將掩蓋身份的偽裝卸下之後,冷冷道:“太子已經得手了。”

  我輕輕搖動著折扇,道:“可以肯定么?”

  董缺露出一絲笑容道:“這種事情沒人比我更加清楚,這個女子絕對是被太子盡情蹂躪過了。”

  我笑道:“這點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判斷的,你說霍氏會怎么樣。”

  董缺露出一絲同情的神色道:“按照太子的習慣,暫時是不會厭倦的,所以霍氏就要想要自殺也不可能,我看到她的神色,欲哭無淚,但是卻沒有死志,我想她暫時不會尋短見的,而且這個霍氏恐怕不是威武不能屈的女子。”

  我淡淡道:“你說她會告訴丈夫么?”

  董缺搖頭道:“這種事情,短期之內她是不會說的,而且劭翰林是個有些古板的讀書人,很難原諒這件事情,我想,她不會這么愚蠢的。”

  我微微一嘆,道:“其實我是可以告訴這個女子小心的。”

  董缺冷冷道:“公子,這種慈悲心可是沒有用的,就是你提醒了他們夫妻,他們也只會當你構陷太子,還會打草驚蛇。”

  我苦笑道:“這道理我也清楚,所以我冷眼旁觀這場悲劇。董缺,我現在真的覺得從前給你的任務太殘酷了。”

  董缺默然良久道:“這是我自願的。做出這種事情的是太子,和我們有什么關係?”
咶咶 發表於 2007-12-24 22:15
第三部 奪嫡風雲 第二十一章 局勢突變


  我微蹙雙眉,看著眼前的戰報,這是雍王的情報網傳回來的消息,正式的軍報還要等幾日才能到達。

  「七月十六日,齊王巡邊至鎮州,北漢軍叩關,齊王領軍出戰,初戰告捷,七月二十一日,飛虎將軍石英兵至,齊王堅守不出,待石英兵退,王出關擊敵,遭鬼面將軍譚忌伏擊,敗退。七月二十六日,石英叩關,王示弱於先,誘使敵軍一部攻入城池,聚殲之。八月三日,兩軍戰於城關,鳳儀門凌羽偽裝成敵將侍衛,暴起刺殺譚忌,譚忌重傷,北漢敗退。八月十四日,證實北漢已經收兵,齊王上書報捷。」

  我放下情報,憂心忡忡地道:「想不到齊王殿下如此之快的就穩定了邊關,看來很快他就會回來了。」

  雍王和昨日剛回到長安的石彧石子攸對視了一眼,石彧說道:「殿下可以上折要求齊王暫時不可回京,隨雲為何這樣憂慮。」

  我歎息道:「齊王這樣快就平定了邊關局勢,鳳儀門用了很多心思啊,軍中刺殺大將,是何等危險的事情,如今兩國敵對,不似從前中原爭霸,只要將領一死,兵士多半投降,兩軍將士皆有效死之心,大將受傷,必然是拚死攻擊,鳳儀門這個弟子縱然能夠逃生,恐怕也是九死一生,鳳儀門已經是迫切的需要齊王回來參與兵變了。」

  石彧蹙眉道:「隨雲是說,如果殿下阻止齊王回來,她們會鋌而走險。」

  我苦笑道:「若是她們鋌而走險也就罷了,問題是怕她們懷疑皇上目前根本就沒有下定決心廢黜太子,有一件事情我們雙方都清楚,齊王雖然是太子殿下的支持者,可是如果不是皇上心意如此,齊王是不會鐵了心支持太子的,齊王,從某種意義上說,更加是一個忠臣,這也是這次皇上去黃陵帶著齊王護駕的一個原因。雖然沒有齊王對我們更方便,可是如果我們得到了皇上的支持,那麼齊王就不會給我們造成太大的麻煩,所以如果我們堅決阻止齊王回京,鳳儀門主是絕對不會想不到這件事情的。」

  雍王眉頭深鎖道:「本王預計,數日之內,齊王就會輕騎回京,若是我們不能阻攔,那麼京中局勢就會不可收拾,這樣一來只怕軍方會損失慘重。」

  我又拿起一張紙道:「還有一件事情,葉天秀通過殿下的渠道,給慶王殿下報了平安,可是慶王殿下大怒,已經派了一些屬下前來京城。」

  雍王歎了口氣道:「真是麻煩,慶王總是這樣衝動,如果當初不是因為那樣衝動,怎會被貶斥到東川。」

  我淡淡一笑道:「以臣看來,慶王倒是聰明人,若是留在京中,鳳儀門必然處處為難,還不如遠走高飛,為一方諸侯鎮守的好。」

  雍王和石彧相視一眼,露出一絲尷尬和歉意,我心中一動,道:「可是有什麼哲不瞭解的地方。」

  雍王看了一眼石彧,石彧苦笑道:「有一件事情,殿下和我早有懷疑,慶王的武功有些近似魔宗的路數。」

  我心中一震,道:「難道是北漢魔宗。」

  雍王答道:「事實上,魔門並非是一個整體,據說京無極離開中原的時候,有很多魔門弟子脫離了魔宗滯留在中原,他們擅長隱匿,而且我們也不想過於逼迫魔宗,免得激怒京無極。」

  我淡淡一笑道:「這也是皇上和殿下不敢信任慶王的緣故吧。」

  雍王苦笑道:「正是如此,本王不敢確定他為了復仇可以做到什麼地步。」

  我疑惑地道:「若是如此,東川可是要地,皇上和殿下不擔心麼?」

  雍王微微一笑道:「慶王若是不想謀反,在東川自然是可以為所欲為,可是若是有了反意……」

  雍王含笑不語,我也識趣的不再多問,看來慶王身邊有人監視控制,這大概是皇室內部也很少有人知道的秘密了,可是問題還是存在的,我問道:「殿下可否勸阻慶王來京呢?」

  雍王想了一想,道:「本王寫封書信,就讓苟廉兼程攔阻,他定有法子說服慶王不要進京。」

  我歎息道:「可惜齊王沒有那麼好打發。」

  過了數日,果然在太子和一些大臣的建議下,齊王奉詔回京述職,這已經是意料中的事情,所以雍王也沒有阻止,不過雍王殿下已經下了決心即使引起鳳儀門主的懷疑也要阻止齊王進京,我心中已經在盤算一場刺殺,這樣一來,可以讓齊王暫時不能介入皇儲之爭,即使有些嫌疑也說不得了,總比讓齊王的大軍和雍王的軍隊開戰好的多。

  正在我和雍王、石彧商量如何安排刺殺的時候,一名侍衛卻進來稟報道:「殿下,齊王遣來密使求見殿下。」我們聽了都是一愣,齊王怎會派遣密使來見,無論如何,齊王的使者不能不見,雍王就在書房接見,石彧和我左右侍立。

  不過片刻,一個驍勇的齊王親衛走了進來,見禮之後,遞上一封書信,雍王看後神色一動,將書信遞給了我,我一看,卻是齊王邀請雍王殿下在八月二日,在距離長安百里之遙的一處佛寺密會。雍王淡淡道:「請轉告齊王,本王必定與會。」

  信使走後,石彧猶疑地道:「齊王殿下的舉動太不尋常了,殿下真的要去麼?」

  雍王道:「若有機會讓六弟改變立場,本王冒些險也是值得的。」

  我卻一搖折扇道:「殿下,齊王性子不是知難而退的人,恐怕他不會改變立場,不過這倒是一個好機會,若是太子的人知道殿下和齊王私會,那麼他們就不敢完全信任齊王了,那麼至少可以減輕我們的壓力。」

  雍王猶豫了一下,道:「這離間之策用是用得,可是我擔心六弟會懷恨本王。」

  我笑道:「齊王本來就是和殿下作對的,就是多些恨意也沒有什麼,倒是太子和齊王本就有了嫌隙,這樣一來,正是損人利己的好法子。」

  雍王意動道:「可是要秘密將消息傳出去給太子知道。」

  我淡淡一笑,道:「憑著鳳儀門的本事,只要殿下故意裝作十分謹慎小心,是一定會有人監視的,到時候我們正可以讓她們遠遠看見,因為不能得知事情,到時候自然是往壞處想了。」

  雍王淡淡一笑道:「若是能夠讓六弟置身事外,那麼就什麼都值得了,六弟乃是將才啊。」

  九月二日,黃昏,雍王輕車簡從的離開了長安,隨行的除了百多名先後出城會合的侍衛之外,還有我和小順子,我堅持隨行實在是有些好奇齊王的用意,而且臨機應變也需要我的決斷,至於小順子,要是沒有他保護,我怎麼能放心這樣的遠行呢,這種情況下,除了鳳儀門主親自出手,我相信可以確保安全了。

  齊王指定的約會地點是一個十分荒涼的破廟,已經沒有人主持,我們到的時候已經是天明時分,齊王的近衛已經將這裡打理的乾乾淨淨,四周戒備森嚴,卻是人人便裝,除了停在廟旁邊的一輛馬車之外,毫無引人注意之處。

  雍王的近衛趕到之後迅速布下防線,雙方帶著敵意的對峙,恰好形成一種力量的平衡,將這裡圍得水洩不通,我看了小順子一眼,他會意的站到可以將小廟全部收到眼底的位置,這樣一來,可以不讓有人侵入到可以見到廟中情景的位置。我則隨著雍王走進小廟。已經打掃的纖塵不染的廟堂之內,破舊的佛像之前,一個錦衣男子負手而立,傲然仰首,注視著佛像。我停住了腳步,現在的齊王和我從前所見的又不相同,四年之前,南楚的第一次見面,他是霸氣凌雲的大雍親王,渾身殺氣,令人退避三舍,第二次見面,他身中毒傷,奄奄一息,可是卻顯露出他豪爽的一面,第三次雍都相見,他是一片熱誠,若非有些感動,我怎會準備借他脫身。此後的日子,我在雍王府和太子一方鬥得風起雲生,齊王雖然是太子一黨,可卻是備受壓抑,不能回到軍中,縱然是囂張霸道,也難脫幾分失意,從前的霸氣漸漸消退,今日一見,或許是邊關大戰的洗禮,已至而立之年的齊王殿下也有了一種含蓄雍容的霸氣,有些酷似當年的雍王。

  我在這裡胡思亂想,雍王已經上前道:「六弟,我來了,不知道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

  李顯緩緩轉過身來,面上露出淡淡的微笑道:「二哥如今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是麼?」

  李贄神情一凜,沒有說話。

  李顯背過身去,道:「這九五之位誰不想要,如今大哥自己作孽,現在又是疑神疑鬼,看來這皇位遲早是二哥你的了。」

  李贄緩緩道:「若是你肯真心相從,我待你還如從前一般。」

  「從前一般?」李顯哈哈大笑道:「從前我少年時候仰慕於你,進入軍旅,若無二哥教導,只怕我沒有幾日,可是我總是想擺脫二哥的陰影,所以我沒有緊跟在二哥後來,而是成了今日的齊王,可是二哥,我或許放蕩,或許愚蠢,可是我不是朝秦暮楚之人,既然我扶保了太子,那麼就是死也不會背叛。」

  李贄壓抑不住怒氣道:「若是大哥陰謀叛亂,你也要跟著他胡作非為麼?」

  李顯神色一愕,轉而恍然道:「原來如此,二哥你是想迫使大哥叛亂,這樣你才可以名正言順的成為儲君。」

  李贄歎了一口氣道:「六弟你一向聰明過人,我是很佩服的,可是你為什麼不肯稍做掩飾呢,如今箭在弦上,只怕我不能讓你進京了。」

  齊王卻是淡淡一笑道:「二哥放心,我不是蠢人,如今的局勢我很清楚,你要做什麼,我不會阻止,也不會告訴大哥,但是除非大哥真要犯上作亂,否則我是不會背叛他的,若是二哥不信,外面的馬車裡有一個人,二哥見了他就會相信我不會將今日之事說出去的。」

  雍王神色一動,看了我一眼,始終沉默不語的我退了出去,走到馬車前面,掀開車簾,只見車內一坐一臥乃是兩個人,坐著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神色恭謹,而躺在那裡的是一個相貌清秀的少年,膚色微黑,雖然在昏睡之中,卻是神色不安。中年人低聲道:「這是我家少主姜海濤。」我呆了一下,笑道:「在下江哲。」

  那個中年人欣喜地道:「您就是江大人,方將軍帶回您的藥,我家少主傷情已經穩定多了。」

  我寬慰道:「閣下放心,現在雍王殿下還在裡面等在下回報,請閣下稍侯。」

  回到廟中,我敬佩的看了一眼齊王,走進雍王身邊低聲道:「是姜侯爺之子。」雍王神色大變,驚訝的看著李顯,李顯神色冷傲,卻是一言不發。雍王神色變得柔和,道:「你可知這件事情你既然已經插了手,那麼就有了把柄在我手中,這件事情傳出去我還罷了,太子和鳳儀門可是不會放過你的。」

  李顯冷淡地道:「我不管他們怎麼想,這個孩子叫我一聲表叔,我若束手旁觀,也未免太無情了,不知道二哥有沒有這個膽子接手這件事情。」

  雍王突然輕施一禮道:「六弟你的俠義之心本王自愧不如,你放心,既然這個孩子已經到了長安,那麼我定然會盡力而為。」

  李顯轉過身去道:「好了,你帶走他吧,等到他毒傷痊癒之後,你若不方便將他送回去,就來告訴我。」

  李贄深深的看了一眼齊王,道:「你真的不肯改變主意麼?你可知一旦大局已定,你我就是生死相見的結局。」

  李顯微微一笑,笑中滿是嘲諷,冷冷道:「多謝二哥美意,就是我投了你,你當真信得過我麼?」

  雍王一滯,說不出話來,他是很想說信得過齊王,可是想到齊王多年來和自己屢次作對,想到齊王妃秦錚,終於軟弱地道:「我相信六弟會有法子表示自己的誠意。」

  李顯側過身去,低聲道:「錚兒雖然有不好之處,可是她總是我的妻子,我孩兒的母親,李顯不才,也不能殺妻以求富貴。」

  李贄深深歎了一口氣,道:「那麼六弟你好自為之。」說罷轉身走出了廟堂。我看了齊王一眼,行禮道:「從前哲只道殿下豪爽,今日才知您敢作敢為,還請殿下今後小心行事,太子昏庸,鳳儀門野心勃勃,殿下何必為她們殉葬。」

  李顯看了我一眼,淡淡道:「隨雲之才天下無雙,若是我當日狠心殺卻,只怕就不會今日的下場。」

  聽到這裡,我心中有些淒然,只聽這句話就知道這個高傲的親王已經放棄了掌控命運的機會,情願滅頂在這場血腥的奪嫡之戰。可是我卻無能為力,到了這種時候,無論齊王是怎樣的人,雍王和我都不可能放手了。若非是今日相見已經可以離間齊王和太子,我是絕對不會讓齊王返回長安的。

  告辭離開,上了馬車,雍王已經是面如寒霜,馬車啟動,他沒有說話,良久,才淡淡道:「齊王可惜了。」

  我心知李贄已經動了殺機,可是也聽得出他語氣中的深深遺憾,這是前幾日我們商量刺殺的時候所沒有的,便說道:「殿下放心,齊王看來是不會隨著太子謀反了,至少殿下不用擔心齊王的大軍會發難了。」

  雍王搖頭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若是不能確實的控制住老六,本王是絕對不能放心的,隨雲可有什麼什麼法子。」

  我心中轉了千百個念頭,終於遺憾的搖頭道:「除非殺了齊王,臣也沒有辦法可以控制住他。」

  雍王輕輕一歎,不再說話,我這才又道:「除非是讓齊王暫時生場重病,沒有齊王親自指揮的軍隊就如同沒有首領的群狼。」

  雍王神色一動,道:「先看一看,不過要做好準備,總不能臨陣磨槍。」

  我微微一笑,道:「就不知道鳳儀門會怎麼想了?」

  雍王的車駕遠去之後,齊王的近衛首領走了進來,稟報道:「殿下,我們也該走了,若是這件事情給太子知道,恐怕太子是要生疑的。」

  李顯點頭道:「這也顧不得了,我已經盡了臣子和兄弟的情義,若是太子生疑,我也是無可奈何。」

  那個近衛突然道:「殿下,屬下不敢置疑殿下的決定,可是那個人真的值得您如此忠心麼?」

  齊王面色一寒,道:「這不是你該說的話。」

  那個近衛神色惶恐,但是倔強的眼神卻是絲毫沒有改變,李顯看了他一眼,歎息道:「太子本性顯露,我也是十分失望,可是如今我已經是騎虎難下,縱然是他無情,我不能無義,無論如何,從前沒有太子提攜,我絕對沒有今天的成就。」

  就在齊王的車駕出發之後不久,從不遠處的一座小土山之上,站起一個布衣女子,雖然是荊釵布裙,卻是明艷不可方物,她望著齊王的身影,冷冷一笑,可是雖然是如此寒冷的微笑,在她那張如同初升朝陽一般燦爛耀眼的花容之上,卻是顯得那樣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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