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擇天記 作者:貓膩 (已完成)

   
呠王子~!! 2014-5-28 17:18:1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87 24647365
ilovewalky 發表於 2017-3-19 22:52
第七卷敢叫日月換新天第九十五章遠去的馬蹄,憂傷的歌

  當然,他不是去做先鋒的,因為他沒有這個能力,也沒有人會同意。

  在這場戰爭裡,他扮演的角色是糧草提舉,更準確地說,是金玉律的副手。

  陳長生的白帝城之行,雖然沒有完全達成人族的想法,但至少把金玉律從菜地裡解放了出來。

  這位傳奇的妖族將軍,將繼續擔任數百年前他曾經擔任過的那個重要角色。

  朝廷往前線的所有輜重、糧草,軍械,來自各州郡的支援,各世家商行的捐贈,全部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的副手位置也極為重要。

  按道理來說,唐三十六的資歷並不足夠,至少很難服眾,但沒有任何人敢反對這個任命。

  不是因為唐三十六的身份來歷,不是因為他願意放棄世家公子的尊榮去前線冒險,而是因為唐家捐了一筆錢。

  梁王孫捐出半數家產充作軍費,汶水唐家也捐了一半的家產。

  同樣都是一半家產,但只有當親眼看到的時候,人們才明白唐家做了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因為唐家的一半家產是一個非常可怕的數字。

  見多識廣的戶部官員,看到用十幾輛馬車運進來的賬簿時,也震驚的無法言語。

  整個大陸都知道,唐家乃是世間最有錢的地方,底蘊深厚,積累極豐。

  但這一次世人才知道原來唐家竟然有錢到了這種程度。

  所謂富可敵國,果然不是虛言。

  唐老太爺真是非常人也。

  富可敵國,往往便會成為舉國之敵。

  這是很難逃脫的規律,也是很多悲劇的來源。

  這件事的具體細節傳出來後,很多人都在想唐家是不是不想觸著朝廷的忌諱,所以才會通過這種方式減輕朝廷的敵意。

  半數家產確實很多,痛如斷臂,但只要唐家能夠保存下來,那麼還是值得的。

  這種推想看上去很有道理,但陳長生知道並非實情。

  打進雪老城、征服魔族,是唐老太爺畢生的宿願,是他數百年來唯一想做的事情。

  在這方面,他與商行舟是天然的同盟,最堅定的戰友,什麼都無法改變他的心意。

  甚至可以說,他活著就是為了看到今天。

  只要人族能夠徹底戰勝魔族,他哪裡會在意家財萬貫?

  如果不是考慮到後人子孫,想著家族的存續,他甚至會把整個汶水唐家都投到這場戰爭裡去。

  身為這樣一位老人的孫子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陳長生看著城外原野裡的那道煙塵,唇角微翹,笑了起來。

  唐三十六騎著一匹白馬,身著白衣,腰間系著汶水劍,很是飄逸瀟灑。

  他沒有對陳長生說什麼,也沒有道珍重,因為此戰必勝。

  就像焉支山人說的那樣,大勢已成。

  魔族大勢已去。

  就像唐老太爺與梁王孫做的那樣,人族願意付出一切代價,拋棄仇恨,就為了獲得這場戰爭的勝利。

  人類世界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天。

  為了這場戰爭,人族準備了很長時間。

  從物資與軍員調配來說,已有十年。

  從戰略謀劃來說,已有數百年。

  從精神意志來說,已有數千年。

  無數先賢,無數先烈,無論是哪位皇帝,哪一代教宗……他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今天。

  暗流早已涌動了無數個日子,隨著時局的變化,終於變成了春潮。

  魔族做為大陸曾經的霸主,在北方苟延殘喘,得過且過,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就算某些清醒冷靜的大人物認識到了這一點,比如那位年輕的魔君,又比如焉支山人,但留給他們的時間太少,而且魔族內部太亂。

  每每想到魔族現在的處境,陳長生慶幸之餘,總是有些不解,然後想起商行舟在洛陽的那句話。

  或許那人還是意識到自己終究是個人類?

  看著原野裡的道道塵龍,感受著極細微的震動,陳長生顧不得再去想那個問題。

  震動,是遠去的馬蹄,還是自己的心跳?

  他覺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沒有來由。

  因為這場波瀾壯闊的戰爭即將掀開帷幕的原因嗎?

  魔族必敗,人族必勝,大勢已定。

  但我們仍然要為之努力,真正的努力,才能真正的勝利。

  想著今後的歲月裡,此時正在離開潯陽城的年輕男女,會拋灑多少熱血,會有多少犧牲……

  平靜如他也不禁覺得臉頰微微發熱。

  ……

  ……

  深春的山谷裡到處都是血。

  低等魔族士兵死亡之後變得更加醜陋,野草間的屍體散發著惡息,草原還不算太熱,但放的時間久了,難免還是會腐爛。

  最開始的時候,人族軍隊還會用陣師來清理戰場,每場戰鬥結束後的草原上,到處都能看到陣法清光以及隨之而來的火焰。後來死的魔族士兵越來越多,戰事越來越緊張,為了節省陣師的法力,再也沒有這方面的要求。

  臨時的營帳設在高處,但所謂的山谷其實是綿延起伏的草甸,談不上易守難攻。

  暮色涂染著遠處的原野與近處的車輛,炊煙已盡,篝火漸明,隱隱有憂傷的歌聲響起,卻引來更多的罵聲。

  梁紅妝靠著車輪,眯著眼睛看著向地底墜去的落日,嘴裡叼著的草根微微顫動。

  他當然沒有穿那身紅色的舞衣,也沒有濃妝,只是本就貌美,尤其是那對眉色深如墨、形細如鉤,嫵媚之中自有英氣,天然一段風流,剛上戰場時不知引來多少視線,直到現在才沒有人敢議論什麼。

  在隊伍裡,他的境界實力最高,殺的魔族士兵最多,受的傷也最多。

  他的肋骨下有一道很深的傷口,通過包扎布帶的縫隙,可以看到白骨,還能聞到腐臭味。

  一個人擠到他身邊坐下,看著草甸上那些低等魔族的屍體,臉上露出嘲笑的神情。

  「這麼多天了,居然沒看見一個高等魔族,難道都讓老魔君給殺光了嗎?」

  說話的人是奉圭君,前段時間他還做著做了幾十年的潯陽城守,結果現在卻成了前線的一名將軍。

  那夜在戲台下聽到梁紅妝對教宗說出那番話時,他就隱約猜到了自己的結局。

  只不過他沒有想到,自己在前線居然會和梁紅妝在一處,也不知道這是教宗的意思,還是聖女的安排。

  梁紅妝沒有理他。

  奉圭君冷笑說道︰「朝廷要我來送死,是對你梁王府半數家產的報答,那你呢?你那位兄長為何不來,卻讓你來送死?』

  是的,來到這片草原從某種意義來說就是送死,雖然現在人族佔據著絕對優勢,在已經發生的這麼多場戰鬥裡,魔族士兵的死亡數量要兩倍於人族的士兵,但是……終究還是會死人,尤其是現在已經很多人注意到情形有些詭異。

  奉圭君的嘲諷,更多源自不安。

  人族軍隊進入草原後,已經遇到了很多魔族軍隊,發生了很多場激烈的戰鬥。

  很快人們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

  除了極少數軍官,在這些戰鬥裡,根本看不到任何高等魔族的身影。

  連魔族最強大的狼騎,也看不到絲毫蹤跡,仿佛失蹤了一般。

  如潮水一般向人族軍隊涌過來的,都是最低等的魔族士兵。

  這些低等的魔族士兵,智識發育緩慢,可以說是愚蠢,哪怕擁有超過普通人類的巨大力量,在人族軍隊的弓弩軍械以及陣師的面前也只能是被殺戮的對象,按道理來說應該並不難對付。

  問題在於,現在人族軍隊遇到的低等魔族士兵與以往並不一樣。

  現在的低等魔族士兵變得更加勇敢,性情暴烈,手段更加殘忍,甚至有一種無畏死亡的感覺。

  如果說以前這些低等魔族士兵只是智力低下,現在的他們仿佛已經失去了意識,變成了純粹的殺戮工具。

  無數低等魔族士兵悍不畏死、前僕後繼地涌來,會給人族軍隊帶去極大的壓力,無論是戰事上的,還是精神上的。

  奉圭君率領的這支軍隊,減員非常嚴重,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同樣的情形,應該也發生在草原各地。

  梁紅妝說道︰「應該是某種藥物讓這些醜陋的家伙喪失了理智,只會來送死。」

  這是很多人的猜測,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戰爭才剛剛開始,魔族的應對手段便如此的極端。

  要知道那些藥物必然有極強的副作用,那些低等魔族士兵甚至從服藥的那一刻開始便等於死了。

  奉圭君看著越來越濃的暮色,眼裡的憂色也越來越濃,喃喃說道︰「魔族究竟想做什麼?」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確實是朝廷派來送死的,為的就是安撫梁王府的舊怨。

  但他畢竟擔任了數十年的潯陽城守,現在是前線的將軍。

  梁紅妝說道︰「魔族想嚇退我們。」

  奉圭君怔了怔,明白了他的意思,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他們是最前面的先鋒部隊。

  如果魔族的戰略真是如此,他們將會承受源源不斷的攻擊。

  直到中軍帳下令撤退,或者某一方死光。

  你說我們都是被派來送死的,那何必害怕。

  梁紅妝說道︰「而且就算現在死,我們也賺了。」

  開戰至今,他已經殺了三十餘名魔族士兵,而奉圭君與帶領的士兵也已經殺了三倍於己的敵人,確實賺了。

  奉圭君沒有再說什麼。

  梁紅妝吐掉嘴裡含著的草根,開始唱一首憂傷的歌。

  四周再次響起罵聲,但這一次他沒有停下。

  梁紅妝的唱腔有些怪,很是深沉悠遠,就像是草原上緩緩流淌的河流。

  在潯陽城聽了你這麼多年戲,總覺得你的唱法有些古怪,卻一直沒有問過你。

  奉圭君問道︰「你這到底是什麼流派傳承?廬陵金氏還是桔水張氏?」

  梁紅妝說道︰「據說是雪老城裡的歌劇唱法。」

  奉圭君很吃驚,指著野草裡那些魔族士兵的屍體說道︰「就這些玩意兒聽得懂嗎?」

  梁紅妝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

  夜空裡忽然傳來紅鷹發出的警告與緊急軍令。

  最近的幾支人族軍隊都遭受到了敵襲。

  而敵人的主攻方向在這片草甸。

  草地微微震動。

  暮色深沉,化作夜色。

  夜色裡不知道有多少魔族士兵正在涌過來。

  奉圭君知道這場戰鬥必將持續一整夜,臉色不由變得蒼白起來︰「我們還能看到明天的晨光嗎?」

  梁紅妝站了起來,看了眼夜空,說道︰「今天星星很美。」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3 00:48 編輯

ilovewalky 發表於 2017-3-20 22:05
第七卷敢叫日月換新天第九十六章遲早要去,何不早去?

  夜空被相隔極近的檐角切割成了並不大的一片黑布。

  今天的星星真的很亮,就像是被織工用金線縫了好些碎花在黑布上,很好看。

  這裡是離宮最深的那座偏殿,也是陳長生居住的地方。

  他這時候在吃飯,茍寒食在旁相陪。

  秋山君留守離山,七間也沒有被允許隨折袖北上。

  關飛白、梁半湖、白菜去了前線。

  茍寒食則被他留了下來。

  很簡單的一頓飯結束了,安華帶著教士捧著剛剛送來的卷宗,依次擺在陳長生與茍寒食身前案上。

  偏殿裡沒有任何聲音,只有流水叮咚。

  那盆青葉不知道去了哪裡。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茍寒食抬起頭來,伸手搓了搓有些疲憊的臉。

  侍立在旁的安華送上早已準備好的滾燙的毛巾。

  茍寒食微微一怔,輕聲道謝後接過毛巾擦了把臉。

  陳長生也結束了閱卷,安華匆匆走了過去。

  片刻後,他與茍寒食開始輕聲對話,交流彼此的看法,對這些卷宗進行分析。

  他們得出的意見,會在最短的時間送到皇宮裡,供皇帝陛下參考。

  同時,摘星學院方面也會提供一份意見。

  皇帝陛下會與宰相大人、諸部尚書共商,得出最終的結論。

  現在的大周王朝,所有的一切都在都圍繞著這場戰爭在進行。

  至於那些普通的朝政事務,各州郡的民生,則是交給了莫雨。

  不得不說,皇帝陛下對莫雨的信任非常。

  而從這些天朝野的反應來看,她沒有辜負這份信任以及天海聖后當年的教導。

  這樣的生活已經持續了有些天,茍寒食還是有些地方無法適應。

  比如安華遞過來的毛巾為什麼那麼燙,難道她的手就不怕起泡?

  他是個很細心的人,早就注意過安華的手確實沒有受傷。

  再就是為什麼離宮收到的前線戰報甚至要比軍部更快?

  尤其是某些重要的消息,往往前線剛發生,離宮這邊便知道了。

  這讓茍寒食無法理解。

  與之相比,魔族的手段倒並不會讓他感到太過吃驚。

  青曜十三司的第七封檢書發了回來,確認那些魔族士兵的心臟充血腫大,較正常狀態大了一倍半。

  他對陳長生說道:「我們推算的沒有錯,他們用藥物催發力量,同時摧毀了理智,不再有畏死的本能。」

  陳長生說道:「有沒有解藥?」

  這話剛出口,他便搖了搖頭,知道自己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

  就算能夠找到解藥,也沒有辦法讓那數十萬低等魔族士兵心甘情願地吃下去。

  如果他和茍寒食的推論沒有錯,魔族使用的這種藥物,其實來自人族。

  萬年之前,長生宗曾經馭使過很多妖僕,據說有些性情古怪又極具天才的長老,很喜歡用那些妖僕研究妖族狂化,不知道最終他們有沒有研究出來什麼,但卻創造出了一種可以激化生物潛能、強行狂化的藥物。

  那種藥物藥性非常猛烈,使用一次便會心臟暴裂而亡,沒有任何例外,所以很快便被長生宗封入了禁地。

  現在魔族使用的這種藥物,和道典裡記載過的長生宗的那種藥物非常相似。

  聯想到長生宗與魔族暗中勾結的事實,真相就在眼前。

  幸虧長生宗沒落了,二十年前又被蘇離殺了一遍。

  魔族數量本來就不如我們,現在兩三名魔族士兵才能換我們一個人。

  陳長生說道:「這種做法感覺太過瘋狂,沒有道理。」

  茍寒食說道:「合理與否要看具體情勢,低等魔族雖然對魔族的繁衍生息很重要,現在死的太多,長久來說會影響魔族的前景,但現在他們首先考慮的是必須活下去,如果能把我們嚇退,就算低等魔族死掉五分之四,只怕他們也願意承受。」

  陳長生聞言沉默。

  前線戰報裡描述的局勢確實有些棘手。戰爭剛剛開始,魔族便擺出了決戰的架式,雖然沒有什麼強者出動,但想著數十萬魔族士兵不要命地向陣地撲過來的畫面,任是誰都會覺得有些心驚膽戰。

  在魔族士兵瘋狂般的、自殺式的攻擊前,確實有很多人族士兵崩潰了,在某些壓力最大的戰場上,甚至發生過潰逃的事件,如果不是當時凌海之王帶著國教騎兵剛好路過,連殺一百餘人,可能還無法鎮壓下來。

  如果魔族想用這種方法嚇退人族軍隊,至少挫敗人族軍隊的氣勢,那麼不得不承認他們成功了。

  梁紅妝持這樣的看法,茍寒食也是,只不過他比梁紅妝想的更遠一些。

  我不知道這是魔君的計劃還是黑袍的手段,但很明顯,對方更重要的目的是是消磨。

  茍寒食站起身來,說道:他想消磨我們的勇氣、精力還有最重要的時間。

  一幅清光凝成的地圖,在空中懸垂下來。

  他用手指在地圖上畫了三道線,說道:從對方的攻擊重點與轉移時間來看,他們的目標非常清楚,那就是要用這三次潮水般的攻擊,用這三萬餘裡的草原與生命,換取足夠多的時間。

  距離最初的計劃,人族大軍已經慢了十七天。

  如果這樣一步步慢下去,人族大軍就算能夠擊破魔族的層層防御,最終抵達雪老城下,只怕也已經是深冬了。

  那會是無法想像的最險惡的局面。

  「我們應該怎麼辦?」陳長生問道。

  茍寒食沉默了會兒,說道:「按照原定計劃就好。」

  陳長生有些不解,說道:「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事實上也確實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們都知道魔族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抵抗。

  茍寒食說道:「相反在我看來,不管這是魔君還是黑袍的計策,都是犯了大錯,大戰多年未起,我們前線大軍裡至少有一半從都沒有上過戰場,這一次魔族攻勢侵掠甚急,剛好成為一次考驗,一次磨煉,把他們變成真正的老兵。」

  陳長生說道:「這樣的考驗與磨煉很難過。」

  茍寒食說道:「如果連這一關都過不去,何談攻下雪老城?」

  陳長生說道:「就算能過這一關,也會出現很多預想不到的損失。」

  是的,這次會死很多人,可能是我們認識的人,是我們眼裡不應該這麼早便死去的人。

  茍寒食看著他說道:「但誰都會死,我們也會去那裡,我們也會死,所以,請平靜。」

  陳長生走到池邊看著被水流衝著慢慢打轉的木瓢,想著那盆青葉,想起十幾年前教宗師叔在漸成廢墟的南城裡抱著青葉與聖后娘娘苦戰時的畫面,沉聲說道:「我不想留在京都。」

  「不行。」茍寒食毫不猶豫。

  陳長生說道:「既然遲早會去,何不早去?」

  茍寒食說道:「你是教宗,便要留在京都,以定民心,只有當我們能夠看到雪老城的時候,你才能離開。」

  能夠看到雪老城的時候,便是最後決戰的時候。

  陳長生那時候離開京都,才不會讓信徒與民眾擔心戰局,而是更增必勝之信念。

  這是已經形成定論的安排,或者說,這是開戰之前便已經商議好的事情。

  人族大軍攻入雪老城的時候,陳長生會在現場,而不是皇帝陛下。

  卷宗被教士們抬走,意見方略用最快的速度送出離宮,送到皇宮。

  茍寒食接過安華遞過來的熱毛巾,道了聲謝,覆在臉上,稍微緩解一下疲憊。

  當他睜開眼的時候,發現陳長生不在了。

  忽有劍聲傳來。

  茍寒食來到石室外。

  陳長生靜靜站在裡面。

  石室裡沒有劍。

  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茍寒食覺察到他情緒的異樣,問道:「出了什麼事?」

  陳長生說道:「梁紅妝死了。」

  茍寒食神情微異:「梁紅妝?」

  陳長生說道:「是的,一個我認識的人。」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3 00:40 編輯

ilovewalky 發表於 2017-3-21 22:48
第七卷敢叫日月換新天第九十七章我要去雪老城

  梁紅妝是梁王孫的弟弟,他與離山劍宗之間還有另一層隱秘的關係——他是梁半湖與梁笑曉的族人。

  二人沉默不語,石室裡很安靜。

  就像先前他們討論的那樣,這一次可能會出現預想不到的損失,有些他們眼裡不應該這麼早便死去的人……死去。

  梁紅妝就是這樣的人,他是梁王府的重要人物,更是位聚星境的高手。

  戰爭開始還沒有多少天,按照過往的規律來說,遠遠還沒有到慘烈的階段,結果他就這樣死了。

  陳長生與梁紅妝見過三面,說過幾十句話,談不上熟悉,但終究是認識的人。

  在戰場上他還有很多認識的人,唐三十六、凌海之王、國教學院的師生,比如初文彬,還有她。

  但苟寒食也有很多認識的人,關飛白、梁半湖、白菜、劍堂的師叔、天南的同道。

  「抱歉,不應該由你來勸我。」陳長生對苟寒食說道。

  苟寒食說道:「你應該猜到了,這些話是有容要我對你說的。」

  陳長生看著手腕上的那串石珠說道:「這些話她本可以親口對我說。」

  ……

  ……

  前潯陽城守奉圭君曾經擔心過能不能撐過魔族連續一夜的攻擊,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晨光。

  事實證明他的這些擔心都是多餘的。

  他的隊伍沒能撐過第一波攻擊,就在夜色剛至時,便被那些瘋狂的魔族士兵突破了防禦。

  魔族士兵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藉著星光看到原野上那道黑潮後,他與所有的人族士兵都在心裡發出了一聲呻吟。

  梁紅妝沒有呻吟,臉上沒有懼意,沒有清嘯或者長嘯,也沒有唱一首壯行的歌,便向著那道黑潮殺了過去。

  同樣還是事實證明,勇敢的人總會收到好的福報。

  救援及時到來,彭十海神將親自率領的騎兵成功地改變了整個戰局,挽救了這些苦苦堅守了兩天兩夜的將士們。

  草原上到處都是慘烈的戰鬥,大多數情況都是各自為戰,這裡能夠得到救援自然與這裡有重要人物有關。

  雖然是朝廷派來送死的,但朝廷也不願意看到潯陽城守死的這麼早,更不要說這裡還有梁紅妝。

  篝火重新被點燃,照亮了草甸。

  魔族士兵已經喪失了理智,所以不需要擔心被偷襲。

  活下來的軍士們圍在篝火旁,滿是血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十餘朵白色祭服在草甸上飄舞,看著就像是美麗的白花,吸引了很多的視線。

  青曜十三司的師生們四處搜尋著倖存的傷員,用藥物給予及時的救治,偶爾還能看到聖光術帶起的清光。

  遺憾的是,在這樣慘烈的戰爭裡,很難找到太多傷者,草甸上到處都是人族士兵的遺體。

  直到最後,也沒有人找到梁紅妝。

  前潯陽城守奉圭君被找到的時候,身上到處都是血,神情格外惘然,失魂落魄地不停自言自語著什麼。

  「唉,唉……何必嘛,何必嘛……」

  沒人明白他到底想說些什麼,也沒人知道他為什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奉圭君清清楚楚地記得剛才發生的事情。

  梁紅妝提著鐵槍向魔族士兵組成的黑潮衝了過去,很快便被湮沒不見。

  養尊處優多年的他確實很害怕,恨不得轉身就跑,但這些天的經驗告訴他,現在的魔族士兵已經變成了真正的野獸,再沒有任何理性可講,如果不把對方殺光,便會一直追著你跑。

  而且他畢竟是潯陽城守。

  曾經是潯陽城守。

  現在是位將軍。

  他大喊一聲,帶著四周的將士,向著魔族士兵殺了過去。

  隨後的事情,他基本都忘了,只記得自己不停地揮動刀鋒,不停地跌倒,然後爬起,最開始還能感受到身體上傳來的疼痛,後來連疼痛也感受不到了,只是覺得手裡的刀越來越重,呼吸也變得越來越重。

  就在他疲憊不堪,恨不得什麼都不管,就這樣睡著的時候,忽然聽到了遠方夜色裡傳來的聲音。

  援軍到了!

  他精神一振,逼出最後的力氣向著外圍衝去,卻在草甸後陷入了絕望。

  幾十名魔族士兵剛從夜色裡衝到這邊,人字形的嘴裡淌著腥臭的涎水,眼睛血紅。

  就在他以為自己和隨身親兵們必死無疑的時候,他忽然在魔族士兵裡看到了一個人。

  梁紅妝站了起來,拄著鐵槍,搖搖欲墜。

  奉圭群想喊梁紅妝快跑,卻發不出聲音。

  梁紅妝沒有跑。

  他選擇了自爆。

  幽府連同一百零八處氣竅裡的真元,同時噴發出去。

  一朵銀色的煙花照亮了草甸。

  熾熱而神聖的星輝,瞬間撕裂了那些魔族士兵的身體。

  對修道者來說,這是最慘烈的死法,是最痛苦的告別。

  ……

  ……

  「何必嘛,不就是一個死。」

  「我又沒說不肯死,何必把自己搞的這麼痛呢?」

  奉圭君失魂落魄地坐在草地上。

  「奉將軍?」

  一名穿著白色祭服的女子走到他的身前。

  帷帽遮住了她的臉,讓她的聲音也變得有些難以捉摸。

  奉圭君沒有理她。

  一道黑色的亮光閃過。

  奉圭君的掌心被一根小簪子刺穿,留下一個秀氣的血洞。

  恰到好處的痛苦終於讓他醒過神來,卻不會讓他慘叫出聲。

  依然是藉著星光,這一次沒有看到潮水般的魔族士兵,而是看到了一張無比美麗的臉,卻同樣令他震驚。

  「是……您嗎?」奉圭君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下一刻便哭了起來。

  「您應該來救他啊。」

  那名女子沒有理他,淡然說道:「恭喜你,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你已經被證明作戰是勇敢的,你曾經犯下的罪已經得到了救贖,你可以回到潯陽城,當然不能再作城守,但可以做為一名普通百姓生活下去。」

  奉圭君神情微惘,問道:「第二個是?」

  那名女子說道:「你可以留下來,待養好傷後跟隨軍隊繼續向北進發。」

  奉圭君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換作任何人都應該知道這兩個選擇應該怎麼挑。

  如果是半個時辰前,他也會非常輕易地做出決定。

  現在,他卻覺得非常困難。

  他知道對方不會欺騙自己,因為那是對方不屑做的事情。

  「我選第二個。」他的聲音微微顫抖,明顯依然恐懼不安。

  那個女子有些意外,問道:「為什麼?」

  奉圭君抬起頭來,望向她認真問道:「聽說雪老城裡有歌劇?」

  那個女子點了點頭。

  奉圭君說道:「我想去那裡聽聽,到底和廬陵金氏與桔水張的唱腔有什麼不一樣。」

  ……

  ……

  奉圭群與已經被發現的重傷員一道,被送往南方的大營療傷。

  傷好後,他們可以選擇歸隊,也可以選擇回家。

  青曜十三司的師生們則是留在了戰場上,繼續尋找傷員,替士兵治傷。

  在某些時刻,淡淡的藥草香甚至掩過了血腥味與腐臭味。

  最令人感到平靜與安寧的還是那些聖光。

  救治的工作一直持續到了白天。

  不管是多重的傷,只要被她們找到的,基本上都能夠治好,甚至有時候已經近乎奇蹟。

  戰事稍歇。

  方圓百餘里的魔族士兵被殺乾淨了。

  前鋒軍就地整頓,但奇怪的是,除了去往大營的紅鷹,還有很多紅雁落在這片草甸裡,午後更是有很多快馬陸續抵達。

  一個消息漸漸在數万將士當中流傳開來。

  聖女殿下在那片草甸上。

  ……

  ……

  徐有容向著草甸前方走去。

  她所經之處,金黃色的火焰把那些腐壞的魔族士兵屍體燒成青煙。

  已經被發現了身份,自然沒有遮掩的必要。

  清風徐來,拂走煙氣,草原回復一片清明。

  十餘名騎兵在前方等著。

  兩側的草甸上跪滿了士兵,那些傷員也掙扎著跪了下來,臉上滿是虔誠與幸運的神色。

  能夠得到聖女的親手治療,這是幾世才能修來的福緣?

  那些從各處趕來的騎兵,代表著很多神將的意思,其中也有京都某些大人物的意思。

  他們都是使者,想要勸說徐有容趕緊回京。

  最重要的原因,當然是因為安全。

  誰都知道,聖女乃是天鳳血脈,是真正的修道天才,雖然年輕,卻已經半步神聖。

  但這裡是充滿​​了死亡與殺戮的戰場,教宗不在她的身邊,總讓人覺得有些不放心。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南溪齋劍陣也不在她的身邊。

  南溪齋弟子們這時候也不在南大營,而是在更遙遠也是更最重要的中軍帳,負責保護此次北伐的主帥。

  那些騎兵紛紛跪下,苦苦哀求聖女早日歸京。

  徐有容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從一名南溪齋女弟子手裡接過一封信。

  那名女弟子日夜兼程而來,已經極為疲憊,自行坐到地上開始冥想,可想而知這封信非常重要。

  這封信來自中軍帳,但並非來自主帥,也與京都無關,而是葉小漣寫的。

  守中軍帳的南溪齋劍陣現在由她負責指揮,因為這個原因她知道了很多隱秘的消息。

  當然,也不能排除某些大人物就是想通過她把信息準確地傳遞給徐有容。

  ……

  ……

  很多大人物,包括那些神將,一直都知道聖女就在戰場上。

  在前些天的慘烈戰鬥裡,她帶著青曜十三司的師生,奔走於各個戰場,不知挽救了多少士兵的性命。

  為什麼那些天,這些大人物沒有點破,今天卻站了出來,而且用安全的名義苦苦哀求她回京?

  葉小漣在信裡給出的解釋是,今天徐有容在草甸上救的傷員太多。

  想要救活那麼多重傷將死之人,不可能只靠聖光術,聖女必然用了那種藥物。

  前些天,她想必也用了那種藥,但用的數量不算太多,大家還能忍。

  今天,她用的藥太多,大家實在有些忍不住了,才會想要請她離開。

  事實上,大家認為這種藥物的分放權力本來不應該在她的手裡——聖女仁愛世人,見著誰受傷都想不惜代價的救,可是那藥如果在普通士卒身上就用完了,以後神將受傷了怎麼辦?王爺要死了怎麼辦?

  這聽上去很冷酷,但這裡是戰場,這是戰爭,任何資源的分配都應該有規矩,生死有命但絕對有輕重。

  這些年沒有戰事,離宮取消了硃砂丹按月分配的規矩,只需要進行簡單的運算,便能想到現在已經積攢了多少硃砂丹。

  硃砂丹的分配權力在離宮的手裡,但具體執行時總要徵詢一下前線將領的意見。

  如果是和平時期,這些騎兵代表著的大人物的意志合在一起也無法撼動她分毫。但現在是戰爭時期,軍隊的地位越來越高,而且將領們的意圖從某種角度來看是合理的,他們也給予了她足夠的尊敬。

  那麼她會做出怎樣的回答?

  徐有容伸手緩緩摘下帷帽,露出那張完美的臉。

  四周的草原變得更加安靜。

  只有站在近處的南溪齋少女才能看到她眉眼間的疲憊。

  她望向那些騎兵。

  清風吹拂著原野上的長草,發出波濤般的聲音。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3 00:32 編輯

ilovewalky 發表於 2017-3-22 21:41
第七卷敢叫日月換新天第九十八章鳥山明

  徐有容看著手裡的小瓷瓶,沒有說話。

  這樣的小瓷瓶她還有些,不在袖子裡,而在桐弓裡。

  無數道視線落在她的手上,或者狂熱或者緊張或者不安。

  人們都猜到了。這個小瓷瓶裡裝的便是傳說中的朱砂丹。

  也正是所有將軍苦苦哀求徐有容趕緊回京的最重要原因。

  「這些丹藥是陳長生的,他的就是我的。」

  徐有容望向那些跪著的騎兵說道:「我知道你們當中有很多人不服,但不要讓我知道,因為那會讓我不高興。」

  那些騎兵身體變得僵硬無比,因為從她平靜的語氣裡聽懂了意思。

  潛臺詞是不需要說出口便能被聽到的重要信息。

  她是在對全世界回話。

  如果她不高興,也許這個世界就再也沒有朱砂丹了。

  騎兵們以最恭敬的姿態行禮,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把她的誥令傳到草原各處。

  那名南溪齋少女看著她欲言又止。

  不如歸去?

  徐有容的身體與精神都很強大,即便如此,她還是有些疲憊。

  但她不會離開。

  只有在這裡,她才能看到戰場上即時的變化,最真實的情況。

  同時,京都裡的人們,也才能看到最真實的情況。

  時局很復雜,這一點從此次主帥人選的確定便已經能夠看到徵兆。

  被很多人推舉的徐世績,在收到她的來信後,閉府不出,稱病堅辭。

  彭十海等陳觀松一系的神將,在現在的大周軍方占據著半璧江山,但想要從他們當中挑選主帥,必然會遭到以薛河為代表的西軍系統的強烈反對,而且這很難得到離宮方面的認可。

  與國教親厚的人選,又無法得到朝中大臣與陳家王爺們的支持。

  人們想來想去,最終把視線投向了一個已經被很多人遺忘很久的地方,東御神將府。

  徐世績,現在看起來是最能夠被多方勢力接受的人選。

  然而,很快徐府便收到了來自聖女峰的一封信,從此大門緊閉,徐世績則是稱病堅辭。

  人們明白這是聖女的意思,自然也沒有辦法勉強。

  最終選定的主帥人選非常出乎意料。

  當朝廷的聖旨傳巡諸郡的時候,甚至很多人沒有聽說過那個名字。

  赫明神將,曾經的玄甲騎兵統領,處事非常低調,甚至可以說籍籍無名。

  但他的資歷夠老,是陳觀松的師弟,卻又與彭十海等摘星學院派將領關係並不密切,而且在十年前的國教學院一戰裡,他帶領的那支玄甲重騎停在了垮塌的磨山之外,表現的極為沉熟穩重,同時得到了皇帝陛下與教宗的欣賞。

  換而言之,他能夠擔任主帥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各方都能接受他,而且他不是任何一方的人。

  問題在於,這也意味著他不是陳長生的人,也不是皇帝陛下的人。

  再如何沉熟穩重的人,手握大權時也可能會出現別的心思。

  在慘烈的戰場上,血性被激發的同時,往往隨之生長的還有野心。

  所以徐有容不會離開這裡。

  死亡的陰影終於離開了這片草原。

  不知道是那種刺激潛力、抹殺理智的藥物沒有了,還是低等魔族的大量死亡,讓雪老城都有些承受不住,總之在初夏的某一天,人族軍隊再也沒有看到那些雙眼腥紅、像野獸般的魔族士兵衝鋒。

  在魔族軍隊撤退途中,偶爾還會有些零星的戰鬥,很明顯,那些魔族士兵沒有服用那種藥物,雖然還是有些愚蠢,但總不至於像前些天那樣敢往弩陣裡衝,更不至於連死都不怕。

  草原上到處是不同顏色的血水,那些血水乾涸之後會變成大塊的顏色,從遠處看上去就像是一幅畫。

  赫明看著草原上的圖案,想起了很多年前與陳觀鬆在摘星學院學習魔族文化簡史時從離宮請來的主教說的那番話。

  「魔族就是這樣奇怪的一個物種,低等的魔族與禽獸沒有什麼區別,高等的魔族卻擁有難以想像的審美,而兩個階層之間又不是完全隔絕,存在著緊密的聯繫並相互影響,所以在雪老城的繪畫裡,經常會出現看似粗魯的大色塊……」

  如果雪老城裡的王公貴族真的可以做到把低等魔族當作妖獸一般驅使,這場戰爭可能會變得更加殘酷。如果現在妖族還是魔族的奴僕,那這場戰爭更是沒有任何獲勝的機會。

  這要感謝太宗皇帝當年的英明決策。

  望向京都的方向,赫明神將對教宗大人生出相似的情感。

  這場戰爭的開始階段進行的格外慘烈,遠遠超出開戰之前的推演計算。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人族與魔族千年來的物資積累以及決心、意志的對撞。

  這種對撞最終具體落在了兩種藥物上。

  魔族方面動用了長生宗研製的毒藥,從數量上看,雪老城其實已經為這場戰爭準備了很多年。

  人族方面,教宗陳長生想盡一切辦法積攢了十年的朱砂丹基本上全部告竭。

  至此戰爭進行到了最二個階段。

  人族軍隊向北不斷進發,沿著魔族軍隊潰敗的方向,連破兩道防線,讓草原盡歸人族。

  氣溫漸高,暑意漸至,真的來到了盛夏,但草原開闊,前方那道綿延數千里的山脈間有很多豁口,風從其間過,大軍駐扎在此,倒不會覺得酷熱難當,清晨時分,甚至還會覺得有些涼意。

  某天清晨,灰暗的天空裡忽然出現一個快速移動的紅點,拖出一道紅線,應該是一隻紅鷹。

  在紅鷹剛剛飛過大山峰頂的那一刻,兩名警覺得哨兵便發現了,吹響了示警的號角。

  一隊騎兵疾馳出營,不知道是確保情報安全,還是想要接應什麼。

  那隻紅鷹應該是在山那邊發現了敵情。雖然按道理來說,數十里外那座巍峨的大山早已被清查過很多遍,應該沒有什麼埋伏,但這裡畢竟是魔族的疆域,誰知道對方又有什麼奇怪的手段。

  那隻紅鷹速度還非常快,沒有疲憊的感覺,飛過陡峭山崖不遠,卻忽然向地面墜落。

  那片山崖裡究竟有什麼?

  某處亂石堆裡忽然出現一道人影,像道閃電般掠入草原,向著人族軍營而來。

  那是一名以身法迅疾著稱的萬壽閣弟子,擔任著最危險的前哨。

  那名萬壽閣弟子距離軍營還有數里距離的時候,忽然悶哼一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弩箭!」

  軍營裡響起憤怒而尖銳的喊聲,隨之響起的是弦聲,數百枝弩箭帶著神聖的光輝,撕裂昏暗的晨光,落在那名萬壽閣弟子身後,覆蓋了數十丈方圓的地面,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孔洞,裡面隱隱有青煙生起。

  人族軍隊已經很有經驗,那些擅長追擊的魔族士兵往往會從地底潛出來。

  很快,那隊騎兵來到了萬壽閣弟子的身前。

  萬壽閣弟子的腿上滿是鮮血,明顯已經斷了。

  他卻是毫不在意,只顧著厲聲喊道:「山裡有魔族!不能判斷部落所屬,但數量很多!」

  騎兵們把他抓上馬背,向軍營折回。

  沒有人注意到,有三名騎兵繼續向著遠方的那座大山繼續飛馳,不知道是要去做什麼。

  清晨的山峰還沒有醒來,向著人族軍隊這面的崖壁很是陰暗。

  崖壁間忽然響起魔族士兵的聲音,卻看不清楚在哪裡。

  明明經過了很多次清查,為何沒能發現這些魔族的行蹤?

  數百丈高的崖壁中段,有幾十個很小的山洞,不要說魔族士兵,就算是瘦削的人族士兵也無法鑽進去。

  最開始做清查的時候,以為這些洞是鳥洞,所以並未在意。

  沒有人想到,敵人就藏在這些鳥洞裡。

  因為敵人不是魔族士兵,就是鳥。

  它們是一種黑灰色的鷲鳥。

  數千隻鷲鳥,從這些小洞裡涌了出來,然後振翅飛向空中。

  很明顯這些鷲鳥受過訓練,甚至有可能直接被控制,顯得極有秩序,哪怕飛到天空裡,隊形也沒有散開。

  那三名騎兵距離大山還有段距離,看到天空裡的動靜,有些不解,心想就算這些鷲鳥受過訓練,可以向地面的目標發起攻擊,但想憑鋒利的鷲爪就對人族大營帶來損失,也未免太異想天開了些。

  便在這時,第一道晨光穿過山間的石縫,灑落到這邊的草原上。

  突然的光線讓一隻鷲鳥慌亂起來,鬆開了爪子,一個黑黑的事物落了下來。

  轟的一聲巨響,山崖前的草地上燃起了一片大火。

  看著這幕畫面,那三名騎兵對視一眼,看出彼此眼裡的震驚,卻沒有減緩速度,加快向著大山疾馳而去。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3 00:27 編輯

ilovewalky 發表於 2017-3-23 21:52
第七卷敢叫日月換新天第九十九章遮天劍

  大山前的火光,同樣引起了大營的極大警覺。

  將士們從睡夢中醒來,拿著兵器便開始奔跑,去往自己的位置。

  陣師們用最快的度完成了陣法激前的準備,由八百名弩手組成的弩陣,也整體前移到了軍營的最前方。

  這裡是北三營,由彭十海神將指揮。

  他看著遮天蓋地而來的數千隻鷲鳥,神情依舊漠然,聲音毫不顫抖,十餘道軍令有條不紊地布下去。

  只有站在他身側的親兵,才注意到自家主將的拳頭一直緊緊的握著,指節有些白。

  那不是畏懼,而是憤怒以及焦慮。

  如果每隻鷲鳥都攜帶著那種類似火藥的武器,北三營今天會面臨怎樣的考驗?

  陣師布置的陣法,可以覆蓋半座軍營,但在這樣的火勢面前,無法支撐太久。

  至於弩陣,應該可以射落一批鷲鳥,但根據現在鷲鳥的飛行高度來計算,當弩箭可以射到它們的時候,它們已經飛到了軍營的上方,那麼它們是自己扔下火藥還是被射落,又有什麼區別呢?

  「如果師父在就好了!」

  正在向著崖壁上攀爬的一名騎兵喊道。

  另一名騎兵搖頭說道:「就算師父他老人家在,也不見得能把這些鳥兒殺乾淨。」

  第三名騎兵沒有說話,渾身散著寒冷的氣息,殺意衝天而起。

  在他想來,北三營今天必然會變成一片火海,就算陣法能夠抵抗片刻,也會遭受極慘重的損失,而魔族度最快的狼騎可能正在山北等待出擊,換句話說,沒有任何辦法能夠挽回這場失敗。

  那麼他至少要殺死那些鷲鳥的指揮者,避免這樣的失敗在以後不停生。

  能夠攀爬如此陡峭的崖壁,想的是這樣的事情,他以及另外兩名騎兵當然不是普通的士卒。

  但就算他們是強大的修道者,在戰場上依然有很多事情無法改變。

  忽然,天空裡響起一陣凄厲的鳴叫聲。

  三名騎兵下意識裡停下動作,回頭望向人族軍營所在的方向,看到了一幕完全意想不到的畫面。

  被晨光照亮的草原上散開了道道青光,最終變成了座陣法,把軍營前半段籠罩在其間。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依然可以看到聖光弩上的閃爍的光芒。

  人族軍隊嚴陣以待。

  但那些鷲鳥根本沒有飛到軍營上方,便向著地面紛紛墜落!

  天地間仿佛有一道無形而神秘的力量,出現在鷲鳥們的身前,讓它們驚恐不安,無力揮動翅膀。

  數千隻鷲鳥像雨點般向著地面墜落,落在草原上便變成一道衝天而起的火焰,場面無比壯觀。

  「這是怎麼回事?」

  一名騎兵驚喜萬分地喊道。

  那名氣息寒冷的騎兵喝道:「加快速度!」

  見到大營無事,三名騎兵精神大振,向著崖壁中間那些山洞攀掠而去,度快若飛鴻!

  來到那些山洞之前,三人感受著裡面滲出來的陰寒氣息,知道那個魔族怪人應該還在裡面,未作任何耽擱,清嘯聲裡,長劍離鞘而出,如寒芒一般射進洞口,以難以想像的度開始穿行。

  崖壁裡起始時沒有任何聲音,忽然響起一聲悶響,然後便是密集不斷的切削聲響起,其間夾雜著痛呼與魔族語言的咒罵聲,到後來那名魔族怪人不停的重復著某一個句子,顯得格外驚惶與恐懼。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崖壁裡的聲音終於消失了。

  三道寒劍飛出洞口,歸於劍鞘。

  朝陽比先前又高了些,晨光照在側方的山峰,又反射回了這片崖壁,照亮了三名騎兵的臉。

  一張臉沉穩寧靜,一張臉堅毅冷傲,一張臉青春靈動,正是梁半湖、關飛白、還有白菜。

  白菜好奇問道:「剛才那魔族怪人死前一直在喊什麼?」

  梁半湖與關飛白對視一眼,笑了起來。

  關飛白斂了笑容,正色說道:「大師兄讓你把魔族語學好,你為何不聽?」

  白菜委屈說道:「魔族語言有一百多種,我怎麼能全學會?」

  草原上到處都是驚呼。

  因為相同的情況生在所有軍營裡。

  魔族並沒有動用大量的軍隊進行反攻,而是在同一時間裡起了無數場偷襲。

  這種偷襲或者更應該用突襲來描述,魔族各種奇詭手段盡出,而且派出了很多強者。

  這是開戰以來,魔族第一次出動強者進行戰鬥。

  但就像第一階段戰役那樣,一旦出動,竟是全力出擊,不留任何餘地!

  魔族有三千多個部落,其中擁有強大戰鬥力的部落不下百數。

  今天這些部落的族長以及他們最強大的戰士,或從草原地底破土而出,或從崖間飛落,面目猙獰。

  來自偏僻雪湖的馭獸師,指揮著妖獸起自殺式的攻擊。

  來自雪老城貧民區的不得志的流浪戰士,掀掉蓋在身上的獸皮,拿起沉重的魔斧,從獸群裡一躍而起。

  這些強者們的目標非常明確,並且事先的安排非常有針對性,就是人族軍隊的糧草、陣師以及指揮官。

  數百場小型的戰鬥在草原上同時開始,雖然對整體的戰局不見得會產生多大的影響,卻成功地製造了極大的混亂。

  混亂的背後往往有著清楚而冷酷的意圖。

  當朝陽躍出地平線,光芒被山巒與草原折射反而讓天地更加昏暗,魔族的真實意圖似乎終於明確了。

  數百名帶著明顯肅殺氣息的魔族軍中強者,在一道擾亂天機的陣意遮掩下,來到了距離人族中軍帳不到二十里的地方。

  那道擾亂天機的戰意讓天空裡的流雲重新聚攏,有雨點落下,落在士兵們的臉上與唇裡,感覺有些淡,有些空。

  這就是規則的力量,難道說有聖域強者到了?

  主帥赫明神將是一個低調沉穩的人,在某些方面卻極為冒險,甚至可以說激進。

  中軍帳被他頂到了最前線,距離那道名為諾日朗的山峰只有一百多里。

  在這樣關鍵的時刻,再也沒有什麼需要保留的必要。

  人族的強者終於出手了。

  潔白而熾烈的聖光,照亮了晦暗的天地,撕開了那些如黏稠棉絮般的流雲,露出了一角碧空。

  茅秋雨與懷仁道姑從中軍帳裡走了出來,揮袖間,便殺了十餘名魔族高手。

  沒有人對此感到驚訝。

  就連那些等於送死的魔族強者也早就料到了自己的結局。

  最重要的中軍帳裡怎麼可能沒有聖域強者鎮守?

  魔族方面既然早有預料,自然也有相應的準備。

  天空驟然變得灰暗。

  碧藍如洗處不見了,淡淡的霧雲裡,有張黑色的、殘破的棋盤若隱若現。

  諾日朗峰下,空無一物的草原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黑洞洞的通道。

  那個通道的邊緣並不齊整,就像是隨手撕開的紙。

  這種形容其實非常貼切,因為那本來就是魔族的恐怖大陣從空間裡撕出的一條通道。

  數名魔將帶著數千狼騎,從山谷裡,從數百里之外涌了出來,向著中軍帳疾馳而去。

  雲霧漸深,遮蔽陽光,夜色仿佛提前來臨,其間出現了幾道特別高大的身影。

  相信應該是元老會的成員,或者是雪老城裡的王公貴族。

  茅秋雨與懷仁神情不變,很是平靜。

  魔族既然能夠料到他們在這裡,他們自然也能想到魔族會有相應的安排。

  昨天深夜,他們已經在命星盤上看到了那條通道出現的可能。

  到此刻為止,沒有什麼新鮮的、出預計的事情生。

  忽然,懷仁道姑的眼神變得凝重起來。

  茅秋雨的雙袖無風而動。

  諾日朗峰頂忽然出現了一個非常高大的黑影。

  與那些魔將還有狼騎不同,那個黑影並不是經由山谷裡的通道出現,而是突然出現在峰頂。

  天色愈昏暗,山峰前的霧氣卻被風吹散了不少,露出那道巨大黑影的真容。

  那是一隻極為罕見的、來自遠古的倒山獠,長吻盤角,兇煞無比,足有四十餘丈高。

  在倒山獠的盤角裡坐著一個很瘦小的魔族,甚至連人類孩童的身量都遠遠不如,穿著一身盔甲,盔甲上滿是金線織成的復雜圖案,其間還夾著很多幽綠的物事,有些是綠寶石,有些則是時光銹蝕的銅。

  一道難以想像的恐怖氣息,從盔甲縫隙裡散溢出來,卻遠不及這名魔族的視線那般冷酷與邪惡。

  當這名魔族出現在峰頂之後,四周數百里的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一瞬。

  因為他是魔帥。

  極短暫的寂靜之後,便是越凄厲的嚎叫與喊殺聲。

  數千狼騎近乎瘋狂一般向著中軍帳衝殺過來。

  因為魔帥到了。

  很明顯今天如果想要守住中軍帳,前提條件便是戰勝、至少擋住魔帥。

  當年老魔君還活著的時候,他就是魔域雪原裡的無可爭議的第二強者。

  現在老魔君已經死了,是不是可以說他便是魔族的最強者?

  沒有人知道這個答案,因為焉支山人隱世不出,因為直到今天黑袍也沒有全力出手過。

  但至少有一個事實可以確認。

  魔帥不是普通的聖域強者。

  如果陳長生在這裡,或者會想起來當年蘇離在溫泉旁提到魔帥的時候,用了變態這個詞。

  連蘇離都覺得變態,可以想像魔帥究竟有多殘忍,多強大。

  茅秋雨很清楚自己不是魔帥的對手,懷仁道姑入聖域的時間更短,那麼誰來擋住他?

  一道劍光,自南而來。

  那道劍光清冽、澄靜,就像是真正的水。

  那道劍光洗去了天空裡的霧霾,湮沒了草原上的嚎叫,看似悠然,實則暗含殺機地斬向峰頂。

  奔涌的狼騎裡,忽然升起一道黑煙,第八魔將破空而起,手持重寶,轟向那道劍光。

  那道劍光仿佛是廊下水面的倒影,微微顫動,便繞了過去。

  嗤的一聲輕響,第八魔將的盔甲上出現一道清晰的劍痕,裡面流淌著岩漿般的火線。

  難以忍受的痛苦,讓這位以堅忍著稱的魔將出一聲怒吼。

  怒吼聲裡,有一道黑煙從狼騎裡升起,來勢卻並先前可比,魔氣衝天,生生把這把劍光留了下來。

  劍光不時閃現,照亮黑煙,偶爾響起金屬斷裂的聲音。

  第三魔將終於擋住了這把劍光,頭盔上滿是劍痕,魔角更是斷了一小截,魔血汨汨流出。

  只是一道劍光,居然需要兩位高階魔將先後出手才能攔下來,而且還如此狼狽,甚至先後受傷。

  與蘇離的鋒利、自由不同,與陳長生的直接、堅毅也不同。

  這一劍更加寧靜,更加柔和,卻又不失犀利,完全不著痕跡,無法捉摸,高妙至極。

  大營側方有個帳篷,裡面是用來堆雜物的。

  一名老道從裡面走了出來。

  他右手提著一把劍,左手握著劍鞘,無論走路的姿式還是握劍的手法,都談不上好看,更與出塵二字無關。但明眼人都瞧得出來,那把劍絕非凡物,如秋水洗過三千載,明亮至極,不可逼視,直欲要遮住所有人眼前世界,包括天地。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遮天劍?

  這位尋常老道難道就是離山劍宗的掌門?

  大營裡的將領與士兵們震驚無語,紛紛讓開道路。

  茅秋雨與懷仁微微躬身行禮。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3 00:16 編輯

ilovewalky 發表於 2017-3-24 22:50
第七卷敢叫日月換新天第一百章王破来了

  草原上的兩位魔將,還有境界更加高深的那名魔族元老以及雪老城王公,神情異常凝重。

  那道劍意的殘餘,飄至諾日朗峰頂。

  魔帥伸手在空中一抓,送到鼻前嗅了嗅,微生警意。

  離山掌門在十餘年前便已經破境,但並沒有得到太多重視。在很多人看來,這位從來沒有離開過山門的老道,只不過靠著離山劍宗的絕學與數百年修道苦熬才極為勉強地突破到了神聖領域,實在算不得什麼。

  誰能想到,他的劍道修為竟是如此驚人,竟然已經走到了第二道門檻之前。

  茅秋雨看著離山掌門說道:「今日便要辛苦您了。」

  離山掌門向諾日朗峰頂看了一眼,擺手說道:「我可打不過這個兇徒。」

  不待茅秋雨說話,他指著草原上的那兩名魔將說道:「這兩個打不過我,讓我來。」

  茅秋雨與懷仁微怔,心想此言何其坦蕩,又想那魔帥誰來對付?

  來不及想了,夜色下的那條通道裡的霧氣越來越重,那幾道高大的身影越來越清楚。

  魔族元老與雪老城的王公已經降臨到了戰場之上,如果再不攔住他們,中軍帳便會遭受直接的攻擊。

  清風微飄,懷仁迎向那位錦袍飄飄的王公,茅秋雨則是雙袖一擺,攔向那名元老會成員。

  離山掌門右手提劍,左手握鞘,履踩虹光,向兩名魔將而去。

  聖域強者陸續登場,強大的氣息不停衝撞著,卷起無數狂風與沙塵。

  一道劍光撕裂天地之間的所有,接下一道天光,照亮草原。

  濃重如夜色的魔息,自山谷裡噴涌而出,如真正的深淵巨龍,吞噬掉那道劍光。

  天翻地覆,天昏地暗。

  無數難以想像的神奇畫面,在天空與大地之間輪番上演,與諾日朗鄰近的一些山峰被盡數碾平,金色的鮮血從天空裡淌落,遇風而燃,散發出無窮的熱量以及聖潔的光線,魔族強者的血液卻像墨一般,把天空涂染的更加黑暗。

  在短短的時間裡,就仿佛過去了無數個日夜。

  草原上的人族軍隊靠著陣法的屏障,在聖域強者對撞產生的波動裡艱難支撐,偶爾裡面的軍方高手與弩陣,想要對人族的聖域強者加以幫助,卻無法擺脫狼騎的侵擾,根本無法脫開身來。

  魔帥卻始終置身於外,冰冷而殘忍的視線穿透頭盔,望向南方某處,不知道在等待著誰。

  西去一百餘裡,便是西路軍位置最為危險的右大營。

  沒有人想到,身為西路軍最重要的大人物,相王沒有留在後方,也沒有理會蔥州軍府的人,而是一直停留在這裡。

  諾日朗峰前的那些流光,在天空裡清晰可見,雖然隔著一百餘裡,卻仿佛近在眼裡。

  相王雙手扶著從腰帶上緣淌落的肥肉,瞇著眼睛看著那些劍光與魔氣,不知道在想什麼。

  如果戰鬥開始的時候他就出發,應該還來得及參加到這場罕見的聖域強者亂戰裡。

  但他沒有這樣做,他認為遠遠沒有到最關鍵的時刻,最關鍵的是人還沒有到齊。

  是的,就像魔帥一樣,他也在等待著一個人的到來。

  「來了!來!」

  中軍帳後方響起一陣驚喜無比的呼喊。

  喊聲就像落入沸油裡的火星一般,很快便傳遍了整座軍營,直至整個戰場。

  無論是人族的將士還是那些在外圍拼命進攻的狼騎,都聽到了遠處的那個聲音。

  來了。

  那個人終於來了。

  狂風呼嘯。

  沙礫在草葉上拍打出啪啪的聲音。

  一個人出現在眾人眼前,穿著件洗至發白的布衫,眉眼寒酸,看上去就像是欠了很多錢的帳房先生。

  王破來了。

  沒有人知道剛才他在哪裡。

  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裡來。

  不是中軍帳,他沒有站在主帥身旁的習慣。

  也不是雜物間,他沒有游戲人間的精神。

  他從南邊走了過來。

  南邊是人族的世界。

  他的肩還是像平常那樣耷拉著,可以很方便地握住刀柄。

  此時的草原一片混亂,到處都是生死立見的慘烈搏殺,喊殺聲與痛哭聲此起彼伏,狂風與飛沙遮住了很多人的眼睛。

  在如此浩大而繁復的畫面裡,王破只是很不起眼的一個小點,應該不會被任何人注意到。

  但當他從南邊走過來的時候,所有人包括魔族那邊的士兵與強者們,都看到了他。

  他的衣著再如何寒酸,氣質再如何尋常,身處再如何耀眼的世界,依然擁有最強的存在感。

  魔帥卻閉上了眼睛。

  峰頂的氣溫陡然降了很多,黑色的岩石上覆上了一層淺淺的白霜。

  面對王破這樣的對手,即便是他也要慎重其事,全力以赴。

  王破的速度看似不快,就像普通行走,但很快便穿過了人族軍營,來到了戰場上。

  戰場上局勢異常復雜,隨時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帶來很多變數與危險。

  但王破沒有加快腳步,也沒有改變前進的方向,依然這樣靜靜地走著。

  魔帥閉著眼睛是在蓄勢,是在準備稍後的相遇,那必然是驚天動地的雷霆一擊。

  對此王破並不陌生。

  當初在京郊潭柘廟,他在那棵銀杏樹下枯坐十餘日夜,鐵刀不曾出鞘,是在參悟刀道,同樣也是蓄積刀勢。

  如此,他才能在洛水畔一刀斬了鐵樹。

  此時他向著那座山峰走去,這個過程也是在蓄勢。

  魔將的排名方法與大周神將相似,會考慮資歷以及名望,但更重要的還是絕對實力。

  辛迪加是現在魔族的第三魔將,境界實力非常強悍,如今的大周神將沒有任何人是他的對手,加上深受年輕的魔君信任,被授予了一些強大的魔器,以戰鬥力來說,可以算是真正的聖域強者。

  剛才他會被那道劍光削下一小截魔角,受傷流血,無比狼狽,除了離山掌門那一劍確實玄妙,也與他有些輕敵有關。

  而且他沒有想到這名老道手裡的劍,竟然如此鋒利可怖。

  這次受傷讓他變得清醒以及謹慎很多,與第八魔將還有一些軍方強者配合著與離山掌門相鬥,表現的很是沉穩。

  他看到了正在走過戰場的王破,卻無法擺脫離山掌門的劍意籠罩,發出一聲厲嘯,命令狼騎向王破發起進攻,同時用眼神示意第八魔將與自己配合,帶動著整個戰團向著戰場中央而去。

  那些狼騎再如何可怕,也不可能傷到王破,第三魔將明白這一點,他只是希望能打斷王破的蓄勢。

  在王破與魔帥這種層級的戰鬥裡,哪怕是再細微的影響,也可能直接改變勝負的走向。

  離山掌門猜到了這名魔將的用意,長眉微飄,手指輕輕一彈。

  遮天劍此時正斬碎了第三件魔器,把那名第八魔將斬的渾身是血,忽然遇著那道指風,發出一聲清脆的劍鳴。

  劍音極為清冽,傳遍了整片草原。

  數名看似普通的士兵從混亂的戰場裡穿行而出,來到王破的身邊。

  狼騎們開始衝鋒。

  嗜血巨狼的眼裡全是瘋狂的意味,魔族騎兵們發出難聽的嘯鳴。

  幾道森然劍意衝天而起,斬將過去。

  那幾名普通士兵,竟都是離山劍堂長老!

  寒劍閃動,狼騎紛紛墜地,濺起無數污血。

  數名劍堂長老,就像是保鏢一樣走在王破的身邊。

  無論狼騎從哪邊衝過來,都會被他們斬死。

  他們要確保王破不會受到任何打擾。

  哪怕這會影響到他們的出劍,甚至讓他們受傷。

  在與魔帥的戰鬥開始之前,王破應該什麼都不做。

  在很多人看來,這才是有大局觀的做法。

  但王破從來都不是一個能夠心安理得接受他人好意的人。

  如果那樣做的話,他的刀如何能像今天這樣強大?

  草原西面,懷仁道姑正在與那位魔族元老會成員對戰。

  清麗而肅殺的指勁,像箭羽一般,穿行在天空之中,擊碎了數十道元氣鎖,在那名魔族元老身上留下深深的血洞。

  天下溪神指,果然非同小可,尤其是被聖域強者施展出來的時候。

  那名魔族元老發出一聲厲嘯,伸手奪了兩名部落族長的權杖,吸噬了附在上面的神魂,傷勢驟愈。

  不僅如此,他的魔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高大起來,足有十餘丈高,披著滿天夜色,仿佛神魔。

  便在這時,遠方忽然響起一道清脆的金鳴聲。

  那是鐵在摩擦,刀將出鞘!

  魔族元老神情驟變,確認來不及躲避,發出一聲絕望的怪叫,如山般倒向懷仁道姑!

  夜色被那道仿佛來自天外的刀意斬開了一道裂口。

  數聲脆響,魔族元老的肩頭出現數道傷口。

  天光灑落在拂塵上,白如綿絲,匯集成雲,轟擊在了那名魔族元老的胸口。

  魔族元老驟然碎裂,化作了滿天黑色的粉末,紛紛揚揚灑落,數里方圓裡的野草,觸之而萎!

  懷仁道姑臉色蒼白,唇角溢出一道鮮血。

  她望向戰場中央。

  王破向山峰行走,仿佛什麼都沒有做。

  很多道視線落在他的身側。

  他的手已經握住了刀鞘。

  他的拇指頂在刀柄下沿。

  鐵刀露出了一截。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3 00:00 編輯

ilovewalky 發表於 2017-3-25 22:18
第七卷敢叫日月換新天第一百零一章戰魔帥

  諾日朗峰頂。

  魔帥坐在倒山獠的盤角裡,閉著眼睛,仿佛已經睡著。

  盔甲的縫隙裡除了綠色的銅銹,還有很多冰霜的顏色。

  他的氣息已經提升至巔峰狀態,就連這座山峰都在表示臣服。

  他當然沒有睡著,他在聽著草原裡的動靜。

  他聽到了離山的劍,聽到了離宮的袖,聽到了南溪齋的纖纖指尖,毫不動容。

  然後,他聽到了鐵刀出鞘的聲音,猛地睜開了眼睛。

  「居然如此自信?」

  很多年前在雪老城外不遠的地方,黑袍組織了一次針對蘇離的殺局。

  就在最關鍵的時候,陳長生從周園裡出來,把那把黃紙傘送到了蘇離的手裡。

  蘇離握住劍柄,數十里外的魔將便受到重創。

  蘇離抽出半截劍身,黑袍敗退。

  今日王破隱約已經有了當日蘇離的幾分風采,雖然不是直接出手。

  不過就像魔帥不解的那般,死的畢竟是位聖域強者,王破應該消耗不少,難道他就不怕影響到隨後的戰鬥?

  前襟有一道裂口,被風吹著,行走有些不便,刀意自起,便切斷了,如斷線的風箏般飄向很遠的地方。

  王破想起了肖張,心想那個脾氣糟糕的家伙這時候不知道在哪裡,只希望他千萬不要獨自去雪老城。

  他望向草原另外一側。

  那裡是另一個戰場。

  離山掌門揮揮衣袖,說道:「我這裡不用。」

  隔著十餘里,他的聲音清楚地在王破身前響起。

  王破點頭致意,繼續向前行走。

  第三魔將與第八魔將忽然收起兵器,向後退了段距離。

  三個漆黑的魔器散發著陰冷的味道,在他們上方的天空裡飛舞著,監視著四周的動靜。

  離山掌門微微一怔,白眉飄起,也往後退了段距離。

  與此同時,人族騎兵與狼騎也在向兩邊退走。

  有兩隻被血腥味刺激過重的嗜血巨狼,不肯聽從命令離開,結果被魔族騎兵毫不猶豫地斬掉了頭顱。

  數里寬的草原中間出現了一條通道。

  從草原到諾日朗峰頂。

  這條通道裡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無比安靜。

  別的地方戰鬥還在激烈地進行。

  這裡的寂靜顯得特別的詭異。

  魔帥睜開了眼睛,說明他準備好了。

  王破的鐵刀也做好了出鞘的準備。

  這場戰鬥到了這個時候,再也不能被打斷,也不能被打擾。

  魔帥是魔族的最強者,這已經是魔域雪原公認的事實。

  王破的資歷無法與別的聖域強者相比,卻是無可爭議的人族主將。

  他們之間的戰鬥,從某種意義上,就代表著人族與魔族之間的這場戰爭。

  這樣的戰鬥,理所應當被尊重。

  這也意味著,誰都不能輸。

  王破望向數十里外的那座山峰。

  諾日朗峰是黑色的,這時候卻白了頭。

  在很短的時間裡,峰頂便積了厚厚的一層雪。

  那是魔帥的戰意顯現,寒冷而不可一世。

  王破身後的草原上有一行腳印。

  那就是他的道路。

  就像他的刀道一樣,無比筆直。

  王破消失了。

  再出現時,他已經到了十餘里外的天空裡。

  魔帥沒有在峰頂等他。

  數十丈高的倒山獠發出一聲痛苦的喊聲。

  它的鼻孔裡噴出如噴泉般的熱霧,下沉的雙腳把峰頂的岩石踩出十餘道蛛網般的裂縫。

  積雪狂舞而起。

  魔帥跳到了天空裡,雙手一翻便握住了一把刀。

  那是一把無比巨大的彎刀。

  刀鋒雪亮,邊緣處卻有一道夜色凝成的黑。

  誰也沒有想到,如此矮小的他真正的武器竟然是這樣一把彎刀,比他高三倍有餘,異常誇張!

  魔帥自天而落,雙手握著彎刀,砍向王破!

  王破反手抽刀,與小臂平直,如當年斬洛水一般,平斬過去!

  一聲巨響。

  山谷裡蔓延出來的夜色,忽然像有形的黑布一般搖晃起來,又像是墨般的海洋。

  崖壁上與草原地表,升起數千道塵煙。

  數百里方圓裡,無論人族將士還是魔族士兵,都被震得捂住耳朵,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哪怕他們已經殺紅了眼,也不得不暫時停止了攻擊。

  距離最近的兩百餘隻狼騎,更是被直接震死,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

  魔帥被震回了諾日朗峰頂,準確地坐回了倒山獠的盤角裡。

  在天空裡翻滾了七百多圈,讓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只是被頭盔與繁復的珠寶圖案遮住了些。

  王破落在草原上,十餘道深不見底的裂縫從他的腳底延伸向遠方。

  「哈哈哈哈哈哈!」魔帥的頭盔裡傳出一連串嘶啞難聽的笑聲。

  這笑聲顯得格外囂張與強橫,讓人仿佛能夠看到他臉上猙獰的笑容。

  「都說你是人族不世出的天才,今天看來,原來也不過如此!」

  王破沒有說話。

  他提著鐵刀的手有些微微顫抖。

  鐵刀的刀鋒上有一道很深的裂口。

  到底誰輸了?

  難道王破輸了?

  魔帥的笑聲忽然戛然而止。

  噗的一聲悶響。

  這聲音就像是京都街頭的藝人表演噴火油……

  無數道血從頭盔的縫隙裡流出來。

  那血的顏色非常濃鬱,又夾雜著些詭異的幽綠色。

  很久以前就有人懷疑,魔帥應該是皇族成員,今天這個事實終於得到了證明。

  只是為何他的血裡面會混著幽綠色?

  暫時沒有人去思考這個問題。

  人們被發生的事情震驚的無法言語。

  ——魔帥身受重傷,噴血!

  「你果然很強,甚至已經超過了死前的別樣紅。」

  魔帥的聲音變得低沉了些,反而不像先前那般難聽。

  「雖然你依然不是本帥的對手,但本帥不得不承認,今天很難殺死你。」

  對魔族來說,殺死王破是要比殺死人類主帥更重要的事情。

  既然這個任務沒有辦法完成,既然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傷,那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命令從諾日朗峰頂傳至草原上,狼騎開始整隊,準備撤離。

  離山掌門看了王破一眼。茅秋雨與懷仁也望向了王破。

  接下來應該怎麼做,要看王破的意思。

  只要王破點頭,離山掌門的遮天劍便會向著諾日峰頂而去。

  懷仁道姑身受重傷,但應該還能把已經被茅秋雨重傷的那位雪老城王公留一段時間。

  而茅秋雨則負責把第三魔將與第八魔將留在草原上。

  如此或者真有殺死魔帥的機會。

  這是看似簡單、實則復雜的輪換戰法。

  幾位人族強者對視一眼便做好了安排。

  風吹布衫,呼呼作響,

  王破沒有點頭,也沒有任何別的動作,哪怕再細小的動作也沒有,仿佛石像一般。

  他不想給茅秋雨等人任何錯誤的信號,因為那會產生非常嚴重的後果。

  茅秋雨三人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擔心,有些遺憾,但也放鬆了些。

  就在這個時候,從山谷裡涌出的那片夜色忽然變得淡了很多。

  因為天空裡的那輪太陽變得無比明亮!

  一道身影在熾烈的陽光裡顯現,就如隕落的星辰,轟向峰頂的魔帥。

  相王!

  在他看來,這是殺死魔帥最好的機會,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

  看著這幕畫面,王破神情頓變。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2 23:54 編輯

ilovewalky 發表於 2017-3-26 21:31
第七卷敢叫日月換新天第一百零二章亂命

  流水叮咚,木瓢自橫,那盆青葉還是沒有回來,今夜的晚飯還是那般簡單。

  陳長生與苟寒食的進食速度要比平時更快些,對前者來說,這是很少見的事情。

  由此可以想見,今晚他們要看的捲宗、要討論的事情多麼重要。

  案上的餐盤被收走,安華送上青桔水供他們漱口,還有滾燙的熱毛巾呈上。

  在偏殿角落裡堆著小山般的捲宗,他們需要看的那幾份已經被挑選出來,然後整理完畢。

  夜色深沉,殿裡無聲,陳長生與苟寒食看著手裡的捲宗,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那場戰爭最後的結局他們早就已經知曉,只不過很多細節這時候才看到。

  誰也沒有相王居然會悄無聲息,扔下了西路軍右大營裡的三萬軍士,孤身一人潛於諾日峰頂附近。

  趁著魔帥與王破兩敗俱傷的時候,他從太陽裡跳了出來,發起了自己這一生最決然的攻擊。

  如果這次偷襲能夠成功,他擅離軍營自然算不得大事,而且他將獲得這場戰爭到現在為止最大的功勳。

  無論相王想用這份功勳換取陳留王離京,或者免死鐵券之類的榮耀,都是非常輕鬆的事情。

  或者正是想到這點,相王才會做出如此冒險而大無畏的舉動。

  遺憾的是,他還是低估了魔帥的實力。

  王破身受重傷,無法再出手。

  魔帥確實受了不輕的傷,卻沒有被那輪烈日燒死。

  山谷裡的那片夜色,在關鍵的時刻成為了他的武器。

  看到那幕畫面的人,都被震撼的無法言語。

  相王不甘心就此退走,於是偷襲變成了強攻。

  魔帥以座下的倒山獠為代價,逃離了諾日朗峰頂。

  相王站在死去的倒山獠頭頂,看著向北方逃走的魔帥,信心再生,於是強攻變成了追殺。

  這一追便到了六百里外,但他還是沒能殺死魔帥,因為袍在那裡設了一道陣法,還有四位高階魔將在等著他。

  如果不是離山掌門及時趕到,相王或者當場就死了。

  即便如此,相王與離山掌門還是陷入了重圍。

  忽然,一道巨大的風箏在天空裡飛了過來。

  ……

  ……

  沒有人知道肖張有沒有受傷,現在去了哪裡。

  就像沒有人知道折袖現在在哪裡,在做些什麼。

  有些人習慣了一個人戰鬥。

  開戰至今,最為波瀾壯闊的一場聖域強者戰,就此結束。

  魔族方面死傷慘重,最後圍殺相王與離山掌門的四位高階魔將只活下來了兩個,還損失了一位元老會成員和一位王公。

  人族方面沒有強者隕落,但茅秋雨、懷仁道姑都受了重傷,離山掌門的傷勢尤其重。

  苟寒食說道:「師父他老人家回離山養傷,其餘幾位前輩也要休養一段時間才能再上前線。」

  聖域強者很難被殺死,除非是被圍攻,或者面對像天海聖后這樣更高境界的存在。

  但傷勢太重,也還是要被迫停下前進的腳步,王破也是如此。

  在陳長生看來,這就是黑袍的用意。

  哪怕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他也要讓人族的聖域強者們暫時失去戰鬥力,至少在寒冬之前,無法全力施為。

  沒有了聖域強者,人族軍隊的推進會受到極大阻礙,與原定計劃相比本就慢了很多的行程,又會被拖延多少?

  當人族軍隊真的到雪老城下的時候,漫天飄舞的雪花還會給他們任何機會嗎?

  用兩名聖域強者與兩名高階魔將的死亡,來換取整體佈局裡面的十幾天時間,這種決斷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擁有的。

  每想到這點,陳長生與苟寒食便會對那位年輕的魔君生出警意,甚至隱隱生出敬意。

  最可怕的還是黑袍。

  事後推演來看,他應該早就已經算清楚了魔帥與王破這一戰前後的所有細節。

  他算到了人族強者有哪些會出現,甚至算到了相王會擅自離開西大營。

  只能說他對人心的了解已經到了非常可怕的程度。

  如果諾日朗峰前後的戰爭就這樣結束,黑袍至少可以就第二階段的戰事宣告自己的勝利。

  但事實上他卻是輸了。

  人族軍隊比想像的更早突破了魔族的第二道防線。

  當夏天還沒有完全結束的時候,最前方的那三名騎兵,便已經遠遠地看到了雪老城的輪廓。

  因為在諾日朗峰之戰進行的時候,戰場上出現一些出乎意料的變化。

  勝負之間最重要的那個人就是人類軍隊的主帥赫明神將。

  誰都以為赫明神將擔任人類軍隊的主帥是政治妥協的產物,或者是皇帝陛下與教宗這對師兄弟心血來潮的亂命。

  而且就像數百年前那場戰爭一樣,除了玄甲重騎之外的普通將士,對戰爭的勝負作用並不大,除非你是王之策。

  但赫明神將在這場戰爭裡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那天戰鬥進行的最激烈的時候,山前數百里方圓的草原,全部都是聖域強者的戰場。

  赫明神將把中軍帳擺在最突前的位置,怎麼看都並非明智的決定,尤其是這個時候。

  聖域強者們的戰鬥,恐怖力量的餘波,對普通的士兵也會帶來很大的傷害。

  依靠著陣法的保護,隔絕著聖域強者們的氣息,將士們向魔族狼騎不停進行還擊,但局面已經變得非常危險,呼嘯而過的大風,就像是無形的犁一般,不時撕裂帳篷,帶起飛石,不知多少士兵被砸的頭破血流。

  中軍帳被撕開了一道極大的口子,風沙不停地灌入,牛油燭早就已經熄滅,只有夜明珠還在散發著光明,照亮著昏暗的圖紙,赫明神將看著地圖,神情沉穩至極,平靜地發佈著一條條命令,然後傳令兵便會狂奔出去。

  魔族狼騎的每次衝鋒都會離中軍帳更近一些。

  最後一次進攻時,那隻體形巨大的頭狼距離中軍帳只有兩里不到的距離。

  葉小漣看著赫明神將的側臉,眼神有些複雜。

  她已經多次提議過後撤,赫明神將卻始終沒有同意。

  更令她不解的是,在某道命令之後,連負責壓制狼騎衝鋒的聖光弩也變得稀疏了很多。

  由三百餘名南溪齋弟子組成的劍陣,這時候就在營外。

  就算狼騎衝過來,甚至就算是營外正在與師叔祖對戰的那名雪老城王公殺過來,她也有信心能夠護住這名神將。

  問題在於,南溪齋的弟子們要死多少?

  就在她想著這些問題的時候,赫明神將忽然問了一個問題。

  當時營帳裡的所有人都覺得這個問題很莫名其妙。

  「妖族的平北營到哪裡了?」

  一名參謀軍官怔了怔,回答道:「前日報,已出蔥州。」

  「剛出蔥州啊。」

  赫明神將嘆了口氣,顯得十分惋惜,說道:「隔得太遠,那就只能我們自己做了。」

  葉小漣覺得很是不解,心想就算妖族的援軍早就到了,難道這時候能夠出現救你?

  那些打峽谷裡殺出數萬騎兵的故事,終究是故事。

  除非像魔族一樣,用數百年時間提前設置好陣法通道,不然在這個紅鷹與妖鷲齊飛的世界裡,很難出現這樣的偷襲。

  「等他們打完,就該我們了。」

  赫明神將抬起頭來,視線穿過破爛的帳篷頂,落在天空裡。

  那裡黑煙重重,巨大的身影在裡面若隱若現,明亮的劍光,彷彿來自另外的世界。

  那是聖域強者的世界。

  葉小漣還是沒有明白赫明神將這句話的意思。

  她下意識裡望向帳篷最昏暗的角落。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2 23:52 編輯

ilovewalky 發表於 2017-3-27 21:47
第七卷敢叫日月換新天第一百零三章痛快的你與我,紙上的他與她

  王破與魔帥對刀之後,最先有所動作的不是從太陽裡跳出來的相王,也不是藏身於陰謀詭計之後的黑袍,而是赫明神將。

  他揉了揉疲憊的臉,走到中軍帳的門口,望向遠方。

  狼騎停止了進攻,化作數道黑暗的水流,向諾日朗峰下的夜色通道裡退回。

  魔帥敗走了,相王跟著走了,離山掌門追了上去。

  懷仁道姑坐地療傷,茅秋雨擋住了第三魔將與第八魔將,王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那名雪老城王公落在草原上,砸出無數亂泥,艱難地站起,身上到處都是傷口,想看著便要死去。

  「你是人族的主帥?」

  那名王公看著赫明神將,眼裡流露出瘋狂的情緒,說道:「那你今天的運氣真的很不好。」

  雖然他要死了,雖然赫明神將也是聚星境的強者,但神聖領域這道門檻真的很高,他真的還能殺死赫明神將。

  南溪齋的少女們像散落的白花般圍著中軍帳。

  她們沒想到,這位聖域強者竟是從天空裡摔了下來,一時間有些慌亂。

  葉小漣毫不慌亂,清聲喝道:「收!」

  赫明神將說道:「散!」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很堅定。

  葉小漣很不解,甚至有些生氣,但想著齋主事前的交待,咬牙喊道:「眾弟子散開!」

  白花朵朵綻放飄走,四周的帳篷隨之倒塌。

  數百名弩手,手持聖光弩,對準了那名渾身是血的雪老城王公。

  數百道弩箭帶著聖光射出,形成一道數尺寬的光柱,穿透了他的身體。

  王公的魔軀消失了一大半。

  他低頭望向自己的身體,眼裡露出一絲茫然的情緒。

  密集的腳步聲打破了寂靜,騎兵們從戰場上歸來。

  人們還沒有來得及消失掉眼前畫面帶來的震撼與錯愕,便聽到了更讓他們震撼的命令。

  赫明神將說道:「六十息後出發。」

  一名裨將吃驚問道:「大人,去哪裡?」

  赫明神將說道:「當然是雪老城。」

  這句話他說的非常理所當然。

  葉小漣很吃驚,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京都神道上的唐家少爺,又想起齋主偶爾會提起的蘇離前輩。

  具體的安排自然有參謀軍官與別的將軍負責,赫明神將走回帳篷,來到那個昏暗的角落前,輕聲說道:「辛苦聖女。」

  徐有容睜開眼睛看著他,問道:「你有多少把握?」

  前些天她很多個日夜未曾閉眼,疲憊到了極點。

  今天她本想著好好睡一覺,結果在雜物間裡被離山掌門拖著聊天,好不容易離山掌門走了,她躲進了這裡,靠著箱籠想瞇一會,結果沒有睡多長時間外面的戰鬥便結束了,而又有人來煩她。

  她沒有睡好,所以心情不是很美麗,說話自然不客氣。

  赫明神將想了想,說道:「三成。」

  徐有容想了想,說道:「夠了。」

  赫明神將感慨說道:「與聖女談事,真是痛快。」

  徐有容說道:「這話不錯,若來的是陳長生,那可真是有得煩。」

  她從袖子裡取出一樣青銅做的事物。

  正是商行舟用昊天鏡做的那個法器。

  她不是準備與京都聯繫,因為另外那個法器不在陳長生的手裡,而是在薛河的手裡。

  她告訴了薛河兩件事情。

  一,相王身受重傷,短時間裡無法回到西九營。

  二,主帥赫明神將要求西路軍全軍進發,三天之內必須抵達布農高地中腹區域,打下梭羅城。

  相信薛河應該非常清楚這兩句話的意思。

  而且這得到了赫明神將與徐有容的共同保證。

  果不其然,當天晚些時候,薛河直接去了右大營,奪了相王的軍權,然後帶著西九營開始向北方進發。

  中路軍與東路軍也同時動了起來。

  速度最快的則是東路軍的先鋒北三營。

  他們急行軍一晝夜,繞過星星峽,攻下了五臺河,從而拿下了布農高原南方最重要的軍事要隘。

  以此為突破點,人族大軍以超乎想像的速度突進,把魔族的第二道鋼鐵防線強行切成了三截。

  最重要的是時間,在第一次戰役裡損失的十七天時間,在這個過程裡全部被奪了回來。

  黑袍的戰略布置,可以說是完全失敗。

  陳長生放下手裡的卷宗,出了會兒神。

  紙上讀來終覺淺。

  左路軍北三營,急行軍一晝夜,繞過星星峽,攻下五臺河。

  在紙上只是短短的一句話,在真實的世界裡卻是怎樣壯烈而勇敢的故事?

  「最重要的原因是,當魔族侵襲的時候,北三營沒有受到任何損失。」

  茍寒食想著戰功條陳最前面的那三個名字,笑了起來。

  不是因為他們立下大功,為離山爭得榮耀,而是因為他們還好好地活著。

  關鍵是,那數千隻從崖壁裡飛出來鷲鳥,為什麼會忽然墜落到草原上,把自己燒死。

  這個問題前線官兵怎麼也想不明白,梁半湖在送回來的私信裡也表示了自己的困惑。

  看著陳長生的神色,茍寒食隱約猜到了真相,但陳長生不提,他也不方便說什麼。

  教宗與他的守護者之間的故事,雖然沒有鬧至沸沸揚揚,但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畢竟從那年秋天開始,便再沒有誰在陳長生的身邊看到那個黑衣少女。

  想著她離開了溫暖的南方海島,去往她父親曾經踏足過的雪原,陳長生的心情有些復雜。

  接著他注意到茍寒食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他覺得有些尷尬,想著一件事情,便轉了話題。

  「崖壁裡那個魔族怪人臨死前不停喊的是什麼話?」

  「蘇離不是走了嗎?」

  「嗯?」

  茍寒食笑著說道:「我是說那名魔族喊的就是這句話。他應該是魔族的駕鬼族人,最擅長馭使妖獸,比南方的巫族還要可怕,聽說當年被師叔祖追殺了很多年,已經滅絕,沒有想到居然還有活著的。」

  蘇離當年為什麼要追殺駕鬼族人?

  離山劍宗沒有記載,茍寒食不知道,陳長生也猜不出來。

  他們對視一眼,想到一種可能。

  或者數百年前蘇離便看到那個部落對戰爭的重要性?

  也許真的就是這樣。

  因為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蘇離一直都在與魔族作戰。

  不是戰鬥,是戰爭。

  那個從生下來便開始與魔族戰鬥的家伙呢?

  陳長生很想知道折袖到底在哪裡。

  茍寒食也很關心,因為折袖現在是離山的女婿。

  前線自有記載軍功的辦法。

  現在知道的是,開戰至今折袖殺死了十餘名魔族士兵。

  對普通士兵來說,這已經是非常值得驕傲的軍功,放在折袖身上卻顯得有些詭異。

  他的能力絕對不止於此。

  他究竟在哪裡?在做些什麼?

  「看來,我要提前去了。」陳長生對茍寒食說道。

  春天的時候,茍寒食對他說過,只有看到雪老城的時候,他才能離開京都。

  現在雖然那三名騎兵已經看到了雪老城,但人族大軍離雪老城還有很遠一段距離,為什麼這時候他就要去?

  因為人族軍隊雖然獲得了這場戰役的勝利,但在別的方面,魔族也勉強達成了此戰的目的。

  包括王破在內的絕大多數人族聖域強者都受了很重的傷,短時間裡無法再次出手。

  在這種時候,士兵的心態很容易出現問題,因為聖域強者代表著底氣。

  這時候陳長生出現在前線,會起到非常好的穩定軍心的作用。

  如果徐有容與他一道出現,那作用會更加明顯。

  陳長生說道:「只要陛下在皇宮,京都就不會亂,民心也不會亂。」

  這一次茍寒食沒有表示反對。

  因為時局與春天的時候已經很不一樣。

  京都已經迎來了真正的夏天。

  風在城中穿行,被洛水與河畔的柳樹濾過,稍微清涼了些,但遇著宮裡的紅墻,又變得燥熱起來。

  莫雨臉頰微紅,鬢角有些碎汗,左手拿著手絹不停地扇著,頸間的扣子沒有繫好,露出潔白的一截。

  陳長生坐在她的對面,看著杯子裡的茶水,感覺裡面似乎要生出一朵花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2 23:50 編輯

ilovewalky 發表於 2017-3-28 21:23
第七卷敢叫日月換新天第一百零四章閒聽落花送把劍

  陳長生已經與師兄告別,離開之前自然要來看看她。

  當年莫雨就是京都極有名的美人,現在更是妍麗至極,很是動人。

  他知道她不是故意誘惑自己,只是這裡實在太熱了些,就連殿裡的清涼陣法也似乎沒了用處。

  「這地方太小了。」他望向四周說道。

  這是大殿後面的一個專門隔出來的房間,和皇宮裡的建築體制相比,確實顯得非常小,而且不怎麼通風。

  「當年娘娘垂簾聽政之前,隨先帝學了二十幾年政務,就一直在這裡旁聽。」

  莫雨微嘲說道:「陛下剛入宮那段時間,朝會的時候,道尊也坐在這裡,現在我坐在這裡,難道還有資格不滿?」

  陳長生苦笑說道:「那確實不好說什麼。」

  莫雨挑眉說道:「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很有野心。」

  有段時間,陳長生確實覺得她很有野心,不是聖后娘娘還活著的時候,而是十年前。

  她與他始終保持著聯繫,當陛下詔她回京的時候,她來信表現的比較猶豫,事後才發現她早就已經拿定了主意。

  但當她堅持嫁給婁陽王後,陳長生又覺得自己對她的看法或者並不正確。

  如果她真的有野心,她應該嫁給更有權勢的對象,甚至她完全可以嫁給皇帝陛下,成為新的皇后娘娘。

  「那要看你說的野心是什麼。」陳長生說道。

  莫雨說道:「如果野心意味著權力,我承認自己這方面的欲望很強,但我只需要能夠保證自己有資格過問朝事的權力。」

  這番話有些繞,陳長生想了想才理清楚,好奇問道:「為什麼你就這麼喜歡處理政務呢?」

  「因為我是娘娘教出來的女官啊。」莫雨看著他說道:「我和有容是娘娘教出來的,我喜歡並且有能力處理政事,而她更擅長大殺四方。」

  陳長生想著這些年的很多畫面,對這句話只能默認。

  莫雨說道:「當然,她要比我更像娘娘,可能是因為她比我更能殺人的緣故。」

  十幾年前在不遠的那座宮殿裡,天海聖后曾經對她和徐有容說過殺人才是正道。

  莫雨知道自己做不到,可能是因為小時候見過太多族人被殺的血腥畫面。

  那年在太平道上她拿著劍把周通斬的渾身是血,似乎就把身體裡所有的殺意全部用完了。

  陳長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問道:「成親這麼多年了,他還是那麼怕你嗎?」

  這問的是婁陽王。

  莫雨柳眉微挑,說道:「那是敬愛,不是怕,你以為誰都和你似的?」

  陳長生沒想到會惹火上身,有些尷尬。

  莫雨放過了他,說道:「他現在天天在家裡學做菜,剛學了泡蘿蔔的第十七種做法,很開心的樣子。」

  陳長生看著她也是很開心的樣子,也很高興,卻又有些……比較復雜的情緒。

  他看了眼她鬢角的飛發,收回視線,端起茶杯喝了口,問道:「最近睡的好嗎?」

  莫雨眉飛色舞說道:「很好啊,你知道嗎?胖子身上都是涼涼的,抱著可舒服呢。」

  在去往前線的路上,陳長生每每想起那天皇宮裡的事情,便忍不住自嘲而笑。

  這樣的畫面出現的太多了,讓安華有些緊張,現在已經成為國教學院教習的伏新知和陳富貴也很不安。

  陳長生沒有帶太多離宮教士,而是帶了很多青藤諸院的學生。

  他用的是巡視的名義,青藤諸院的學生則是前線實習的名義。

  進入天涼郡沒有很久,還沒有到潯陽城,陳長生便帶著安華提前離開了隊伍。

  各地道殿的實錄不停地送到他的手裡,他也親眼看到了民間的真實情形,看到了養傷的士兵,然後看到了草原。

  在進入真實的戰場之前,他再次想起在皇宮裡莫雨最後說的那句話。

  「京都百姓已經兩個月沒肉吃,今年運抵廬陵府的棉花只有三船,如果你們在前面輸了,那麼今冬會出現無數流民,路上會看到無數凍死的人,這是一場國戰,以傾國之力而戰,那就必須要贏,不然,輸了是會亡國的。」

  是的,這是一場國戰,雙方都必將投入全部的力量,不惜一切代價爭取最後的勝利。

  但有些事情,陳長生還是有些想不明白,茍寒食與他討論過多次,也沒有得出令人信服的結論。

  無論是第一階段戰爭還是第二階段,魔族使用的手段過於暴烈,哪怕對於一場國戰而言,都顯得有些過份。

  按道理來說,沒有誰會在戰爭一開始便選擇玉石俱焚的作法,就算魔族相對勢弱,何至於如此沒有信心?而且這種做法沒有任何可能改變人類的決心,那麼除了讓魔族失敗的更快一些又還有什麼意義呢?

  局中人很難看清楚整個局面,哪怕是魔君或者魔帥。

  局外人因為視角的關係反而容易看到某些問題,比如陳長生與茍寒食覺得的那一點不對勁,商行舟早就注意到了。

  一個隊伍從寒山去往離山,中途在洛陽停留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商行舟便離開了洛陽,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情,他只帶了一個冰雕玉琢的小道士。

  西寧鎮的舊廟早在十幾年前,便已經成了朝廷重點保護的地方,但哪有軍士能夠攔得住他?

  他帶著小道士進入舊廟,對著早已搬空的房間沉默了會兒,吩咐小道士在樹下繼續背西流典,出廟來到溪畔。

  溪水還是像當年那樣清,落花隨波逐流,經過他身前的時候,更添鮮活之意。

  一個僧人出現在溪畔。

  他還是像十幾年前那樣,容顏清俊,看不出具體的年齡,穿著件黑色的僧衣,上面滿是裂縫與灰塵。

  商行舟對他說道:「王爺,我想知道一些事情。」

  這位僧人是楚王的兒子,按輩份算,是余人的堂叔,如果還在朝中,自然是位王爺。

  如果當年沒有百草園之變,也許他現在是皇帝。

  當然,商行舟是不會承認的。

  僧人說道:「請講。」

  商行舟說道:「聖光大陸究竟想做什麼?」

  僧人沉默不語。

  商行舟淡然說道:「你終究是我們這邊的人。」

  僧人眼裡的悲憫盡數化作蒼涼,說道:「不過是無家可歸的游子。」

  商行舟忽然說道:「天海重傷你神魂,讓你不能歸來,現在想來,並非壞事。」

  這句話很明顯是在懷疑他與聖光大陸有什麼陰謀。

  僧人說道:「皇圖霸業一場空。」

  商行舟說道:「總要為後人考慮,不管怎樣,終究是陳氏血脈。」

  僧人沉默很長時間,說道:「這是你的承諾?」

  「如果我死了,我的學生們會接你們回來。」

  商行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沉默了會兒,又說道:「如果他們拒絕,我會讓這個學生接你們回來。」

  僧人望向大樹下那個小道士,露出滿意的神情,說道:「你要我做什麼?」

  商行舟說道:「我要你幫我傳過去一個消息,還有一個東西。」

  僧人說道:「聖光大陸太過遙遠,那需要很長時間。」

  商行舟說道:「只是一記閒棋。」

  僧人說道:「什麼消息?」

  商行舟說道:「告訴蘇離,有事情發生。」

  僧人說道:「我真的不知道聖光大陸會發生什麼事情。」

  商行舟說道:「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但我想他應該知道這裡有事情正在發生。」

  僧人沉默了會兒,說道:「東西?」

  商行舟遞過去一把劍。

  劍用布裹的極好,中間用融化的青銅鑄了一個環。

  僧人接過劍,手指握住青銅環,不與劍身別的地方相觸,非常小心。

  「好劍。」

  僧人的視線落在青銅環上,感慨說道:「如此寶物,竟被你融來越空送劍,真是奢侈。」

  遮天劍當然是好劍。

  青銅是昊天鏡的碎片。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7-6-27 01:5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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