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擇天記 作者:貓膩 (已完成)

   
呠王子~!! 2014-5-28 17:18:1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87 24647272
ilovewalky 發表於 2017-4-28 22:04
第七卷敢叫日月換新天第一百三十五章她的答案

  原來師父早就已經算到了。

  陳長生有些感慨。

  難怪最後那次談話裡,師父說就算黑袍有什麼想法也不會成功。

  當陳長生在感慨的時候,黑袍的臉色很難看,眾人眼裡的情緒非常複雜。

  只有魔君看著徐有容的眼神越來越熱切,還有敬意。

  難道真的要殺死陳長生?

  商行舟為什麼要把這個任務交給徐有容?

  「為什麼?」

  黑袍說道:「你們難道不是道侶嗎?」

  陳長生與徐有容確實是道侶,還是大陸最著名的道侶,情投意合,無人不知。

  但商行舟確信她可以殺死自己的愛人,平靜而且堅定。

  當陳長生發現答案,而不願意去死的時候,徐有容是最好的執行者。

  沒有人會想到,就連陳長生都不會想到,她會殺死他。

  商行舟能夠算到這點,並且敢用她做執行者,真是了不起。

  當然,最了不起的還是徐有容。

  ……

  ……

  「還記得十年前在白帝城外我們說的話嗎?」

  徐有容看著陳長生問道。

  陳長生找到了答案,而且平靜的接受,那麼她自然不需要再做執行者。

  那兩句話看似同時響起,其實她要稍晚些。

  陳長生記得她說的事情。

  如果你的妻子對你極好,但性情極差,更是個大奸大惡之徒,你會怎麼辦?

  這個問題是別樣紅提出來的。

  陳長生的答案是會勸對方,阻止對方繼續行惡,一輩子守在對方身邊。

  這其實和王之策有些相似。

  唐三十六的答案很乾脆——為什麼要阻止?大家一起做大惡人豈不快活?

  徐有容的答案則像那天城外的西風一樣烈。

  「我會殺了他,再隨他一起去死。」

  ……

  ……

  陳長生不是大奸大惡之徒。

  但今夜的情形與這個問題真的有些相似。

  陳長生知道她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非常認真地說道:「不要。」

  徐有容說道:「就要。」

  如果是別的女子說出這兩個字,會有些像撒嬌,或者是賭氣。

  她這時候確實是在撒嬌,也是在賭氣,但因為神情太過平靜,卻沒有人相信。

  陳長生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我死就夠了,你不要死。」

  徐有容說道:「我不想騙你,你死了,又如何能阻止我呢?」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有道理,那就一起吧。」

  沒有悲痛,沒有熱切,沒有眼淚。

  就這樣平靜地說著生死與共。

  葉小漣默默流淚。

  吱吱很是生氣。

  人們心生敬意。

  教宗與聖女,果然非常人也。

  只有兩個人的反應不一樣,都很激烈。

  唐三十六憤怒地喊道:「你們兩個是白痴啊!還沒到最後時刻,扮什麼殉情夫妻!」

  黑袍厲聲喊道:「來啊!動手殺死彼此啊!我才不信你們真下得了手!」

  「我不是白痴,這時候自然不急著動手,我只是告訴你,我隨時可以讓你的計劃失敗。」

  徐有容用一句話回答了兩個人的問題,然後望向王之策說道:「你還可以再想一會兒。」

  王之策一直在想在觀察在等。

  他還沒有等到那個變化,卻有些意外地觀察到了某些問題。

  那個連接兩座大陸的空間通道,明顯有些不穩定。

  來自聖光大陸的那道光柱沒有問題,即便他在伽藍寺裡觀察那邊已經數百年,也沒有看過如此凝純的能量。

  問題出在陳長生的身上,燃燒的聖光數量似乎稍微少了些。

  當然,這是好事。

  黑袍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

  她很震驚,因為無法理解。

  她很清楚,當年為了陳長生這顆果子,那位異族教皇做了多少犧牲,灌注進去了多少聖光。

  以個體而言,甚至可以說他體內的聖光源源不盡。

  就算這些年,陳長生受過很多傷,流失過很多聖光,也消耗過不少,想來也不及原本數量的萬分之一。

  為何現在他體內的聖光數量少了這麼多?就連空間通道都變得有些不穩定?

  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了這個問題。

  然後很多人也想到了答案。

  黑袍也想到了。

  這些年,陳長生煉製了很多硃砂丹,每月都要流很多血。

  那些血裡蘊藏著豐富的聖光能量,所以才會被信徒們稱為聖血。

  黑袍的臉色異常難看,拿出一塊鐵盤,閉著眼睛開始推演。

  徐有容同時取出命星盤,開始推演。

  場間的氣氛變得更加緊張。

  數十道視線在黑袍與徐有容之間不停來回。

  說到推演計算,毫無疑問,這兩個女子乃是世間的最強者。

  沒有過多長時間,黑袍睜開了眼睛,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片刻後,徐有容也睜開了眼睛,有些疲憊地搖了搖頭。

  看到這畫面,人們知道了結果。

  「空間通道確實有些不穩,但足夠支撐到天使軍團過來。」

  黑袍盯著徐有容的眼睛,就像是盯著蘋果的老巫婆,吃吃笑道:「所以你還是要動手殺了他。」

  唐三十六想不明白,肖張、凌海之王等人也想不明白,如果陳長生死了,空間通道斷絕,黑袍一生所願便會落空,她這時候不應該很緊張嗎?為何她卻好像更關心徐有容會不會殺陳長生?

  這個問題只有徐有容、葉小漣、吱吱明白,南客可能也隱約懂一些,因為她們是女人。

  「你來我來?」徐有容問道。

  「我自己來吧。」陳長生說道。

  嗖嗖嗖嗖!

  無數道劍嘯之聲響起。

  夜空裡出現無數道白色湍流。

  三千道劍破空而去,如燕而回,靜靜懸於四周,彷彿停止的暴雨。

  南溪齋劍陣成。

  陳長生站在裡面。

  就像過去很多次戰鬥一樣。

  但今夜所有的劍都倒轉了過來,用鋒利的劍尖對準了他。

  陳長生閉上眼睛。

  三千劍震動起來,發出嗡鳴,似乎在掙扎。

  離開周園劍池以來,他與風雨諸劍心意相通,還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情。

  諸劍接收到了他的意思,卻不願意聽從。

  但終究,這是他的劍。

  嗖嗖嗖嗖!

  三千道劍從夜空裡落下,如暴雨般襲向陳長生!

  唐三十六的臉色很蒼白。

  葉小漣死死地摀住嘴。

  小黑龍眉心的硃砂痣無比紅艷,豎瞳裡滿是狂暴的憤怒。

  然而,徐有容依然沒有看他。

  她還在看著王之策。

  王之策終於動了。

  衣袖微動。

  但就在下一刻,他沒有舉起左手,而是發出了一聲輕噫。

  包括他在內,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幕不可思議的畫面。

  那些劍飛到他身周時忽然停住了,靜止在空中。

  時間,彷彿都靜止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1 00:57 編輯

ilovewalky 發表於 2017-4-29 22:09
第七卷敢叫日月換新天第一百三十六章一劍自地起

  當時間靜止的時候,萬物都會靜止。

  即便是空間晶璧那邊,正在光柱裡緩緩下降的數百名天使,也停在了原地。

  光線穿透他們的羽翼,變成無數道細絲,畫面非常美麗。

  關於死亡,陳長生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思考最多的人,那因為天書陵那夜之前,他無時無刻不生活在死亡的陰影裡,雖然後來他獲得了自由,但當需要的時候,他很快便可以回到過去,很容易做出決定。

  當三千劍從夜空裡飛回,即將貫穿他的身體的時候,他真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在精神層面上,他已經死了,但在物質層面上,他還活著。

  生存與死亡之間有一條很細微的交界線,在那根線上有著很玄妙的狀態,可以理解為疊加,也可以理解為俱非。

  能夠進入那種狀態,其實並不困難,也許每個生命在終結的時候,都會進入一次那種狀態。

  問題在於,生命進入那種狀態之後,再也無法逆轉回到生存的狀態,而只能向前,進入無盡的深淵,或者是星海之上。

  只有在非常極端的情形下,才會出現例外,比如今夜。

  那些劍都是陳長生的劍,與他心意相通,甚至可以說彼此共生。

  當陳長生進入那種狀態之後,那些劍自然停了下來。

  於是,他與風雨諸劍進入了一種相對穩定、非常敏感的境界裡,就連時間,都暫時地停了下來。

  誰也不知道下一刻,他是死,還是活。

  靜止的世界變成了一張畫,或者說一張幕布。

  忽然,陳長生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睛是那樣的乾淨,而且明亮,就像是一面鏡子,映照出世界的所有細節,無比豐富。

  魔焰那邊的深淵裡,漆黑如夜的崖壁上,忽然生出了一棵青翠欲滴的野草。

  時間不再靜止,世界重新開始活了過來,無數聲驚呼響起,然後變得無比安靜。

  人們感覺到,在陳長生的身上發生了一些事情。

  唐老太爺與王之策等人,對這方面的感覺更加直接而且準確,因為他們曾經有過類似的經驗。

  黑袍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他們在陳長生的身上,看到了規則的力量。

  陳長生沒有完全領悟這種規則,更沒能做到超越。

  但那是生死的規則,屬於時間的範疇,只需要領悟百分之一也足夠了。

  足夠做什麼?

  陳長生望向夜空。

  三千道劍隨著他的視線轉動,呼嘯破空而去,進入那道光柱裡。

  那道光柱直徑不過數尺,三千劍進入之後,顯得有些擠,看上去就像是在狹窄河道裡前行的鯽魚。

  在光柱的衝刷下,那些劍的劍身不停地顫抖,卻沒有停下,拼命地奮勇逆行,似乎下一刻便要化龍而去。

  劍與光不停地對衝著,濺出無數光屑,就像是岩漿一般,在夜空裡到處拋灑,讓雪老城變得明亮無比。

  看到這幕畫面,人們終於確認了那份猜想,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魔君的臉上流露出羨慕的神情。

  唐三十六坐在輪椅上興奮地拍著腿,快活地不停喊道:「牛逼!牛逼!」

  確實牛逼。

  睜眼閉眼之間,陳長生便邁過了那道門檻,走進了那片風景裡。

  那片風景是神聖的領域。

  以往有沒有出現過像他這樣年輕的神聖領域強者?

  陳玄霸當年破境入神聖的時候多少歲?

  沒有人知道確切的答案,這時候也沒有人關心這個問題。

  陳長生踏進神聖領域,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要斬斷那道從聖光大陸而來的光柱,他能做到嗎?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太天真了!如果可以的話,你以為王之策為什麼會一直站著?」

  黑袍盯著陳長生喝道。

  她的聲音變得非常尖厲,不再像先前那般動聽,可能這也代表了她此時的心情。

  但她說的話,看起來沒有錯。

  那道光柱實在是太強大了,三千劍在其間奮力前行,顫抖的越來越劇烈,彷彿隨時可能像片枯葉般墜落。

  無論唐老太爺還是王之策,又或者是王破、肖張,都沒辦法幫助他。

  這道光柱的另一端在他的身體裡,想要斬斷光柱,便是斬斷他與聖光大陸之間的聯繫。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就是在與自己戰鬥。

  那麼,這當然只能是他一個人的戰鬥。

  陳長生沒有理黑袍,平靜而專注地看著光柱,視線越過那些劍,落在光鏡一般的空間晶璧上。

  光線越來越明亮,他瞇了瞇眼睛,舉起了左手。

  他的手腕上有五顆石珠,每顆石珠便是一座天書碑。

  徐有容以為他要用天書碑迎敵,準備把自己的五座天書碑也給他,卻發現他並沒有這種想法。

  五座天書碑出現在魔殿裡,沒有形成陣法,也沒有把陳長生與外界隔絕開來,顯得很隨意。

  準確來說,隨意的是四座天書碑的位置,最後一座天書碑的位置明顯有講究,就在他的右手邊。

  這座天書碑對王之策來說非常熟悉,因為這就是當初他放在凌煙閣裡的那塊。

  他不知道陳長生想做什麼。

  沒有人知道,就連徐有容都不知道。

  吱吱感受到識海裡傳來的召喚,走到陳長生的身邊,也是一臉惘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做完這些事情後,陳長生的右手握住了劍柄。

  沒有人知道陳長生準備做什麼,也沒有人感受到了什麼。令人震驚的是,透明光鏡那邊的大天使,與中土大陸還隔著億萬里,卻似乎感覺到了強烈的危險,漠然無識的臉上出現了警惕的情緒,向著後方退去。

  「準備好了嗎?」

  沒有人知道陳長生在問誰。

  他右手邊的那座天書碑裡,忽然傳來落落有些困惑的聲音:「先生,是你嗎?有什麼事?」

  陳長生說道:「沒有事,你只要在這裡就好。」

  他抽出無垢劍,向著夜空裡斬了過去。

  劍意森然而起。

  三千劍精神一振,呼嘯再起,向著光柱盡頭殺去,前後不絕,源源不斷,彷彿變成了一把大劍。

  這把劍實在是無比巨大,由地面的魔宮,直要抵到夜空,貫穿天地!

  陳長生要用這把巨劍,斬斷這道光柱!

  那種漠然的、居高臨下的被觀察感,再次出現在眾人的心頭。

  眾人隱約猜到,應該是那位神明,再次睜開了眼睛,雖然他可能並沒有眼睛。

  看來陳長生的這一劍,已經威脅到了天使軍團降臨的計劃。

  一道難以形容的威壓,從遙遠的異界而來,穿透空間晶璧,落在那把巨劍之上。

  夜空裡傳來難聽至極的摩擦聲與金屬彎折聲。

  陳長生臉色蒼白,眼神卻更加平靜。

  吱吱怔怔地看著光柱裡的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那座天書碑裡傳來落落焦急的聲音:「先生!先生!你沒事吧?你說話呀!」

  摩擦聲與金屬彎折聲漸漸消失。

  巨劍依然頂著從天而降的光柱!

  陳長生撐住了!

  好強的一劍!

  當年在雪原上,蘇離斬出的驚天一劍,也不過就是這等水準!

  陳長生的劍道天賦再高,堪稱宗師,但畢竟年輕,剛剛破境入神聖,怎麼就能施展出來如此強大的一劍?

  沒有人能想明白。

  王之策忽然想起一本非常古老的道典,若有所思。

  他望向光柱外惘然焦慮而不知所措的吱吱,默默想道:「這是青龍。」

  然後他又望向那座黑色的天書碑,在心裡說道:「這是白虎。」

  最後他望向徐有容,心想這是鳳凰。

  從位置來看,她與陳長生隔的有些遠,看不出來任何特別的地方。

  「左青龍,右白虎,鳳凰……在心頭」

  王之策眼睛微亮,感慨說道:「厲害。」

  連他都心生佩服的劍,自然是真的厲害到了極點。

  但這一劍依然只能與那道來自聖光大陸的光柱形成對峙相持的局面。

  兩道難以想像的強大氣息,隔著億萬里的距離,在空間之上進行著戰鬥。

  「你不可能成功的!那是無實質的光,你如何能夠把它斬斷!」

  黑袍盯著陳長生的臉,尖聲喊著:「除非你的真身能去億萬里之外,把光柱之源給斬了!」

  有時候所謂一語成讖,只不過是推演計算的過程被隱藏了。

  黑袍最擅長推演計算。

  當她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極有可能是她潛意識裡最害怕那樣的事情發生,只不過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於是,那樣的事情就真的發生了。

  一道劍光在夜空裡掠過。

  ……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1 00:55 編輯

ilovewalky 發表於 2017-5-1 00:29
第七卷敢叫日月換新天第一百三十七章一劍天上來

  那道劍光非常的淡,就像是落葉在風裡畫出來的痕跡,不盯著看根本現不了。

  嗤啦一聲輕響,夜空裡出現了一道非常細的劍痕。

  那道劍痕剛好就在那面透明的光鏡上。

  酒囊被割開了一道口子,酒水便會灑出來。

  金色的漿液向著光鏡那邊如瀑布般灑落,夜色上的光鏡面積以肉眼可見的度變小。

  這意味著空間晶璧正在重新變得穩定起來,那條通道正在消失。

  那道光柱依然連接著兩個世界。

  大天使向著遠方飄離,薄唇微啟,無聲地說了些什麼。

  喀嚓一聲響,遙遠的光柱那頭忽然從中斷開,就像是冰山一般,順著光滑的截面緩緩滑落。

  半截光柱落入了虛無的空間裡,漸漸飄散,直至最後湮滅。

  不知道那位大天使以及最快的數十名天使能不能在空間亂流裡活下來。

  最慘的還是後方的兩百多名天使。

  光柱斷裂,然後滑落,代表著空間的錯位。

  即便天使的身軀擁有難以想像的強度,依然難以抵抗這種空間錯位,被切割開來。

  遙遠的空間裡到處都是金色的血液,燃燒成朵朵金花。

  地面上的人們聽不到那些天使在喊些什麼,但從他們扭曲的面容上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們的痛苦。

  不知道從何處傳來了一聲如雷鳴般的低吟。

  那聲低吟裡充滿了威嚴、憤怒以及冷漠。

  一道閃電穿破夜空,落在了魔宮上方,準確地命中了那隻巨劍。

  嘩嘩聲響裡,巨劍破體散開,化作三千道劍,如暴雨一般落下。

  陳長生舉起劍鞘。

  三千劍疾而回,歸於劍鞘,很多劍的劍身上,還帶著白色的雷電殘餘。

  陳長生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直至最後,終於噴出一口鮮血。

  幸運的是,沒有第二道閃電,那聲低吟也沒有再次響起。

  夜空裡的那道空間通道已經消失了,那道光柱也消失了。

  神明也不是無所不能。

  一切歸於寂靜。

  金色的光鏡現在變成了無數碎屑,正在緩緩飄落,看著就像是煙花一樣。

  看那些光屑飄落的度,或者今夜的雪老城都會亮如白晝。

  除了這些,再也看不到剛才那場戰爭的殘餘畫面,甚至有種感覺,剛才那道光柱,那些天使軍團,都是假的。

  眾人只是做了一場相同的夢。

  「看,那邊有星星在燃燒。」

  忽然有一道稚嫩的童聲響起。

  小道士在葉小漣懷裡,指著夜空某處喊道。

  被那道光柱影響,星辰的位置有些細微的變化,但那裡還是南十字星的位置,看的非常清楚。

  並沒有什麼星辰在燃燒。

  王之策與唐老太爺對視一眼,看出彼此在想什麼。

  商行舟收學生的本事,真是世間最強。

  王破與肖張也感覺到了,緊接著,陳長生也感覺到了。

  在無比遙遠的彼方、在星海那邊的星海,有星辰正在燃燒。

  一道飄渺的劍意在那些燃燒的星辰間若隱若現。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感受到了那道劍意,雖然他們看不到那些燃燒的星辰。

  隔著億萬里的距離、神明都無法穿越,為何那道劍意能夠如此清晰地傳到這裡?

  因為那道劍意本來就屬於這裡。

  聖光大陸能夠感覺到陳長生身體裡的聖光,是相同的道理。

  「這一劍好生囂張,難怪都說我與他很像。」

  唐三十六眉飛色舞說道,非常得意。

  「這是怎麼回事?遮天劍怎麼在那裡!」

  黑袍看著夜空,感受著遙遠彼處的那道飄渺劍意,尖聲地喊叫著,顯得有些歇斯底裡。

  「你自以為算盡蒼生,算盡天地,但你沒有算到教宗陛下居然能夠破境入神聖,也沒有算到有人很多年前已經去了星空之上,他可能在聖光大陸囂張地過著日子、可能悄悄地觀察著對方,直到先前最關鍵的時刻,出了最關鍵的一擊。」

  唐老太爺看著黑袍說道:「而那個人是我花錢養出來的。」

  人們已經猜到了那道劍意是誰的手筆,只是聽到黑袍的喊聲與唐老太爺的話才更加確認。

  當然是蘇離。

  王破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按照唐老太爺的說法,蘇離是被唐家花錢養出來的,他曾經在汶水城做過多年賬房先生,更應該算是。

  這並非是實情,至少不是全部,只要想想已經死去多年的唐家二爺便能知道。

  唐老太爺知道,以王破的性情不會否認。

  蘇離肯定會否認,說不得還會罵好多句髒話,誰讓他這時候不在呢?

  唐三十六覺得有些臉熱,心想是不是輪椅裡的褥子塞多了。

  連他都覺得有些臉熱,可以想像唐老太爺這番蹭熱度、搶功勞的話是多麼的不要臉。

  不過在這樣重要的歷史時刻,有這樣一番話流傳開來,相信在今後的一千年裡,唐家不會倒。

  對唐老太爺來說,這樣的機會當然不能錯過,因為他的本質就是一位商人。

  除了沒有算到陳長生會破境入神聖,蘇離的那一劍,唐老太爺的無恥,黑袍還有件事情沒有算到。

  今夜的空間通道特別不穩定。

  聖光大陸的天使軍團遭受近乎覆滅的打擊,不是因為蘇離的劍。

  蘇離的劍再強,也強不到這種程度,但他的劍成功地斬斷了光柱,讓空間產生了錯位。

  空間的偉力如同時間一般,難以抵抗,那些天使才會紛紛慘死。

  根據她的推演,空間通道應該非常堅固,就算陳長生破境入神聖、蘇離一劍天上來,也根本沒有可能斬破。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陳長生身體裡的聖光數量少了很多。

  陳長生十年來不停地用自己的鮮血煉制朱砂丹,哪怕因此消耗極劇、境界始終沒有進展。

  誰能想到,最後竟然會導致這樣的結果。

  好人,看來真的有好報。

  很多視線落在陳長生的身上,帶著敬意。

  陳長生的視線落在人群外的小車上。

  「師父,這些事情你早就已經算到了嗎?」

  「那麼,你是不是早就已經做好了那種藥,卻還是讓我不停地做朱砂丹?」

  「還有,你之所以一直要殺我,是不是與今夜的事情有關?」

  陳長生知道自己可能想多了,這種推論更可能只是對死去的人的美化,但他還是控制不住這樣想。

  這樣的話,他比較容易說服自己,師父不是不喜歡自己,只是某些更重要的事情,必須那樣做。

  這些問題已經沒有答案,誰也不知道商行舟是怎麼想的。

  就像這時候,也沒有人知道黑袍的心裡在想什麼。

  所有的謀劃都失敗了,畢生的追求毀於一夜,任是誰都會承受不住。

  她站在那裡,絕望早就已經變成麻木,甚至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生機。

  王之策走到她身前,牽起她的手,說道:「以後不要這樣了。」

  說完這句話,他對唐老太爺與陳長生點了點頭,便帶著黑袍向殿外走去。

  黑袍低著頭,顯得特別老實,就像是個頑皮的孩子被家長帶回家。

  魔殿裡異常安靜。

  凌海之王等人看著陳長生。

  陳長生看著石階,若有所思。

  肖張臉上的白紙嘩嘩作響,不知道是在喘粗氣還是什麼。

  王破看著腳下的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唐老太爺閉著眼睛,好像已經睡著。

  終於有聲音打破了沉默。

  「慢著。」

  唐三十六看著王之策平靜說:「王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陳長生收回視線。

  肖張怪叫了一聲。

  王破抬起頭來。

  唐老太爺睜開眼睛。

  他們都望向了王之策。

  這就是態度。

  「她終究是我的妻子,而且……人族著實曾經負她兄妹太多。」

  王之策對眾人說道:「我已經廢去她一身修為,日後會帶著她在伽藍寺裡清修贖罪,絕不會讓她再為禍人間。」

  像唐老太爺與王破自然看得出來,先前王之策牽起黑袍的手的那一刻,黑袍的修為便被廢掉了。

  人們不知道該怎麼辦,王之策的態度很明確,也很誠懇,理由看起來似乎很充分。

  更重要的是,他是王之策。

  赫明神將等軍方將領,甚至連司源道人與桉琳大主教都覺得這樣做似乎可行。

  「不行。」

  徐有容的聲音很平靜,也很堅定。

  唐三十六說道:「虧欠他們兄妹的人是你,是太宗皇帝,是凌煙閣上的那些人,但不是我們。我們還很年輕,沒有像你們那樣做過太多噁心的事,我們憑什麼要為你們的過錯承擔責任?」

  吱吱躲在陳長生身後,看著王之策說道:「這個滿口謊話的騙子根本不能信,誰知道他會不會一出城就把自己老婆放走。」

  王之策沒有理會他們,只是看著陳長生說道:「如果你處於我的位置,你能怎麼做?」

  陳長生終於開口說話了。

  「在白帝城裡,別樣紅前輩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剛才我們還提到過,現在想來,這個問題也很適合您。」

  他說道:「我們已經給出了答案,只不過您假裝沒有看到。」

  剛才徐有容準備殺了他,然後自殺。

  他的答案就是,如果你真覺得虧欠周獨夫兄妹,那就這麼做吧。

  魔殿裡變得更加安靜,有些冷場。

  「我要帶走的人,誰能留下來?」

  王之策的聲音還是那樣平靜,語氣還很溫和,但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那種壓力。

  數百年風雨過後,今夜這些人除了唐老太爺已經沒有誰看過王之策當年的風采,但誰敢輕視他?

  不需要任何理由,只需要他的名字,便夠了。

  他是王之策。

  當初在寒山,他出現,魔君退,後來在雪原,他出現,魔帥默。

  更不要說剛才的那幕畫面。

  就算黑袍被霜餘神槍重傷,就算她心神俱廢,但一牽手便廢了黑袍的修為,世間有誰能夠做到?

  在場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徐有容更是知道,今夜王之策有所保留,所以才沒有出手。

  她甚至相信,就算陳長生與蘇離沒能斬斷那條空間通道,王之策或者還有別的方法。

  王之策的實力,真的深不可測。

  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

  他要帶走的人,誰能留得下來?

  「我想試試。」

  王破走到場間,對王之策說道。

  十幾年前,潯陽城一場風雨,那時候的王破已經是舉世聞名的高手,但還遠不如現在強大。

  那時候的他,為了自己並不喜歡的蘇離,就敢對著朱洛撥刀。

  更何況現在?

  那場潯陽城的風雨裡,還有一個人今天也在場。

  陳長生說道:「我也想試試。」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清湛的光線照亮夜殿,數件重寶升上夜空,散出神聖而強大的氣息。

  星核、暗柳、山河圖、天外印、落星石、光明杵。

  離宮大陣已成。

  國教神杖再次出現在唐三十六的手裡。

  「這個世界是由無數個鮮活的生命組成的,他們不是冰冷的石子,被做成棋子,成為你們玩的游戲裡的一部分。」

  他對王之策說道:「對那些因為你妻子而死去的生命,您應該表現的更尊重些。」

  廢盡修為、幽禁山寺是不夠的。

  更加尊重的意思就是:以命還命。

  肖張抱著霜餘神槍走了出來。

  唐老太爺面無表情。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1 00:52 編輯

ilovewalky 發表於 2017-5-1 20:54
第七卷敢叫日月換新天第一百三十八章黑袍之死

  王之策的唇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眼神有些傷感。

  就在雪老城剛被攻破的當夜,就在聖光大陸入侵危機解決後的當下,他便要面對四位人族聖域強者的圍攻。

  「在您看來,這是很傷感的事,在我看來,同樣如此。」

  陳長生說道:「我看過您的筆記,還有很多與您有關的書,我真的很希望今夜沒有看到您,那樣你還是我心裡的傳奇。」

  王之策鬆開黑袍的手,走到台階下,看著眾人平靜說道:「抱歉。」

  緊張的氣氛忽然被一個聲音打斷。

  「我說……諸位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這裡是我的家。」

  魔君向前走了兩步,說道:「難道不應該我才是今夜的悲劇主角嗎?」

  唐三十六想著那些信,微笑說道:「悲劇往往源自彆扭,你還年輕,不算彆扭。」

  「我把這當成讚美。」

  魔君看著他認真地說道,轉身望向黑袍,情真意切說道:「你真準備和這個男人一起離開嗎?」

  黑袍微低著頭,唇角露出一抹淒楚的笑容,雖然臉色是詭異的青色,卻依然有種妖異的美感。

  魔君的眼神變得炙熱起來,說道:「我不會讓你走的!」

  風起無由,王之策不見如何動作,便回到台上,扼住了魔君的咽喉。

  一件法器落在魔君的腳下,摔的粉碎。

  剛才他用這件魔器對準了黑袍,卻沒有來得及擊發,便被王之策制住了。

  魔君臉色通紅,快要喘不過氣來,卻不停地笑著。

  王之策緩緩鬆開了手,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黑袍倒在地上,已經死了。

  一把看似普通的劍貫穿了她的身體,直接毀了她的幽府。

  握劍的,是一個青衣人。

  青衣人一直隱藏在魔君的陰影裡,直到找到先前的機會,才暴起出手。

  哪怕有魔君幫助,哪怕王之策的注意力都在王破等人身上,能當著王之策的面殺人,青衣人當然不是普通的刺客。

  他是天下第一刺客,劉青。

  陳長生與王破對視一眼。

  潯陽城風雨裡的三個人都到齊了。

  ……

  ……

  黑袍就這樣死了。

  王之策靜靜站在她的身前,不知道在想什麼。

  到最後,他也沒有出手。

  他把黑袍的屍身抱了起來,向魔殿外走去,很快便消失不見。

  唐三十六對魔君說道:「謝了啊。」

  魔君說道:「我說過我愛她,沒辦法同年同月同日生,至少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

  唐三十六說道:「受不了你們。」

  魔君微笑說道:「以後不用受了,再見。」

  陳長生認真說道:「走好。」

  唐三十六有些艱難地走下輪椅,對他說道:「慢走。」

  走進如夜色的魔焰,魔君的身體漸漸變成虛無。

  直到最後的時刻,他的臉上還帶著笑容,有些滿足,有些詭異,不知道意味著什麼。

  ……

  ……

  落雪了,雪花在夜空裡到處亂飄。

  那些光屑還在夜空飄著,就像煙花一樣。

  王之策抱著黑袍離開了雪老城。

  半城煙花,半城雪。

  遠處的雪丘上,一隻黑羊靜靜看著這邊。

  ……

  ……

  夜晚終究會過去,黎明一定會來臨。

  叛軍終於被擊潰,逃出了京都,平北營與羽林軍合兵一處,開始追殺。

  軒轅破把指揮權交給了人族軍官,留在了國教學院。

  一夜苦戰,即便是半步神聖的他也受了很多傷,尤其是被天海家的高手圍攻時,左肩被砍開了一道大口子,當時血流的像是瀑布一樣,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到這時候,自己還不覺得暈。

  當然,那些天海家的高手都死在了他的鐵劍下。

  想到很多年前,自己在青藤宴上正是被天海牙兒打成殘廢,軒轅破難免有些感慨。

  他知道,天海牙兒三年前便死了,據說是鬱鬱而終。

  走在國教學院裡,感受著師生們投來的敬畏目光,軒轅破覺得有些不自在。

  國教學院的師生,明顯把他當成了陌生人。

  他可是國教學院的故人,甚至好像還有個職位。

  藏書樓那邊要清靜很多,那道矮牆已經拆了,小樓依然保留著原狀,除了蘇墨虞沒有教習與學生能住在裡面。

  那些房間是留給折袖、唐三十六、陳長生還有他的。

  小樓前有很多樹,靠近皇宮方向的林子裡大樹更多。

  軒轅破有些懷念,也有些遺憾。

  以前他經常在那片樹林裡撞樹,現在他不敢這樣做了,現在他隨便一撞,再粗的樹都會斷掉。

  走到湖的對岸,軒轅破看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建築——廚房。

  當初的廚房被無窮碧毀掉,現在這個是後來修的,但沒有任何區別。

  軒轅破走進廚房,看著那些鍋碗瓢盆,想著陳長生少油少鹽的要求,便覺得嘴裡要淡出個鳥來,接著想到和唐三十六吃過好些次的水煮藍龍蝦澆白飯,又覺得口水要淌出來了。

  廚房裡沒有吃的,看來平時這裡沒有人用,軒轅破有些遺憾。

  離開之前,他看著整齊的柴堆沉默了會兒,把鐵劍插了進去。

  很多年前,他在這裡燒火做飯的時候,習慣性地這麼做。

  只不過今天他不准備再把鐵劍拿走,因為他想學學唐三十六和陳長生。

  數十年甚至數百年後,國教學院一名受欺負的新生在柴堆裡發現這把鐵劍,此後會發生怎樣的故事?

  對此,軒轅非常期待。

  落落聽到這件事情後也很感興趣,笑了起來。

  很快笑聲便停止了,她的心情不是很好。

  昨夜很漫長,首先是皇帝師伯變成了一個太陽,緊接著,先生在雪老城裡與她通話,讓她不要亂動。

  雪老城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既然皇帝師伯這麼厲害,那我們還來京都做什麼?

  「我們做的事情是不是沒有意義?」

  她站在大榕樹上看著軒轅破認真地問道。

  軒轅破站在樹下,擔心殿下會摔下來,說道:「您已經十幾年沒爬過這棵樹了,當心滑。」

  落落做了個鬼臉,熟悉地跳過一根樹杈,走到樹枝的前方,望向湖面。

  樹會長大,但形狀不會變太多。

  「院長說過,過程比目的更重要,那我想……我們來京都當然就有意義。」

  軒轅破頓了頓,說道:「其實我並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你真是一頭笨狗熊。」

  落落說道。

  軒轅破心想如果你不是殿下,而是唐三十六,那我肯定不會放過你。

  落落解釋道:「先生的意思很簡單,我們都是要死的,目的已經注定,那麼過程當然才重要咯。」

  軒轅破很認真地想了想,說道:「好像確實很有道理。」

  落落看著湖面,發現了一隻非常肥大的錦鯉,卻不知道是不是以前那一隻。

  那隻肥大的錦鯉漸漸向著湖底沉去。

  忽然,它擺動尾巴開始快活地游動回湖面,帶起道道水花。

  落落高興地笑了起來。

  ……

  ……

  很多天後,陳長生一行人回到了京都。

  街巷間還能看到戰爭的痕跡,有很多倒塌的建築,聽說就連東御神將府的花廳都塌了,好在沒有人出事。

  百花巷裡的酒樓更是損失慘重,兩場秋雨過後,依然不知道從哪裡還是會生出煙來。

  陳長生沒有先回離宮,而是直接去了國教學院。

  沒有多長時間不見,卻很是想念。

  落落正要撲進他的懷裡,忽然感覺到他身上有了些不一樣的地方,不由睜大了眼睛。

  陳長生點了點頭。

  落落啊的一聲輕呼,趕緊摀住了嘴,眼裡滿是驚喜。

  陳長生笑著揉了揉她的頭。

  落落歪著腦袋,瞇著眼睛,就像是隻小老虎,很是可愛。

  陳長生收回手。

  落落正準備繼續剛才的動作撲進先生懷裡,忽然看到了一抹白衣。

  她趕緊斂了笑容,認真說道:「見過師娘。」

  ……

  ……

  徐有容回來了,唐三十六也回來了,蘇墨虞與初文彬等師生也回來了。

  當然,總有些人回不來了。

  關飛白與白菜沒有來京都與苟寒食相會,直接回了離山。

  離山弟子們看到那些骨灰罐後,大哭了一場,然後大醉了三天。

  七間也很傷心,因為梁半湖師兄死了,但她沒有喝酒,因為除了傷心,她更多的是擔心。

  折袖沒有回來。

  他沒有回離山,也沒有回國教學院,草原上的狼族部落也一直在找尋他的消息。

  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裡,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陳長生看著緊閉的房門,說道:「當年他能從周獄裡活著出來,沒道理就這麼死了。」

  唐三十六說道:「我也認為他還活著,因為他還欠我很多錢沒還。」

  ……

  ……

  雪老城迎來了嚴寒的冬天,鵝毛般的大雪不停落著。

  城裡因為王公貴族們死後留下的物資夠多,還算不錯,城外的日子則很難過。

  人族佔領軍用嚴苛的律法維持著城裡的治安,城外則管不了那麼多,只看明年春天的時候,有沒有糧食援助到來。

  城北有片草坡,被厚厚的積雪覆蓋,根本無法看出來這裡曾經是一座墓園。

  只有偶爾露出雪面的黑碑,表明這裡曾經的用途。

  雪地忽然動了起來,漸漸隆起,然後積雪落下,露出一個人來。

  那個人穿著破爛的衣衫,露在衣服外的皮膚是令人作嘔的淡青色,散發著濃濃​​的屍臭味,真不知道是屍體還是活人。

  如果不是天氣太過嚴寒,只怕這些屍臭味會傳到很遠的地方。

  那個怪人捧起積雪,緩慢地擦洗著自己青色的身體,然後從雪下的墓坑裡找到一件黑色的袍子,罩在了身上。

  帷帽掀起,可以擋住風雪,也可以擋住視線。

  隱約可以看到,怪人的眼神非常冷漠。

  ……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1 00:47 編輯

ilovewalky 發表於 2017-5-2 20:51
第七卷敢叫日月換新天第一百三十九章天涼好個秋

  從墓地爬出來的怪人是黑袍。

  她的手段確實了得,竟是把所有人都欺騙了。

  是的,這片墓園並不是用來聯繫聖光大陸的祭壇,只是用來轉移魔君注意力的手段。

  但這片墓園確實是座祭壇。

  那些被用來獻祭的貴族,不是向聖光大陸獻祭,而是向深淵獻祭,用來幫助她復活。

  這種邪法,便是她能夠活這麼多年,很難被殺死或抓住的最大秘密。

  在過去的數百年裡,這樣的事情她已經做過兩次。

  建立與聖光大陸的空間通道的同時,她沒有忘記把自己的後路安排妥當。

  所以陳長生破境入神聖,蘇離的一劍天上來,確實讓她非常失望,痛苦至極,但不至於讓她絕望。

  只要還活著,便有捲土重來的機會。

  那時候,她已經做好了被人族強者殺死的準備,只等著通過祭壇復活便是。

  誰能想到,王之策不准備殺她,只想把她囚禁在伽藍寺裡,甚至為此不惜與人族強者們翻臉。

  這件事情真的有些嘲諷。

  黑袍沒有感動,只是焦慮。

  魔君感受到了她的情緒,於是想辦法幫助劉青殺了她。

  名義上,他是想與她同生共死,其實不然。

  雖然那時候魔君也不知道黑袍究竟想做什麼。

  只能說,魔君真的很愛她。

  ……

  ……

  狂風呼嘯,積雪微動。

  她的視線落在雪地上,看到了雪裡那些殘留很少的金血。

  那些都是魔帥的血。

  魔帥是她最信任的同伴。

  她現在使用的身體便是由魔帥親自挑選、親自放進這個墓坑裡。

  黑袍知道隨後魔帥遇到了什麼事情。

  對此,她深感抱歉。

  直到最後,魔帥也不知道她欺騙了自己,她想連魔族也一起滅掉。

  黑袍蹲下來,伸手在雪裡蘸了些早已變色的金血,伸到鼻端嗅了嗅,然後吻了吻。

  她站起身來,向雪坡上方走去。

  在墓坑裡她停留了很多天,直到確定人族軍隊的戒備已經放鬆,才敢出來。

  這些天裡,除了雪水她什麼都沒有吃,還要忍受嚴寒的折磨,所以她現在非常虛弱。

  最重要的是,她現在需要重新修行,需要數十天才能有些自保之力,至於恢復到全盛時期的水準,只怕還要數十年時間。

  她慢慢走到雪坡頂部,望向遠方的雪原,有些輕微腐爛的唇角露出一抹笑容。

  想著這些天自己承受的嚴寒、飢餓,她覺得自己真是一位了不起的複仇者。

  在雪原裡,她準備了很多藏身之所,還有食物,只要能夠走到那裡,便可以迎來暫時的安全。

  等到她恢復實力才會重新回到雪老城,不,直接回到南方久違的故國。

  她已經想好了到時候應該怎樣做,徹底擊敗魔族的人類,必然會再次陷入內部的爭鬥,無論是南北之間,還是朝廷與離宮之間,人族與妖族之間,甚至那對師兄弟之間,都會產生新的矛盾。

  這是歷史的必然,也是她將會利用的規律武器。

  復仇還將繼續。

  黑袍回首望向雪老城,生出淡淡的感慨意味。

  故事一般都是這樣寫的,會擁有一個開放的結局,等待著很多年之後的新篇章出現。

  但今天這個故事不一樣。

  黑袍準備走下山坡,消失在茫茫雪原。

  就在這個時候,一片雪地高高隆起,然後四散開來。

  一個非常高大的魔族從雪地裡站了起來,陰影落在了黑袍的臉上。

  黑袍只看了一眼,便確定應該是龐大固埃家族的成員。

  問題在於,怎麼看這個魔族都已經死了,是一個屍體,只不過因為最近天寒地凍,才沒有腐爛,像是一具殭屍。

  殭屍怎麼可能從墓園地底站起來,然後向自己撲了過來?

  黑袍看著越來越近的那具屍體,眼瞳縮小,心想這究竟是什麼鬼?

  如果是以前,黑袍只需要輕拂衣袖,甚至只需要看一眼,便能讓這具屍體變成粉末。

  但現在她修為盡失,非常虛弱,根本沒有這個能力,想要避開都無法做到。

  轟!那具高大的魔族屍體直接壓在了黑袍的身上,把她壓到了雪地上。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有意,雪地裡有一塊堅硬的石頭,剛好頂在她的頸部。

  啪的一聲輕響。

  黑袍的頸椎斷了,鮮血緩緩地流出,漸漸染紅雪地。

  她睜大眼睛,看著灰暗的的天空,充滿了憤怒絕望,還有一抹惘然。

  此時的她,就連快要落在眼睛裡的雪花都無法吹走,更不要說推開那具沉重的魔族屍體。

  她只能無助地等著死亡到來。

  片刻後,那具沉重的魔族屍體自己翻移到了旁邊。

  伴著嗤啦一聲響,那具屍體的胸腹部出現了一道裂口,一個人從裡面慢慢地爬了出來。

  那個人穿著件很單薄的衣服,身上到處都是血污與污跡,非常瘦削,臉色蒼白,散發著惡臭。

  不知道是不是用完了最後的力氣,那個人沉重地喘息著,躺在雪地上一動不動,就在黑袍的身邊。

  黑袍有些艱難地轉過頭去,看著他問道:「你是誰?」

  那個人的聲音很小,很沙啞,因為已經好些天沒有喝過水了。

  「我叫折袖。」

  黑袍知道折袖是誰,沉默不語。

  寒風在雪坡上呼嘯而過,遠處有騎兵駛過,沒有人注意到,在雪坡的頂上,有兩個人靜靜地並排躺著。

  如果有人從高空望下來,或者會覺得這個畫面有些唯美,他們很像殉情的情侶。

  遺憾的是,這並非實情。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黑袍幽幽地嘆了口氣,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問的自然是折袖如何猜到她會藉用墓園裡的這具屍體復活。

  折袖說道:「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只是我來這片墓園的時候,剛好看到你也在。」

  當時人族大軍快要攻破雪老城,在那樣緊張的時刻,受傷的黑袍還有心情來到這片墓園,這說明這片墓園對她很重要。

  黑袍說道:「所以你一直在這裡等著我回來?」

  折袖說道:「是的。」

  黑袍說道:「難道你就沒有想過,你的想法可能是錯的?」

  那夜在魔殿她被劉青所殺,神魂借祭壇之力逃離,但她沒有急著離開,非常謹慎小心地在墓地裡藏了數十天。

  她想不出來還有誰比自己更能忍耐。

  更何況,折袖沒有道理為了一個推論在這片墓地裡忍耐這麼多天。

  折袖說道:「別的地方不需要我,我適合做些拾遺補缺的事情。」

  黑袍說道:「如果我始終不出現呢?難道你會一直等下去?直到最後變成真的殭屍?」

  折袖說道:「不會,確認你不會回到這裡的時候,我自然會離開。」

  黑袍問​​道:「你如何確認?」

  折袖說道:「狩獵的時候,最重要的不是經驗,而是直覺。」

  黑袍說道:「如果你的直覺出錯了呢?」

  折袖說道:「不是每次狩獵都一定能夠打到獵物,下一次再來就好。」

  黑袍想了想,說道:「有道理。」

  ……

  ……

  折袖重新出現的消息很快傳到京都,隨之而來的還有那條更隱秘的消息。

  直到看到信裡的內容,陳長生才知道原來黑袍並沒有死,然後死在了折袖的手裡——這件事情並沒有公開,因為折袖在信裡說的很清楚,他不需要這樣的榮譽,為了各方面考慮,這段插曲就當沒有發生為好。

  所以劉青還是以為黑袍是死在自己的劍下,覺得再沒有什麼職業方面的追求,確認朝廷與離宮不需要他去打聽曹雲平的消息後,他在徐有容與桉琳大主教的見證下,非常平靜地結束了自己的殺手生涯,開始了自己的晚年生活。

  陳長生去了北兵馬司胡同,與陳留王見了一面。

  到了這個時候,陳留王自然沒有什麼再隱瞞的必要,平靜之中帶著幾分傲氣,沒有任何階下囚的自覺。看著這位曾經很熟悉的友人卻有些陌生的臉,陳長生終於明白了唐三十六為什麼一直不喜歡他。

  ——陳留王是一個非常冷靜而清醒的人,他活的非常明確,知道自己的一生究竟想要追求些什麼,於是他的慾望會顯得非常光明正大,也可以理解為赤裸,最終顯現出來的便是平靜,而這便是唐三十六最反感的矯情。

  陳留王看著陳長生的眼睛說道:「在另外的歷史裡,也許最後是我贏了。」

  陳長生說道:「可能吧,因為那個歷史裡沒有我。」

  ……

  ……

  四年前,北兵馬司胡同裡的那個小院重新種了一株海棠樹。

  兩年前,天書陵的修復工程正式完工。十幾年前那場大戰以及十年前那次衝突裡被破壞的河堤與青石道都被修好了,在能工巧匠的用心打造下,沒有特別嶄新的感覺,有些修舊如舊的意思。

  看著青林,王破想起了荀梅。

  他走上神道,沒有誰來阻止他。

  涼亭已經塌了,並沒有重修,汗青已經死了,這裡已經沒有守陵人。

  他走到峰頂,看著那座無字的天書碑,沉默了很長時間。

  他轉過身去,望向陵下的京都,視線最終落在皇宮上。

  天涼好個秋。

  他轉身離開。

  再也沒有來過京都。

  ……

  ……

  陳長生來到皇宮,把王破離開的消息告訴了余人。

  余人神情不變,但赫明神將以及大臣們的表情明顯輕鬆了很多。

  人們退下後,余人才對這件事情或者說王破這個人做出了自己的點評。

  「心懷蒼生,真國士也。」

  陳長生的心情有些沉重,王破的離開讓他想起了商行舟的一生。

  「師父這輩子也是就想做一件事,現在如果他還活著,肯定會很開心,但可能……也會很空虛吧。」

  「也許。」

  余人沒有把話說完,看著案上的那張紙,搖頭說道:「用筆不對,重寫一百遍。」

  對書法課本來就很抵觸的小道士,眼裡滿是水光,可憐兮兮地望向陳長生,喊道:「師兄……」

  當年在西寧鎮舊廟的時候,如果余人和陳長生默書出錯,必然要被懲罰。

  這樣的畫面,陳長生見的太多,伸手摸了摸小道士的腦袋,笑著說道:「他是大師兄,我也要聽他的。」

  余人說道:「所以說,在合適的的時候離開,是非常美好的事情。」

  這是回答陳長生剛才的那句話。

  因為有些突然,陳長生怔了怔,才做出回答。

  「是的。」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27 02:03 編輯

ilovewalky 發表於 2017-5-3 20:30
第七卷敢叫日月換新天第一百四十章聖光大陸之行

  回到離宮,再次談起王破離開的事情,徐有容說了一句類似的話。

  「死國矣。」

  王破放棄了向大周皇朝要公道的想法,放棄了向陳氏皇族複仇,這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在精神層面上,這與為國犧牲沒有什麼差別。

  陳長生深以為然,然後又想到了師兄最後說的那句話。

  「在合適的時候離開,是非常美好的事情。」

  任誰來看,這句話都是在說商行舟。

  陳長生也不否認這一點,卻又總覺得這句話與自己有關。

  「我可能……會離開一段時間。」他有些猶豫說道。

  徐有容說道:「理由?」

  理由有很多,比如剛才那句話,比如師兄教小師弟練書法的時候那麼嚴厲,讓他想起了師父。

  比如,很多大臣與百姓都在稱讚,說師兄與太宗皇帝越來越像了。

  但這些理由都說不出口,因為都是他的猜想,沒有任何證據,而且這種猜想,真的很不負責任。

  他沒有說,但徐有容知道。

  她說道:「也許你想多了。」

  「是的。」陳長生看著她認真說道:「但太宗皇帝在做出那些事情之前,也不見得就是我們知道的太宗皇帝,他是所有人都稱讚的齊王,後來的殺兄弑弟囚父,也許都是他被逼無奈做的選擇。」

  徐有容說道:「所以?」

  陳長生說道:「我不想他成為第二個太宗皇帝,所以……我想離開。」

  「如果只是這個理由,我不支持,因為這完全是被動的藉口。」徐有容說道:「活著,應該是主動行為的集合。」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我自己也想離開。」

  徐有容再次說出那兩個字:「理由?」

  陳長生說道:「我想知道自己是從哪裡來的。」

  從十歲那年開始,他便在死亡的陰影下生活。

  天書陵那夜天海聖後幫他逆天改命,他終於不用再每天考慮死亡的問題,有資格考慮別的一些問題。

  生死問題之外,人生最重要的問題就是那三個。

  你是誰?

  你從哪裡來?

  你要到哪裡去?

  想要解答第三個問題,首先要弄清楚前面兩個問題。

  與魔族的戰爭還沒有完全結束,但已經不用再他做些什麼。

  商行舟、黑袍說他來自聖光大陸,他想去那裡看看。

  「我接受這個理由。」徐有容說道:「但時間不要太久。」

  陳長生有些意外說道:「你不準備和我一起去?」

  徐有容很認真地說道:「我是在京都出生的。」

  ……

  ……

  陳長生回到了西寧鎮。直到這個時候,他還在想與有容最後的那番談話,然後他想起來很多年前,在京都李子園客棧裡,唐三十六對有容的評價——那是一個讓人無話可說的女人。

  這個答案讓陳長生稍微欣慰了些,卻忘了唐三十六對他的評價也是如此。

  他這個教宗忽然離開,不說不負責任,也確實讓人無話可說。

  深冬時節,溪畔的花樹已經變禿了,水面沒有花瓣,舊廟裡也沒有了書。

  陳長生在舊廟裡睡了一晚,第二天清晨五時醒來,用溪水洗臉,便向那邊走去。那邊是越來越深的霧氣,到最濃時便成了雲,雲裡有溪水,有蔓藤,有容易受驚的小鹿,還有很多影影綽綽、不知來歷的野獸。

  這些都他很熟悉的環境,沒能讓他的腳步有任何停留,直到走到那座孤單的高峰腳下。

  一隻獨角獸出現了,通體潔白,仿佛靈物。

  陳長生與它靜靜的對視著。

  他知道這隻獨角獸一直在等自己,已經等了很多年。

  「不用一定要和誰在一起,自己便很好。」

  陳長生看著它搖了搖頭,微笑說道:「去吧。」

  獨角獸有些不捨地離去,走十幾步便會回頭看他一眼。

  陳長生靜靜地看著它,沒有轉身離開,直到它消失在濃厚的雲霧深處,才繼續自己的旅程。

  孤峰被雲霧終年包圍,表面很是濕潤,到處都是青苔,還有不絕的流水。

  但對聖域強者來說,這些算不上困難,就像平地一樣。

  ……

  ……

  九天之前,太陽落入雲墓裡,再也沒有出現。

  第十天,陳長生來到了孤峰之上。

  除了雲海,這裡什麼都沒有,特別冷清,令他生出孤寂的感覺。

  他坐在峰頂的石頭上,取出一個果子,緩慢而認真地吃掉。

  劍鞘裡有很多東西,包括食物,那是吱吱親自準備的,份量很多,但他什麼都沒有要,就吃了一個果子。

  就像他選擇攀爬,而不是別的方式來到峰頂,這可能是他需要的儀式感。

  吃完果子後,他抬頭望向天空,發現天空就在眼前。

  他伸手摸了摸,發現天空的觸感不錯,不像想像中那般堅硬,很光滑,有些彈性,就像有容的臉。

  他閉上眼睛。

  三千劍呼嘯而出,在雲海之上來回飛行,顯得無比歡愉,大概它們也知道,即將去往別的世界。

  ……

  ……

  陳長生到了天空的那邊,然後摔到了地上。

  並不是很疼,因為地面上是如茵般的青草,很是鬆軟。

  這是一片數百丈方圓的草原。

  陳長生回頭望去,只見被破開的空間晶壁正在緩緩合攏,天空的顏色變得越來越淡,直至要消失無蹤。

  他看得非常清楚,在中土大陸直抵天空的孤峰,在這邊看起來卻是正對著他。

  原來兩個大陸並不是平行的,而是垂直的。

  中土大陸對於這裡來說,就像是一道牆。

  那片草原真的很小,只是片刻便走了出去。

  草原外面,便是荒漠,白色的沙礫,構成了如白海一般的世界。

  九個太陽光線是那般的耀眼。

  陳長生隨意選了一個方向行走。

  一步便是數里。

  很快他便遇到這片大陸的原住民。

  越來越多的原住民。

  沒有人來詢問他的來歷,更沒有人敢阻攔他。

  原住民們敬畏地看著他,像潮水一般分開,直至露出那個祭台。

  天氣真的很熱,那個身穿白衣的僧侶卻坐在祭台上,任由陽光曝曬。

  當年,陳長生曾經隨天海聖後的神魂,在西寧鎮溪邊見過他。

  「我快要死了,氣血枯竭,所以有些冷。」白衣僧侶向他解釋道。

  陳長生說道:「這裡確實有些冷。」

  白衣僧侶說冷還有道理,他為何也覺得這裡冷?

  要知道天空裡的那九個太陽都是真的。

  「你是來接我們回家的嗎?」白衣僧侶問道。

  聽到這句話,祭壇四周的數十萬民眾,如潮水一般跪下,帶著哭聲祈道:「莫不為家園。」

  陳長生望向這些民眾,沉默不語。

  僧侶說道:「你師父曾經答應過我。如果你不同意,我會等著你師弟來做這件事情。」

  陳長生說道:「如果我能回來,會認真地考慮這件事。」

  僧侶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道:「你想看來時的路?」

  陳長生說道:「是的。」

  僧侶說道:「你應該清楚,這裡並不是聖光大陸。」

  陳長生點點頭。

  很久以前他就已經知道,這裡並不是聖光大陸。

  如果聖光大陸如此之近,中土大陸上只怕早就被那神明奴役。

  這裡是曾經的主體文明大陸,如今的遺棄之地。

  那些熾烈的、灼熱的、看似充滿能量的光線,並不是真正的聖光,只是假象。

  這座大陸已經失去了所有能量,生機正在不停地流失,隨著時間,不停衰敗。

  「當年,我們把叔王的三滴血通過祭台送去了聖光大陸。」

  白衣僧侶說道:「然後才有了你。」

  他說的叔王,便是陳玄霸。

  陳長生沉默了會兒,問道:「聖光大陸的人可以通過祭台來到這裡?」

  「這座祭台只能傳輸非生命的物體。」

  白衣僧侶搖了搖頭,說道:「叔王的血並沒有活性,遮天劍也不是活物。」

  陳長生說道:「但我是活的。」

  白衣僧侶說道:「難道你現在還沒有明白?你被送回來的時候,只是一顆果子。」

  陳長生再次沉默了會兒,說道:「那我是怎麼生下來的?」

  白衣僧侶說道:「同樣也是十月懷胎。」

  陳長生明白了,帶著一線希望說道:「她還活著嗎?」

  白衣僧侶有些憐憫地看著他,就像看著二十幾年前那個少女。

  「你出生的時候,她就死了。」

  陳長生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你們都是壞人。」

  這句話裡的你們指的是白衣僧侶、黑袍,還有他的師父商行舟。

  「聖光大陸一直想通過這個祭台,打通空間通道。」

  白衣僧侶說道:「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十幾年前,他們等著商行舟用你發動神罰,或者用我的神魂為引。」

  直到這個時候,陳長生才知道,聖后娘娘當年對戰三位聖人的時候,為何會對西寧鎮溪邊僧侶的神魂最為在意。

  他看著白衣僧侶的眼睛說道:「如此說來,你是最壞的那個。」

  白衣僧侶沉默片刻後說道:「我沒有去過聖光大陸,但曾經感知過神明的力量,那不是我們能夠對抗的。」

  陳長生說道:「即便如此,也不能為敵前驅。」

  白衣僧侶說道:「如果不是聖光大陸通過祭台向這裡補充能量,這座大陸早就已經徹底荒廢了。」

  陳長生說道:「如果不是聖后,中土大陸也已經荒廢了。」

  白衣僧侶說道:「我一直覺得天海聖后沒有死。」

  陳長生想起來當初在西寧鎮,聖后娘娘曾經對這名僧侶說過,她自有傳承。

  天海聖后的傳承究竟指的是什麼?是余人和陳長生,還是徐有容?

  ……

  ……

  遺棄之地,到處都荒漠。

  在荒漠的邊緣,距離原住民們生活的綠州數十萬里的地方,有一片大海。

  這片大海裡沒有任何活著的生物,就像是一片死海。

  但再如何荒寂的世界,也會有些非常不一樣的生命存在,或者那已經不是生命,而是死靈。

  海麵生起巨浪,寒風呼嘯。

  一隻十餘里長的幽冥骨龍,在風浪裡不停穿行。

  這隻幽冥骨龍並不是想向天地炫耀自己的力量,也不是想向神明訴說自己的絕望,而是被逼無奈。

  一隻松鼠蹲在骨龍的眼睛裡,就像是一個黑點。

  它看著撲面而來的浪花,根本沒有害怕,不時發出快活的叫聲。

  原來這隻幽冥骨龍是在陪它玩耍。

  海邊,一隻黑羊靜靜地看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

  ……

  「我要去聖光大陸。」

  「我沒去過聖光大陸,也去不了。」

  「蘇離是怎麼過去的?」

  「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應該是通過伽藍寺去的。」

  聽到這句話,陳長生很是吃驚。

  他知道王之策與吳道子一直在伽藍寺裡,應該是在試圖修複當年的壁畫,重續佛宗傳承。

  所有人都以為,伽藍寺肯定是在某個極為偏僻的深山裡,誰能想到,伽藍寺居然不在中土大陸,而是在遺棄之地。

  走進伽藍寺,吳道子還在牆壁上畫畫。

  然後,他看到了王之策。

  王之策滿頭白髮,橫笛輕吹,不知道是在想念誰。

  陳長生沒有歉意,但有敬意。

  原來這些年,王之策一直在替人族看守最重要的通道。

  如果伽藍寺可以通往聖光大陸的話。

  「這裡有一空間裂縫,非常不穩定,需要時刻修補。」

  王之策放下笛子,對他說道:「吳先生做的便是這件事情。」

  吳道子盯著牆壁上的畫冷笑說道:「當初在離宮裡,也不知道是誰把我打的那般慘,現在知道我有多重要了吧?」

  王之策說道:「我沒有太多時間精力去管別的事情。」

  自從知道王之策還活著,關於他有很多不好的評價。

  不理世事,便是不負責任。

  陳長生有過類似的想法,直到今天才知道,這些都是誤會。

  伽藍寺太過重要,與此相比,中土大陸那些權力爭鬥,生死搏殺,真的都是小事。

  「既然這裡有空間裂縫,神明為何不從這裡破開一條空間通道?」

  陳長生問道。

  王之策說道:「因為神明也無法保證這條空間通道是單向的。」

  陳長生不明白這是什麼道理。

  王之策說道:「你去了那邊便知道了。」

  陳長生說:「您去過那邊嗎?」

  王之策說道:「我還沒有做好與對方見面的準備。」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蘇離與我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負責任?」

  王之策說道:「好奇心是我們生而為人最美好的稟性,值得為之冒險,甚至付出所有。」

  陳長生說道:「我該怎麼去?」

  王之策把他帶著壁畫前。

  牆上畫著很多景物。

  有尖頂的建築,線條裡天然有著一種神聖的意味。

  有草場與白雲,有散落的小屋,有熱鬧的市場,還有看似陽光明媚、實則陰森的鬥獸場。

  從建築風格上來看,這些與雪老城很相似。

  壁畫上還有很多與人族不一樣的智慧生命。

  有些像工匠般的生命就像低等魔族,只是更加矮小,有些生命則是十分美麗,很像避居大西洲的秀靈族人。

  陳長生看的越來越入神,直到聽到鍾聲,才醒過神來。

  放眼望去,是青色的草場,碧空上飄著白雲,前方的教堂傳來鍾聲,一幢四方的建築裡傳來喊聲。

  那種語言與魔族語言非常接近,陳長生能夠聽懂,應該是上課的意思。

  原來他已經來到了聖光大陸。

  ……

  ……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27 02:03 編輯

ilovewalky 發表於 2017-5-4 20:07
第七卷敢叫日月換新天第一百四十一章神隱之路

  新國三十三年春,發生了很多事情。

  首先是大周皇帝陛下頒布了一道旨意,要求離宮盡快推選出一位新的教宗。這件事情引發了軒然大波,沒有幾個人知道,在頒布那道旨意之後,皇帝陛下坐在皇位上發呆了很長時間,然後讓師弟給聖女峰寫了一封信。

  太平道上也很熱鬧,中山王因為炸醬麵的味道不對把新來的廚子罵成了牛屎。不遠處的薛府,在大朝試裡拿了第二名的薛業謹,出了天書陵第一件事情便是被母親帶著到處相親,每天夜裡長籲短歎。薛府旁邊那座週通的秘宅則是被莫雨暗中收了過去,最近下朝後她最愛做的事情便是與婁陽王在這裡研究酸蘿蔔怎麼做才好吃,看來她是真的懷孕了。

  前潯陽城奉圭君一直留在雪老城,據說是在學習歌劇的唱法,魔族的文明成果被大周王朝毫不客氣地舉世共享,最珍貴的通古斯大學者的研究筆記由朝廷與離山各自拿了一半。到現在為止,苟寒食已經三年沒有離開過主峰,日夜與那些研究筆記相伴,秋山君則只是看了三天,便不顧父親的苦苦懇求,單身離開,去往遙遠的寒冷的雪原。待關飛白知道消息從汶水趕回來後,已經看不到他,也沒有機會再問大師兄當年寫給梁半湖的那封信裡究竟是什麼內容。

  沒有人知道秋山君去了北海,在那裡他找到了伊春山人與鏡泊山人。他沒有隱瞞自己的意圖,直接告訴兩位山人,他準備在北海邊生活很多年,等到對方自然老死,然後會拿著通古斯大學者的筆記解剖研究他們的身體,希望找到讓魔族繼續繁衍下去的方法。兩位山人沒有生氣,也沒有覺得他是個瘋子,笑了笑便同意了他的要求。

  第二天清晨秋山君看到南客,才知道她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好幾年,只是看起來她的病沒有好,反而有些加重。

  他微笑說道:「巧了,我最近學一首劍曲,你要不要聽?」

  ……

  ……

  世間一切都很好,唐三十六不怎麼好。

  在汶水城再如何囂張也顯不出本事,回京都又受不了折袖與七間那對狗男女秀恩愛的模樣,老太爺身體健康,明顯幾十年裡還死不了,父親的毒已經全解,至少還能再活個幾百年,他能做些什麼呢?

  他去了城外的桃花山,進了那家桃花庵,要了一杯桃花茶,一坐便是三個秋天,卻始終沒能得到回音。

  落落過的也不好。春天的時候,她被正式封為太女,但那對她的生活沒有太大影響,除了讀書練功畫梨花之外,她最常做的事情便是看雲海,手指下意識裡搓著那顆石頭,神情寂寥。

  軒轅破沒有繼續領兵,也沒有跟金玉律去種地,做了落落的侍衛官。

  落落站在圓窗邊看著雲海發呆的時候,他也在看著她發呆,他知道殿下不會在這裡停留太長時間,因為殿下的修行真的很刻苦,而到了越過那道門檻的那一天,殿下便一定會去那個世界找陳長生。

  暮色下的桐江如金帶一般美麗。

  小鎮上的生活還是那樣安寧而悠閒。

  翠綠的竹牌倒在牌桌上,引來一陣驚呼。

  清一色。

  徐有容靜靜看著竹牌,忽然說道:「感覺不錯。」

  婦人與另外兩個牌客正準備迎合兩句,忽然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她的這句話好像說的並不是牌。

  ……

  ……

  終年繚繞聖女峰的雲霧忽然散開,難以計數的珍禽異鳥從大陸各處飛來,如朝聖一般。

  一場秋雨洗桐江,世間各處都有感應。

  王破站在梧桐樹下,望向南溪齋方向,感慨說道:「了不起。」

  他很清楚,當年徐有容沒有隨陳長生一道離開,不是因為南溪齋事務多,或是天下大局未定。

  她只是不服氣,她要自己離開。

  當年陳長生在雪老城裡破境入神聖,有各方面的原因,過程無法重複。

  真算起來,徐有容進入神聖領域的年齡才是最小的。

  ……

  ……

  離開之前,徐有容收到了京都寄來的一封信。

  字跡很乾淨,和陳長生有些像,和余人也有些像。

  信裡的內容,是余人的原話抄錄。

  「三年後我會退位,把他找回來替我。」

  ……

  ……

  有人比徐有容更早離開這個世界,她也是去找陳長生的。

  黑衣少女走出深淵,望向前方那座雄偉至極的冰雪要塞,聽著城牆上傳來的喊聲,滿臉不解。

  如果她沒有聽錯,那些人喊的是龍騎士,但是風雪裡飛來的不是一群蜥蜴嗎?

  ……

  ……

  陳長生蹲在溪邊,用手帕仔細地擦拭乾淨水珠,起身穿過樹林,越過柵欄,向著遠處那座建築走去。

  頭髮已經剪短,微微捲著,烏黑茂密,沒辦法再梳道髻,但看著也很清爽。

  他穿著的衣服洗的一塵不染,和別的魔法學徒形成鮮明的對比。

  或者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無論是學院裡的教授,還是牧場裡的那些大媽都很喜歡他。

  陳長生現在是一名普通的魔法學徒。

  在灰堡公國裡,像他這樣的魔法學徒有數萬名之多。

  他不擔心會被人發現自己的秘密、知道自己來自另外一個世界,哪怕這個學院有很多優秀的魔法師,甚至還有兩名魔導師。

  在魔法學院裡,他表現的非常普通,無論是魔力波動還是念力強度,都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

  如果他願意的話,那些微弱的魔力波動都可以隨時消失,變成真正的普通人。

  就算神明看到他,應該也無法發現他的真實身份,因為他真正做到了神隱於內。

  當他來到聖光大陸的那一刻,發現這裡的天地間到處都是聖光。

  那些聖光與他身體裡的聖光本來就是相同的事物,二者自然交融,這也意味著他真正的做到了與天地相合。

  是的,他現在是神隱境界,也就是天海聖后當年的境界。

  別的人類來到聖光大陸,應該不會像他這樣得到如此可怕的提升,但也應該會變得強大很多。

  天地之間到處都是能量。

  數年前,蘇離能夠一劍斬斷空間通道,想來也與此有關。

  在中土大陸的時候,他的劍雖然也很厲害,但應該強大不到這種程度。

  當初在遺棄之地時,他曾經有過疑惑,既然伽藍寺是空間裂縫,為何神明不從這裡破開一條空間通道。

  王之策對他說,那是因為神明也無法保證這條空間通道是單向的。

  現在他明白了原因。

  神明在害怕。

  他害怕人類來到聖光大陸。

  ……

  ……

  暮色落在窗戶上。

  陳長生走到窗邊,望向學院外圍的草坪。

  草坪上,有很多老師與學生正在去吃晚飯,看見窗邊的他,都熱情地打著招呼。

  看著人們,他忽然生出一些不捨。

  到了離開的時候。

  這幾年他在學院裡非常認真的學習,整個大陸的歷史、魔法知識、地理與人文相關的記錄,都已經掌握的非常充分。

  而且按照他的推算,有容應該快來了。

  世界這麼大,他擔心她找不到自己。

  他曾經打聽過蘇離的行蹤,卻一無所獲,就連碰巧被他製住的一位紅衣大主教都沒有聽說過。

  能如此完美掩去行蹤與消息的人只能是那位刺客首領。

  當然,也有一種可能是教廷在刻意封鎖消息。

  他決定去一趟聖城,看看教廷的情形。

  最重要的是,他確定徐有容一定會去聖城。

  因為教皇在那裡。

  神聖皇帝與教皇是聖光大陸最有權力的人,誰也無法確定,誰的權力更大。

  可以確定的是,教皇是聖光大陸的最強者。

  他被稱為最接近神的男人。

  ……

  ……

  從綠弓郡到聖城,如果用最快的馬車,需要一個半月,可以說得上是漫長的旅途。

  很多旅客習慣在拉羅塞爾修道院稍做休整,補充一些食物。

  陳長生看著盤子裡的土豆泥與硬硬的黑麵包與炸魚,前所未有的開始想家。

  很隨便地吃完晚餐,他回到房間裡認真的洗漱,十點鍾的時候準時躺上床,開始睡覺,等待著五時醒來。

  奇怪的是,不知道是因為窗外的月亮太過慘白,還是秋蟬最後的鳴叫太過淒厲,他始終沒有睡著。

  看著床前如霜般的月色,他決定接到有容,陪她在這裡到處轉轉,然後就回去,不等落落她們了。

  做出了決定,卻依然不能平靜,他還是睡不著覺。

  陳長生沒有揮手把修道院四周所有的秋蟬全部殺死,也沒有召來一片陰雲擋住月亮,披了件衣服去院外散步。

  不知不覺,他走到了修道院的最深處,那是一座石堡,沒有任何燈光,顯得格外陰森。

  對神隱境界來說,沒有不知不覺這種事情,他早就已經覺察到了問題,只不過不想理會。

  除了教皇等極少數存在,這個世界沒有誰能夠威脅到他,陷阱與埋伏更沒有意義。

  石堡地底有一座陣法,野草裡到處都是無形的魔力線,即便是大主教與聖騎士這種層級的強者,都無法越過。

  陳長生聽到了呼救聲。

  呼救聲來自地牢,撥開野草才能看到一個很小的通氣孔。

  地牢裡沒有點燈,但他能把裡面看得清清楚。

  關在地牢裡的人,頭上戴著被焊死的鐵面具,穿著破爛的衣裳。

  當慘白的月光落在鐵面具上時,更是顯得恐怖至極。

  鐵面具的縫隙裡,生著雜草。

  也不知道這個人被關在這裡多少年了。

  那個囚犯看到了陳長生,狂喜至極,甚至有些瘋顛,不停地用鐵頭撞著牆壁。

  陳長生靜靜看著他,等著他冷靜下來。

  「老師,救我!」

  鐵面人趴在通氣孔上,用顫抖的聲音哀求道。

  陳長生問道:「你是誰?」

  鐵面人說道:「我是奧古斯都。」

  陳長生說道:「你在等我?」

  很明顯,修道院裡被人做了手腳,刻意引著陳長生來到這裡。

  能夠悄無聲息影響陳長生的判斷,必須要說,那個人的境界高深難測。

  陳長生更是從這種安排裡聞到了某種熟悉的味道,所以他這時候心情不錯,願意聽聽對方準備說些什麼。

  「一位自稱旅行者的先知曾經告訴過我,只要我耐心等等,真誠祈禱,您便會來收我為學生,救我出去。」

  鐵面人明顯沒有撒謊。

  自稱旅行者,也只有那位才會閒的無聊做這種事情。

  「你怎麼判定那個人就是我?」

  陳長生問道。

  鐵面人有些激動說道:「完全無視黎塞留那個惡賊設下的禁制,那就必然是您!」

  陳長生記得,那位叫黎塞留的紅衣大主教是神聖皇帝的支持者。

  「你到底是誰?」

  鐵面人說道:「我確實叫奧古斯都,曾經被封聖騎士,是神聖皇帝的孿生弟弟,已經被關在這裡很多年了……」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再次顫抖起來,顯得非常痛苦,充滿了怨毒的情緒。

  他的目光裡自然沒有這些情緒,滿是希冀與緊張,害怕陳長生就這樣離去,隱有淚光。

  很簡單的一句話,便能推演出來一個很常見的宮廷故事。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我要去聖城,我們可能不順路。」

  鐵面人焦急說道:「一定會順路!一定會順路!就算您要去地獄,我也會毫不猶豫跟隨您的腳步!」

  陳長生說道:「如果我要去的地方是神國呢?」

  ……

  ……

  (全文終)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27 02:03 編輯

bpd 發表於 2017-5-11 01:20
後記

  因為某些原因,這篇後記寫的非常散而且短,提前向您報告一下。

  1,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要強求,是擇天記這個故事想要寫的東西。這個故事最開始準備寫真龍真鳳真人,但因為擔心秋山君寫的太好,所以一直在強行減他的戲份。同時這個故事也說的是一個離字,不管是離宮還是離山。這個故事當然也是謝謝你不客氣的故事,但最後幾十章我猶豫了很長時間還是把這六個字隱了,因為不想再別離。

  2,為什麼要寫少年的故事?因為我漸漸老了,失去熱血了,很害怕像書裡寫過很多次的那樣,變成漸漸向淤泥裡沉去的肥鯉魚,想要提醒自己,不能腐朽,不能害怕,就算不敢戰鬥,沉默也是一種態度。陳長生與徐有容說,與魔族的戰爭他願意付出生命,但不想改變與這個世界相處的方式,徐有容提醒他,這話是不能在外面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3,刪了。

  4,下面的這些情節雜項因為篇幅原因沒有放進正文,但比較有趣:黑龍最喜歡吃紅燒雞翅膀,因為討厭鳳凰,南客和徐有容的食譜裡,都沒有禽類。天書碑是世界碎片,彼此相聯繫,現在可以用來傳音,將來可以用來穿越空間。最後幾章提到王破沒有向陳氏皇朝復仇時,讓徐有容說了一句死國矣,那是開書之前就想好了的事情,強行用了。關於唐三十六,除了精神與物質都很富有這句話,還準備讓他說一句:我不是針對誰,在座各位都是……陳長生有病,所以看誰第一眼都關心這個,覺得對方都有病。莫言,蘇離,南客,軒轅,包括唐三十六受傷那夜,也是一眼就瞧出來了。

  5,書友慶餘年問:貓膩大大,你之前在第110章一花一世界結尾說,你確定了唐三十六在現實中是誰,還說要等這本書完結了再公佈,我怕完結那天你看不見,所以提前發出來。答:那個人是我的好朋友蝴蝶藍。

  6,前些年寫小說的時候我是很愛讀者的,現在不是愛,是尊敬,大家各自過好生活,這個很重要。

  7,我還是應該更愛這個世界,做的更好。

  8,八月份的時候會發新書,題材名字氣質精神,都還沒想好。噢,這時候忽然想到了一個故事,感覺很拉風……

  以上都是真心實意的話,一點虛假都沒有。

  祝大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這句話看著很套路,但也是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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