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宋帝國征服史 作者:cuslaa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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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fooxx 2012-2-3 09:05:5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8 94235
ffooxx 發表於 2012-2-5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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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國征服史:正文 第二十三章 傳承(五)


大宋洪武三十九年二月初二。丁巳。【西元1164年2月25日】

    北京順天府。

    「六叔終於可以出來走動了?」

    岐王府邸的書房中,趙師弘放下拿在手上把玩的一具船隻模型,向給他帶來最新消息的吳陸問去。

    服侍了趙師弘父子兩代的老內侍謙卑的點了點頭:「今日早朝後,太子便入宮覲見了官家。出宮入宮都是自己走的,看起來已是大好了。」

    「是嗎?」趙師弘輕聲笑了笑:「即是如此,那十九叔和二十一叔他們終於可以消停一下了。」

    吳陸不屑道:「就算太子有什麼不測,也輪不到越王、黎王他們出頭!區區貴人、婕妤的兒子,也配爭奪帝位?!」

    「也不能這麼說!有皇爺爺的血脈,當然有資格奢望一下皇位!」趙師弘笑著,「誰叫他們離著紫宸殿那麼近呢!」

    去年年中,太子趙伯銘突發惡疾。先是胃痛吐血,繼而便中帶血,而後就是臥床不起,數日間已是奄奄一息。整件事讓人不禁聯想到當年懿文太子的猝死。不過在天下諸多名醫的看護治療下,趙伯銘終究還是挺了過來,

    只是他一病半年,京中的政局全都亂套了。今上年近七旬,雖是看著康健,但說不定哪天就要倒下去。而繼承大統的太子又是重病,就連當時照顧他的御醫們也不敢保證太子能否康復。京城內外都是人心惶惶。不少朝臣上書提議召回幾名已經分封在外的皇子,以防不測。不過。皇子們的封地遠在海外,一來一回都要小半年。召回他們,其實是緩不濟急。

    趙瑜為君建制近四十年,與歷史上的其他皇帝比起來,他不但在坐在皇位的時間上排在前列,連後代子嗣數量也絕對算得上是多子多孫的一個。在洪武朝,活到成年的皇子有十七個,尚未成年的還有三個,而現存的公主也有十八人,多半已經嫁了出去。如果連同曾經夭折的子女一起算進來,趙瑜的皇子公主們的班輩都排到了近三十。

    自從七年前,趙伯銘被立為太子,以二皇子晉王趙伯誠、四皇子魯王趙伯瀚為首,有可能威脅到他的位置的皇子們都被分封了出去。除了趙伯銘外,留在京城中的還有沒有分封的幾個皇子,都是因為年歲不到,才沒有出外。

    如今在京城中,最小的皇二十九子是趙瑜五十七歲時所生,現在還不滿十歲,而最大的一個皇十九子則跟趙師弘年歲相當。他們雖然都有王位在身,但還是沒有受到分封。在分封之前,至少要把繼承王位的世子生出來,養到七歲。不然,若是他們剛到了封國便因水土不服而病死,那剛剛分封出來藩國也就絕了嗣,那就成了個笑話了——這在過去的三十多年裡,不是沒有發生過。

    不過他們本是為了日後藩國的安穩。才留在京中。但離著紫宸殿中的九龍寶座如此之近,又有誰會想去萬里之外的藩國?故而越王、黎王,也就是趙師弘的十九叔和二十一叔,就在太子伯銘重病的那段時間,上竄下跳了好一陣。

    「只是現在六叔終於病癒。十九叔和二十一叔他們肯定要吃苦頭了。如果我是六叔,絕不會動手打壓。只會請皇爺爺及早將他們分封出去。皇爺爺為了安六叔的心,也肯定不會拒絕。就不知會分封在哪裡?」趙師弘自言自語,從書架上取下了一副天下輿圖,讓吳陸幫忙展開,手指在海外的幾個藩國大區中劃著,「東瀛已經沒地了。麻逸諸島也分光了。金洲雖然還有些空地,但離著海門太近,說不定要到天竺做佛國天王了。」

    「大王,其實……」吳陸欲言又止,神色也有些微妙。

    趙師弘看了看他,搖了搖頭。他知道吳陸想說什麼。

    有一句話叫做長孫猶子。真要說起繼承權來,趙師弘這名嫡長孫的排位還在那些非嫡出的皇子們之上。而且他封王也有近二十年了,地位穩固。同時在軍學中的幾年表現也很出色,雖然比不上第三名畢業的太子趙伯銘,但隱姓埋名取得第十名成績的趙師弘,也是傲視同儕。有資格拿到御賜軍刀的一人。

    若說趙師弘對大宋皇位不動心,那時不可能的。如今的大宋,是中國有史以來人口最多、土地最廣、國力最為強盛的一個王朝。身居九重之上,億萬子民跪伏於下,如此威儀,就算是天上的神明都比不了。趙師弘不可能不心動。但眼下的局面,越早跳出來,就越沒有機會——猛獸受傷時才是最危險的時候,他六叔如今因為身體的緣故,地位不穩,定然會採取強硬手段來打壓出頭之鳥。趙師弘就是算到了這一點,才在這半年裡,安安分分的做自己的事。

    洪武天子每日習武不輟,習練自創的太極拳,身體康健如少年一般。故懿文太子,趙師弘的生父沒能熬過他的父皇。如今的太子趙伯銘,看起來也熬不過他的父皇。趙師弘還年輕,有的是耐心。所要做的,是養好身體,以待將來。

    趙師弘看似毫無一絲野心,讓吳陸有著一點失望。

    趙師弘又看了看他,最後一搖頭,歎了口氣道:「再安心等一等。六叔今次實在病得不是時候……我那幾個堂弟也入不了皇爺爺的眼……」

    吳陸的眼睛一下亮了。趙師弘的話看似毫無條理,但卻一下戳中了趙伯銘的要害。一個身體虛弱的繼承人,是每一個皇帝都不想看到的。

    趙伯銘從各方面來說,都可以算是一個合格的帝王之選,才能、人望、資格都不缺。但他的幾個兒子,也就是趙師弘的堂兄弟們,卻是給人以虎父犬子的感歎。趙伯銘這次一病半年。身體虛耗很大。就算如今病癒,體質肯定也不比病前。如果日後他得即大統,很可能沒兩年就要傳位給下一代。所以現在在洪武皇帝心中考慮的,肯定就不僅僅是趙伯銘的問題,還有他的嫡長子師極的能力。

    趙師極的才具並不能說是凡庸,只要是通過長年累月的皇家教育學出來的皇室子弟,論才能,趙瑜的子孫們比起前朝的皇子皇孫們都要強上許多——只要比得不是吟詩作對、書法繪畫——他們學得不是詩詞歌賦之類的閒適之藝,而是開疆拓土,在海外藩國站穩腳跟的本事!

    不過,龍生九子,總是有些賢愚不肖之分。趙師極是太子趙伯銘二十歲那年所生,如今剛滿十八。現在正在軍學中學習。在學校中,他的成績只能算是中上,並不出眾。不過對於營造工事、堡壘方面的科目他卻是得心應手。

    而且趙師極八歲時,就親手打造了一個紫宸殿的模型,這些年來,他親手設計的建築模型有數百座,連趙師弘手上也曾經作為禮物收到過幾個,都擺在書房和客廳中做裝飾。而且據說他還跟著幾個營造師一起,設計了數座跨越黃河、桑干河的大橋藍圖,深得工程院營造學會的好評。從這一點看,趙師極其實更適合做個匠師。說不定日後還有衝擊大工之位的機會。

    不過如今洪武皇帝需要的並不是身為營造大工的皇孫,而是一個能延續宋室長治久安、繁榮昌盛的繼任天子。如果趙師極登基,工程院肯定興高采烈,但真正要歎氣的就是天下百姓了。

    吳陸被趙師弘點醒,腦子飛快得轉了起來。從官家的身體上看,說不定還能坐上十年皇帝。到那時,太子趙伯銘就算還健在,也已經近五十了,而趙師弘這個嫡長孫卻是正當年。從第三代入手,只要讓趙瑜考慮到這一點,趙師弘他不是沒有機會。

    「別想太多了!做得越多。錯得就越多,現在只要等著就行!」提醒了吳陸一句,趙師弘又搖頭歎了口氣。他知道吳陸的想法。雖是吳陸是東瀛土人出身,但自幼在趙伯安的身邊長大,對趙師弘父子忠心耿耿,總想著讓他更上一層樓。

    趙師弘又拿起方才被擺下來的模型:「你看看沈勝送過來這艘蒸汽輪船模型,做得多好?再有一年的時間,就能在天津港看到實物了!」

    也許做皇帝的本事,趙師弘還不為人知。但他投資和用人的眼光,已經得到了驗證。唐輝作為實用化蒸汽機的發明者之一,已經獲得了機械大工的身份。而沈勝的地位也水漲船高,只要今次他設計的蒸汽輪船能順利下水航行,船舶學會的主席台上肯定會給他留下一個位子。

    這幾年來,唐輝和閻卓當初各自發明的蒸汽機已經跟原型大不一樣,互相借鑒成功之處,經過了幾次改進,都是可以作為船舶的動力源來使用。所以都得到了天子封爵的獎賞。而作為唐輝和沈勝的投資人,趙師弘在蒸汽機和蒸汽輪船的這兩個發明中能佔有七成的利益,通過權利交換,他已經成為了海事銀行和兩洋商業協會的股東之一。

    就算日後無法成為大宋之主,不得不出海就藩。有著海事銀行和東洋、西洋商業協會股東身份的趙師弘,能得到銀行和商業協會更加優厚的支持。可以讓他在開國的過程中,少廢三十年的時間。

    ……………………

    三月初,北京城中心的長安大街上,一支向東而行的隊伍浩浩蕩蕩,這是藩王就藩時的儀仗。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千名胸甲騎兵,佩戴者馬刀和短槍。每一名騎兵都很年輕,看起來大多還不到十八歲。他們是士官學校的學生,不過當充任儀仗隊時,則有著天武軍的番號。

    位於京中的士官學校,三個年級總計六千學員。這些士官生,不但是日後是在大宋的百萬雄師中作為支柱的低層指揮官,同時在學習之餘也有著輪班護衛宮掖的任務。忠心而又狂熱的年輕人,比起那些在軍隊裡打滾了幾十年的老兵油子,當然會更加忠於職守。同時在,也是籠絡人心的一個妙招。

    「六叔果然還是沒有留手啊!」趙師弘站在街道邊的人群中。低聲輕歎著。今日要向東出城的,不是別人,正是在趙伯銘病重時,最為活躍的越王和黎王。

    「也到了十九叔和二十一叔就藩的時候了。六叔做得也沒人能說不是!」

    與趙師弘並排站著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與他長得有五六分相似,只是年紀小了幾歲,看起來有些稚氣。故太子趙伯安留下的子嗣有三人,中間的一個夭折,趙師弘唯一的一個一母同胞親弟就是現在站在他身邊的趙師齊,還在軍學中學習的他,有著平陸郡王的爵位。在軍學中,他的成績不差,而作為皇孫宗室,他的政治眼光則更高一籌。

    在趙師弘感歎他六叔下手之狠的時候,在他身邊觀禮的仕女們,卻紛紛湧上前去,尖叫著,向著街中丟出手中的手巾絲帕。

    就在天武軍的士官生們之後,千名全身重甲的騎士緊隨而來。這支重騎兵的隊伍分為銀甲、玄甲兩隊,各自騎在黑白兩色駿馬之上。長達丈許的長槍高高挑起,槍尖上垂下的絲帶,在風中飄揚。整支隊伍,隊列儼然,身上的戰甲威風凜凜,戰馬也是雄峻異常。他們護衛天子的御林軍,讓京中的仕女們尖叫歡呼的正是他們。

    「這些繡花枕頭!一群草包而已!」趙師齊是少年心性,對著御林騎士們這般招女孩子喜歡,忍不住有些嫉妒。

    「但這一千草包背後,還有五千精銳在。跟戍衛皇城的士官生們人數也差不了多少!」趙師弘說道這裡,突然帶著惡意的一笑,「如果他們要作亂,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攻到皇城中。」

    御林軍,由大宋數百諸侯派到京中的子嗣所組成,按照春秋的說法,他們都是公子、公孫。他們在京中的任務,一是求學,二是作為人質,象徵臣服,第三便是結交京中的各方勢力,為家國出力。早年,這些藩國紈褲子弟在京中到處亂竄,每日總要鬧出點事情來,惹得趙瑜有些惱火。但藩國的繼承人上京,是天子權威的體現,也不能趕他們走。所以模仿士官學校,成立了御林軍,將他們一股腦的塞了進去,讓公子公孫們在互相結交。

    不過御林軍並不是戰鬥隊伍,而是僅僅屬於儀仗性質。

    就像在現在行進在御道上的這千名。分作玄甲和銀甲兩個指揮。銀甲軍,覆蓋了全身的重甲都是鍍了一層銀,閃爍發亮。而玄甲軍則是一身的黑甲,甲上的黑色據說是用黃金製成。他們所騎乘的戰馬,也都有著大食天馬的血統,比起軍中慣用的戰馬,整整高出一個頭去。光鮮亮麗的裝束,也便極受京城百姓的歡迎。不但是在士民們的口碑中,就連詩歌、戲劇和小說裡,也頻頻出現御林騎士的身影。

    這樣的一支軍隊,戰鬥力並不算高。所有的野戰軍將士,都是對他們不屑一顧。繡花枕頭是常用的評語,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則是比較文雅的說法。若是當面對罵,空心草包,驢糞蛋子之類的稱呼也是經常戴在御林騎士的頭上。

    不過正如趙師弘所說,一千御林騎士的背後,卻還有著高達五千人的扈從。這些扈從都是從藩國的軍隊中被挑選出來,跟隨公子公孫們一起上京的精銳護衛。御林軍的軍營,位於皇城西北。五千扈從雖然不可能他們的主公一起去皇城值守,或是作為儀衛參見各項祭典儀式,但他們同樣駐紮在御林軍的軍營中,緊緊的與皇城相鄰。

    只要他們有心,憑著有利的地勢,趙師弘能幫他們想出一百種辦法衝進皇城中——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直接弄上一百多斤的開山炸藥,埋到皇城城牆底下,或是塞到從宮中延伸出來的下水道中。喝杯茶的功夫,就有了一扇攻進皇城的大門。

    當然,趙師弘說是這麼說,但他內心裡並不認為在京中流寓的公子公孫們真的會冒著風險來造反。就算他們成功,又能得到什麼好處?擁有王位繼承權的世子,同樣在國中能夠得到封地的藩國宗室們,根本沒有理由造反。

    趙師弘現在考慮的是他的六叔。通過出手懲治越王和黎王,趙伯銘將有些動搖的儲君之位,重新穩定了下來。但他的這番動作,不可能不影響到他在宗室們心中的形象。洪武皇帝的這位六皇子,很早以前就是因為與兄弟不睦,而被宗室們反對立為太子。雖然近年來多有改變,但現在越王、黎王之事一出,誰都知道,他僅僅是裝模作樣罷了,本質上還是那個高傲自負的趙六郎。

    皇帝也是人,趙瑜也不可能不顧念親情。雖然今次默認趙伯銘的動作,但也不可能不為他的其他兒孫著想。

    『一誤自誤啊……』趙師弘看著他的十九叔和二十一叔就藩的隊伍緩緩離開京城,心中卻是為他的六叔而感慨。

    『機會,說不定很快就要到了!』
ffooxx 發表於 2012-2-5 21:17
大宋帝國征服史:正文 第二十四章 西路(七)

    大宋洪武四十一年五月十三。乙卯。【西元1166年6月12日】

    莽莽大漠,烈日爍金。

    大馬士革雖與沙漠有著不短的一段距離,通過千百年來不斷修建的運河水道,還是個美麗的花園城市。但最近幾天,從東方沙漠中刮來的熱風,還是讓薩拉丁.尤素夫.阿育布感受到了太陽的威力。

    「薩拉丁……」

    施爾科叫著自己的侄子。比起自己的幾個兒子,施爾科更喜歡有著智慧和勇敢,同時以真理和正義為名的侄子。這個二十八歲的年青人,雙眼如鷹隼一般銳利,但溫和的笑容則讓他廣受同伴的愛戴,傑出的才能和個人的魅力,是阿育布家的驕傲。

    薩拉丁聽到屋中的聲音,從熾烈的陽光下,走回涼爽的室內,「叔叔!?你叫我?」

    施爾科微笑著,對侄子道:「不要太心急,站在太陽底下反而會熱壞身子。該來的總歸會來,不想來的,你站在屋外也不會來。」

    薩拉丁歎了一口氣,在一直都充滿自信的他身上,這是很少發生的一件事:「東邊的惡魔一步步的逼近。而穆斯林還在互相廝殺……」

    「真主會指引我們方向,我們只要做到我們該做的就可以了!」

    真主的子民如今形勢十分危急,從東面剛剛被趕過來的突厥部族,與在當地盤踞了上百年的突厥人,或大戰,或聯合,將原本就已經很混亂的伊斯蘭世界,攪得更加動盪不安。不過原本壓制阿育布家頭上,由突厥人建立起來的贊吉王朝,在混亂中失去了控制全國的實力,現任的蘇丹努爾丁突然暴斃,繼承人遲遲不決,讓阿育布家趁機取得了大馬士革的控制權。

    不過施爾科和薩拉丁並不是只能看到眼前東西的庸人,相反地,他們更看重的是,尤其是聖地被毀滅,聖物被搶走,東方惡魔的腳步越來越近的現在,穆斯林們已經沒有互相爭吵的時間了。在施爾科和薩拉丁的邀請下,大馬士革附近的城主和各個勢力的首領相繼到來,薩拉丁叔侄打算先將周圍的小勢力整合起來,再籍此去說服更遠一點的塞爾柱和法蒂瑪等王朝。

    霍姆斯的使節來了,哈馬城的使節來了,阿勒頗城的也來了。到了黃昏時,麥綏葉德城的瘋狗也派人來了。

    「是尼扎裡耶派!」

    「想不到尼扎裡耶派也到了!他們是什葉派中最狂熱的一派。穆斯林、基督徒、猶太人,沒有他們不殺的目標。霍姆斯的城主、哈里發阿米爾,十字軍的黎波里王雷蒙二世。耶路撒冷王康拉德,前兩年還刺殺過努爾丁。沒想到現在這群瘋狗也撐不住了!」

    「遠在東方的伊瑪目王國已經覆滅。尼扎裡耶派在波斯的鷹巢也被惡魔所佔據,如今就他們就只剩下敘利亞的麥綏葉德了。東方的惡魔不是他們能夠刺殺的目標,收到叔叔你的邀請,也只能來大馬士革一趟了。」

    尼扎裡耶派,在歐洲人那裡被稱為阿薩辛派。這個什葉派支系教派的創立者為哈桑,或叫做霍山,另外,他還有一個更為響亮的稱呼——『山中老人』。從屬於尼扎裡耶派的教徒都是狂熱的信徒,被**和罌粟所控制,以刺殺為武器,以此來保持自己的地位和勢力的穩固。

    他們在波斯建立了伊瑪目王國,被宋人稱為木剌夷國,同時在六十年前,山中老人還派出了不少信徒組成的軍隊,前進到敘利亞這個抵抗十字軍的第一線。在整個伊斯蘭的勢力範圍中,尼扎裡耶派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一個教派。

    不過由尼扎裡耶派建立的伊瑪目王國,在幾年前與中國派來的遠征軍的交戰中,卻是遭到了字面意義上的全軍覆沒。在遭遇到比一開始時的武裝遊行一般的行軍,稍顯強硬的抵抗之後,當時率軍遠征蔥嶺的主將寧易便下達了格殺令。在武裝到牙齒的大宋軍隊的刀槍面前。會動的是反抗者,不會動的則是訓練有素的反抗者,一概殺之無赦。

    強悍而無所畏懼,讓阿拔斯王朝的歷代哈里發們聽到名字就心驚膽顫的死士們,甚至沒能展現他們精妙絕倫的刺殺之術,就被寧易率領的遠征軍,殺了個一乾二淨。最終,尼扎裡耶派不得不逃出了他們佔據了七十多年的阿拉木特城堡,也即著名的鷹巢山城,連同附近一連串的山城和城堡,全數送給了宋人。

    與東方惡魔結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恨,尼扎裡耶派在敘利亞的謝赫拉希德丁.息南,一聽薩拉丁叔侄兩人要商議對付死敵的消息,便立刻派來了他的副手,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傢伙。

    「以真主的名義!虔誠的穆斯林要一起站到新月旗下,奪回我們的聖物和失土!」

    一進門,老傢伙就舉起攥緊拳頭的雙手,高聲呼喊起來。雖然老傢伙喊出的口號,是薩拉丁叔侄兩人今日邀請眾人的目的所在,但狂熱的語調讓薩拉丁不禁懷疑起拉希德丁的副手是否在來之前,曾抽過**煙。不過一提起被奪走的聖物,房中的每一個穆斯林都跟著老傢伙一起喊了起來,薩拉丁也不得不隨著大流。

    在尼扎裡耶派的使節鼓動下,屋中的每一個人都興奮的高呼著真主之名,恨不得立刻就拔出彎刀,給東方惡魔們送去死亡。不過薩拉丁叔侄兩人的眼神依然很冷靜。

    每一個從東方過來的穆斯林,都有去紅海邊痛哭聖地的殘跡。薩拉丁也不例外,但他不會衝動,他知道。要想與惡魔為敵,就必須擁有更多的盟友和軍隊。因為薩拉丁很清楚,能在一夜之間,毀掉了巴格達的軍隊究竟有多恐怖。他沒有親眼見到巴格達的毀滅,也沒有親眼看到聖地被劫掠,但他在兩年前,卻是親眼見證了一座城市的陷落。

    如山巒一般的戰艦,如同熱刀切割黃油,將法蒂瑪王朝引以為傲的三層槳帆戰船攔腰撞成兩段,在落水的槳手們的呼救聲中,又用如雷霆一般的火焰,將城市中的所有反抗抹去。一個白天的時間,三條戰船以及區區六百敵軍,就將一座繁榮的城市佔領並毀滅。而在事後,從亞丁港傳來的消息,薩拉丁方才得知。毀掉西奈半島邊的這座城市的,並不是東方惡魔的軍隊,而僅僅是一家商隊的護衛。

    西洋商業協會——薩拉丁從那名名叫阿布納的多嘴而貪婪的猶太商人的嘴裡得知了這家商業協會的名字。又用仇恨,牢牢的刻在了自己的心底。

    「東方的惡魔是個很可怕的敵人,我們需要更多的盟友,更多的軍隊。贊吉王國已經崩潰,我們先要將王國內的突厥人說服!」薩拉丁在眾人們面前說著自己的意見。

    贊吉王朝的第一任蘇丹贊吉一世,原本是薩拉丁家的家僕。可現在,贊吉王朝如今的蘇丹努爾丁已經是薩拉丁家的主君。而整個贊吉王朝,更推廣一點說,所有由突厥人建立起來的王國,他們開國國主原來的身份都是阿拉伯人的奴隸軍團的將領。不過現在奴隸翻身做主人,將阿拔斯的哈里發變成了漢獻帝。

    從敘利亞,一直到波斯,曾經屬於阿拉伯帝國第一王朝的地區,現在都有突厥人的身影,到處都是他們的王國。尤其是最近的二十年,在東方被宋人狠揍了一通後。原本居住在裡海沿岸的幾乎所有的突厥人,連同波斯人一起,都拚死逃到了西方。就像幾個世紀以前,毀滅了羅馬帝國的匈奴入侵,讓歐洲的原住民掀起向西遷徙的狂潮。

    在越來越擁擠的地盤上,屬於阿拉伯人的空間越來越小,屬於庫爾德人的位置也越來越少,同樣信奉真主的各個民族,現在用刀槍交談。這一點,讓薩拉丁叔侄兩人看得很痛苦。

    「什葉派和遜尼派要聯合起來。阿拉伯人,突厥人,波斯人,還有庫爾德人,也都要攜起手來。為了對抗真主的敵人,為了奪回我們的聖物,我們必須聯合起來!」

    「我們要去說服埃及的阿迪德,要去說服突厥人,如果有必要,還要去說服耶穌撒冷的基督徒。」

    「那些眼睛只能看到鼻尖的基督徒!你難道忘了他們二十年前在敘利亞犯下的罪行?!」哈馬城的使節驚叫道。

    「只要他們手上的槍能刺到東方的魔鬼就行!」薩拉丁的聲音沉穩如一,「如果要我在基督徒和魔鬼中做一個選擇,我寧可選擇基督徒。至少,我們可以與他們交談,而惡魔不行。」

    ……………………

    滄海茫茫。蔚藍色的大海,無窮無盡,讓人不禁感到自己的渺小。在港口中,如山巒一般雄偉的巨艦,在也無垠的海上不過是一片落葉,隨浪起伏。行船在海上,日復一日,都是永無止盡的波濤,沒有任何地標可以表識方位,除了天上的日月星辰,水手們沒有其他可以依靠。

    「還有多久才能到紅海港!」

    就算站在船帆的陰影下,何帆南也不得不瞇著眼睛。強烈的陽光從海面上反射回來,讓他的雙眼又紅又腫,淚流不止。

    「只要風向對的話,三天內就能到!」

    船長路明放下了手上的六分儀。便向船帆下移動。正午的陽光直曬頭頂,連木質的甲板都熱得難以站人。

    「三天?還要風向對?」何帆南嘴裡有些發苦,「若有著蒸汽機,根本就不用擔心風向的問題!」

    「校尉你是說那艘還沒出渤海,就給風吹得觸礁的蒸汽輪船。」路明哈哈大笑起來,「反正都是要觸礁,當然不需要看風向了……」

    何帆南搖了搖頭,路明這些年一直都在大南洋【印度洋】航行,走著紅海港到錫蘭寶石港的航線,消息並不是很靈通,「半年前,新型的蒸汽輪船已經從漢城直航天津了!不是東洋商業協會的爛貨,是我們西洋商業協會的船!」

    西洋商業協會在蔥嶺和天竺以西,是海上武力最強的一個勢力。控制了紅海的出入口,佔據了亞丁港,並理所當然的將其改名作紅海港。而在東面,也是將大食灣的封鎖。以天竺半島的最南端為界,還實際控制了五六個優良的港口。整個大南洋地區,無所不在的西洋商業協會,都是有著無數利益存在。

    西洋商業協會和東洋商業協會,在大宋有著很特殊的地位。兩個商業協會不僅僅是經營著商船隊和捕奴隊,甚至被賦予開戰權和統治權。有著戰艦,有著軍隊,其中士兵和軍官們還有著軍銜,甚至都在樞密院的軍籍簿掛了號。就像何帆南和路明,他們兩人即是西洋商業協會的僱傭兵,同時也是在戰時會被徵用的預備役軍官。

    路明拿出海圖,將方纔測算出來的經緯度在海圖上標上記號。從位置上看,的確離紅海港不遠了。

    在大宋國內流傳的天下輿圖上,有本土的路、省,有外藩的國號,但沒有被視為蠻夷之地的詳細區劃。只有粗略的地區劃分。向南越過吐蕃高原,那是天竺地區,向西出了蔥嶺,直到大食半島,是大食地區。再向西,是遠西、泰西。只有在真正詳細的軍用地圖上,才有詳細的城市和海港標誌。就算毀掉了聖地,徹底的被穆斯林們視為死敵後,大宋依然能源源不斷的收到遠西、泰西的地理情報。沒有祖國,只認錢財的猶太人,是最好交往的對象。

    何帆南低頭看著海圖,張開手丈量了一下與紅海港的距離,笑道:「到了紅海,一定要好好見識一下紅色的海水。博物學會在南京分會的會首,還要我給他帶回一壺紅海海水。看看到底是為什麼海水會變紅。」

    「沒用的,」路明搖著頭,「紅海看上去是紅色,但將海水舀起來卻是很清澈。俺在紅海來回了多少次,也沒看出個究竟來!」

    「到地頭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就算你弄不清,我也弄不清,但博物學會裡,可是有著幾千名學者呢!能給幾萬幾十萬種動物、植物定目錄,能勘探出國中每一處礦產。他們都弄不清的事,天下就沒人能弄清楚了。皇宋百科全書,第一個編輯成書的就是博物部。」說起皇宋百科全書,何帆南突然來了勁,「去年,皇宋百科全書成書,主持編纂的太子賞無可賞,官家便升了太子的嫡子做寧王。我跟你說,在皇宋百科全書中,最受官家喜歡的就是博物部……」

    只知道風向、海流的路明對博物一竅不通,只能聽著何帆南在那裡扯。等到何帆南終於收住話頭,路明終於可以插言,「到了紅海港之後,還要跟綠衣大食打交道。現如今,黑衣大食幾乎被毀滅,最大的勢力就是綠衣大食。不論入紅海,還是去崑崙洲,都少不得要提防綠衣大食的威脅。」

    「綠衣大食?就是埃及的那個?」

    雖然穆斯林開創的王國很多,但除了埃及法蒂瑪王朝和西班牙倭馬亞王朝的兩個王朝以外,大都承認一個共主,就是有著最後也是最偉大的先知血脈的阿拔斯王朝的哈里發。就如春秋時代的中國,天下只有一個王,但諸侯卻有無數。在百年前,突厥人入侵之前,阿拔斯的哈里發是伊斯蘭教教皇和阿拉伯帝國君主的合體。不過如今,巴格達毀滅,阿拔斯的哈里發連最後一片領地都失去,只剩下名義上的宗教權。不像法蒂瑪王朝和倭馬亞王朝的哈里發,還有著政權可以控制。

    不過對宋人來說,那些拗口的名詞只會讓他們咬到舌頭。同時,高傲的宋人也不認為他們需要分辨這麼多。又不是博物會學的學者,有必要去瞭解黃山的猴子和峨眉山的猴子到底有什麼區別?直接按照各個穆斯林王朝的旗幟用色習慣,分為白衣大食,綠衣大食和黑衣大食。

    佔據了西班牙的倭馬亞王朝,是最早於中國接觸的伊斯蘭王朝,曾經建立了橫跨泰西、遠西和崑崙州的龐大帝國,被稱為白衣大食。不過如今早已衰落,只剩下一點殘餘被趕到的泰西地區苟延殘喘,除了職方司中的少數情報官員以外,宋人根本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而黑衣大食,給中國的印象就深多了。大唐失去蔥嶺以西的土地,就是被黑衣大食所擊敗。而阿拉伯帝國的黃金五百年,也是在黑衣大食的統治下。現在,大宋的幾次西征,雖然實際上打的是僅僅以黑衣大食為共主的突厥人的王國,但用的名義,仍是攻打黑衣大食。

    至於綠衣大食,與中國打得交道並不多。佔據了崑崙洲東北部。除了路明這等長走紅海的老船長,像何帆南這樣能知道埃及和綠衣大食關係的,確很少見。

    路明點了點頭,「綠衣大食如今就只剩埃及的土地。而且他們現在在於基督徒打仗,已經有上百年了。」

    「我對無謂的戰爭沒有興趣。」何帆南並不像其他大宋將校,聽到戰爭就一臉興奮,「就讓天主和真主的羊羔們自己去殺好了。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上古神話,而廝殺百年,不知該說他們是虔誠呢,還是愚蠢!」

    「我要去崑崙州。不用大食商人在中間過一手,我們自己去捉崑崙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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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國征服史:正文 第二十五章 帝國(上)
    大宋洪武四十二年十一月初一。乙丑。【西元1167年12月14日】

    天津。

    提著精工打造的大號犀牛皮箱,路明跨上了蒸汽火車。由於路明選的是夜班車,車內乘客數量並不多。他選得這節車廂內的甚至就只有不到一半。車廂中安放的長條座椅正好可以讓路明舒舒服服的躺下來睡上一覺。天津至北京的這條線路不過三百餘里,明日凌晨應該就能抵達目的地。一覺醒來,一大早,就可以準時的到總社去報到。

    在空蕩蕩的車廂中,路明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將自己的行李箱丟上頭頂的置物架,坐了下來,展開在車站中買的幾分報紙,就著頭頂的油燈燈光,一張一張的翻看。每一份報紙上,連篇累牘的都是科學院葛梁濤大學士、地理學會的金徽成員,在赤道以南的海洋中發現了一座大洲、並繪製完成南天星圖後,於歸途中病逝的消息。

    從葛梁濤大學士少年時的同學和鄰居,到他的學生、同事,再到地理學會中的成員,直至葛大學士的家屬,各家報紙從各個角度,以最熱情和誠摯的文字,對葛梁濤的生平進行了詳細報道。並進行最為沉痛的悼念。而與葛梁濤大學士相對的,路明只有在皇宋新聞最後一面的中縫中,才能看到用著最小的八號字,才區區四行的何帆南校尉的訃聞。

    『果然!被食人生番吃進肚子裡終究是比不上光榮病逝啊!』路明搖了搖頭,為不幸的何帆南校尉歎了一聲,『希望地理學會的會刊上,不至於太過厚此薄彼。』

    尖利的汽笛聲突兀的響起,將路明下了一跳。雖然今天在天津港中,已經聽到了幾次這樣的汽笛聲,但路明還是沒有習慣這種刺耳的讓人心中發毛的聲音。聽見汽笛聲,車站月台邊送行的人們都一下退到了後面。轟轟的車輛啟動聲從車廂下傳了上來,從鋼鐵的車輪中,冒出了一股股熾熱的蒸汽,一下模糊了車窗外的畫面。

    火車的速度由緩而快,很快離開了天津站,透過雙層的玻璃車窗,看到黑夜籠罩下的站外,是一片如星辰倒映的萬家燈火,這是繁榮富庶的天津城的夜色。

    鐵路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走夜路。在鐵軌上行駛,一般來說,是不用擔心前面的道路上突然出現了陷坑或是障礙。在法理上,鐵路是屬於軍用馳道,與御道一樣,都是禁止閒人上路行走。如果有路人被來往的車輛撞死,那是活該,根本不會有任何賠償。而家屬敢於糾纏不清的,那就是舉家流放海外。從京津鐵路開始運行的這二十多年。只有一開始,有許多沿途的住家,在失去了親人之後又被流放海外。不過最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消息傳出了。

    有些寒冷的夜風從身後吹來,路明有些不快的回過頭,通向後一節車廂的通道門被打開,寒風正是從那裡吹進來,驅散了車廂中的暖意。經過二十多、近三十年的發展,一開始都是互相間隔的各節車廂,如今也被聯通了起來。從車尾就能一直走到車頭,讓一名檢票員可以負責整輛車內的工作。

    不過從車廂通道走出來的並不是檢票員,而是一個年歲跟路明相當,穿著藍色粗布袍服的中年人。從他身上的工作服,以及他的胸口別著的那枚銅質的齒輪徽章,他的身份應該是一名機械匠師。匠師進車廂後,回身先關上了通道門,阻斷了寒風的侵襲。

    路明很滿意的轉回身。比起在海外西洋商業協會的瘋狂和凶殘,中土的道德水平果然要高上不少。

    匠師從車廂中大步走過,像是要到車頭去。但當他經過路明身邊後,剛向前走了兩步,卻突然轉過身來。「路明?!」他的聲音中透著濃濃的難以置信和驚訝。

    路明聞聲抬起頭,只見兩步跨過來的匠師的相貌有些眼熟,但就是不知在何時見過。

    「路明!是路家的七郎罷?!是我,是我啊……」那名匠師一下站在了路明的對面,彎下腰,指著自己的鼻子,「蘇洪,蘇家的老2!」

    路明的神色從茫然漸漸轉成了驚喜,「蘇洪……蘇二哥!」他一下跳了起來,一把抓住匠師的肩膀,驚喜的叫道,「是蘇二哥!?」

    「對!對!沒錯!正是俺!」蘇洪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幼時的玩伴,少年別離,十幾年後竟道左相逢,這樣的奇遇一輩子也不一定能碰上一回。

    「多少年啦……想不到還能再遇上。」蘇洪拉著路明坐下來。上下打量著,連聲問,「現在過得如何?十幾年前聽說你從軍出海後,就再也沒消息了……怎麼,如今是在干海上營生?」

    「是啊!」路明點了點頭,他跟崑崙奴差不多黝黑的膚色,和一身的海上男兒的氣息,根本瞞不住人。「現在在西洋商業協會中討口飯吃,十幾年了,就算退役進了商業協會,也始終都在海上飄著。近幾年一直走南大洋的航線,家小都安在了錫蘭的寶石港。不過最近終於被調到京中的總社了,估計要在京中住上幾年。一家老小先送回了台州老家。等俺在京中定下來了,再將他們接上京來。」

    路明說完自己,轉問蘇洪道。「二哥你呢?當年你家搬到遼寧去後,俺就沒聽到你的消息了。這些年怎麼過得,怎麼現在在鐵路上?」

    「俺?俺家自搬到遼寧後,還是繼續進學,不過上的是工程技校,在閻卓大工那裡打了兩年下手,現在拉著我們的蒸汽機車,就有為兄的一點功勞。如今為兄在做隨車技師,維護和保養蒸汽機車。」蘇洪也將自己這十幾年來的經歷娓娓道來。靠進技術學校,參與研發,進入工廠,蘇洪的經歷,是大宋的匠師們的縮影。

    「隨車技師?」路明抬腳跺了跺車廂地板,「可玩意兒不好服侍啊。」

    蘇洪歎了口氣,「誰說不是呢?故障率高,常年要人跟著檢修。拖力也太小,若是以馬來計算,原來牽拉車廂的都是十六匹健壯的挽馬。而現在用來拉車的蒸汽機車,卻相當於八匹、十匹的水平。只不過,佔了便宜兩個字啊……」

    路明有些不解,「現在的蒸汽機車都是幾千斤重鋼鐵,怎麼會便宜?而且一路上都要燒煤,一趟就要幾百斤罷?」

    「有灤州煤礦在。用得煤炭根本就不算什麼。用馬還不是一樣?!每年光是用在京津鐵路上的草料,就比得上幾個騎兵營的消耗。京津鐵路是復線,來回加起來超過六百里的鐵道上,使用的挽馬整整有九百匹,而且每年就要換掉其中的十分之一!

    每年依靠鐵路賺得那點運費,都要填進去一多半。還不僅僅是京津鐵路,北京到潤州的京潤鐵路,潤州到遼陽的潤遼鐵路,平州到天津的平津鐵路,這些線路上總計起來共養有五千匹挽馬。一年就要更換五百匹,算一算這要多少支出?但換成了蒸汽機車。卻只要五十輛就夠了,而且只要修得好,用上二十年不成問題。省了多少糧食?多少人工?光是運營成本就節省了原來的**成啊!」

    說起自己的專業來,蘇洪口若懸河,「就因為運營成本降了下來,朝中最近已經在規劃修建新的鐵路。要將北京和東京,東京和西京,東京和中京……也就是全國的五座京城,都用鐵路連起來,成為交通大動脈。總長超過一萬里,預計要用十五到二十年時間。」

    「二十年?!」路明吃了一驚,那時他不是要五十歲了。朝堂諸公,應該沒有幾個能看到罷,更別說如今已經七十多歲的皇帝了。

    「已經很快了!超過一萬里啊……」蘇洪笑著解釋道,「何況又不是全數建完才啟用。建上一段,就用上一段。用上一段就賺一段的錢。」

    「不過建這些鐵路不是個小數目罷?」

    「楮幣局已經準備委託三大銀行發行鐵路債券了。年利一分二厘,從五年後開始計息。二十年後還本付息。」蘇洪對路明道,「要不要買上一點?」

    「我可沒那個閒錢。就算有錢也還不如拿去放貸。」路明毫不猶豫的一口拒絕。有些不屑鐵路債券的利息。要知道,就算勸業銀行面向農戶的青苗貸,半年也有一分的利了,年利就是百分之二十——這還是利息最低的一種貸款——而民間的拆借貸款,基本上都是九出十三歸,從出門就開始計息,年利能達到五分。一分二厘的鐵路債券,也好意思拿出來賣!

    蘇洪看了看左右,見車廂中的眾人都以熟睡,卻還是有些鬼祟的湊近了路明耳邊,壓低了聲音:「路七你有所不知。這債券可是可以債轉股的……」

    「真的假的?!」路明一下坐直了身子。股票和債券不同,債券只有死利息,到期就要兌付。但股票是可以留一輩子,同時傳給子孫。而且鐵路有別於其他工廠商社,以朝廷做保,延續上百年都沒問題,只要鐵路不斷,鐵路商社就不會倒,而股票也會一日比一日更有價值。而二十年後,一萬里的鐵路建成。鐵路股票的價格只會越來越高。

    「那還有假……不看看俺是在哪裡。」蘇洪看了看路明,「不過你是西洋商業協會的,等到了總社去問問。消息肯定比我這裡靈通得多!」

    路明低頭盤算,這時又有一人從前方車廂通道走了進來。那人在通道門處張望了一下,見蘇洪坐在這節車廂中,走了過來,「蘇師傅!原來你在這裡!」

    蘇洪抬起頭:「怎麼了?」

    那人低聲道,「鍋爐裡的壓力有些不對!」

    蘇洪臉色一變,向路明說了聲抱歉,就連忙起身去了。

    ………………

    北京。

    蘇洪去了車頭後,就沒有再回來。三百里的行程,也不過半日功夫。這一趟車是昨日戌時初發得車,而抵達北京站的時候,才交丑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路明想找蘇洪交換一下聯絡方式,但蘇洪並不在車頭,卻不知去了哪裡。不過路明還是設法給蘇洪留了話。既然兩人已經知道對方的工作,日後想聯絡也很方便。

    沒有在車站中多留。出了站後,路明找了個日夜長開、專門服務夜間旅客的客棧,小睡了兩個時辰。天亮後,洗漱、吃飯,然後叫了一輛馬車,進城去西洋商業協會的總社報到。作為在大南洋航線上資格最老的船長,同時在崑崙洲立下了一點功勞的路明,如今即將上任的工作是西洋商業協會的軍事參議官,向商業協會的高層提供軍事上的專業意見。

    商業協會的軍事總參議邱楠約莫五十歲上下,是曾經跟著驃騎大將軍岳飛遠行大漠的騎兵軍官,也曾帶領商業協會的僱傭兵們,在大食的土地上來回奔馳,算是路明的前輩。是個有些嚴肅和刻板的老派軍官,別在胸口上的各色勳章足足佔了半邊胸膛。

    在辦完了一系列手續後,他對路明道,「路參議。按照條例,我給你五天的假。初六再來上工。你久未回中土,先逛逛京城罷!」

    不待路明拒絕,邱楠搖了一下擺在桌上的搖鈴,召來一個才十六七歲、高瘦精幹的少年。先將路明的身份介紹給這少年,轉過頭來又對路明道:「這是劉翱,是個才來沒多久的學徒。有事就使喚他,如果用得好的話,就安排到你手下。」

    少年對著路明一揖到地,「小人劉翱,見過路參議!」

    路明欠了欠身,作為回禮。

    「好好帶著路參議逛一逛京師。他可是在大南洋為商業協會立下了汗馬功勞的功臣!也有在崑崙洲,以兩百人斬殺一萬土著,奪回何帆南校尉遺骸的戰績」

    聽了邱楠的介紹,劉翱的神色越發的恭敬起來。向邱楠告辭後,兩人走出房間,劉翱便討好似的介紹其自己來,「俺小名叫大狗。原本的名字也跟著叫做劉獒,不過給學裡的先生改名做了翱。是插翅而翔的意思……」

    邱楠給路明配的這名嚮導嘴很碎,很會說話。路明並不是沉默寡言的人,但一路走出來,他甚至連一句話也沒插上。不過等他出了商業協會大門後,已經對劉翱的身世瞭解了不少。他的父母已經去世,自幼寄居在姐夫家裡。為了不給姐姐難做,所以提前出來做了學徒。

    站在車水馬龍的朱雀大街上,劉翱問著路明:「對了,不知參議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路明想了想,道:「先去看看百神祠……拆回教聖地時,俺是親眼見的,那塊黑石還是俺親手送上了青城號。但在京中建起之後,俺還沒有去過呢!」

    當年跟著陸游,也即是如今擔任海軍第四艦隊都督的定海將軍,一起乘著青城號入紅海時,路明連水兵的資格都算不上。不過是一名學徒雜役,就跟劉翱現在的地位差不多,但這並不妨礙路明以此向他人誇口。參加了毀滅一教聖地的戰鬥,也是路明多年來引以為傲的一件生平快事。

    「黑石?」劉翱皺眉想了半天,突的恍然叫道,「參議說的是送子玄石啊!我知道了!」

    「送子玄石?!」這下輪到路明納悶了,回教的聖物怎麼成了送子玄石?

    劉翱向他解釋:「送子玄石神效非常,如今香火極盛。只要婚後無子,去摸一摸玄石,比送子觀音還有用。如果能刮下玄石上的一層石粉,回家後用無根水吞服,一年內肯定生個大胖小子。出門行商拜天後,生兒育女拜石頭。天下無後的夫妻,都要多謝路參議了!」

    『這叫什麼啊!』路明驚得目瞪口呆。

    其實這就是各種教派融入中國後的結局。佛教的觀世音,在天竺時,是男性。但到了中國,就成了女性,同時還有了保證婦女懷孕的神職。再如景教,原本是基督教的分支,在唐後教義喪失,與佛教融合變成了彌勒教,而在南方,又轉化成了明教,跟基督教搭不上半點關係。

    又如另一個世界的關公,二郎神,財神趙公明,他們的神職都是歷經演變,最後已經是失去了早前身份。而成了一個神職與之前扯不上任何關係的神靈。

    在如今,通賢靈女媽祖,原本僅僅是福建地方性的海神。但在趙瑜統治天下之後,就成了護國天後,不但護衛海上行船,同時也演變成了商旅和出行者們的保護神,在火車上也有供奉。

    「算了!」路明搖了搖頭,失去了興趣,「下次再說吧!」

    「那參議想去哪裡?」劉翱的話音未落,只看著一隊隊的人馬從朱雀大街上經過。隊伍浩浩蕩蕩,旗牌官和御林騎士加起來足足有上千人。

    「這是出了什麼事?!」路明奇怪的問道。

    劉翱不愧是地頭蛇,京中的什麼事都一清二楚:「太子近日身體不豫,宰相們要去大報恩寺為太子祈求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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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國征服史:正文 第二十六章 傳承(完)

    大宋洪武四十三年元月初八。辛未。【西元1168年2月18日】

    北京順天府。

    天子探視,對重病的臣子來說,並不是好事。而眾宰臣一起出動為太子祈福,對病情非但不會有什麼作用,反而會讓太子的位置開始動搖。

    雖然經過了兩個月的治療和休養,趙伯銘終於保住了性命,但他的身體又差了幾分,至今臥床不起。每天趙瑜賜予的補藥不斷,但趙伯銘卻也不見康健起來。今日的籍田之禮,幾年來都是讓太子代替趙瑜下田來三推三返。籍田之禮,傳承自三代之時,每年孟春正月,天子都要下田執犁,在田地同來回三趟,祈求一年的風調雨順,糧食豐產。可趙伯銘行動不得,趙瑜也不得不停止了這一關係到家國天下的典禮。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皇帝作為上天之子,不僅僅是處理政務,同樣重要的一個工作,就是舉行並主持各項祭典。可前年的冬至祭天大典,原訂是讓趙伯銘來做替身。但他在齋戒時病倒,最後不得不請動趙瑜親自出馬。而兩次明堂大祭,也是一次被停止,一次被延遲。

    十年來,趙伯銘已經重複多次的病情,讓朝堂上下都失去了耐心。在這種情況下,朝臣其實都已經有所準備。一個重病在身、日後也很難履行天子職責的太子,是朝臣們所不能接受的。除非有志於成為權臣,不然只有身體健康的皇帝才能穩定朝政的運轉,是所有官僚們的共識。

    大宋需要一個身體健康的儲君,雖然還沒有一個大臣當先跳出來,但民間的輿論已經做好了準備。太子儲位不保的傳言,再一次流傳於京城中,京師內的暗流開始湧動。而暗流最先冒出頭來的地方,便是出現在報紙上。

    趙師弘將手上的報紙一折,喚著身後的人:「吳陸!」

    老內侍躬了躬腰:「大王,何事?」

    「你看過這份報紙嗎?」趙師弘將手上的一份報紙向後揚了一揚。

    吳陸有些茫然搖了搖頭。趙師弘在岐王府內,以清客的名義,養著十幾個情報分析人員。每天清早,他們都要將一天拿到手上的報紙上的重要新聞摘錄出來,或作上記號,以供趙師弘閱覽。不過吳陸與岐王府的情報系統並無瓜葛,所以也不清楚為什麼趙師弘特別提起這份報紙。但報紙上大概的內容他也能猜想得到:

    「是肅王還是莒王?」吳陸問著。

    趙師弘笑了,搖了搖頭,「不是他們,而是父王的!」

    在京城中,尚未被分封皇子中。年紀最大的一個是二十一歲的肅王,雖然他比趙師弘還小七歲,但趙伯銘一去,他便是京中最年長的以人了。而在海外,最年長的皇子則是皇十四子莒王伯希。由諸侯入繼大統,並非不可能。漢文帝被陳平、周勃這些滅呂扶劉的重臣擁戴前,也不過是一個遠封邊疆的諸侯王而已。

    肅王的母舅家是相州韓家,其母是前任相國韓膺胄的遠房堂妹。而莒王的生母則是明孝陳皇后,與趙伯銘一母同胞,同時也是如今除趙伯銘外,最年長的嫡出皇子。肅王靠著母舅家五世重臣的地位,而莒王的支持者有許多都是從太子一方轉換門庭而來——趙瑜的母舅海寧陳家,早早的就與陳皇后攀了親,如今太子眼看著就撐不下去了,當然要支持一個能繼續保持陳家地位的皇子。

    肅王、莒王兩方的支持者,都是財力豐厚,勢力廣大。在這段時間,流傳於京中的各份報刊上,關於肅王和莒王的新聞是最多的。一半是吹捧,一半是拆台。雙方的支持者互相攻擊,讓京城的新聞界變得好不熱鬧。至於趙師弘這位有資格一爭儲位的嫡長孫。反而少見登報——這也是趙師弘沒有發動手中力量的緣故,否則以他的財力,足以讓泰半的小報都成為他的支持者。或者說,能讓支持他的小報的發行渠道覆蓋整個直隸路。

    不過趙師弘很謹慎。這些年來,所有跳出來覬覦儲位的皇子們,都被趙伯銘用盡手段強行趕去海外就藩。而到了海外還不肯收起妄心的皇子,也被趙伯銘通過自己對三大銀行、兩洋商業協會的影響力,加以打壓,因而國勢艱難。十年來,趙師弘已經看過七八個沒有耐心的叔叔們吃過大虧了,最早與趙伯銘爭位的皇二子晉王和皇四子魯王,都早早的病死在封國,接下來的皇十九子、皇二十一子等幾個也都是一蹶不振,趙師弘當然不會重蹈他們的覆轍。他只想安安靜靜的等待機會,如同伏在草叢中猛獸,靜候致命一擊的時機。

    但趙師弘想低調行事,不代表就沒有其他人想要通過支持他登基,做一個一本萬利買賣。紀念故去的懿文太子的文章也有不少,連帶著推崇趙師弘眼光卓異,善於提攜人才的報道也有許多。只是給埋在肅王和莒王的新聞中,讓人找不到了而已。

    吳陸也便沒什麼驚訝,從趙師弘手上接過報紙,翻開來看了看。都是一些讚頌故懿文太子的陳詞濫調,以吳陸對舊主的懷念,也沒有半點心緒動搖。

    「這也是尋常的罷!?」他有些納悶的說道。

    「你先看看是哪家的報紙?!」趙師弘指點了一下。

    吳陸向上一看報名,頓時大吃了一驚,驚道:「是北京日報!」

    趙師弘有些:「這究竟是巧合,還是皇爺爺的意見?」

    如果說皇宋新聞是朝堂政事的風向標,那北京日報則是掛在風向標上的飄帶。在風向標被吹動之前。飄帶總是會先一步拂起。不過吹起飄帶的是能一併轉起風向標的狂風,還是微不足道的清風,卻是要讓人去費一番心思去揣測。

    吳陸又翻了翻報紙,皺眉道:「偏偏還是第二版!」

    如果是放在頭版的社論上,那其中的政治意味就無可置疑了。而排在三版以後,那就多半是普通的追憶文章。但這篇文章卻是排在第二版上,讓人捉摸不透。

    「這師東園究竟是誰?」

    「師……東園?」趙師弘得吳陸提醒,看了一下作者的名字,頓時大笑起來,「他當他是商山四皓嗎?!」

    舊時劉邦意欲廢太子盈,改立如意。而呂後接受了留侯張良的計策,為太子聘來了劉邦縷招不至的商山四皓。因為四人的關係,劉邦認為太子羽翼已成,便不再提廢立太子之事。這四位保住了劉盈太子之位的四人,分別甪里先生、綺裡季、夏黃公以及東園公!

    從作者的筆名上來看,師東園,師法得當然是商山四皓中的東園公了。不過趙師弘的父王已經故去了二十年,如今的太子也做了十幾年的儲君,要說師法商山四皓,維護太子之位,那也是該將心思放在趙伯銘身上。趙師弘苦思不得其解,文章作者的真實用意讓他感到捉摸不透。

    「小人今天就去查一查他的身份!」吳陸提議道。

    「用不著。要穩重一點。行事輕佻是要不得的。」趙師弘搖了搖頭,一有個風吹草動。就一下跳出來,給人留下行事輕佻的印象反而不好,尤其是今天這件讓人拿捏不到來龍去脈的異事,更是要靜觀其變才是。

    「三天後是新一期的《皇宋新聞》的刊發日。如果那時上面還有父王的報道,許多事就可以確定了。我早已說過,從現有的新聞中搜集情報,比起自己去跑腿要有效得多。我們需要的僅僅是幾個眼光敏銳的情報分析之人,而不是包打聽。」

    ……………………

    元月十一。甲戌。

    寧易身在府邸的書房中。今天能進入他書房的七個人,都是他從低層一步步提拔起來的將校。如今這個七人都身處於各個關鍵的崗位上,都是可以影響許多軍官的人才。寧易有為太子不惜己身的準備,他召來這七人。便是為了更加穩固太子的地位。

    「太子的病情已經大好。」寧易先給了眾人一個定心丹,「你們也知道的,多少年了,太子幾次病倒,但又幾次康復,今日如何會例外?!別忘了,太子已經做了十幾年的儲君!那一次沒挺過來?只要太子的病情不變,沒人能動搖他的位置。而且我們這裡還有第四艦隊在。前三支艦隊,都不會插手儲位之爭,只要第四艦隊旗幟鮮明的支持太子,海軍也一樣可以穩定下來。」

    寧易是如今的陸軍總參謀長,左副樞密使。而陸游則是第四艦隊的都督。陸軍、海軍同時佔據了高位。以他們在軍中的聲望,以及從他們的地位上看,兩人一內一外,足以保證趙伯銘太子之位的穩固——如果趙伯銘不是身體欠佳的話。

    「最近不是有傳言說要將相公你調去隴右任防禦使嗎?還有第四艦隊的陸督,也有消息說要將他調回京中。如此一來,半年之內,太子身邊就沒有人能來襄助一臂之力了。」

    「絕無此事!」

    寧易搖頭否定。雖然消息有人意欲削弱支持太子一系的軍方對朝政時局的影響力的消息。已經被證實。將的確有人這麼提議過,將寧易指派出外,而將陸游調回京中。兩人一動,就至少要有兩三個月不能手上的權利。而當他們抵達新任上,也還要半年左右的時間,來重新熟悉。要回到如今的權力水平上,幾乎要到一年以後了。不過整件事並沒有得到天子和宰相的授權和同意,很快便被作廢了。

    只是趙伯銘那裡的情況並不好,遠遠不到可以稱得上是痊癒的地步。太子的身體已經垮掉了,十年來的疾病纏身耗乾了他的氣血,如今是都用大量的貴重補藥來支撐,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不會就這麼倒下。不過只要太子一日尚在,寧易便會一日為他竭盡全力打壓其他皇子

    「只要太子還在一日,他們就別想出頭!」寧易斬釘截鐵的說著,身為樞密副使,他完全有資格這麼說。

    「但太子畢竟還不是皇帝,儲君,儲君。君之前加了個『儲』字,那就什麼都不是了。」一人搖頭道。「強行壓制別的皇子並不是一樁好事。反而會讓太子更受到宗室們的排擠。」

    「宗室們的想法無關緊要,關鍵還是在官家身上。」

    「南陽郡公不是很得官家的歡心嗎,上次獻上去的黃河大橋模型,讓南陽郡公得到多少賞賜?!不如讓南陽郡公去皇宮裡拜見一下官家罷!就算官家已經厭煩了太子的多病,但終究還是會看在南陽郡公這個孫子的身上。」

    「如果真的要挑選皇孫的話,只會便宜了岐王!」

    趙瑜的皇孫百多人,其中便以岐王最為出色;太子趙伯銘的嫡長子、被封為南陽郡公的趙師極,比起趙師弘來差得很遠——除非比得是造橋建殿,不然沒人會認為趙師極可以與洪武皇帝的嫡長孫一較高低。若不是趙師弘一直保持低調,長子已經九歲的他,早就會惹起太子的忌憚,被趕到海外去了。但在趙伯銘日漸不支的現在,趙師弘的存在其實比到處蹦躂的肅王、莒王更為危險。

    「說得那麼多,還不直接點……」坐在角落中的一人突然開口。

    寧易隨即問道:「如何直接?!」

    「舉兵!清君側!請官家做太上皇!只要太子當上了皇帝,就算只有一天,那南陽郡公就有了繼承大統的權力!!」

    聽到這件瘋狂的提議的眾人一下震暈,只有寧易心神尚算穩定,大喝道:「閉嘴!你這等於是幾隻老鼠想給貓兒帶上鈴鐺。「

    「舉兵?!清君側?!」

    「誰去做?!誰敢做?!」

    」官家不是趙禎那等按部就班繼承大統的太平天子,他是帶著一群兄弟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開國之君。挽救了大宋危亡的明主!」

    「官家已經坐了四十多年的龍椅。如今大宋近三億的人口中,幾乎有九成以上的子民,從來沒有經歷過其他的年號。」

    「出生時是洪武年間,上學時是洪武年間,娶妻生子是洪武年間,等抱上孫子還是在洪武年間!」

    「洪武!洪武!一直都是洪武!」

    「歷史書上的什麼外敵入侵,什麼民不聊生。對如今的士民來說,根本是另一個世界上的事。他們只知道洪武官家!只認識洪武官家。我問你們,你們哪個能在官家面前說句囫圇話的?」

    寧易一通怒吼,將自己心中的恐懼都毫無保留的吼了出來。在大宋的子民們心目中,只要一提到皇帝、官家、天子,不會想到別人,那就是洪武皇帝!如此在士民中的地位,趙瑜不是半神,而是真正的神明,一直處在雲霄中的神明。

    就算起兵後,能帶著兵能殺到紫宸殿中,只要洪武天子從龍椅上投來冷冷一眼,全軍就會登時崩潰!

    「你給我閉嘴!」寧易再一次強調,「不要害了太子!」

    寧易話音剛落,寧易的一名老僕在門外通報了一聲後,便匆匆衝進了書房中,臉色慌亂失措,「相公!太子病危!」

    ……………………

    此時已是炎炎夏日。

    洪武朝的第二任太子趙伯銘在與他的父皇比拚壽命的賽事中慘敗之後,洪武朝的東宮,終於又一次換了主人。在刺耳的蟬鳴聲中,趙師弘踏進了東宮的宮門。

    東宮,顧名思義,就位於宮城的東部。象徵著旭日初升,代表儲君的身份。對於趙師弘來說,這裡是同時留著他童年時的美好記憶和悲慘回憶的地方。

    當年他父王猝死之後,他不得不離開這裡,不過現在,他終於又光明正大的走了回來。

    吳陸手中攥著手帕,一遍又一遍的擦著眼角。終於等到他的主人重新入居東宮的時刻,雖然物是人非,但東宮還是舊日的模樣。他用顫抖的雙手,一遍又一遍撫摸著東宮前的一階階漢白玉陛階,「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終於回到這裡了。」

    「二十年零八個月帶十七天。」趙師弘很平靜的說著。

    二十年如一輪迴。深深的刻在趙師弘的記憶裡,就算過去了那麼久,他還是就像昨日剛剛發生的那樣記得一清二楚。

    「父王,這是兒臣今天寫的功課。你看怎麼樣?」

    「寫得真不錯。」

    這就是他父王在病倒前,說得最後一句話。自那一天起,趙師弘的生活就變了一個模樣。父王猝死,母妃也因憂傷過度而去世,二弟很快也夭折,原本幸福的家族,於瞬間傾覆。只剩下三弟與他相伴。

    西面的皇宮中,高聳巍峨的紫宸殿,正反射著燦金色的光芒。而東宮的綠色琉璃瓦便顯得黯淡了許多。天子居中,兩任太子都沒能入主帝國中心的殿堂。

    在洪武天子的眾多皇子中,如今還活著的也只剩八人。不過趙師弘如今二十八歲,而是他的皇爺爺已經七十三歲。趙師弘相信,他肯定能熬過他的祖父。

    「太孫,該去拜見官家了!」一名內侍提醒著。

    趙師弘點了點頭,又看了東宮一眼,轉身向西走去。

    右手緊緊握拳,大宋的未來,在我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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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國征服史:正文 第二十七章 帝國(中)
    大宋洪武五十三年二月初一。丙寅。【西元1178年2月20日】

    渤海。

    紫蘇號蒸汽輪船。

    冬季的海風凌冽如刀,濕寒濃重。只要沒有人走動,在甲板上,很快就能凝出一層薄冰。打滑的冰層讓船上的水手們深惡痛絕,最底層的雜役們不得不在寒風中,吃力的鏟著碎冰。不過躲在高聳的煙囪之後,背著寒風,就能感受到從煙囪中傳來的一點暖意。

    熊伯達就背靠著溫暖的煙囪,躲避著一陣陣的寒風。熊伯達濃眉大眼,方面大耳,身材魁梧,是個標準的北方壯漢。他身高六尺許,穿著厚厚的雙層熊皮裌襖,看起來腰圍也有六尺,如同一頭冬眠前的熊羆。唯獨皮膚甚為白皙,大約更像頭北極白熊。

    王大海用眼角的餘光看著並坐在身邊的同伴,心底腹誹著。對於熊伯達端正的相貌和健碩的身材,矮個大臉的王大海還是些微有些嫉妒的。

    「還是這裡舒服。王大哥,你果然找了個好地方!」

    「俺也是聽船員們說的!算不得什麼……」

    「坐在這裡沒關係嗎?不到三等艙上甲板放風的時間啊!」

    「怕什麼,我們是軍學的學生。只要不惡了船長,一點特權還是有的。」

    熊伯達看起來身高體壯。其實才剛滿十五歲,說起話來還帶著稚氣。王大海個頭雖矮,不過也與一樣壯實。他已經滿十六歲,家世不比熊伯達,並非嬌生慣養,比起熊伯達來要老道世故一點。

    兩人都是考上了軍學,是今年的新生。一個是吉林桓州人氏,一個則是遼寧保州人氏。不過桓州、保州都是在鴨綠江邊。要去京師,最快的一條路,不是翻山越嶺到遼陽或鹹州去坐火車,而是直接沿鴨淥江順流而下,在保州乘蒸汽輪船,橫穿渤海。

    熊伯達和王大海年歲相當,又即將是同窗學友,上船後便很快熟絡了起來。兩人同吃同行,熊伯達甚至還將自己的二等艙位換到了王大海身邊的三等艙。三五天的時間,就已經好得像十幾年的老交情了。

    在避風處坐了許久,王大海和熊伯達在冰冷的三等艙中凍得發僵的身體終於暖和了起來。

    熊伯達縮著身子,雙手抱著肩膊,抱怨道:「還是這裡舒服。待在三等艙裡要凍死了。船票比五年前漲了兩倍還多,跟過去的二等艙一個價位了。真是不值!」

    「船票沒漲,漲得是餐費!不包三餐的票價,反而降了兩成。平安船行,安順船行,」王大海又指了指掛在煙囪上旗號標誌,「還有我們現在坐的同濟船行。這些跑近海的船行,互相拼得很凶。船價只會跌,不會漲。」

    熊伯達笑道。「不愧是王大哥,這些事都知道!」

    王大海搖頭苦笑,只要是自己去買船票,就不可能不知道。他這個出身世家的小兄弟,什麼都不懂,竟然是孤身入京,真虧他家裡放心得下。

    輪槳擊打著海面,推動船隻前進。在輪槳的轉動中,整個船身都在不斷的顫動。尤其是用鐵板悍起的煙囪,更是抖個不停。若不是從煙囪頂端拉下來四根鐵索固定,鐵皮煙囪港出海就會被吹翻落地。這讓熊伯達坐得很不舒服。

    熊伯達在甲板上扭來扭去,換了幾個坐姿都覺得不舒服,抱怨道:「這裡抖得真是厲害。讓人渾身難受。」

    王大海有些不快。他沿著鴨淥江而下,到了保州才換乘過海輪渡,在江中,都是坐得抖得更厲害的小型輪船。「忍忍罷,等你坐上了內河輪船就不會再這麼想了。海上的蒸汽輪船可要比江中的小火輪要穩得多。」

    聽出了王大海聲音中的不快,熊伯達安靜了一陣。不過很快,他又一指站在船尾的一名水手,「王大哥。你看哪個不是領航員嗎?為什麼他一直拿著望遠鏡向後看?」

    王大海搖了搖頭。他和熊伯達一樣,都有些納悶,領航員怎麼不看前面,而盯著後面在看。

    突然,船尾的領航員放下了望遠鏡。不知罵了句什麼,回過頭來便衝著船頭一聲大吼,「是飛帆號!是安順船行的飛帆號!」

    緊跟著,他一把抓著固定在船尾,從甲板延伸到船內各艙的通話管,高聲叫道:「把船長叫起來。飛帆號追上來了!」

    王大海和熊伯達都站了起來,向著船後遠處望去。剛開始什麼也看不見,但很快一點白色從海平面的遠處升起,那是蒸汽輪船的煙囪中冒出的煤煙。不過只有燒得是樂浪路出產的無煙白煤,才會有這樣淡淡的白色煙氣。王大海知道,從保州出發的輪船,用的都是樂浪路的煤炭。

    「是船賽?!」熊伯達一把抓住王大海的胳膊,興奮得問著。

    「應該是罷!」王大海點了點頭。

    「太好了!」

    在蒸汽輪船還沒有出現之前,海船都是靠著風力前進,只要船型相似,行駛的速度也不會差太多。但自從輪船出現以後,在工程院的鼓動下,大宋本土中十幾家有名的船坊,每年秋天都要舉行一次航行比賽。每家船坊設計打造的蒸汽輪船,從衢山出發,以天津為終點,決出長途航速的王者。由此便引發了熱遍全國的輪船競速大賽。

    而且如今已經不僅僅是船坊在競爭,連各家船行也都在競爭。只要走著同樣的航線,如果速度不及對手,往往就會使得船行的生意大降。因而無論哪家船行的船隻。只要在航線上遇上,便會爭個高下出來。現在在內河水道中,在近海航線中,經常都能看到蒸汽輪船的船賽。兩名少年在報紙上都看過許多關於船賽的報道,也因激烈的賽況而熱血沸騰,沒想到今次乘船穿越渤海,就能幸運的碰上。

    衣衫不整的船長,大步的衝上甲板,一把奪過領航員的望遠鏡,看了兩眼,咬牙切齒道:「果然是飛帆號!」

    「船長……」幾個水手湧了過來。

    紫蘇號的船長有著一把絡腮鬍子,看起來極為威嚴。他大吼著:「小子們,都給我打氣精神來。老對手來了!」

    原本悠閒在甲板上踱來踱去的海鷗,被紛亂的腳步,趕到了天上不滿得嘎嘎亂叫。而水手們現在則無心打理它們。一眾水手將外袍的上半身脫下,連袖子紮在腰間,露出了裡面的短衫。臉上、身上的汗水直往下流。

    在船長上來前的這段時間中,後方的飛帆號,逐漸趕了上來,已經接近到兩里左右。大鬍子船長緊緊抓著通話筒,對著喇叭口問道:「輪機艙,馬力現在是多少?!」

    待在熱浪滾滾的輪機房中,老邁的輪機長額頭上的汗水像瀑布一樣流出。他通過通話管向上叫道:「報告船長。是一百三十五!」

    立刻,從通話管裡傳下來一個不容拒絕的聲音:「加到一百六!」

    輪機長抄起掛在脖子上已經可以擠出水來的毛巾,又擦了把臉,對著通向隔壁鍋爐艙的通話管吼道,「動作再快一點!要把馬力加到一百六!」

    鍋爐艙中苦力們揮舞著鐵鏟,拚命向爐膛裡送進煤塊。隨著鐵鏟一進一出,爐膛中吞吐著火焰。從鍋爐中通出的一條蒸汽管道頂端,嗤嗤的冒出了蒸汽。

    蒸汽在鍋爐房中瀰散開來,一個頭上光滑**如僧人,禿頭被汗水漬得油光發亮的水手,立刻扯住通話管。「頭兒,安全閥要跳起來了。」

    禿頭水手的報警聲未落,通話管中隨即冒出了一陣霧氣。輪機長視若無睹,又對著黃銅的通話管一陣吼:「別管那麼多,陳禿子你給我坐上去壓著就是!」

    飛速旋轉的輪槳發出嗡嗡的響聲,船身的震動越發的劇烈起來。不過船速也已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增加,很快,緊跟在後面的飛帆號便被遠遠的拋離。

    「終於甩掉了!」甲板上,大副擦著頭上的汗水,送了一口氣。

    「甩掉個屁!」大鬍子船長對甲板啐了唾沫:「飛帆號的李撰比王八還難纏,他咬上後不是那麼容易就鬆口的。」

    正如船長所言,很快飛帆號的船影又追了上來。大鬍子船長不滿得看著自家船隻的輪槳。又低頭問輪機艙:「輪機的情況怎麼樣了?」

    「馬力加到一百六了!安全閥在跳,不過已經讓陳禿子坐上去壓住了!」

    「加到兩百!」船長的聲音一點沒有猶豫。

    紫蘇號兩邊的輪槳,在蒸汽機的驅動下飛速的旋轉,已經看不清支撐輪槳內部的輻條。陽光從輪槳內側模糊的虛影中透了下來,散射出七彩的光暈。但飛帆號始終沒有被拉下一步,與紫蘇號的間距反而在逐漸縮短中。

    「船速現在多少?!」船長盯著後方越來越近的船影,臉色不豫。

    「已經十七更了!」

    大副也在看著後方,道:「看起來至少要二十更才能將飛帆號拋下!」

    「那就加到二十更!」船長低下頭吼道,「輪機艙,聽到沒有!」

    從通話管中傳上來的聲音,混雜了蒸汽機全速運轉時的嗡鳴聲,變得有些模糊,但還是讓船長和大副都聽清楚了,「聽到了!二十更!」

    站在船頭的二副回過頭來,提醒道:「船長!船速上了二十更,船頭會飄起來的。」

    「那就把船頭的吃水再加深兩寸!」

    二副作難:「這時候哪來得及調整貨艙配重?!」

    「打開各層艙室中間的隔門,讓底下三等艙裡的人,轉到前頭的頭等艙去。一百多人,足夠壓下船頭了!」

    「船長!包下頭艙的是吉林轉運使司李運判的家眷!」大副驚叫起來。

    「哪邊涼快讓他們呆哪邊去!」船長毫不在意的一揮手,「不讓也得讓!這船上我說了算!」

    只能住在三等艙的窮苦人如今走進了寬敞整潔的一等艙中,船頭也順利地壓了下去。不過在這段時間中,飛帆號又追上來許多。已經不再是遠處的一縷白眼下的黯淡船影。紫蘇號上的人們,已經很清楚的看清飛帆號甲板上的船員們。

    而就在這時,底艙又叫了起來:「船長!煤快燒完了!」

    大鬍子船長虎著臉,「把中間的貨艙打開,把裡面裝的松香填進去。」

    沒有一人猶豫。甲板中間的地門被拉起。許多船員排起了人龍,將一筐筐半透明的松香送下了艙。而當二副跟過去時,一下看到了熊伯達和王大海兩人。他大步走過來,拖起兩人,毫不客氣道:「小子,跟著過來幫忙!」

    將運送的貨物填進鍋爐中,船艙中到處是松香燃燒後的異味。但飛帆號依然堅持不懈的追逐上來,已經到了五十丈以內。甚至可以看到飛帆號的甲板上,幾個船員正揮舞著拳頭,向紫蘇號這裡叫罵著。

    二副從艙室門口探出頭來,「船長,松香來不及運下去了。」

    大鬍子船長一邊盯著飛帆號,一邊問道,「鍋爐艙旁邊的兩個艙還有什麼可以燒的?!」

    「……只有四百匹綢緞?」

    「綢緞?」大鬍子船長驚喜叫起,「怎麼不早說,這玩意兒的火頭最旺不過!……給我把七號、八號兩個貨艙打開。將裡面的緞子送進燒!」

    「輸錢不輸陣!給我加把勁啊!」

    底艙中,一群船員衝進了七號八號兩個貨艙。舉著斧頭把幾十隻板條箱辟啪砍碎。連著松木箱的碎片和裡面的綢緞一起塞進了鍋爐。

    絲綢燃燒後的焦臭瀰漫了全船,而飛帆號已經趕了上來。兩艘船隻並駕齊驅,兩方的船長死死的瞪視。雖然紫蘇號竭盡全力,仍眼睜睜的被一寸寸的追過。但就在這時,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從飛帆號中響起,火焰從煙囪中竄出……

    ……………………

    讓人永生難忘的行程終於結束,熊伯達和王大海抵達了目的地不凍港潤州。通過京潤鐵路,他們在一天後到達大宋帝國的京城。

    在京中的報紙上,已經有了關于飛帆號悲劇的報道。兩艘輪船之間的瘋狂競賽,直接導致了飛帆號的沉沒。連同船員在內,飛帆號上總共三百一十一人,最後只有四十九人倖存了下來。這還是紫蘇號在近距離救援的結果。

    在報紙上,兩名少年看到了大部分死亡者的身份。他們都是從東北的鄉下到京中找口飯吃的失地農民。頭等艙的客人,因為距離甲板甚近,而順利的逃脫出來,但三等艙卻因為通向甲板的通道被鎖住,而無法逃脫。獲救的四十九人中,無一名三等艙的乘客。

    悠閒的田園生活已經只能在夢裡追尋,男耕女織的小農風情也已消失殆盡。江南、幽燕兩大工業區,以及為工業區提供原材料的東北、淮海等地,也都出現了大批的失地農民。不過在各大城市中,沒有流民的身影。流浪到城鎮中的失地農民,要麼回家鄉等死,要麼進工廠做工,要麼就去海外藩國,並沒有別的選擇。可這兩百五十多人已經被逼無奈才離開家鄉,但他們絕沒想到,只剛剛啟程,便再無法接近他們的目的地。

    隨著工業的發展,工場與工場之間的競爭逐步激烈化,工業產品的價格也在逐年降低。為了彌補利潤的減少,工場主們都開始壓縮生產成本,減少工人們的工資,甚至開始招募女工和童工。由於不良工場主所引發的競爭惡劣化,大宋的男性人均壽命在洪武四十年前後升到最高點後,開始緩慢但穩定的下降。不過十五年不到的時間,從五十八歲一路降到了五十二歲。而在開國時的第一次人口普查中,當時的男性人均壽命已經能達到四十七歲。

    不過工業品價格在降低,而食品價格則開始上漲,大城市中的生活條件在惡化中,不過在京師,受到各地財稅的補充,反而看起來歌舞昇平。京城和直隸的物價,並沒有漲得太高。當年開始開疆拓土後,地少人多的矛盾被逐步化解。但如今,本土的人口數量達到了四億。區區五十年的時間,已經漲到了開國時的三倍。湖廣等舊朝荒僻之地,如今都已經是漢人的天下。而九原、青海、安南、樂浪、隴右北省,這些新開闢的領地,也在這十年相繼由行省轉為『路』的建制。

    本土人口的增多,食品價格的上漲,使得人丁外流的現象也越來越嚴重。海外藩國的人口,在迅速增加中,能外銷的糧食便因此而減少。為了保證足夠的糧食補給中土,朝中已經開始在天竺分封藩國了。將曾經擔任過御林騎士的藩國諸侯們的公子公孫們,一口氣封了數百人在天竺。在王大海和熊伯達看到的報紙中,同樣刊載著這一新聞。

    不過這一些事,都與兩名少年無關。他們只知道同情在船難中喪生死難者,同時羨慕被分封的幸運兒。並不會看到這些事中的內在聯繫。

    「到了!」

    王大海和熊伯達拿著自己的錄取通知書,站到了軍學的大門前。這座與位於密州灣【青島】的皇宋海軍學校,同為大宋軍事教育的最高學府,就將是他們未來數年中,生活和戰鬥的地方。

    ps:本章中關於船賽的片段,有很大一部分改寫自馬克吐溫《鍍金時代》中的某個章節。
ffooxx 發表於 2012-2-5 21:22
大宋帝國征服史:正文 第二十八章 帝國(下)

    大宋洪武五十五年六月十九。丙寅。【西元1180年2月20日】

    「大宋需要一場戰爭!」

    戰術學教授辛棄疾在沙盤教室中,對著洪武五十三極丁班的三十名學生,大聲疾呼。四十歲的辛棄疾,身長玉立,相貌俊雅。不但文才卓異,是有名的詞家,同時也是大宋軍中戰略戰術兩方面的專家,離兩枚金星的雜號將軍一銜只有一步之遙。

    但就是這位看上去儒雅風流的儒將,此時卻如同一個戰爭販子,呼喚戰爭,毫無顧忌的向學生們兜售自己的觀點:「大宋需要一場戰爭。無論從國中的局勢,還是從軍隊的戰力來說,都是到了必須一戰的時候!」

    「若論人,四億人口已經接近了大宋糧食出產的極限。若論兵,多年不戰的軍隊,只會一步步的爛下去。大宋需要一個對手,一個擁有土地和軍隊的對手,不是跟猴子沒有兩樣的土著,而是一個有著豐富資源,真正可堪一戰的對手。讓人口的壓力得以緩解,讓軍隊的戰力重新振作!」

    「無論大洋洲、崑崙州和蓬萊洲。都沒有這樣的對手,也沒有合適的土地。

    大洋洲多是荒漠,少有上好的土地,同時連大一點的部落都沒有,只配充作流放地。

    崑崙洲的食人番雖然在市井小報中傳得神乎其神,但真要到了餓極的地步,無論是誰,人肉照樣能吃。被西洋商業協會的奴販們屠了不知多少。而且崑崙洲酷熱多病,蛇蟲眾多,同時還是四季不分。這一點跟天竺一樣,也不是適合大宋的開拓。

    而蓬萊洲,雖然在估算中,面積甚至遠超大宋現有疆域,但到現在為止,連蓬萊山脈都沒有一支探險隊能翻過去,就不必提開疆拓土了!除了不怕冷的金客,應該不會有人對那裡感興趣。」

    自從二十二年前,薛定鍔發現蓬萊洲,引發了世間的熱潮。自此之後,十餘年間,一支支的探險隊穿越浩瀚的大東洋遠征蓬萊。其中有的成功,也有的失敗了。其中最成功的一支探險隊,自抵達蓬萊洲後,沿著西海岸,從北緯五十度一直向南航行到南緯五十度。在兩萬多里的航程中,幾十次登岸,但每一次。都被已命名為蓬萊山脈的綿延山巒所阻擋。

    在地理學會的推斷中,蓬萊山脈的長度能從北極圈一直延伸到南極圈。要想征服蓬萊洲的土地和生民,就必須先翻越蓬萊山脈。大宋要得是土地,要得是資源,但在蓬萊洲已經探明的地域中,兩樣都沒有多少,如今也根本安置不了多少移民。

    所以對蓬萊洲的探險從十年前起,便淡了下去,若不是天子堅持,地理學會肯定不會一次又一次進行徒然的遠征。只有在最近一次探險中,探險隊並不是借助大東洋上位於赤道一帶的一座座海島,橫越萬里,而是沿著遼北海岸北上,採用所謂的大圓航法,直航蓬萊洲。他們最後並沒有確定是不是抵達蓬萊,而是出人意料的,在極北之地,發現了大批金礦。

    「地理學會將地球分為寒、溫、熱三帶。如果算上南北,那就五條氣候帶。我大宋中州,便位於北溫帶上。四季鮮明,雨水充沛。土地肥沃,物產豐富。而天下間,能夠備齊這幾項的,除了大宋中州,就只有泰西一地!」

    「泰西地理優越,除了離大宋稍遠一點,就沒有別的缺點。不過在我大宋的船隊面前,再遠的距離都不足為慮。另外,泰西有著數以十萬計的軍隊,征服泰西,那樣的功勞決不輸於平金破夏之功!」

    「想一想罷,為什麼天竺的那一班諸侯,不過在御林軍中做了樣子,就能得獲分封,還不是因為他們的父祖一輩嗎?難道你們打算按部就班的在軍中熬到將軍,得到分封的資格?」辛棄疾銳利的視線掃視過教室中的學生們,「不知道你們中間有幾人能成功!」

    「不過軍中賞賜,以戰功最豐。如果你們在征服泰西的過程中立了戰功,又豈是御林軍那般繡花枕頭可比……」

    辛棄疾在台上慷慨陳詞,不過在下面的學生中,一個身體有些臃腫的小胖子卻在表示自己的不屑:「陳詞濫調!給甲班、乙班、辛班上課時,也都是說這些,就不能換些新花樣。」

    熊伯達用筆桿搔了搔頭髮,道:「輝哥,辛教授說得好像沒什麼錯罷!」

    「哪裡沒錯?!到處都是錯!」被叫做輝哥的小胖子偷眼看了一眼講台上,壓低了聲音道,「官家把御林騎士封到天竺是為了什麼?!那根本就是推恩令啊!」

    「唐胖子,真當俺沒讀過書?推恩令是給拿出朝中的地給諸侯的子孫分的?!就算是扯淡也別太離譜啊!說出去,還不給人笑我們軍學的學生是不讀書的睜眼瞎!」

    王大海在旁插了一句。三人坐在一條桌前。都壓低了聲音說話。

    漢代為了削弱藩國,使用強硬手段進行削藩,引起了七王之亂。而武帝時,則用頒布推恩令,讓諸侯可以將藩國國土分給所有的兒子,而不是只讓嫡長子繼承。兩種削藩之策,就如北風和太陽的區別,最後,還是推恩令起到了削除藩國勢力的作用。

    唐輝爭辯道,「王大哥,俺還真不是扯淡。這是俺從俺的二哥聽來的,而俺二哥又是從李都尉那裡聽來。李都尉近年來常常入宮,都是親耳從官家和太孫閒談時說的,也沒有避諱。」

    「這幾年,國中亂局漸顯,而海外諸藩國力卻是日益增長。這對朝廷來說並不是好事,但又不能真的頒下推恩令。糧食、物產有多少要從藩國運來,若是諸多藩國都被公子公孫們瓜分,惹起了藩國國中生亂,糧食補給從哪裡來,國內工場生產也要亂了。

    那怎麼辦?!所以官家將那些個繡花枕頭丟到了天竺去。為了讓他們在天竺站穩腳跟,各家諸侯哪能出力。這肯定要分去諸侯國中很大一部分的人力和財力,以及軍備。但諸侯國內仍能保持穩定。生產決不會降低……」

    熊伯達醒悟過來:「也就是說,這明面上是恩德,實際上卻是削弱藩國的策略?」

    唐輝搖搖頭,又點點頭:「不僅如此,一旦在天竺有了諸侯國。在天竺西海岸的幾個補給港就能升級成駐守總督的商港。也就是說,當大宋向西拓土時,就有了更為接近的穩固基地!而不需通過海門港為主。這樣形成的優勢,就不必我多說了罷!?」

    「如此陰謀,應該隱於宮內,怎麼會流傳出來?!」王大海半信半疑。

    「這是陽謀,不是陰謀!傳出去也無妨!」唐輝冷笑道。「你當那些諸侯不知道嗎?但又能怎麼樣?怎麼說也是給家族中開枝散葉了。消耗掉人力財力,也不過是一時的削弱,比起真正的推恩令,強上不啻百倍。」

    唐輝說的時候,聲音大了一點。被辛棄疾一眼盯上,「唐輝!」

    唐輝應聲跳起:「在!」

    辛棄疾瞪了唐輝片刻,道:「你來說一說耶穌撒冷的戰略意義!」

    唐輝眨了眨眼睛,隨即脫口而出:「耶穌撒冷是回教與十字教的聖城,雖不算險要,但在教民心中,如同都城一般。兵法有雲,攻敵必救。在我方選定的戰場上決戰,總是佔到更大的優勢。只要在耶穌撒冷城下擺下進攻的態勢,就能安坐著等十字軍逐漸聚集於城中。而將十字教一舉擊破。當攻打泰西諸國之時,當地諸國便會群龍無首,又或無可用之兵,自能勢如破竹,一戰而定。」

    急就章的回答,說得有條有理。辛棄疾也無從發火。在事機猝發的情況下,唐輝能隨機應變,才是一名合格的指揮官。受到突如其來的提問,還能有條理的侃侃而談,唐輝表現得很好。

    辛棄疾點了點頭,示意唐輝坐下。被唐輝一打岔,辛棄疾也失去了繼續演說的興頭,「今天就說這麼多了,接下來各隊自行討論一下如何攻打耶穌撒冷。」

    唐輝很無聊的打了個哈欠:「真要攻打耶穌撒冷,派出一個野戰營就足夠了!」

    王大海反駁道:「多少年沒打仗了,每年也就是實兵演習時拼得凶一點,平日裡就只能訓練、訓練、再訓練!軍中將校見過的血腥,還比不上殺雞的多。真要廝殺起來,甚至還不如兩洋商業協會中僱傭兵厲害。十字教和回教可是在耶穌撒冷廝殺了百年,現在聯合起來抗擊我大宋,沒那麼好對付!」

    熊伯達也附和著:「所以說辛教授說得沒錯,大宋需要一場戰爭!再不打仗,大宋軍隊就要垮掉了!」

    「先看看耶穌撒冷有多少門火炮再說罷!」唐輝搖頭,「火力決定一切!已經不是冷兵器時代面對面的廝殺了。在炮火中,能衝到我軍陣列之前的敵人,百中無一!」

    見唐輝一直都跟辛棄疾唱反調,熊伯達問道。「那輝哥是不贊成開戰了?」

    「當然要打!若不對外開戰,內部的壓力能讓大宋大亂。」唐輝問著熊、王兩人:「你們可知道,在五十多年前的舊朝治下。由於國土狹小,不過一億五六千萬的人口,便讓朝堂不堪重荷,糧食難以為繼。但你知道是怎麼解決人口問題的嗎?」

    「怎麼解決的?!」

    「溺嬰!」唐輝說道:「在舊朝,貧民一般只生兩子一女,生多的就直接溺死在河中,或是直接丟在路邊。一直以來,洪武朝由於始終不渝的開疆拓土,所以並沒有大量出現溺嬰的情況。但現在,江南諸路已經大批的出現了!」

    「怎麼可能?!哪家州縣中沒有育嬰堂?!」熊伯達搖頭表示不信。

    「你是東北人,當然不知道。支撐育嬰堂的資金,主要來自於藩國而不是朝廷。但現在諸侯國中,並不缺少人口,已經不再需要費錢去讓育嬰堂培養國中人力。所以為了讓大宋的百姓有個更好的出路,打下泰西,是最為關鍵的。可現在的最大的問題,是沒有一個將軍敢在官家面前提這件事!」

    「怎麼說?」王大海和熊伯達同聲追問。

    「誰也不敢說,官家便是真的能千秋萬歲了。若是西征戰爭打到一半,突然宮中有個什麼……」說道這裡,唐輝含糊了一句,不過相信兩名同學都能聽得懂,「真到那時,是撤軍,還是繼續攻打?誰也做不了主。而且數萬、十數萬的大軍交予一將之手,在帝位傳承時,只要稍稍動作,就能讓整個局面全都變掉。」

    唐輝消息靈通,也不諱言:「但如果領軍的是太孫的親信,那完全可以趁勢鎮壓海外諸藩。要知道,對皇太孫能繼承大統而不滿的藩王,現在全都在外面!」

    王大海恍然:「難怪辛教授這麼熱心呢!」

    辛棄疾雖然與趙師弘並非同班,但仍是同一屆的軍學學生。在官場中,同窗、同姓、同籍、同年這四大同,可是官吏們織起關係網的關鍵所在。辛棄疾理所當然的,是趙師弘的支持者之一。

    熊伯達道:「其實皇太孫何必著急,官家不是說了,到了登基一甲子時,就會退位做太上皇嗎?」

    「太孫已經四十了!!!」唐輝拉長了聲調,「要說官家和太孫比長壽,我還選官家贏!」

    洪武朝的兩位太子都是三十多、四十多便英年早逝,皇太孫趙師弘能不能活到五十歲,誰也不能打包票。

    「皇室子嗣向來都死得早,能長壽的並不多見。天家子弟不同於民間,表面看一團和氣,背地裡多少刀光劍影。那及得黔首元元,只要吃飽穿暖,閒時看球讀報,一天兩天這樣活下去,可以頤養天年到七十八十!也就有官家這個異數,活到了八十五歲。真的是異數啊!」

    熊伯達反駁道:「自古雖無萬歲天子,但長命百歲也不稀奇。唐堯不是活到一百七嗎?」

    「上古傳聞你還真信啊!」唐輝捂著嘴大笑。

    王大海遲疑道:「該不會東宮真的風水……」

    話剛出口,立刻閉口不言。尋常說起當朝皇帝的壽命問題,可以肆無忌憚,聽眾們也是不以為意。如今對於言論十分寬鬆,只要不是有逆反之心,也根本算不上什麼罪名。但在軍學中,說起一些令人忌諱的話題,還是要避諱的。

    「大宋需要一場戰爭!」唐輝轉過話頭,「不過如果真要打仗的話,還是等我們畢業後罷!至少那時,我們還能在戰功中分上一杯羹!」

    ……………………

    結束了一天的學習。王大海等人回到了寢室中。

    唐輝拿著門口信箱中的一封信進來:「這王速是誰?字寫得真醜!」

    王大海臉色有些難看,起身接過信:「這是家嚴的信。」

    唐輝歉然一笑,拱了拱手,表示歉意。

    王大海也不以為意。他的父親歸化漢籍已經幾十年了,在軍中接連上過幾次掃盲班,看書讀報已經沒問題,但一筆字始終寫得慘不忍睹。他父親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一直都是夾在二弟的信中,今次還是第一次自個兒寄信過來。

    王大海拆開信封,展信而看。

    ……………………

    軍學中的生活還在繼續,辛棄疾和其他的幾個軍學教授們一起,向學生們宣傳開疆拓土的優點,而王大海、熊伯達和唐輝等人,也在刻苦學習之餘,等待著建功立業的機會。

    在學校中的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而學園之中要求戰爭的呼聲,也漸漸傳到了外界。越來越多的勢力被鼓動起來,宣揚著戰爭對大宋意義。

    戰爭代表土地,代表財富,代表戰功,還代表著有了一個可以發洩積蓄在民間的怒火的出口。民間的呼聲越來越高,朝堂再也無法忽視,在監國太孫趙師弘的全力推動下,已經是半隱退狀態的趙瑜終於點下了頭。

    萬里疆土並不足以安置四億百姓,與其讓國中生變,不如加速開拓,征服新的土地。

    經過了一番準備。在洪武五十七年春,征服泰西的軍隊終於揚帆起航。

    王大海,熊伯達,唐輝等軍學畢業生,尚在實習期中,便被點為走馬承受,當先前往紅海港,參加戰鬥。這是一場征服之戰,為了拉開剿滅泰西十字軍的序幕,也是為了結束對大食人延續了三十年的戰火。

    PS:還剩最後三章,就要大結局了,感謝各位書友一直以來的捧場和批評。沒有你們,以俺的懶散也支撐不到一百五十萬字的長度。本書上架以來,俺一直沒有求過月票。也不好意思開口。不過在最後還是開一次葷,看看本月的月票最終能不能過三位數!

    另外,於此俺再澄清一次,經常在章節末尾重複一些片段,並不是為了防盜貼,純粹是最後一段來不及寫不完,為了趕在十二點前發帖,不得已而為之。以本書的訂閱情況,用不著防盜貼,沒有任何意義。
ffooxx 發表於 2012-2-5 21:22
大宋帝國征服史:正文 第二十九章 西路(八)
   
    大宋洪武五十七年六月初三。壬寅。【西元1182年7月5日】

    耶穌撒冷。

    夏季的地中海東岸,乾燥而又酷熱。耶穌撒冷城中,也是一般的赤日炎炎。在烈日之下,城中的街道上看不到多少行人,如午夜一般寂靜。透過扭曲蒸騰的空氣,遠處的聖殿山也是歪斜而模糊。

    只是在耶穌撒冷高聳的城牆之上,有著一個帶著銀質面具,佝僂而瘦弱的身影——麻風王鮑德溫四世,耶穌撒冷如今的國王,在侍從們的攙扶下,勉力站在城牆頂上。銀色的面具之下,是五官潰爛的面容。就算在醫療水平遠高於當世的大宋,麻風病也是屬於不治之症。病人發病之後,只能送到遠離人煙的荒野中,任其自生自滅。而在基督教中,麻風病也被視作神靈懲罰之症。

    但沒有一個耶穌撒冷的臣民會因鮑德溫四世的惡疾而不忠。因為他是天命的國王。鮑德溫四世在受洗時,便被他的伯父,前任耶穌撒冷國王鮑德溫三世以王位繼承權作為洗禮的贈禮。而在麻風王十三歲加冕時,一隻老鷹飛進禮堂,站在王冠之上張開雙翅,如同一個十字。就算羅馬教廷不想看到一名喚了神罰之症的少年成為聖地的國王和守護者。但耶穌撒冷各大教區的主教們,都回話說國王已是塗了聖油的王,請不要置疑主的世間權威和決定!

    在耶穌撒冷,鮑德溫四世有著絕對的權威,也只有他才能彌合國中各派之間的分裂。在麻風王的率領下,耶穌撒冷的騎士們曾經殲滅過薩拉丁的馬穆盧克騎兵,也曾經擊潰過東方惡魔的突厥附庸軍。擁有令人仰望的戰績,但年輕國王的病情仍是一日比一日嚴重。五官腐爛,四肢扭曲,雙眼也幾乎全瞎了。身上的腐臭味撒上再多的香水也壓不下去。歐洲最好的醫生為年輕的國王診斷,他最多還有三年到五年的時間。

    「陛下!」

    兩名貴族騎士來到城頭之上。他們是耶穌撒冷國王的重臣,雷蒙德和居伊。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是鮑德溫四世的監護人,在麻風王十六歲加冕以前曾經擔任過攝政。而居伊則是鮑德溫四世的姐夫,是王位的第一繼承人。另外一位重臣,是娶了鮑德溫四世寡母的巴裡安【就是天國王朝的主角,可惜他不是鐵匠,也不是姐夫,而是繼父】,現在去了哈丁城,還沒有回來。

    不過鮑德溫四世沒有理睬他們,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身前一門在熾陽下閃爍著金屬光澤的火炮所吸引。耶穌撒冷的城頭之上,安放著的超過六十門的青銅火炮。這是在鮑德溫四世的全力支持下,耶穌撒冷王國動用大批國庫資金,從歐洲召來最出色的鑄鍾匠所鑄造。是麻風王守護聖城不落的信心所在。

    火炮的原理並不是什麼秘密。穆斯林與宋人打了幾十年的交道,而基督徒也跟西洋商業協會的僱傭兵們拼過幾仗。觀察火炮的外形,探究其中的原理,在東方惡魔們的威脅下。造出幾門堪用的火炮並不是很難。

    手掌貼上被烈日曬得炮身,一股熱流頓時從掌心傳入體內。短時間的接觸,鮑德溫四世的右手已經滾燙的炮身灼傷,但甚至可以煎制雞蛋的高溫,讓年輕的國王感覺到自己還是一個活人。

    鮑德溫四世收回手,在侍從的攙扶下回轉身來,「有什麼事?」

    麻風王因惡疾而扭曲變形的身軀,瘦小而乾枯。但比起身前兩名高大健壯的騎士,給人的存在感卻遠遠超出百倍。

    雷蒙德和居伊不敢正視銀色面具,低下頭去,「這裡天氣酷熱,請早點下城回宮!」

    就在此時,清真寺中正午的鐘聲響起。

    聽見鐘聲,就到了到了穆斯林們做禮拜的時間,一日五次禮拜,是伊斯蘭教的宗教禮儀。尚在街上行走的穆斯林們紛紛跪倒在地,對著被毀滅的聖地的方向,念著讚頌真主的禱詞。禮拜已經結束,但穆斯林並沒有立刻站起來,而是繼續念著另一段禱詞。是對惡魔的詛咒,也是向真主發出的誓言。

    幾名身穿白袍。背後繡有紅色十字標誌的聖殿騎士,就從在街邊禮拜的穆斯林身旁走過,對異教徒的異教之禮視若無睹。

    雖然自二十年前開始,在薩拉丁的提議下,穆斯林和基督徒開始坐下來討論和平。不過因為幾百年來的積怨,雙方幾次和解,可很快便又翻臉。就算兩人不情不願,鮑德溫四世和薩拉丁也不得不狠拼過幾仗。但自從五年前,東方的惡魔終於將手伸到了西奈半島,設立了穩固的據點後,每一名基督徒和穆斯林都立刻明白,再也不能這樣白白消耗雙方的戰力。

    有了臣民們的支持,鮑德溫四世和薩拉丁在泉水谷定下來盟約,共同對抗來自東方的敵人。耶穌撒冷不再拒絕穆斯林,城中的幾大清真寺也歸還給穆斯林。現在城中,已經有了近萬名穆斯林常駐。

    位於城中的兩大騎士團,對此也並沒有多少怨言。他們都希望在未來面對惡魔的戰爭中,盟友越多越好。在大宋的壓力下,穆斯林和基督徒不得不聯合起來。耶穌撒冷的上一任國王阿莫利一世,鮑德溫四世的父親就是死在西洋商業協會的一支僱傭兵的槍下。而近幾年,聖殿、醫護兩大騎士團,在火槍、火炮前,也受到了不小的損失。

    這不是一個時代的戰爭。參戰的都是征戰幾十年的宿將,每一名騎士也都是勇猛無畏,但面對人數據與劣勢的敵軍,卻還是吞下了失敗的苦果。必須要有更多的盟友,這是如今每一名耶穌撒冷騎士的共識。

    視察過城頭上火炮之後,鮑德溫四世回到宮殿中。不同於外界的酷熱,石頭壘起的宮殿中充滿著陰濕之氣。殿堂的牆壁上掛著鮮麗的毛氈。不僅是為了裝飾,更重要的還是為了掩蓋牆角處滲出的水漬。

    一名宮廷侍從上前稟報,「陛下,那個猶太商人。他自稱從亞丁的惡魔那裡,探查到了重要的軍情。」

    「讓他進來!」

    猶太商人帶著一頂小帽,遮蓋了頭頂禿髮。撲通一聲,跪下去親吻鮑德溫四世的靴子。「聖墓的守護者,耶穌撒冷的國王陛下。您最忠實的僕人阿布納,向您問安!」

    麻風王沒有多餘的話,抬了抬手,示意他站起。

    猶太人沒有國家,沒有忠誠,他們只忠心於金色和銀色的錢幣。就像這位阿布納先生,奔走於穆斯林和基督徒之間,撮合兩教的聯合。但同時也來往於被宋人稱為紅海港的亞丁港,獲得與西洋商業協會進行交易的權力。二十年來,他的身家已經高達幾十萬佛羅林金幣,是為耶穌撒冷的首富。

    鮑德溫四世和他的臣子對阿布納以及所有的猶太人都不會有多少信任。不過他們相信,為了保護自己的財產,阿布納不會背叛耶穌撒冷。

    阿布納小心翼翼的站在麻風王的面前,稟報著自己在亞丁港探聽到的敵情:「十四艘東方惡魔的戰艦,已經在亞丁港集結。就算不計入投靠了惡魔的突厥軍隊,亞丁港中的兵力也超過了三千人。」

    「三千?!」雷蒙德驚道。在他的記憶裡。每一次與西洋商業協會的僱傭軍交戰,對方的兵力從來都沒超過一千五。

    「亞丁港中的三千人,不過是西洋商業協會的兵力,真正的大軍還在後面。據稱惡魔的皇帝已經動員了國中的所有的軍隊,發誓要踏平整個歐洲。」

    「如果是普通的士兵再多也無所謂,關鍵是裡面的騎士有多少?!堪戰的僱傭兵又有多少?!」居伊立刻問道。

    與東方的大宋不同,在西方,僱傭軍的實力往往超過正規軍的戰鬥力。埃及蘇丹薩拉丁手下最為精銳的馬穆魯克騎兵,雖然被稱為奴隸騎兵,但實際上還是僱傭兵性質。而守護東羅馬帝國幾百年的軍團,也幾乎都是來自亞美尼亞等中歐的僱傭兵。或者乾脆就是突厥人。

    而僱傭兵的戰鬥力,又遠遠不及騎士的實力。三百名騎士,就算不帶扈從,也能輕易擊敗十倍的穆斯林輕騎兵。只有騎士,才是真正的戰鬥力,所以居伊並不認為惡魔的普通軍隊能有多強悍,他在意的是其中的騎士和僱傭兵有多少。

    不過阿布納看起來對大宋的內情頗為瞭解:「擊敗阿拔斯王朝,攻下巴格達的惡魔,不過四千兵力。而毀滅穆斯林聖地的東方軍隊,也才兩千人。在惡魔口中,這些軍隊被稱為野戰軍,比起西洋商業協會的僱傭軍來,不論從裝備還是戰鬥力,都是遠遠勝出。在東方,號稱一個軍團,就能毀滅一個國家。聽過參加這一次西征的惡魔軍隊,足足有八個軍團!

    「而且這八個軍團在惡魔的軍隊中仍然只佔很小的一個部分,如果。在東方,都是數十萬人的戰爭,任何一個國家都能調集十萬以上的大軍。但那些國家,包括印度和波斯,在五十年來,都被宋人佔領和屠殺,如今所有的國民都成了奴隸。因為宋人,擁有一百萬的大軍!而現在,他們終於將目標移到了歐洲!」

    阿布納伸開雙臂劃了一個大圓,向耶穌撒冷的國王和臣子表示,一百萬是個多麼龐大的一個數字。

    居伊和雷蒙德臉色泛白,無法掩飾臉上的震驚。而宮廷內的侍從們,更是人人發出了壓得很低的驚呼。

    「沒有船只能將這麼多兵力送來,能有五六萬就很難得了。如果只有這麼一點,不可能勝過守護聖墓的騎士和我們盟友的聯軍!」出言化解臣子們的驚懼,銀色的面具遮掩了青年國王臉上的表情,不過就算沒有面具遮擋,潰爛的五官也不會透露鮑德溫四世內心中的憂慮。

    「去請大主教和傑勒德、羅格兩位大團長來。」斥退了阿布納,麻風王對自己的侍從下達命令。幾名侍從行禮接令之後,轉身就跑出了宮殿。

    耶穌撒冷大主教。常駐於聖墓大教堂中,是羅馬教會在聖城的代表,在耶穌撒冷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也是鮑德溫四世最堅強的支持者。

    聖殿騎士團的大團長傑勒德,管轄著千餘名聖殿騎士,還有十倍於此的士官,以及從屬於騎士團的農人——他們任務是經營騎士團的財產,而不是種地——和牧師。聖殿騎士團是為了保護前往聖地朝覲的教徒,由九名貧窮的法國騎士組建,全稱是『基督和所羅門聖殿的窮騎士』,連騎士團的標誌也是雙人共騎一馬。不過現在的聖殿騎士團擁有遍及歐洲的土地,同時還不用交稅,只服從教皇的命令。

    而羅格大團長,則是醫護騎士團的領袖。醫護騎士團成立時間並不比聖殿騎士團稍晚,本是照顧受傷的十字軍而成立的組織,而後逐漸演變成軍事修士會,在耶穌撒冷王國,也同樣擁有極大的勢力。

    侍從趕去通知大主教和大團長去了。麻風王問著雷蒙德:「如果向教皇請求支援,十字軍還有多久才能集結?」

    「至少半年以上!也許更長!」雷蒙德不看好十字軍的動員速度,「紅鬍子已經老了,三年前慘敗被俘,承認了意大利各城邦的自治權,不但要親吻教皇的靴子,連參與紅衣主教任命的發言權也全都丟盡了。」

    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腓特烈一世,俗稱為紅鬍子的暴君。曾經在四十年前,第二次十字軍東征中大放異彩。但如今,也不過是個落魄失意的君主。丟掉了領土,失去了教權。剩下的,只有歲月無情的失意。雖然仍有著皇帝的地位,但很難想像,他還能為十字軍起到多少作用。

    居伊道:「聽說紅鬍子的太子是個勇敢無畏的戰士。希望他能比得上紅鬍子當年的水平。」

    「不要想紅鬍子了,還是說法國和英國!」鮑德溫又道。歐洲三大國,神聖羅馬、法國、英國。他們是十字軍的主力。至於其他國家,根本沒有多少實力。

    「除非愛琳娜王后現在就死掉,不然鬍子戰爭恐怕不會結束。而且英王亨利二世現在又與他的三個兒子打起來了,很難在有什麼作為!」

    法蘭西和英格蘭是世仇。英國王后愛琳娜原本是先代法王路易七世的王后,不過在三十年前,與當時還未得到王位、僅僅是安茹伯爵的亨利二世勾搭上,與路易七世離婚——按照流傳於世的八卦,這是因為路易七世剃掉了愛琳娜王后所喜愛的長鬚,惹得王后翻臉,轉而愛上了留著一把漂亮的鬍子、比她小十二歲的金雀花伯爵。

    由於愛琳娜另一個身份是亞魁當女公爵,她改嫁後,便把自己領地作為嫁妝帶給了亨利二世。在法國本土上,屬於路易七世的領地,還不如英王亨利。路易七世為了領地,與亨利二世打了幾十年的仗,沒有勝過一次。最後含恨而亡。

    不過愛琳娜王后為亨利二世生了四個兒子,這對英格蘭來說並不是好事。前三個兒子與他們的父親並不親近,而亨利二世也想將王位卻想傳給小兒子約翰。在現任法王菲力的支持下,英王亨利二世,被三個兒子群起圍攻。不過老亨利老而彌堅,把三個兒子打得屁滾尿流,其中的二兒子理查,便是名揚後世的獅心王,不過現在只是在老爹面前俯首稱臣的小貓而已。

    英法兩國如今亂成一團,就算教皇下達聖戰的詔令,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將一團散沙的各國騎士們召集起來。

    「地中海的航線比惡魔們從本土趕來的航程要近得多,不管再怎麼耽擱,十字軍總會更快一點。」鮑德溫四世安慰著兩位重臣,但他的語氣並不是很確定。居伊和雷蒙德也都沒有什麼精神。

    大主教和兩位大團長此時終於到來。大主教身穿紅袍,而兩位大團長也都在鎖子甲外披掛了所屬騎士團標誌的外袍

    「惡魔已經來了!」年輕的國王開門見山的說道,「自從他們在1153年毀滅了巴格達和麥加。在這之後的二十多年見,中東的穆斯林被惡魔幾乎屠殺一空。到了現在,在耶穌撒冷之前,阻擋惡魔的國家,已經不復存在。所有的穆斯林,不是逃到了埃及,就是被殺或是被俘去成為了奴隸。而叛教的突厥人,現在成了惡魔的幫兇。

    他們下一個目標,就是耶穌撒冷!在亞丁港,西洋商業協會召集了所有僱傭軍。但這僅僅是前鋒,惡魔的皇帝已經召集了數萬大軍,準備渡海西來。我們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為了主的榮光,為了聖城和聖墓的安危,我們必須立刻行動起來!」

    不同於居伊和雷蒙德,虔誠的大主教和大團長的信心更為高昂。「我們該怎麼做?!」

    「去埃及!通知薩拉丁蘇丹陛下,已經到了他履行盟約的時候!」

    「去君士坦丁堡!讓東羅馬皇帝做好開戰的準備!」

    「去梵蒂岡!向教皇陛下請求動員歐洲每一個虔誠的基督徒,準備第三次聖戰!!!」

    ps:還剩兩天,求下月票。
ffooxx 發表於 2012-2-5 21:23
大宋帝國征服史:正文 第三十章 西路(完)

    大宋洪武五十七年七月初一。己巳。【西元1182年8月1日】

    紅海港。

    經過了為期四個月的漫長航程,遠征軍的先頭部隊終於抵達紅海港。隸屬於第四艦隊陸戰營的四千大軍從船上魚貫而下,陸續登上大食半島的土地。

    一直在鼓吹遠征泰西的辛棄疾,如今已是遠征軍的副參謀長。為了給遠征軍前敵總指揮部的順利組建做好準備,他也是與先頭部隊同期抵達。與他一起,還有他的幾十名正處在畢業實習期的學生。王大海、熊伯達還有唐輝等人,都是受到辛棄疾舉薦,擔任了走馬承受一職,參加這一場必然留名史冊的遠征戰爭——所謂走馬承受,就是擔任前線觀察的任務。他們要下到都或指揮之中,將前線的戰情送回,並上報所在部隊是否有違反軍法的行為。

    在紅海港城外,有著面積廣大佔據了十數里地面的連串軍營。都是在最近剛剛動用大批奴工而修造而成。空空蕩蕩軍營中,現在迎來了第一批客人。經過了萬里航程,第四艦隊陸戰營雖然依然保持著水準以上的戰鬥力——海軍陸戰營本也比陸軍更能承受長距離的航行——但今次的戰略方案中,並不需要盡速展開攻勢,也不必讓陸戰營剛剛上岸便立刻投入戰鬥。他們要先進行為期十天的休整,再進行一個月的適應性訓練,方按部就班的投入戰鬥。

    四千陸戰軍進駐到營盤中,營地內一片嘈雜之聲。雖然一切都有軍事條令可以遵循,但軍隊進駐產生的雜事也是千頭萬緒。只不過這些瑣碎之事自有專人打理。辛棄疾作為遠征軍的副參謀長、此地軍銜最高的將領,按照程序接手了最高指揮權,卻也無需事事親為,等著匯報就可以。這裡還有更需要他去瞭解並處理的事務。

    「節夫,再跟愚兄說一說泰西的基本情況。」

    辛棄疾拒絕了紅海港中最為富麗堂皇的西洋商業協會會所,將指揮部安置在離城最近的一個軍營中。此時在他的營室中,西洋商業協會紅海港的港監,同時也是軍部職方司派駐在遠西地區的主事,正在接受辛棄疾的聞訊。

    韓侂胄,曾經赫赫有名的相州韓家的成員。此時他不過三十出頭,留八字鬍須,面容富態,言語帶笑,更像一個豪商。當年從軍學畢業後曾經與辛棄疾有過一段共事的經歷,兩人呼名道字,交流起來並不生疏。

    在兩人之間的長桌上,鋪著一張三尺見方的大型地圖。地圖製作得很粗糙,但也將泰西地區的大略地形囊括在內。韓侂胄指著地圖,向辛棄疾述說歷年來搜集得來的情報:

    「泰西地域廣大,面積與大宋本土相當。其中政制,類似於封建。泰西皇帝居於深入地中海中央的半島內的梵蒂岡城,為泰西諸國共主。同時也是十字教的教宗,自稱是天主在世上的代言人。」韓侂胄說到這裡,笑了一笑,這與中國皇帝自稱天子並沒有多少區別,「其傳承自漢時張騫通西域的大秦國。千年前,大秦國曾經一統泰西。不過好景不長,隨即分為東西兩部。西方有皇帝,而東方也有皇帝,羅馬城的泰西皇帝便是西方之帝。

    泰西皇帝有廢立君王之權。各國君王,不得其承認,便不得登基。若為其命,更可。且皇帝之下,又有主教,派駐於各國之中,作為皇帝耳目。不過泰西皇帝並非血脈傳承,若其駕崩,新任皇帝則由各大主教推舉而出,其制更近於上古之時……」

    辛棄疾擺了擺手,他不是來聽人講古的,而且韓侂胄說的這些他早已知曉。他直接了當的問道:「如果泰西皇帝下詔聖戰,能不能將各國大軍盡數引出來?」

    韓侂胄點了點頭,道:「泰西皇帝有發動聖戰的權利。如果他覺得有需要,便會敕令各地諸侯,命其起兵東來。耶穌撒冷是十字教聖地,天主聖子就是在此處升天,並安葬於此城中。數百年前。回教崛起,耶穌撒冷淪陷於回教徒之手。所以在八十七年前,當時的泰西皇帝便召集諸侯,集結十萬十字軍,發動第一次聖戰,收復了耶穌撒冷。而在四十年前,回教捲土重來,為了保護聖城,泰西皇帝便又召集諸侯,有了第二次聖戰。如果我大軍圍攻耶穌撒冷,只要消息傳到梵蒂岡,必然會有第三次聖戰。」

    「如此就好!」辛棄疾放心道。此次遠征,整套戰略方案都是建築在泰西皇帝會發動第三次聖戰之上。為了將泰西各國的主力軍隊都調動出來,必須將耶穌撒冷圍而不攻。這關係到日後征服泰西時,軍勢能否順利展開,戰爭能否按時結束。若是像對付回教,用了二十年還沒斷根,那就有違辛棄疾的初願。

    辛棄疾對韓侂胄解釋著訂立此套方案的原因,「當年一戰攻下回教聖城之舉,實在是太過魯莽了。寧、陸二帥,為了討官家歡心,為了隆武太子的聲威,將滅國戰略弄得一塌糊塗。若是擺出攻打回教聖地的姿態,使得回眾盡數來援,便可將回回大軍聚而殲之,就根本就不必拖上二十年的時間,累得大軍數次西征,勞民傷財,虛耗國力。故而愚兄有鑒於舊時。今次便定下了圍而不攻的戰略。只要攻打耶穌撒冷之訊傳於泰西,順利的引蛇出洞,我們便是贏定了!」

    耶穌撒冷周邊的地形大宋早已熟悉。在紅海港的軍營中,精細比例的軍用地圖和沙盤都已齊備。在地中海東岸,耶穌撒冷附近進行決戰,比起深入泰西之後,在不熟悉的地形中與不熟悉的敵人戰鬥,哪個更為容易,並不需要多做思考。整個征服泰西的戰爭,在計劃中只安排了六年時間,為了在後期順利進軍,必須要用上一年到兩年,等待敵軍的集結。

    當然另一個重要原因,是辛棄疾想取得一個輝煌的勝利。僅僅是攻下耶穌撒冷,在眼界甚高的大宋軍民心中,根本算不了什麼,就算是不斷的併吞土地,也一樣不會放在宋人的眼裡。唯有高達十萬、乃至數十萬的殲滅戰,一次就將數以千百計的君王貴族的頭顱送回太廟,才能夠當得起輝煌二字。

    「幼安兄果然是深思熟慮,思謀深遠。正該如此!正該如此!」韓侂胄連連點頭附和。

    陸游、寧易是前太子趙伯銘的親信,而辛棄疾則是皇太孫趙師弘在軍中的得力干將。對於當年的戰略,辛棄疾當然不會有多少好話。對此。韓侂胄當然心知肚明,不過他也不去點破,又道:「幼安兄你可以放一百個心。小弟已經讓可靠之人將消息傳到耶穌撒冷城中了。想必現在他們已經收到我大宋意欲西征的消息。」

    「那人有多可靠?!」辛棄疾追問道。此事關係到整個戰局的發展,不到他不緊張。能傳信於耶穌撒冷城中,決不可能是漢人。而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辛棄疾並不是很放心。

    韓侂胄笑道:「他的家族的大半身家都存在海事銀行中,足足有上百萬貫,幼安兄你說他可不可靠?!」

    辛棄疾臉色沉重:「節夫,別忘了當年的沙裡夫.伊德利斯!他的身家也足有幾十萬貫,在國中名望地位都是不缺。宰相門中坐上賓,最後他又做了什麼?落到什麼結果?你韓家因他受得累還少嗎?!」

    二十多年前,曾經是皇家地理學會高級會員,為大宋在隴右屢立功勳的歸化漢人伊德利斯叛國被捕,在當時也是惹起了一場軒然大*。尤其是伊德利斯被捕時,身邊還攜帶了數以百計的機械和火器的圖樣,連累了一大批與他交好的同道友人。引薦其入地理學會,並擔保他參加考試加入漢籍的韓仁胄,更是鋃鐺入獄。這一案讓五世公侯的相州韓家,因此而拖累得一蹶不振。韓家家主、三登相位的韓肖胄,最後竟只得到了一個成國大夫的封爵,連裂土分茅的資格都丟了。

    韓侂胄也是韓家嫡脈,與韓肖胄、韓膺胄是遠方的堂兄弟,只是年紀相差極大。聽辛棄疾提起伊德利斯,韓侂胄臉色有些難看。這是他家的大恨,若不是伊德利斯一案,他一介公侯王孫,何至於成了職方司中的一名外派武官,偽裝加入西洋商業協會。

    不過耶穌撒冷城中的那枚暗子如今是他主持,也輪不到辛棄疾這個外人來批評。韓侂胄為自己辯駁道:「那一位既不是回教徒,也不是基督徒,而是千年來流離失所的猶太人。由於教義衝突,在泰西和遠西,被十字教統治的地域,猶太人跟賊沒兩樣。他對耶穌撒冷可不會有任何忠心可言。幼安兄久居國中,對此一無所知倒也並不出奇!」

    辛棄疾皺眉道:「即是如此,耶穌撒冷城內的那個帶著銀面具的麻風小兒,又怎麼會信任於他?」

    韓侂胄得意而笑,這是他的得意之舉:「為了讓他受到信任,這幾年,我可是接連送了三個突厥千人隊給麻風王。」

    辛棄疾搖頭失笑:「不是為了賴掉僱傭軍的工錢罷?」

    韓侂胄臉一板,正經無比:「西洋商業協會,童叟無欺。我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只是他看了看辛棄疾投過來的懷疑眼神,乾笑了兩聲,又赧然輕聲道:「……一半一半……工錢皆是有數,要發給遺族,瞞不下來。但賞金和賜物。就都省下了。而且那些突厥人也不都是有遺族的……」

    辛棄疾歎了一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畢竟是一群奴販,仁義廉恥四個字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子的牌坊而已。

    「既然節夫你這麼有把握,愚兄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如果真的能將泰西大軍一舉蕩清,第一個功勞,必然逃不出節夫你的雙手!」

    一年!

    辛棄疾有耐心等上一年!

    ……………………

    按照漢歷,已是八月。而若是用著西曆,則已是九月。不過不論用著是哪一家的曆法,秋天已經降臨到地中海的東岸。

    天氣漸漸涼爽起來,乾燥了一個夏天的土地,也迎來了珍貴的雨水。隨著進駐紅海港的遠征軍,一支接著一支的到來,派出在外游弋邀戰的游騎們,而也越來越活躍。

    一支三十多人的游騎,身著大宋騎兵特有的胸甲。他們都是軍學實習生,王大海、熊伯達、唐輝等人都在其中,準備在下部隊之前,先歷練一下。他們離開了西奈半島南端的據點,一路北上,深入耶穌撒冷王國的領土。在他們身後,是第四艦隊陸戰營的四千軍隊,他們已經攻下了耶穌撒冷王國的南端要塞希布倫城。

    這是辛棄疾定下的作戰方案。一座城、一座城的去攻克,一座堡、一座堡的去拔出。不動耶穌撒冷,而是慢慢的蠶食,逼得耶穌撒冷向梵蒂岡去求援。要想讓大宋的軍隊克制住自己的攻擊力,難度並不低。但在辛棄疾的控制下,戰爭正在順利的進行中。

    三十多名騎兵提著韁繩在曠野中疾行,一眾騎兵之中,只有王大海一人,是袖著雙手,全憑腳力控制坐騎的行動。好幾個同學看著羨慕,也想學著一學,但不論他們怎麼做,胯下的戰馬總是不肯聽從使喚。左扭右扭,將隊列沖得一團亂。

    熊伯達也是了試了好久,最後終於放棄了,歎道:「若論騎術,果然還是王大哥最為高明!」

    三人的一位同學,搖頭晃腦的笑道:「此是家傳啊!家學淵源嘛……」

    王大海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他最不喜歡的就是他人拿他的家世說話。放開雙手,跟周圍同學一樣,提著韁繩前進。

    騎兵小隊行軍北上。正午時分,一座城市出現在他們的眼前。比起一路看到其他城市,這座城池要大上許多。而擺在城頭之上,一具具反射著陽光的金屬物體,讓王大海等人覺得十分的眼熟。

    「是火炮?!」熊伯達驚訝的叫起。

    「是火炮!」王大海肯定道。

    唐輝舉著望遠鏡,黝黑的炮身,相對於炮口過於寬厚的炮壁,讓他很容易辨認出火炮的質地。「是青銅火炮,而且是最老式的那一種。」

    「青銅火炮?那不是與我們現在用的火炮差了有六十多年?!」

    熊伯達笑道:「這可是值錢的古董啊!能聽個響都是難得。」

    當世最早的兩門火炮,是當年鄧肯大工親自鑄造,是大宋國中如今數以萬計的火炮的祖先,並沒有在悠長的歲月中丟失。如今作為紀念品,一門安置在軍學之中,另一門則安放在海軍學校內。在早年,這兩門火炮還作為號炮使用過,每天兩間軍事學院的師生們,都是聽著青銅火炮的轟鳴聲上課下課。不過現在有了時鐘和鍾塔,為了保護珍貴的紀念物,除了開學和畢業式上,就聽不到兩門火炮的開火聲了。

    唐輝搖著頭:「聽個響算什麼,弄回家去不是更好?!」

    「看起來城頭上有不少的樣子,我們一人一門炮,戰後拖回家做個紀念!成親時放上兩炮,這是多大的光彩!」

    聽著有人這麼一說,學生們頓時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想著用什麼辦法,將這些火炮送回家去。

    「別鬧了!」王大海提聲道,「城內的守軍出來了!」

    正在幾個少年開玩笑的時候,伯利恆的南門已經悄然打開。兩百多名騎兵,從城門中衝殺出來。沒有一人裝備重型的全身甲冑,在多年與西洋商業協會僱傭軍的交戰中,耶穌撒冷的騎士們已經用鮮血繳足了學費。不同於阿拉伯人的軍隊,幾十個重裝騎士就能將敵陣一舉衝破。面對東方的惡魔,機動力才是戰場上最為重要的力量。

    「真有膽色!」唐輝冷笑道。想不到就在大軍降臨的時候,耶穌撒冷的敵軍竟然還有膽子敢出城作戰。

    「是聖殿騎士!」王大海確認了來敵的身份,領頭的十幾名騎兵披在身上的紅十字白袍,十分的顯眼。而跟在後面的騎手,則沒有聖殿騎士的標誌。「應該是騎士的扈從。」

    三百多名耶穌撒冷騎兵,都高高舉著長長的木槍,槍尖上的小旗被迎面而來的烈風刮得貼住了槍身。百騎奔馳,煙塵滾滾而起。大地在震顫,在騰起的塵土中,彷彿有千軍萬馬在衝殺。

    「打不打?」熊伯達問著唐輝。

    唐輝是小隊的領導,戰鬥與否都取決於他。他看看左右,每一個同學的眼神中,都是躍躍欲試的神色。不過才三十人的小隊,正面抗衡十倍敵軍是沒有可能的。

    「先退回去,將他們的隊列拖長,在路上一口口吃掉好了。」唐輝決定道,「我們是一人三馬,足夠將他們拖垮!」

    「好!」

    一聲呼哨過後,三十多人的騎兵小隊,在伯利恆城中騎士眼前,繞了一個小圈,調回頭向南逃去。三百多騎手緊追不捨,直直的跟了過來。

    王大海急促的呼吸著,聽著身後急促的蹄聲,心中壯懷激烈,胸口一團熱血在沸騰!

    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這才是他所要享受的生活!

    PS:明天就是大結局了。只剩最後一天,只剩最後一章,繼續徵集月票。
ffooxx 發表於 2012-2-5 21:23
大宋帝國征服史:正文 第三十一章 征服


    大宋洪武五十八年臘月二十三。癸未。【西元1184年2月6日】

    細雨綿綿。

    鉛灰色的天空籠罩著耶穌撒冷一帶的大地,蒼涼的曠野,宛如被沉鬱的幕布所籠罩。冬季的雨天,有著別樣的風情。不過耶穌撒冷的冬雨並不寒冷。王大海在這片土地上已經生活並戰鬥了一年多,也知道在地中海的東岸,有著不同於家鄉的氣候。夏日乾燥,而冬日多雨,就算此時已是臘月,比起東北老家的千里冰封,白雪皚皚,遠西地區則是出奇的溫暖,一點也感覺不到冬日應該擁有的冰寒。

    雨水淋漓,滋潤著。一直以來,存在於耶穌撒冷附近空氣中的海水的鹹腥味,被持續了數日的降雨所沖淡。此時空氣,有著沁人心脾的清爽。

    今日雨勢並不大,淅淅瀝瀝,順著王大海身上的油布雨披向下滑落。胯下的戰馬噗噗的打著響鼻,全身已經全都淋濕了,一層層的霧氣從馬背上散逸開去,看上去有些熱汗淋漓的感覺。王大海低了低頭。想擦拭一下愛馬的背部。但積在寬闊的帽簷上的雨水,卻嘩啦一下澆在了戰馬的脖子上。小吃一驚的坐騎在隊列中跳了兩跳,惹來了直屬上司不快的目光。王大海趕緊一扯韁繩,俯下身子在坐騎耳邊輕聲的安慰著。

    尚未閹割的三歲的阿拉伯小公馬,還沒有經過嚴格的訓練。容易受驚,也容易衝動。不過王大海有著家學淵源,很快就將這匹高大健壯的上品戰馬安慰下來。

    「還是王大哥會服侍馬!」就在身邊的熊伯達看到了全過程,由衷讚了一句,「換作是俺,怎麼也不敢選這種還沒閹過的公馬!」

    王大海的同學們,跟熊伯達一樣,都聚集在他的身邊,多是在低聲的聊著天,不過時不時的,他們都會想北方張望一下。決戰就在近前,這時候,有人是在故作鎮定,但也有人將即將展開的決戰視為建功立業的良機而興奮著。王大海也是在期盼,如果是江南的少年,若是逢著蕭瑟而孤寂的冬雨,也許會分外的多愁善感起來。但王大海感受著從雨披外透進來的濕寒,心頭上的一股熱血卻在不停的湧動,似乎要沸騰起來。

    一年多來,大宋的遠征軍已經控制了整個西奈半島。同時也將耶穌撒冷南方的所有城市和堡壘全數攻佔或毀滅。甚至連耶穌撒冷的南方門戶,離聖城不到三十里的伯利恆城,在兩個月前也成了前敵總指揮部的駐紮地。遠征軍中的幾個野戰營輪番出擊,繞過死海。在約旦河的東側向北,兵鋒甚至緊逼到大馬士革。將數以十萬計的十字軍壓制在約旦河西岸的狹長地帶。

    而王大海等結束實習期的軍校生,在下面的部隊中經過了一年的辛苦。與十天前從前線收到召回令。被辛棄疾安排在前敵總指揮部,成為了一個獨立的護衛隊。同時在遠征軍的參謀部中,他們也擔任著著一些瑣碎的工作。

    號角聲穿過雨幕的遮掩,從耶穌撒冷所在的北方傳來。驚動了每一個在陣列中等待交戰的士兵。王大海一下坐直了身子,他的同學們也一起停止了交頭接耳,同時將視線投向號角傳來的方向。很快,幾名作為斥候的游騎兵從不同方向,衝到了指揮車外。辛棄疾早從車中走出,望了望隱藏在遮天蔽日的雨水中的北方聖城,從游騎兵們的口中得了準確的情報,轉身走進了指揮車中。

    就在數里之外,耶穌撒冷的數道城門此時已經洞開。十數萬大軍,從耶穌撒冷城內,從城外北側、西側的堡壘群中,魚貫而出。騎士當先躍馬衝出,扈從緊跟在後,而配合作戰的步兵也毫不猶豫的踏進了即將化為血海的戰場。

    一個時辰的時間,蒼灰色的鐵甲逐漸鋪滿了耶穌撒冷城外的每一寸土地,高高挑起的旗幟。如同一片巨大的樹林護翼在聖城之外。紅底白十字的盾牌,是十字軍的標誌,十多萬同樣的神聖盾牌一齊出現在來襲的惡魔面前,十字軍們護衛天主的決心不可動搖。

    透過漸漸稀落的雨幕,已經能看清不遠處列陣的敵軍,林立的旗幟上,多彩多姿的貴族徽章,讓遠征軍的將士們看花了眼。王大海伸出舌頭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嘴唇,輕聲道:「想不到他們真的出來了!」

    「應該是前幾天去勸降的王校尉的功勞!」熊伯達重複著那段讓他記憶深刻的勸降詞:

    「『泰西的蠢貨,只會抱著十字架自瀆的閹雞們!我代表仁慈的大宋天子,給你們兩個選擇,投降還是毀滅!…………好吧,以你們跟猴子沒兩樣的頭腦也許聽不明白,那我就說的更簡單直接一點。是做奴隸!還是下地獄!自己選一個罷!』

    都被說成這樣了,十字軍們又怎麼能忍耐得住不出城作戰!?何況就算十字軍臉皮厚,我們也可以去切斷阿克港到耶穌撒冷的糧道,不管耶穌撒冷城中的國王們有什麼打算,我們總能有辦法讓他們出城決戰。」

    王大海道:「不過他們還是忍耐了六天,等了冬雨下了三天!才決定出戰!」

    「他們大概還以為只要下雨天,火槍和火炮就沒法用了!」唐輝的眼中滿是冷嘲,「一年多來,我們沒在下雨時動用過一次火炮,就是為了在冬日雨季將他們引出來。」

    遠征軍的參謀部所定下的戰略戰術,每一步都是為了今天的決戰,成功的實施,讓參與了其中一部分的唐輝也覺得與有容焉,「只有讓十字軍自持優勢,認為在雨天便會有一戰之力,才能將他們順利的yin*出來。」

    「現在在耶穌撒冷附近。我軍與十字軍的實力,是四萬對十七萬。而去年年底,遠征軍剛剛全軍到齊,在紅海港集結的時候,這個比例則是五萬對五萬。為了讓耶穌撒冷城中的國王有著充分的信心。我們可是耐著性子等了整整一年半!」

    讓遠征軍等候已久的敵人現在正在逐漸接近中,在騎士們的隊列之前,率先進入宋軍將士們視野的是一面面繡著紋章和十字的旗幟。

    熊伯達對泰西貴族的紋章很感興趣,通過研究俘虜們的口供,他對今日決戰的敵人也同樣很瞭解,「黑底白色八角十字是醫護騎士團,而白底紅十字則是聖殿騎士團……那面用金雀花小枝環繞一面十字盾牌的是英格蘭的軍隊。那面麋鹿十字盾的旗幟,是……」

    在熊伯達介紹完今次的敵軍各部之後,唐輝道,「再多的旗幟也掩蓋不了這裡只有敵軍三分之一兵力的事實。只不過……是最為精銳的三分之一罷了。」

    自從梵蒂岡的聖戰令發出之後,泰西諸國數以萬計的軍隊或渡海,或陸行,日夜兼程的向聖城趕來。而與耶穌撒冷早有盟約的東羅馬和埃及,也都做好了決戰的準備。

    從北方屬於東羅馬的小亞細亞,到西南方的埃及,地中海東岸的千里之地中,十字軍和回教徒、還有東羅馬帝國的軍隊,總共聚集了超過五十萬的大軍。並不是號稱數十萬,實則只有十分之一的虛言恫嚇。而是實打實的兵力。而與五十萬泰西、遠西聯軍正面相抗的宋軍,卻只有區區五萬。不過通過派出偏師,去阻截耶穌撒冷、埃及和東羅馬之間的陸上聯繫,遠征軍的主力得以與最為精銳的十字軍部,在耶穌撒冷城外,進行決定整個戰局的決戰。

    「全殲敵軍!一個不留!」這是前敵總指揮部早前下達的作戰命令,上面羅列著敵軍主將的姓名,熊伯達對照著眼前的旗號,一個個念著,「理查德.安茹,腓特烈一世.霍亨斯陶芬。腓力二世.奧古斯都……東西方習慣全然相反,姓氏也是顛倒。姓在後,名在前。」

    「如果換用泰西姓名,唐輝那就是輝唐。」唐輝咂了咂嘴,好像是為了化解臨戰前的緊張情緒,故意在說笑,「還是金糖好吃點。」

    熊伯達也笑了起來,「那俺的姓名按照泰西的規矩,就是伯達熊了!……世上有這種熊嗎?」

    唐輝笑道:「乾脆全都顛倒過來,熊伯達,達伯熊——大白熊!」

    「別鬧了!」王大海皺著眉頭,「都這時候了,還開什麼玩笑!」

    王大海的提醒,反而讓唐輝的注意力轉到他的身上:「說起來,還是王大你的名字最好!比我們強多了!」

    熊伯達隨即跟著一起開玩笑道,「王大哥的姓名顛倒過來就是大海王。氣魄非凡!」

    「你們吶……」王大海搖頭指著陣前,「看看清楚!敵人已經來了!」

    嗚嗚的號角聲。十字軍的騎兵已經開始衝鋒,雄壯的戰馬衝破了雨霧。如同離弦長箭直刺宋軍方陣。金雀花的旗幟就在箭頭處獵獵作響。隨著金雀花的旗幟率先啟動,德意志、法蘭西的騎士們也不甘落後。而耶穌撒冷的聖殿騎士和醫護騎士,也同時開始了衝鋒。白色十字,紅色十字,由十字組成的戰線淹沒了遠征軍前方的視野。

    在歷史上,任何一次十字軍東征的過程中,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個戰場中組建過過如此龐大的軍團。總計一萬五千名騎士,連同他們的扈從。十七萬十字軍,擺下了長達三十里的戰線。在參加會戰的泰西諸王心中,只有四分之一的惡魔軍團,不可能抵擋得住如此龐大的軍勢。就算是極盛期的穆斯林大軍,也會在這支天主的護教軍前,灰飛煙滅。

    而遠征軍一方,與敵軍相呼應,沉重的戰鼓開始擂響,戰線中的氣氛,從悠然自得到了嚴陣以待。濃郁的殺氣開始凝聚。經過了一年多的戰鬥,原本沒有經歷過多少戰事的野戰軍士兵們。已經成為了慣於出生入死的老兵。

    「還早著呢!他們十分鐘後才能衝過來!」唐輝也是一樣的歷經風雨,年輕的面龐上,有著風刀霜劍切割出的溝壑。他依然毫不在意的輕鬆淺笑。繼續拿著王大海的姓名在開著無聊的玩笑,「大海王!王大海!……喂,王大!你的名字用草原上的話該怎麼說?」

    王大海的臉如寒霜,一下陰沉了下來,冷聲道:「我是漢人!」

    唐輝一愣:「……沒人說王大你不是漢人!」

    看了看面沉如水的王大海,唐輝一下醒悟。無奈的搖了搖頭,只覺得他的這位同學多年的兄弟,對自己有別於他人的身世有些太過在意,「只是問問你怎麼說……俺家千年前還是山越呢,如果當時俺家用的語言能流傳下來,俺倒也想知道俺的名字到底該怎麼念。」

    王大海瞥了一眼唐輝,坦然的對視讓他知道唐輝沒什麼惡意。輕歎了口氣,王大海皺眉回憶著已經忘卻了四五年的母語,「王是汗,大海……大海……大海是……」

    草原上的胡語,王大海只有在幼時,與父母和兄弟親友交談時才會說,而且由於詞彙量不敷使用的緣故,還多半夾著漢語。等他上學後,一口怪異的官話,被蒙學裡的先生訓斥過,被同學嘲笑過。自此,他便努力改正自己的發音,也越來越忌諱提起家世。草原胡語若不是家中父母還在使用,王大海根本就不會也不願再記得一星半點令他幼年時飽受屈辱的元兇。

    喃喃的重複了半天,茫然的記憶中終於出現了一點曙光,王大海腦中靈光一閃,想了起來:「是成吉思!大海是成吉思!」

    熊伯達歪了歪頭:「汗成吉思?這名字可真夠怪的!」

    「姓氏反過來就順耳了。」唐輝呵呵笑道,「成——吉——思——汗!聽起來就夠有氣魄的!果然是個好名字!」

    「成吉思汗?汗成吉思?……」出身於北方草原之上,從父輩起便歸化漢籍的少年有些迷茫的翻來覆去的念著兩個陌生的名詞,最終猛然一搖頭,右手攥緊了御賜軍刀,「不,我是漢人!我叫王大海!要戰場立功,海外封國的王大海!」

    少年緊緊抿起的雙唇與聲音同樣堅定。在他的面前,勇猛無畏的十字軍騎士正在衝鋒,數以萬計的騎兵就像洶湧奔流的狂潮巨*,身穿白色戰袍的十字軍騎士,猶如巨*頂端一束束雪白的浪花,鋪天蓋地的向宋軍的預設陣地湧來。細密的雨幕被撕裂扯碎,千軍萬馬的奔馳將地面上的積水踢散濺起,化為一抹雲煙,籠罩在大軍身邊。

    遠征軍的中軍戰鼓的節奏由緩變快,收到命令的炮兵們扯下了炮衣,幽暗深邃的炮口對準了攻來的千軍萬馬,而三萬步兵陣列森嚴,數十個方陣肩並肩的排列。如同一條堅不可摧的堤壩,死死的阻擋在奔馳的鐵流之前。

    震耳欲聾的蹄聲成了戰場上唯一的聲音,但下一個,火炮的轟鳴如同驚雷,將覆蓋在天空中的雲翳一下擊碎。燦爛的橘色火焰出現在衝鋒的十字軍陣列中。殘肢斷臂從火焰中騰起,又在硝煙中落下。無數的騎士被炮火撕成粉碎,但更多的騎手則越過由鋼鐵組成死亡的火焰,衝擊到步兵的陣列之前。

    在猛烈的炮火中,當洶湧的洪流撞擊上堤壩,決定世界命運的一戰,終於走向了最**!

    ………………

    洪武五十八年臘月二十三日,辰時。耶穌撒冷戰役開始。參戰宋軍,四萬一千。十字軍,十七萬五千。

    未時,城外野戰結束。耶穌撒冷國王鮑德溫四世戰死。神聖羅馬皇帝腓特烈一世及太子戰死。英格蘭二王子理查戰死。醫護騎士團大團長羅格戰死。聖殿騎士團大團長傑德勒重傷,法國國王腓力二世及耶穌撒冷王儲居伊率領殘兵退守城中。

    臘月二十四日。宋軍攻城。同日,城破,宋軍入城巷戰。

    臘月二十五日。攻克聖殿山,屠城。耶穌撒冷戰役結束。

    洪武五十九年元月十三日。埃及戰役開始。

    十八日。開羅決戰。是日,埃及王薩拉丁退守開羅。

    十九日。開羅破城,屠。埃及王薩拉丁逃往亞歷山大。

    二月初八。攻取亞歷山大港,薩拉丁戰死,屠。埃及戰役結束。

    洪武五十九年五月。宋軍一部北上,攻克的黎波里伯國,安條克公國。

    六月。皮拉姆斯河畔,與東羅馬、塞爾柱聯軍二十萬人決戰。大破之。

    八月。攻克君士坦丁堡,城民盡為奴。東羅馬帝國滅亡。同月,宋軍自君士坦丁堡越過海峽,攻入泰西。

    洪武六十年元月。世祖武皇帝退位,傳位於皇太孫。孝宗皇帝登基,次年改元承平。

    四月。匈牙利王國滅亡。

    五月。宋軍一部自亞歷山大港登船。同月攻克西西里。

    七月。渡海攻入意大利。

    八月,攻克羅馬,破梵蒂岡。俘泰西帝及其下主教三百餘人。泰西帝國滅亡。

    承平四年。泰西諸國大部滅亡。

    同年九月,世祖駕崩。

    用九:見群龍無首,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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