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巫師自遠方來 作者:空痕鬼徹(已完成)

 
Babcorn 2018-10-10 20:23:0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2 609553
Babcorn 發表於 2019-8-15 19:30
第四百一十四章 願虛空與你同在

  「嗯佐——!」

  雷霆轟鳴的瞬間,洛倫堪堪躲開了紫色閃電轟擊的範圍,被氣浪撞飛的同時對準巨龍的方向打出了響指。

  魔咒,此刻即死。

  灰藍色的魔法陣在血泊中張開,渾身浴血的白銀巨龍悲鳴般一聲長嘯,巨大的身軀憑空躍起,在穹頂之下張開雙翼。

  粘稠的血漿,隨龍翼捲起的狂風在空中潑灑,散落在地面。

  源自獵魔人的「此刻即死」是最後最後的反擊魔咒,就算經過了洛倫無數次的改良也不可能變成「原地滿血滿狀態」的超級魔咒。

  何況以黑髮巫師眼下同樣半殘的狀態,也用不出最強威力的「此刻即死」——最多,也就是瀕死前的救命稻草而已。

  「壓制他!」

  【無須多言!】

  張開已經殘破不堪的龍翼,低吼的白銀巨龍從天空俯衝而下,燃燒的龍焰從張開的血盆大口中噴湧而出,化作金紅色的光柱朝黑十字掃去。

  緊蹙眉頭的塞廖爾一邊捲起黑霧抵消光柱,一邊從容後退。

  他已經洞穿了黑髮巫師的計畫,迫使自己後退是為了趁機從身後發動突襲,讓自己應接不暇……

  「鐺——!」

  幾乎在想到的瞬間,抬手捲起的黑霧與斷劍「曙光」相撞。

  塞廖爾猛回頭的瞬間,迸濺火花從面前閃過,映照著洛倫那黑曜石般的眼睛。

  那是雙…獵人般的眼睛。

  「啪。」

  這也是陷阱!

  在洛倫打響指的瞬間,瞬間醒悟的塞廖爾立即張開防禦,但還是差了半步。

  魔咒,磐石意志。

  十二根石錐從灰燼荒漠中刺出的瞬間,便與黑十字周身溢散的黑霧相撞抵消;並沒能攔住他,至多也僅延緩了塞廖爾行動的片刻而已。

  但這片刻的光景,對撕開烈焰俯衝而下的白銀巨龍已經夠了。

  「轟————!!!!」

  震耳欲聾的響聲中,落地的巨龍震盪著大地,炸開的氣浪將那巨大的身軀與黑十字的身影統統吞噬。

  狂風中,用斷劍撐住身體的黑髮巫師一動不動,死死盯著爆炸中央。

  雖然不指望一擊就能打敗黑十字,但擁有了實體的他絕不可能承受住一頭巨龍的捨身衝擊;就算不至於被幹掉,至少也得受到重創。

  ……大概?

  「轟隆隆…轟隆隆…轟隆隆……」

  雷聲響起的那一刻,瞪大眼睛的洛倫抬頭望天。

  下一秒,紫色電光從天而降。

  「轟————!!!!」

  閃電墜落的剎那,空氣中多出了焦臭的味道。

  洛倫‧都靈…完好無損的站在原地。

  瞪大眼睛的他死死盯著在最後一刻擋在自己面前的,白銀巨龍的身軀。

  沒有慘叫,沒有哀嚎,炬峰山的龍王默默承受住了黑十字最強的攻擊。

  漫天的電閃雷鳴,不斷的落在那秘銀般的巨大身軀之上。

  堅不可摧的銀鱗被粉碎,皮肉變成焦炭,傷口不斷的被撕裂,被癒合,然後再次撕裂…夾雜著沒有流盡的血水,與骨肉一併在烈焰中熊熊燃燒。

  火焰燃燒著,漫天的雷鳴一刻也不曾停歇;默默承受這一切的白銀巨龍,自始至終……

  傲然屹立。

  短短數秒光景,漫長的如同一個世紀。

  【人類,戰鬥!】

  恩佐的怒吼,在洛倫耳畔響起。

  【戰至…最後!】

  「轟——————!!!!」

  轟鳴作響,震顫的地面再次捲起滿是灰燼的風暴。

  漫天飛舞的灰燼中一個瘦削枯槁的身影,從倒下的巨龍畔走來。

  破爛的長袍被血水浸濕成暗紅,在身後留下一串血跡。左臂扭曲得不成形狀,連邁開的步伐也踉踉蹌蹌的。

  顯然,表情扭曲的塞廖爾所受的傷勢,並不比他歇斯底里的憤怒要差多少。

  只有眼神…那瘋狂到極致且冷漠無比的眼神,與剛才並無二致。

  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黑髮巫師表情不變。

  「為什麼?」

  蹣跚的邁開腳步,塞廖爾的聲音瘋狂裡透著冷靜:「因為已經辦不到了,對吧?」

  洛倫微微一震。

  「對…你是利用兩隻聖盃的力量,加上你異鄉人的身份,精神與物質為一體的特性,才勉強打開了第三閥門——與我,有著本質的差距!」

  「現在的你,恐怕光是維持自身與虛空之力間的平衡,不至於因為失去心臟而死就該竭盡全力了;哪裡還有多餘的力量,與我戰鬥?」塞廖爾冷冷道:

  「擁有無限可能的九芒星…就到此為止了嗎?」

  沉默不言又低著頭的黑髮巫師,彷彿在無聲的承認著這一事實。

  怎麼可能?!

  呼—————————

  錯愕的黑十字,震驚的看著從洛倫身上突然開始膨脹的虛空反應,以難以想像的速度朝周圍擴散。

  「給我聽好了……」

  顫抖著站起身,拚命賭上最後一點點力量的洛倫舉起了斷劍「曙光」,僅剩槍尖的「龍牙」也隨抬起的左手,在燃燒的灰藍色虛空之力中恢復了原本的槍身。

  「我!絕對不會…在這種…地方…停下!」

  「無限可能的九芒星也不會…在這種地方停下!」

  挺直腰身,左手「龍牙」,右手「曙光」的黑髮巫師揚起嘴角,灰藍色的火光點燃了他全身。

  錯愕之色閃過,黑十字的臉上只剩冷漠的悲哀。

  將維持平衡的虛空之力釋放…縱使打敗了自己,這個異鄉人還有多少力量將自身的意志融入到整個世界之中?

  若是如此,終焉的毀滅依舊不可避免,自己所預見的末日依舊會到來。

  所以…洛倫‧都靈啊,讓我見識見識吧;

  你的「沒有不可能」!

  「轟!」

  即便是已經竭盡所能,劈落的斷劍「曙光」還是被塞廖爾捲起的黑霧攔住;轟鳴聲在耳畔的炸響的剎那,面色猙獰的塞廖爾用黑霧操縱著被恩佐扭斷的左臂,枯槁的掌心對準了洛倫面門。

  下一秒,黑色光柱襲來。

  「呲鎯——」

  長槍「龍牙」甩出,那一瞬間在槍尖張開的「喑然之夢」不足以抵消光柱,卻也讓洛倫逃出了攻擊範圍。

  躲掉了致命一擊的洛倫徑直突入了塞廖爾三步之內;鎖定著刺向胸膛的斷劍,表情凝重到極致的黑十字同樣沒有後退,而是徑直迎上去。

  「啪!」

  角度刁鑽的長槍在偷襲成功的前一刻,再次被塞廖爾捲起的黑霧將槍身斬碎;看穿了洛倫招式的黑十字右手虛握,一柄黑霧大劍出現在他手中。

  「鐺——!!!!」

  斷劍與大劍相撞,劍芒與黑霧撕咬的火光在二人視線的交匯處綻放。

  「這有氣無力的斬擊…換成之前的你,怕是已經將我一分為二了吧?」利刃碰撞的剎那,獰笑的塞廖爾還不忘了冷嘲熱諷:

  「賭上毀滅世界,渣滓們還有自己生命的你,還能再堅持到何時?!」

  「足夠砍死你了!」

  嘴角不斷抽搐的洛倫顫慄到額頭冷汗如瀑,撕心裂肺的痛感隨著身體物質與精神的平衡被打破正在越來越明顯——用不著徹底解除,他就能被自己活活疼死。

  他沒多少時間了。

  艾克哈特訴說了自己的教訓,艾薩克給了最好的機會,白銀巨龍恩佐擋下了塞廖爾傾盡全力的一擊…無論怎麼說,站在這裡的洛倫都已經不再是為自己一人而戰。

  哪怕為了玩命的他們,自己也得玩命才行。

  瘋狂猛攻之下,同樣負傷的塞廖爾也開始力量不支——這就是實質化最嚴重的後果,受到的傷勢會嚴重削弱他的力量。

  哪怕每一次不明顯,積少成多後依然是十分恐怖的數字!

  從對方的攻擊中,洛倫也能感受到塞廖爾同樣已經到了燈盡油枯的階段…或者說這樣的形容並不確切,更接近於他還沒有適應自己被實質化的身體。

  現在的黑十字相較於打敗自己,恐怕保護自己的警惕性要更高一些;在被白銀巨龍恩佐的捨身一擊打成重傷後,這種警覺怕是比開始時還要強烈。

  他現在大概滿心警惕著自己把之前艾薩克那一幕再重新來一遍吧?

  不知不覺間,戰局從彼此不顧生死的互相廝殺變成了一方繼續瘋狂猛攻,一方消極被動防守的姿態。

  「轟————」

  又一次,揮舞著「龍牙」槍尖的洛倫堪堪閃過了襲來的光柱,與黑霧大劍交擊的斷劍「曙光」以一種流暢到無法形容的姿態,輕鬆架開了能將他一分為二的斬擊。

  為什麼?

  在塞廖爾視線裡的洛倫,簡直就是在繞著自己起舞,總是能卡著邊緣躲過能將他置於死地的攻擊——如果是一次兩次還能解釋為經驗高超的話,成百次上千次……

  那就證明自己近身戰的實力,遠遠在他之下!

  驚懼的塞廖爾,已經無法再控制自己表情的變化了。

  現在的自己還能靠著雙方實力的差距,勉強擋住他的攻勢,但……

  一次差錯,只要有一次差錯,讓洛倫抓到機會將自己的頭顱斬下的話…被迫完成了實質化的自己,甚至都沒有反擊的可能,就會煙消雲散!

  被死亡恐懼籠罩的塞廖爾目光一閃,瞬間變得果斷起來。

  「轟——————!!!!」

  沒有遲疑,龐大的虛空之力在他面前匯聚成黑色的光柱,卡在三步之內這個洛倫足以斬殺自己的範圍,對準黑髮巫師的身影咆哮。

  「啊啊啊啊啊啊——!!!!」

  狂暴的虛空之力迎面襲來,錯愕了下的洛倫刺出左手的「龍牙」,甚至沒來得及完全張開魔法陣。

  「鐺啷!」

  不出所料,「龍牙」脫手了。

  剛剛還狀若瘋狗的黑髮巫師似乎因為這一下愣在了原地,抓住機會的黑十字手中黑霧大劍一掃,輕而易舉的將斷劍「曙光」也打飛了出去。

  瀕死的洛倫‧都靈,此時已經是手無寸鐵,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但塞廖爾完全不敢放鬆警惕——勝利來的太突然,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這個和自己糾纏到現在,號稱要將不可能變成可能的異鄉人,會這麼果斷的求死。

  魔咒,武器,援手…他一定還有什麼沒用出來的手段,等待著在自己最鬆懈的那一刻,予以自己致命一擊!

  塞廖爾彷彿都能預知…不,是看到那種「未來」發生的事情,在自己向前的同時……

  呼————

    撕裂空氣的呼嘯在黑十字背後響起。

  猛地回首,手持戰弓的艾茵‧蘭德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山丘的頂端,手中戰弓的弓弦還在不住的顫動。

  而她射出的箭矢…龍騎士之槍?!

  果然!

  黑十字咧開嘴角,嘲諷的笑容在猙獰的臉上擴散。

  又是同樣的把戲…如果剛才那一瞬間自己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洛倫身上,現在恐怕已經被能夠毀滅一切虛空之力的龍騎士之槍貫穿胸膛。

  過去的塞廖爾當然不會在意這點小小的傷害,但對現在擁有「實體」的黑十字…足以造成不可逆的致命傷。

  在即將被龍騎士之槍命中的瞬間,及時閃避的塞廖爾躲過了槍尖,只是堪堪被被劃破了面頰。

  奇怪的是,小個子巫師的臉上完全看不到失守的絕望,如釋重負般閉上雙眼,微笑著癱倒在地。

  「噗!」

  利刃貫穿血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從聲音判斷,應該是被自己躲開的龍騎士之槍命中了在原地不動的洛倫…黑十字嘴角的笑容愈盛。

  「噗——!」

  微笑的黑十字,渾身一震。

  粘稠的,酷似膿漿與血液混合的液體…不可抑制的從嘴角溢出。

  塞廖爾難以置信的垂下目光——斷劍「曙光」,或者說被自己折斷的劍鋒,從自己身體正中央穿膛而出。

  「這…究竟是何時……」

  口中噴湧而出的血漿打斷了他的話,卻無法打斷他的驚訝。

    這一切究竟全部都在這個異鄉人…洛倫‧都靈…預料之中?亦或者僅僅是他的運氣夠好,在自己失去警惕的瞬間,正好站在了斷劍所在的位置?

  是我對虛空之力…這個世界的掌控…輸給了他嗎?

  一個與這個世界毫無關係的異鄉人?

  瞪大了眼睛的黑十字回頭向身後望去,刺入洛倫肩膀的龍騎士之槍已經被拔出,貫穿了他的咽喉。

  漆黑的瞳孔,與他四目對視。

  染血的手掌,緊緊攥著斷劍的缺口。

  灰藍色的劍芒,貫穿天地。

  「願虛空…與你同在——!!!!」
Babcorn 發表於 2019-8-15 19:30
第四百一十五章 照亮世界的光

  漫天的灰燼,在被大漩渦覆蓋的穹頂之下飄散。

  黑十字的存在正在消散,但被撕開了裂縫的灰藍色漩渦卻沒有消失,籠罩帝都的夢境世界也沒有被解除,依舊是被灰燼荒漠所統治的末世景色。

  疲憊的喘息著,靠著插在地上的「曙光」劍身,眺望頭頂的洛倫表情有些茫然。

  結束了…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

  力量或許還有留存,但塞廖爾的「存在」隨著他被實質化的身體死去,已經徹徹底底的消散,完全失去了捲土重來的可能。

  被殺,就會死,而死人是不可能復活的…這是客觀物質世界最基本的道理。

  原本歸屬塞廖爾統治的虛空世界,隨著他的死去逐漸開始復歸原初的狀態;或早或晚,或因為生命體的訊息與情感,亦或者某些懂得操縱虛空之力的傢伙們,在那片原初的混沌中誕生新的「邪神」。

  而被塞廖爾所控制的力量,也隨著他意識的消亡自然而然的靠近周圍最強大的意識;感受著向自己聚攏的虛空之力,基本可以確定黑十字已經徹底死透了。

  不是簡簡單單被幹掉,而是抹殺——虛空是沒有時間與空間概念的,一個邪神被抹殺而非被吞噬,等同於他就根本沒有存在過。

  這必定會產生某種混亂,以及隨之而來的一系列連鎖反應,麻煩事肯定會一件接著一件但……

  現在的洛倫,並不在乎這些。

  他只想靜靜,閉上眼睛不被打擾的…靜靜的享受著這份如釋重負的安詳。

  過了很久…也許只有一分鐘…再次睜開眼睛的他,面前站著完好無損的阿斯瑞爾,正似笑非笑的注視著自己。

  黑紅色的小禮服,白皙到近乎半透明的臉蛋,金色的發絲下一雙猩紅如血的眸子,讓本就沒幾分血色的嘴唇顯得更淡了些;從頭到腳一塵不染,就像是為準備去舞會而精心打扮的。

  當然,完好無損只是看上去而已…失去一切的阿斯瑞爾,已經弱小到只有還記得他的人才能看見的地步,力量更是半點也無。

  「自黑十字打開第三閥門,新紀元開啟至今的無數歲月,終于于此時此刻宣告終結;世界終焉的末日預言,沉睡於塞廖爾掌心的永恆之世…永遠也不會到來。」

  緩緩開口,阿斯瑞爾俊俏的臉上只有平淡的微笑:「親愛的洛倫,恭喜你。」

  「現在,你終於可以得到你想要的,那最最寶貴的東西了。」

  「哦?」

  洛倫看著金發少年那溫柔的目光:「那是什麼?」

  像是問詢,但更像是自問,因為答案兩個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自由…不受拘束,限制的…選擇的自由。」背著小手,阿斯瑞爾低聲道:「親愛的洛倫,現在的你可以做任何事情。」

  「你可以成為另一個黑十字,亦或者和艾克哈特‧德薩利昂的野心;你可以統治整個世界,或是將世界納入自己的掌心甚至是……」

  「回家。」

  說出這個詞的瞬間,阿斯瑞爾的表情明顯顫抖了下。

  洛倫挑挑眉毛。

  「開啟第三閥門又掌控了足夠龐大的虛空之力,親愛的洛倫你可以回家了,回真正屬於你的地方。」微笑的金發少年,苦澀在嘴角一劃而過:

  「雖然可憐的阿斯瑞爾並不懂這些,但既然洛倫能夠來到這個世界,那麼想要離開…至少理論上,應該是可以辦得到的。」

  「沒錯。」洛倫點點頭:

  「是可以辦的到的。」

  保持微笑的金發少年,緊緊的抿住嘴角。

  「但後果也很嚴重。」洛倫話鋒一轉:「現在的我等於繼承了塞廖爾的力量,一旦離開,滲透到物質世界的虛空之力還是會暴走,出現裂縫的兩界屏障將徹底崩潰,兩個世界會像天地崩塌一樣,撞在一起。」

  「非但如此…如果我打算強行離開,就等於在這個世界的身上撕開一道無法癒合的缺口;到時候也許會有別的世界的存在不受限制的湧進來,亦或者這個世界的某些東西會被甩出去…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沒關係。」阿斯瑞爾的笑容變得有些勉強,一副玩世不恭的口吻:

  「都是我們應得的。」

  「哦?」

  洛倫像是很詫異似的笑了出來:「所以不論我做什麼決定,你都不會阻止我?」

  「親愛的洛倫,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人能阻止你了。」上一秒還在猶豫掙扎的阿斯瑞爾,此刻表情變得很是釋然:

  「不論你想現在想做什麼都可以,任何事情——整個世界,都將以你的意志而運轉,盡可以隨意的在上面塗抹改變,實現你想要的一切。」

  「君臨此世的意志,萬物生靈的主宰,巫師的終極夢想…沒有半分的誇張,沒有一點點的虛偽矯飾,只是對事實的描述。」

  「所以…我現在可以做任何事情?」洛倫故意追問道。

  金發少年燦然一笑:「任何事情。」

  「沒有人會阻止我?」

  「沒有人。」

  「沒有誰反對?」

  「除了親愛的洛倫自己。」

  「這樣啊……」

  望著阿斯瑞爾,彷彿在認真思考的洛倫撐著下巴,故意拖了一段長長的尾音。

  「對了!」

  「嗯?」

  雖然已經「認命」,但在看到黑髮巫師下定決心的表情,阿斯瑞爾的表情還是顫抖了下。

  就像是自暴自棄的死刑犯,在聽到判決下達的時候還是會感到恐懼。

  不論再怎麼解釋,犧牲或者付出,都無法掩飾自己對洛倫利用的事實——沒錯,阿斯瑞爾可以編造一千個理由,一萬個謊言去解釋這一切;他甚至相信洛倫哪怕知道這些是謊言,也會因此而原諒自己的。

  但…那不對。

  理由是用來安慰自己的,謊言是用來欺騙別人的…精神上一定程度出現重疊的自己和洛倫,不需要這些。

  自己必須為利用朋友,付出代價。

  只要能打敗黑十字塞廖爾,阿斯瑞爾不介意被消滅,被抹殺,他在意的僅僅是死在誰的手裡。

  這一點,很重要。

  「黑十字已經被消滅,但他造成的破壞和各種麻煩還有不少。」洛倫沉聲道:「最重要的是因為他被徹底抹殺,等於整個時間線上所有與他有關的的位置都會出現混亂。」

  「也許巨龍王國會因此而消失,也許聖十字會轉而變得比現在還要強大,也許根本不會再有巫師出現,整個世界會變成邪神的樂園…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不把這些麻煩事都給解決掉,事情也就不算是徹底結束了對吧?」

  迎向阿斯瑞爾那一點一點變得詫異的目光,洛倫一字一句道:「更何況…現在的我還僅僅是倚靠聖盃的力量開啟了第三閥門,狀態還十分的不穩定。」

  「硬要現在就離開,鬼知道我會被傳送到哪個世界或者時間點上;或者剛一落地就因為心臟被挖掉死得透透的。」

  「所以在這一切問題都被解決之前,我暫時不打算再考慮別的——也許我會留下,會離開,會成為另一個黑十字或者…我自己。」

  「這…就是我的選擇。」

  驚愕的阿斯瑞爾站在原地,愣住了。

  沉默了很久,他才遲疑著開口:

  「……為什麼?」

  「這是我的選擇,所以沒有為什麼。」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洛倫沉聲道:「你也說了,現在沒有人能夠阻止我,所以這是我一個人的選擇。」

  「我想這麼做,所以我這麼做…不是出於利益,不是被逼無奈,不是人情所困,完全隨心所欲的做這一刻自己想做的事情,所謂『自由的選擇』不就是這麼回事嗎。」

  攤攤手,洛倫聳聳肩膀:「當然,硬要說的話也不是沒有別的原因——我答應過艾茵,不論去哪裡或者做什麼,都要和她在一起;我還答應過她要等到事情結束後,把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訴她。」

  「除此之外,還有艾薩克沒有完成的研究,變成吸血鬼的路斯恩得想辦法幫他恢復,莉雅那邊答應陪她一起去給魯文掃墓,和布蘭登的約定也得完成,之前答應過科羅納大師要重建九芒星巫師塔,炬峰山龍族的延續我也是保證過的;哦,對了!還有夏洛特…呃……」

  洛倫頓了下。

  他到現在都不確定,她說的到底是真的還只是「善意的謊言」。

  如果是真的,那……

  不不不!就算是假的,自己也有保護她的義務,畢竟……

  遲疑,惶恐,不確定,沉重…洛倫的表情變化的飛快、

  「當然…阿斯瑞爾,還有你。」下一秒,恢復理智的洛倫趕緊岔開話題。

  「我?」

  意外的金發少年,瞪大了眼睛。

  「關於你和艾莉爾…也就是另一個阿斯瑞爾的事情,現在回想一下,當初的你應該沒和我說實話。」翹起嘴角,洛倫故作認真道:

  「所以我覺得某個傢伙需要彌補一下那個被他蒙在鼓裡那麼長時間的朋友——他的來歷,為什麼會有兩個阿斯瑞爾,聖盃是怎麼一個東西,為什麼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干掉黑十字塞廖爾這一切……」

  「離開之前,你都得給我解釋清楚了!」

  震驚的金發少年足足愣住了五秒,嘴角露出了優雅的弧度。

  「親愛的洛倫,這會是個很長很長的故事。」

  「沒關係,我們現在有的是時間。」洛倫很是無所謂道:

  「塞廖爾消失留下的麻煩很多,路上有的是時間講你的長篇故事。」

  「路上?」

  「我沒試過時間旅行,需要有個合適的嚮導。」慵懶的爬起身,站直身體的洛倫俯視著只到自己胸前的金發少年:

  「能給我推薦一個好的人選嗎?」

  話說完,他靜靜的等待著對方的答覆。

  張了張嘴,說不出話的阿斯瑞爾突然很想躲開洛倫的目光——他釋懷了,他知道對方已經原諒甚至不曾責怪過自己;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指望過雙方還能像過去那樣,甚至更進一步……

  「……當然。」

  在黑髮巫師的注視下,金發少年左手微揚,右手背在身後,左小腿向後微微下屈,帶著優雅的微笑,將感激的神色藏在心底,躬身行禮:

  「親愛的洛倫,你最好的朋友阿斯瑞爾永遠…永遠…永遠樂意為你效勞。」

  「直至最後!」

  表情凝重,嚴肅認真的阿斯瑞爾連一秒鐘都沒有堅持住;不受控制的嘴角再一次微微翹起,像是拚命想擺出嚴肅的模樣卻無法忍住笑意似的:

  「但這裡面還有一個小小的問題——正如親愛的洛倫所說,只是靠著聖盃的力量打開了第三道閥門,實際力量還遠遠不足。」環視四周,故意向某個角落瞥去的金發少年,嘴角已經快咧到耳朵根了:

  「如果親愛的洛倫要去收拾黑十字留下的爛攤子,那麼維持世界穩定這樣的重任可就……」

  「鐺!!!!」

  鋼劍釘入地面的巨響,讓二人默契的將目光轉向了同一個方向。

  「……雖然沒有打擾的意思,但好像這位閣下終於想起我的存在了。」

  冷漠而不帶一絲的感情的話語聲響起,盤坐在「璨星」劍前的誓言騎士緩緩回首,微妙的目光同時打量著兩個人。

  一束淡金色的光,纏繞在「璨星」的劍身之上。

  「那是……」洛倫表情略微詫異。

  「聖十字的力量…亦或者說,聖十字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痕跡。」誓言騎士的聲音很平靜:「在黑十字被抹殺的一瞬間,他本該消失但…我還活著,作為聖十字的『誓約之劍』,我身上的誓約維繫著它的存在。」

  「在我徹底死去之間,這份力量都能維持下去——雖然無法重建秩序,但至少維持兩界的平衡還是可以辦到的。」

  「可這也就意味著……」

  「意味著我絕不能離開這裡半步,否則這副瀕死之軀隨時都有可能嚥氣——我是誓言騎士,我的身體無法接受來自聖十字意外的力量,只能任其慢慢失去生機。」低頭瞥了眼被塞廖爾貫穿的胸膛,誓言騎士沉聲道:

  「我猜…這就是為什麼我還活著的理由,這就是我的使命——在這個世界真正交付到應屬於他的人手中前,最後的守護者。」

  面無表情的誓言騎士,深邃的目光與洛倫對視。

  黑髮巫師深吸一口氣:「這使命聽起來可夠沉重,也夠無聊的。」

  「沒錯。」誓言騎士頷首:

  「所以你該離開了,來自遠方的,異鄉人巫師…洛倫。」

  話音落下,微風拂起。

  待到誓言騎士再回頭時,午夜的荒漠山丘只剩下他一人,一劍,看不見盡頭的荒野,與籠罩穹頂的大漩渦。

  漆黑的午夜中,荒漠山丘上微微閃爍的聖十字,給了這世界一點光亮。
Babcorn 發表於 2019-8-15 19:30
第四百一十六章 斷劍之約(完)

  呼嘯的風掠過綿延不絕的山,托起展翅騰空的鷹,在一望無際的穹頂下隨著寒冬之末的冷風由西向東,從薩克蘭帝國最最西北的霧月庭,飛往最南方的拜恩。

  它飛過了逐漸復甦生機,枝繁葉茂的古木森林;橫穿了經過數年休養生息,逐漸恢復元氣的洛泰爾;掠過大地的倒影,讓正率領著商隊前往埃博登的大商會首領下意識抬起目光,望向千帆駛過的寶石河。

  曜日之下,隨著重新打通的寶石河航線與來自南方的商路,繁忙的貿易,貴族的花天酒地,大量的都市重建工作,讓昔日黯淡的萬城之女皇再次綻放光輝。

  大漩渦之戰留下的殘破廢墟已經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嶄新的帝都;昔日的帝國舊貴族幾乎全數在大漩渦降臨時覆沒,隨布蘭登陛下崛起而一同出現的新貴們,成為了金字塔頂端的新主人。

  巫師,教士,騎士,文職,貴族,商人……崛起的新貴們為帝國帶來了全新的活力,對布蘭登陛下的「開拓計畫」充滿了熱情,一支又一支滿載物資,學者,戰士和商人的遠征隊出發,向著極北冰原,半人馬戈壁乃至舊亞速爾王國踏上征程。

  尤其舊亞速爾王國…隨著四年前第一支艦隊返航,宣佈建立了第一處殖民地,豐富的資源,肥沃的土地以及種種驚喜的發現後,這片隔海相望的土地就吸引了帝國上下所有人的目光,成為了人人心中嚮往,滿是寶藏的國度。

  而在天穹宮頂盤旋的巨龍,閃耀著金色光輝的聖十字大教堂,令隨風翱翔的鷹也不得不選擇避讓;繞過帝都,飛向肥沃富饒的東薩克蘭。

  寒風退去,田地裡揮汗如雨的東薩克蘭人並沒有抬頭望天的心思;斷界山要塞下,冰原開拓軍的士兵們望著頭頂飛過的影子,在軍官的號令聲中向北挺進。

  長風衡掠的波伊大綠海,驅趕著駿馬和牛羊的波伊馬背民們,正在和拜恩趕來的牲畜商人討價還價;群山橫巒的艾勒芒密林中,躲藏在樹下的艾勒芒獵手在鷹影掠過的剎那,射出了命中公鹿的一箭。

  當呼嘯的風變得溫暖宜人,空氣裡散發著葡萄酒與花的香味,天空下迴蕩著宴會與音樂的歡快聲時…就連翱翔天空的鷹也知道,它已經來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拜恩,這都靈治下的騎士與美酒之鄉。

  自精靈大侵攻始至今已過去十年的光景,曾經沒落而又在精靈之戰中大放光彩的拜恩,用十年的時間重建了屬於她的輝煌。

  大批驍勇善戰的騎士領主們在戰場凋零,這削弱了拜恩公國的實力,但也極大的減少了掣肘勢力的阻礙;緊密團結在都靈家族周圍的拜恩人,在夏洛特‧都靈的主導下展開了轟轟烈烈的改革運動。

  對內,夏洛特完成了洛倫留下的一堆爛攤子——寬闊縱橫的道路,將拜恩十三領緊密相連;管控公國金庫的約德商會,讓所有得到公爵允許的貿易活動在拜恩境內暢通無阻。

  仿照薩克蘭軍制,逐漸廢除了往日並不方便的徵召法,組建直屬拜恩公國的常備騎士軍團;原本遭到聖十字教會和帝都排擠的韋伯也與天穹宮達成了和解,組建了半獨立並只屬於拜恩人的拜恩教會。

  財富的增加,生活方式的轉變以及精靈之戰時的犧牲,讓巫師們在拜恩地位日益抬升;原本勢力範圍僅限於拜恩公國的巫師行會開始與巫師塔合作,在帝國各地建立分會,扶助完成學業的巫師學徒們,在當地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

  對外,夏洛特以貿易手段維持著與天穹宮乃至各方勢力的關係——波伊的牲畜貿易,矮人的礦石貿易,阿爾勒的皮革與糧食貿易…龐大的需求讓拜恩成為了他們最重要的買家,哪怕為生機著想,也必須與拜恩維持良好的關係往來。

  資源,財富,以及軍力上的「小小威懾」,讓夏洛特建立了一個十分牢固的「南方同盟」,令拜恩獲得了對帝國南部直至矮人城邦的實際控制權。

  黑公爵曾經締造過的,曇花一現的輝煌,在夏洛特‧都靈手中變得固若金湯。

  天穹宮方面,急需重建帝都的議會並不想太過招惹這個南方的強勢公國,對迷霧海之西,前亞速爾王國領土的殖民開拓讓天穹宮得到了新的財源;這條在布蘭登陛下主導下建立的航路,一定程度上也牽制了帝國大半的注意力。

  在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下,原本與這種事毫無關係的拜恩也動員了數量龐大的物力和財力,支持天穹宮對舊亞速爾王國領地的殖民與航線開拓,將來自帝都的視線降到最低。

  但這樣的「障眼法」注定是暫時的;天穹宮的布蘭登與赤血堡的夏洛特都很清楚,都靈家族的崛起不可避免,而德薩利昂同樣無法容忍強勢公國的崛起;一場雙足鼎立的對決遲早會來臨,這並不是他們兩人的意志可以扭轉的。

  能做的,只有在那避無可避的一天來臨之前,盡最大限度的恢復帝國的元氣,開拓更多的土地,積攢更多的財富,讓更多的人口填滿視線所及的土地,以及那個在大海之外,興許能躲避戰火的「新世界」。

  「這是本季度的財報彙總,伯爵。」依舊瘦削的公國財務總管小約德越來越像他的父親,對除賬本之外的東西毫無興趣:

  「針對天穹宮皇室開拓新殖民地的支持…呃,怎麼說呢…雖然帶動了領地內的藥品和皮革製品的生意,讓兩千個關在牢房裡的犯人完成了再就業,但…開支巨大,公國已經債台高築了。」

  「那就開徵新稅填補虧空,據我所知波伊在牲畜貿易上賺了不少,適當加稅。」夏洛特有些煩躁的將寫滿賬單的羊皮紙扔到一旁:「小約德閣下,應該不用我再提醒你,新殖民地的開拓對於天穹宮和赤血堡之間關係的重要性吧?」

  「這是自然,唯有如此才能將眼下難得的和平維持下去。」小約德應付了事的點點頭:「另外…我父親老約德已經過世,現在您叫我約德就可以了。」

  「沒問題,小約德。」高傲的赤血堡女伯爵,嘴角翹起優雅的弧度:「還有別的事嗎?」

  「巫師行會,艾薩克‧格蘭瑟姆閣下。」

  小約德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最近他的研究有了新發現,需要有一筆開支籌備研究器材。」

  夏洛特點點頭:「所以……」

  「我們已經欠了不少錢了,伯爵,再欠就還不上了。」小約德面無表情道

  輕扶額頭,夏洛特有些疲憊的嘆息一聲,相當無奈。

  「這件事你無需再問,我會直接負責——如果艾薩克有事,就讓他直接來找我。」

  「遵命,伯爵。」

  面無表情的小約德熟練的收拾著桌子上的賬本:「請允許在下先行告退。」

  輕快的腳步聲漸漸隱去,圓桌大廳重新變得肅穆寂靜。

  自始至終不發一言的公國總管格倫威爾,默默的將一片刻有九芒星的石板放在了夏洛特面前。

  「這是……」

  「昨天傍晚,幾名在山岩堡的巫師學徒在舊城堡遺蹟裡發現的,連夜兼程送到了赤血堡。」格倫威爾平靜道:

  「他們聲稱那裡之前絕對沒有這件東西,巫師行會根據石板上虛空反應的殘留,推算得出它出現的時間至少是數百年前,最有可能的就是……」

  「拜恩誕生之初,拜恩人反抗矮人統治的時代!」夏洛特脫口而出。

  格倫威爾微微一頓,不做聲的向後退了兩步。

  「這樣啊……」凝視著桌上陳舊的石板,夏洛特喃喃自語:

  「昨晚才被發現,就是說現在的洛倫還有艾茵他們…正在數百年前的山岩堡,協助都靈與拜恩的先祖們抵禦來自矮人的進攻…是麼?」

  「如果真是如此……」格倫威爾微微低頭:「洛倫公爵…可能來不及如期歸來,陪您度過今年的盛夏節了。」

  夏洛特無力的靠在椅子背上,水晶般的眸子失去了神采。

  但這沉寂只持續了片刻,很快恢復了清醒的夏洛特目光掃向身後:「羅蘭在哪?」

  「伯爵,您……」

  「我說的是都靈家族直系血脈的繼承人,拜恩十三領之主,洛倫‧都靈之子,我的兒子…羅蘭‧都靈。」隨著話音越來越重,夏洛特的目光也愈發冰冷:

  「他現在在哪兒?」

  目光飄閃不定的格倫威爾,腦海中立刻多出了某個黑髮黑眸,聰明機靈卻總喜歡給人添麻煩的小小身影。

  當然,「添麻煩」是一種十分客氣的說法,應該說最近一年這位小少爺已經演變成赤血堡的一大禍害了。

  格倫威爾十分理解女伯爵想將孩子培養成合格統治者的想法,但羅蘭並不這麼想——起碼相較於公文,政務和禮儀,他更熱衷魔咒,打獵和給人添亂。

  面對板著臉的女伯爵,陣陣頭疼的格倫威爾只能如實相告:

  「羅蘭少爺他在…斷劍廳。」

  夏洛特的表情微微變色。

  ……………………

  赤血堡宮廷,斷劍廳。

  輕輕推開門,心情複雜的夏洛特踏進了這座不大不小的廳堂。

  房間本身沒什麼特別之處,簡樸的裝飾和宮廷裡的其他房間比起來更是相形見絀;唯一特別的,只有擺在房間最深處,正對大門的牆壁下,那柄斷成兩截的秘銀大劍。

  曙光。

  望著那柄斷劍,夏洛特的目光有些迷濛。

  她至今還記得當洛倫歸來,將斷劍交給自己時那滿臉做錯事,懊悔又害怕自己發火生氣的模樣,雙手背在身後,冷汗把衣領都打濕了。

  他不知道自己光是能看到他活著回來,就已經是激動到難以言表的地步,像木偶泥塑般立在那兒,任由他滿是懊悔自責的表演。

  所以當他提出要將劍復原的時候,夏洛特拒絕了。

  雖然口上說這象徵著一份榮耀,讓世界尤其是都靈家族的後裔銘記,赤血堡的都靈家族,拜恩的公爵曾經拯救世界;

  但夏洛特很清楚,她想要的是洛倫能夠永遠記得這件事——哪怕不是為了拜恩,都靈家族乃至自己,哪怕只是為了這份小小的自責,內疚,也能回來。

  「如果你能回來……」

  望著斷劍,夏洛特喃喃自語:「你這個大騙子,滿口謊言,總喜歡讓人提心吊膽的惡人…如果你真的能知道我究竟承擔了多大的壓力……」

  「我知道的。」

  輕飄飄好像幻聽似的話語聲,卻讓女伯爵渾身一顫。

  那是…那聲音…是從身後……

  「不可能的。」瞪大了雙眼,夏洛特拚命抑制著自己回首的衝動:「你…洛倫…你現在,現在應該還在……」

  「山岩堡。」那聲音笑道:

  「沒錯,我在那裡見到了第一位都靈,或者說未來騎士王的父親;稍微有些意外…我原本以為他是個相當殺伐果斷的傢伙,萬萬沒想到居然是個很溫柔的男人。」

  「那是自然…都靈家族的始祖,肯定比某個總讓人提心吊膽的傢伙強一萬倍!」

  咬牙切齒的夏洛特將雙手按在身前,肩膀微微顫抖:

  「艾茵呢?」

  「和羅蘭在一起,他倆很合得來或者說,艾茵和誰都能合得來,呃…我就不一樣了。」

  「你還知道!」

  「我當然知道,羅蘭是個很聰明的孩子。」

  「他是個小混蛋!」

  「怎麼能這麼說?他只是還太小了,每個孩子都要有段無憂無慮的時光。」

  「不要拿你的無恥和下線,來衡量未來的拜恩公爵和騎士王!」

  「所以我就說了,夏洛特你太拘束了,不要讓自己背負太多的重擔。」

  「還不是因為某個混蛋不負責任?!」

  「然後你就認定這個不負責的混蛋,忘記一定會回來見你的約定了?」

  「你這個混蛋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死死攥著雙手,貝齒緊咬的夏洛特看向地面。

  幽靜的大廳,甚至能聽見她的心跳。

  「為什麼不回頭?」那聲音笑著問道。

  「我……」

  「該不會是擔心我會消失,這一切都只是你自己的幻覺吧?」

  「怎麼可能?!」夏洛特矢口否認。

  「那是為什麼?」

  「是因為…因為……」夏洛特漲紅了臉,自暴自棄的跺跺腳:「好吧,你贏了!你說對了,我就是因為擔心這一切都只是幻覺,擔心你只是……」

  話音戛然而止。

  慌亂的夏洛特感受著脖頸後傳來的溫度,顫抖的雙手被緊緊握住。

  站在她身後的黑髮巫師,眼角裡帶著一絲笑意:

  「是不是幻覺,你親自確認一下不就行了?」


(全書完)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9-9-10 12:1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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