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巫師自遠方來 作者:空痕鬼徹(已完成)

 
Babcorn 2018-10-10 20:23:0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2 609559
Babcorn 發表於 2019-6-2 15:58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三把刀

  當寶石河上的戰鬥以帝國艦隊“自爆”和亞速爾精靈全線潰退而落幕之後,整個帝國大軍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拜恩軍團的身上。

  所有人——甚至包括布蘭登和怒火堡伯爵艾克特,都希望靠精銳的拜恩騎士和長槍方陣打開缺口,然後迴旋側擊亞速爾精靈的偏師側翼,來一次完美的“旋轉門”戰術。

  但可惜的是,對面的羅德里亞·亞速爾在某種意義上,和布蘭登·德薩利昂是同一種類型——特別善於不讓敵人得逞,做出某些完全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拔刀——殺敵!”

  “衝啊,為了羅德里亞·亞速爾殿下————!!!!”

  震顫心神的咆哮聲在亞速爾精靈的左翼陣地炸響,數以千計的精靈武士們抽出佩刀,硬生生頂著漫天而降的烈焰與石砲,怒吼著向帝國的右翼陣地撲來。

  在完全沒有預兆的情況下,作為右翼前鋒的阿爾勒人成了帝國上下,第一個和精靈接戰的軍團。

  呼嘯而過的鐵弩箭帶起一片片血雨腥風,轟鳴墜地的石砲在地面炸開一個又一個泥坑,噴灑而出的火油點燃了大地,捲起了覆蓋大半個戰場的滾滾濃煙。

  怒吼著咆哮著的精靈武士們在煙塵覆蓋的戰場中狂奔而過,如同鬼魅一般從漆黑的濃霧中衝出,迎面撞上了早已蓄勢待發,得到中軍號角聲警報,架起弩陣的阿爾勒軍團。

  一輪弩箭過後,拋下數百具屍體的精靈武士們狂風掠境般衝進了阿爾勒軍團的陣線中,與揮舞戰斧砍刀的阿爾勒戰士們絞殺在了一起。

  然後阿爾勒人立刻就發現了,眼前的這幫精靈武士和過去他們見識過的,好像有點兒不太一樣。

  即便輕裝上陣,大部分亞速爾精靈戰士們依舊會身披甲冑,有的甚至會裝備能充當盾牌和鈍器的金屬臂甲,以及不怎麼影響視線的頭盔。

  但這幫精靈武士除了一身寬袖布袍和不知道有用還是沒用的草帽外,居然沒有穿戴任何護具,取而代之的是他們手中比尋常精靈武士更鋒利,更輕盈的亞速爾長刀。

  兩把!

  劈斬、穿刺、揮舞…利刃與戰斧、甲冑與盾牌碰撞交錯的清脆聲響,與淒厲的慘叫和血肉撕扯的聲音交織在煙霧籠罩的戰場上。

  沉重的斧頭與戰刃,跟不上精靈武士們手中凌厲的快刀;往往只是眨眼間的功夫,一名揮舞雙刀的精靈武士就已經殺穿了整個百人隊。

  剽悍的阿爾勒巨怪獵人們只能捂著被撕開的脖頸,徒勞的哀嚎倒地。

  五分鐘,阿爾勒軍團第一陣列的建制就已經完全崩潰,而且還有被敵人殺穿陣線的跡象!

  不斷有阿爾勒戰士們撐起盾牌圍成一圈,想靠著圓形盾牆逃過一劫,但那是痴心妄想——掠過的身影踏著盾牌,縱身一躍便跳進了盾牆中央。

  當長刀再次揮舞,十幾具屍體便隨著飛濺的鮮血向周圍“散開”。

  鮮花綻放!

  中軍戰旗下,看著在精靈衝擊中開始出現動搖,甚至是節節後退的阿爾勒軍團,臨時擔任掌旗官的守夜人愛德華扭頭看向布蘭登:“陛下,右翼動搖,是不是要讓後備軍的騎兵……”

  “冷靜冷靜,我的掌旗官大人,別緊張啊你怕什麼呢?”

  隨意擺擺手打斷守夜人的布蘭登很是波瀾不驚,甚至有些不耐煩道:“右翼陣地有精銳的艾勒芒軍團擔任主力,有洛泰爾弓箭手擔任輔助,不會崩的!”

  “但是……”

  “哎呀,給我們的阿爾勒大公一點信心行不行,我很看好他的——或者說,我很看好一個流氓的職業素養,該撤退的時候他絕對不會有任何猶豫。”

  布蘭登一臉的淡定從容:“這樣吧,傳令讓一支五千人後備波伊驃騎兵向右翼移動,加強一下他們的機動力,必要時掩護撤退…算是以防萬一了。”

  “……遵命。”

  看著自己主人那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守夜人也只能選擇接受。

  直至轉身去傳令的愛德華走遠了,布蘭登翻了個白眼:

  “諾蘭·厄德…你要是真能行行好英勇就義,我可能還會謝謝你呢!”

  說完忍不住“嘁!”一聲的布蘭登二世,手中佩劍凌空一揮。

  “鐺——!”

  火花閃過,雪亮的刀鋒彈開了飛來的箭矢;下一秒,雙刀輪舞的精靈武士邁步一躍,撲向拚命掄起戰斧的諾蘭·厄德。

  “鐺——!”

  寒光閃過,沉重的木柄一分為二,垂直落地的斧頭險些將阿爾勒大公開了天靈蓋。

  “兔爺!兩把刀了不起啊?!”

  罵罵咧咧的阿爾勒大公靈活的躲閃著迎面揮來的雙刀,拿著被削斷的木柄從刀光間的縫隙刺出:“兩把刀了不起啊,有本事你用三把刀啊!”

  “鐺——!”

  刺向面門的木柄,被擋住了。

  冷笑著仰起頭的精靈武士,露出了用牙咬住的第三把短刀。

  鋒利的刀鋒,卡住了木柄的前端。

  阿爾勒大公渾身一怔,對面的精靈武士咬牙用力一甩,短刀和木柄一起飛了出去。

  手無寸鐵的諾蘭·厄德本能後退,同時將右手伸向腰間的刀柄;可精靈武士的雙刀更快一步,撕裂空氣的淒厲聲迎面撲來。

  撲通!

  堪堪躲開了致命斬擊的諾蘭·厄德撲倒在地,一臉驚恐的死死盯著那舉起刀刃的精靈武士,還有那雪亮如明鏡般的刀鋒。

  “公爵大人?!”

  一名察覺到動靜的阿爾勒獵人驚恐的叫喊一聲,舉起盾牌瘋了似的朝精靈武士撲上去:“住手!你不能……”

  “噗——!”

  刀鋒貫穿了盾牌,從阿爾勒獵人的後背透體而出,鮮血噴湧。

  渾身一震的阿爾勒獵人瞪大了眼睛,用最後一絲力氣攥住了刺入身體的刀刃,死死的站直身體,一動不動。

  “公、公爵大人我…我抓、抓住他了,您快……”

  沒有絲毫遲疑,諾蘭·厄德果斷起身從獵人手裡搶過重弩,抬手就是一箭。

  “鐺——!”

  火花閃過,冷笑的精靈武士輕而易舉的再次彈開箭矢。

  面不改色的諾蘭·厄德一邊繼續張開弩身一邊後退,從腰帶上取下一枝綁著引火劑罐子的箭矢。

  填裝、上弦、瞄準、射擊。

  一氣呵成。

  “轟——!!!!”

  精靈武士再次揮刀招架的瞬間,與刀身碰撞的引火劑瞬間爆炸,如清水般潑灑而出的烈焰,噴湧向他的面門。

  “啊啊啊啊啊——!!!!”

  頭部著火的精靈武士哀嚎著慘叫倒地,易燃的布袍和皮肉的油脂成了最好的燃料,讓烈焰以極快的速度燒遍全身,成了團在地面上不斷“跳動”的火球。

  “招架啊,有本事接著招架這個啊,雜碎!”

  隨手扔掉手裡的重弩,諾蘭·厄德冷哼著朝“火球”啐了口:

  “阿爾勒,向我集結!全線——後!撤——!”

  在扔下數百具屍體之後,阿爾勒軍團果斷迅速的收縮兵線,向後撤退;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的亞速爾精靈左翼軍,還在繼續向前推進,以至於和另外兩翼完全脫節,單獨撞進了帝國大軍的右翼防線上。

  率先“迎接”他們的,是洛泰爾的弓箭手們。

  洛泰爾人的弓箭技藝舉世聞名——潛伏在丘陵後方和樹林中,舉著射鷹戰弓的洛泰爾弓箭手,用最瘋狂的快速射擊為這句話證明。

  呼嘯而至的箭矢猶如瓢潑大雨般從天而降,散陣衝鋒的精靈武士們哀嚎著一個又一個倒下,但更多的卻已經衝了上來;來不及撤退的洛泰爾弓箭手和古木森林戰舞者們一起揮舞著長矛和投槍,與敵人交戰。

  樹林和破碎的高地中無法組成堅固的盾牆或者長槍方陣,但戰舞者和洛泰爾士兵們也根本不需要這些;他們邊打邊撤,利用破碎的地形和樹林快速機動;

  而負責掩護陣線的艾勒芒獵人與洛泰爾步戰騎士也隨著交戰面擴大,紛紛投入戰鬥;狂呼酣戰的精靈雙刀武士們猶如潮水般湧入戰場,然後在滾滾煙塵、森林與丘陵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雙方在樹林中交戰,在高地下交戰,在丘陵上交戰,在煙霧中交戰,在一切他們看見的,聽見的,咆哮的,吶喊的,廝殺的…所有一切可以站立的土地上交戰。

  整個右翼戰場已經徹底陷入一片混亂,視線被樹林遮擋的雙方都在開始的交戰後,迅速陷入了各自為戰的狀態,靠著戰旗和對身邊熟悉的人分辨敵我。

  一群潰敗被裹挾著撤下來的阿爾勒戰士,迎面碰上了前來接應他們的古木森林戰舞者;被精靈武士嚇得半死的阿爾勒戰士以為自己中了埋伏,驚惶中“果斷”下令射擊;

  結果沒等他們舉起重弩,突然蹲下身的戰舞者們露出了藏在身後的洛泰爾弓箭手;一輪攢射結束,潰敗的阿爾勒戰士和後面追擊的精靈雙刀武士們紛紛倒地。

  與此同時,原本應該重組整形的阿爾勒軍團,不斷的化整為零讓精靈武士們追趕不及;一邊潰逃一邊不斷拋下拖住敵人的小股戰力,主力則迅速穿過了洛泰爾軍團的陣地,一頭撞上在後方嚴陣以待的艾勒芒精銳軍團。

  “回去!”

  鐵青著臉的尤利·維爾茨,冷冷地盯著面前狼狽不堪的諾蘭·厄德:“阿爾勒軍團原地重組陣線,從陣線最右側重新投入戰鬥,側擊敵軍!”

  “你瘋了吧?!”

  漫天的喊殺聲中,剛剛僥倖活下來的諾蘭·厄德一臉蒼白,衝著艾勒芒大公咆哮:“現在敵人右翼都已經衝上來了再讓我回去,你是打算讓我們白白送死?!”

  “我犧牲了將近近千人,全部都是阿爾勒最優秀的戰士…用他們的命當誘餌讓敵人和主力脫節;現在你只需要派出輕騎兵從側翼衝鋒…尤利·維爾茨大人,我們就能拿下這場戰爭的第一個勝利!”

  面不改色的尤利·維爾茨昂首挺胸,用僅剩的一顆眼珠盯著他,冰冷的目光讓諾蘭·厄德渾身發毛。

  他抬起頭在周圍環視一圈,視線立刻停在了一個波伊騎兵身上:“你!你是布蘭登殿…陛下派來的騎兵軍官是嗎?”

  “是!”波伊騎兵點點頭:“在下是大波伊領的貴族,添為薩莉卡·約拿大公的……”

  “不用再說了,閣下你立功的機會到了!帶著你的騎兵從側翼迂迴,將右翼的亞速爾精靈統統撕成碎片,我們就能……”

  “住口——都給我閉嘴!”

  硬生生搶斷了諾蘭·厄德的尤利·維爾茨·上前一步,掃了眼剛想離開的騎兵軍官:“我才是右翼軍團的統帥,在得到我的命令之前右翼的後備騎兵不准動!”

  “右翼的任務是拖住敵人,在得到埃博登城內傳來的信號之前站穩腳跟——我們不是在為了一軍的存亡,一時的勝負而戰;我們是在為帝國的命運而戰!”

  “所有騎兵一個都不准出現在戰場上——明白嗎?!”

  “明、明白!”

  波伊騎兵單膝跪地,低著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至於您…閣下,我給您兩條路選。”對著臉色難看到極點的諾蘭·厄德,尤利·維爾茨冷冷道:“讓您的阿爾勒軍團和艾勒芒軍團一齊出擊,配合洛泰爾軍團守住陣地,您就是成功誘敵,為戰局贏得轉機的英雄。”

  “否則…您就是臨陣脫逃的潰兵,我以聖十字的名義向您保證,拼著右翼騎兵暴露的風險,我也要將您的阿爾勒軍團殺得一個不剩!”

  “現在告訴我…您是否準備背叛帝國了?!”

  看著那眨也不眨的銀灰色瞳孔,鐵青著臉的諾蘭·厄德不由得打了個冷顫,緊抿著嘴從牙縫裡吐出一句話:

  “尤利·維爾茨…你是真的巴不得我死對吧?”

  他聲音壓得很低,只有二人能聽得見。

  “恰恰相反,您必須活著——或者說,只有赤膽如一的阿爾勒大公活著,對帝國忠心耿耿的阿爾勒公國,才能遏制野心和慾望不斷膨脹的拜恩人。”艾勒芒大公冷冷道:

  “是按照皇帝給您設好的道路去恥辱的死,還是成為帝國的英雄榮耀的活…您自己選一個。”

  說完,頭也不回的尤利·維爾茨帶著艾勒芒騎士奔赴戰場,將一臉錯愕莫名的諾蘭·厄德扔在原地。
Babcorn 發表於 2019-6-2 15:58
第三百一十五章 王庭衛軍

  “咚————————!!!!”

  一道黑影在洛倫身側轟然墜地,轟鳴與磚石粉碎的聲響中,地面隨那黑影整個塌陷了下去。

  下一秒,那裹挾著煙塵和碎石瓦礫的黑影再次“動”了起來,向著他的方向掃來。

  根本沒有時間思考!

  扭頭狂奔的黑髮巫師幾乎是在貼著那黑影賽跑,憑著僅僅快出一線的速度或者說敏捷不被它捲起的煙塵和瓦礫吞噬,直至…自己迎面撞上去的牆壁擋住去路。

  “砰!”

  轟然間黑影終於停了下來;待到煙塵散去,藏在黑暗中,眨動著灰藍色雙眸的墨藍巨龍艾奧利特探出龍首,看向牆壁上被它砸出來的陷坑,碾過的殘垣……

  什麼也沒有。

  “轟————————!!!!”

  憤怒的墨藍巨龍仰天咆哮,雷鳴般的怒吼震盪著九芒星巫師塔和大地;每一根廊柱,每一處廢墟,每一塊磚石和磚石後的泥土…都在這龍吼聲中,震顫,哀鳴!

  怒不可遏的它開始不再有目標的攻擊,而是瘋狂的用爪子,用死亡黑影般的龍尾,用滿是骨刺的雙翼拍打、撞擊、敲砸、踐踏著每一個它能碰到,能看見的地面與角落。

  “砰!砰——!砰————!!!!”

  轟鳴聲中,巫師塔搖搖欲墜。

  躲在牆下廢墟裡的洛倫,疲憊的長出一口氣。

  累啊……

  雖然也能猜到絕對不會那麼容易,但偏偏撞上的卻是自己現在最不擅長對付的類型。

  巨龍、邪神軀殼、墜落的邪神、食人魔…對付這幫“大型敵人”,黑髮巫師有著十分豐富的經驗,甚至到了能出書的地步。

  不要說是復活的巨龍,就是把某個食人魔邪神麥茲卡拉出來再鞭屍一次,洛倫也有信心穩贏…但那是以前,可現在……

  “…可現在,雖然親愛的洛倫並非真的打不贏復活的巨龍,可卻因為開啟第二閥門之後不得不封鎖自身的力量,加上過去的高階魔咒也統統不能用了,而受到了諸多限制。”

  相比較狼狽不堪的黑髮巫師,至少幹淨直接了十倍的金發少年一邊開口,一邊出現在他身側,抱著腿“乖巧”的坐在旁邊:

  “現在的洛倫不害怕使用虛空之力的邪神,不害怕完全依靠虛空之力驅動的魔物,哪怕是高階魔咒從天而降,也能面不改色的用臉接;”

  “可偏偏…這種雖然靠著虛空之力驅動,但完全依靠蠻力,擁有巨大身軀的怪物,成了洛倫的絕對剋星!”

  “並非不敵,卻會讓過程變得無比麻煩,浪費時間;而親愛的洛倫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說完的阿斯瑞爾燦爛一笑,猩紅的眸子閃爍著純真的顏色。

  再次深吸一口的黑髮巫師,已經懶得露出任何表情了:“你還能變得更討厭一點嗎?如果可以的話,我就能一點猶豫都沒有的掐死你了。”

  “嗯…掐死太疼,太慢,阿斯瑞爾更喜歡斬首。”金發少年笑了笑:“但如果可以死在洛倫的懷裡,阿斯瑞爾也不介意……”

  黑髮巫師立刻打住:

  “你到底想說什麼?”

  “阿斯瑞爾想說的是…這是個絕好的機會。”翹起食指的金發少年,指了指廢墟外那個還在瘋狂破壞的巨龍:

  “借助《舊經》中聖十字的智慧,真正掌握第二閥門的力量是打敗它最好,也最快的辦法——要麼成功,要麼失敗,親愛的洛倫都不會再有第二次的機會了。”

  砰——!

  話音落下的剎那,崩裂的碎石砸開了廢墟正上方的瓦礫,暴露了洛倫的位置。

  微笑的阿斯瑞爾一邊沖洛倫揮手,一邊帶著“我相信你”的微笑消失在了空氣中。

  有那麼一瞬間,洛倫感覺自己就快下定決心要掐死他了。

  “轟————————!!!!”

  空氣中迴蕩著巨龍艾奧利特嗜血而興奮的吼聲,在震盪中不斷發出哀鳴的九芒星巫師塔,已經搖搖欲墜。

  “咚——!!!!”

  轟鳴炸響的瞬間,藏身的廢墟已經在龍尾下化作塵埃;幾乎同時,咆哮的巨龍張開利爪,向空中一個急速飛過的“黑點”揮去。

  “鐺!”

  綻放的火花在空中一閃而過,被命中的黑髮巫師從空中急速“墜落”,靠著釘在地上的“曙光”大劍,才勉強站穩身體。

  “話說的…好像我還有的選一樣。”

  無奈的嘆息一聲,單手拔出“曙光”的黑髮巫師翻了個白眼,迎向煙塵中怒吼的巨龍。

  ………………………………

  埃博登城外,中央戰場。

  在亞速爾精靈左翼脫離陣線,和帝國的右翼混戰之後,背靠埃博登城的精靈小王子,羅德里亞·亞速爾短暫遲疑了一分鐘。

  就在剛剛雖然只有一瞬間,但他的確看到一支帝國人的騎兵向右翼陣線移動;但到現在為止,這支騎兵都還藏在丘陵後方,沒有任何要出動的跡象。

  為什麼?

  明明只要出動騎兵,就能輕鬆擊潰自己的左翼軍團了!

  對面敵人的“不作為”,讓精靈小王子有些犯難——陷入混戰中的左翼軍團固然陷入混戰,但只要再投入一支精銳,甚至是全線壓上將左翼重新整頓起來,就能攻陷敵人的右翼。

  但…這個看起來很好完美的計畫,實在是太像陷阱了。

  隊列整齊,陣型密集的全線壓上固然很好,但對面的帝國人有巨龍,有浮空城,有能打兩公里遠的“超級發射器”——無腦的沖上去,簡直形同自殺。

  等等,難道說他並不急於擊敗自己,而打算和自己耗下去嗎?

  詫異的精靈小王子扭過頭,看向身後的埃博登城。

  “殿下,埃博登港口方向告急!疑似有一支帝國人軍隊已經從港口方向突襲,潛入城內!”

  “什麼?!”

  “幾支留守的後備軍正在全力與敵人交戰,但對方實力很強,多個武士小隊已經覆滅;肯定殿下盡快派遣援軍,否則無論帝國人的目的是什麼,都將無力阻攔!”

  話音落下,被委以重任派來求援的精靈武士抬起頭,焦急萬分等待著羅德里亞的決定。

  面不改色的精靈小王子除了沖埃博登方向快速眨眨眼外,一切如常。

  “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顫抖的雙手和打瓢的嘴唇,暴露了他此刻的真實想法。

  實事求是的講,打從一開始小王子就沒太把這個計畫當回事——不穩定是一方面,一個超級炸彈埋在自家老巢下面,動腦子想想就知道這絕對是能不用就不用,萬不得已才拿來當成威脅訛詐的。

  另一方面…出於本心,精靈小王子完全不覺得自己會到這種山窮水盡的地步。

  沒錯,帝國人很強,他們有巨龍,有浮空城,有騎兵有“超級發射器”…但戰爭的單位是“士兵”,是站在泥濘的土地中,揮舞最普通的武器和敵人戰鬥的“士兵”,他們才是一場戰鬥乃至戰爭的基石。

  而比較“士兵”的整體水平,訓練和默契程度,以及對命令的絕對貫徹,亞速爾精靈…有著壓倒性的優勢。

  即便是帝國精銳,在精靈武士大軍面前也就勉強能將戰損控制在一比一的程度;之前幾輪大戰,帝國人最能打的主力軍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剩下被他們成為“徵召軍”的垃圾,除了拖延時間外,不會有任何改變。

  甚至包括之前“節節勝利”的帝國,最多也只能稱之為“慘勝”而已。

  埃博登之戰,廢掉一個公國,拖垮了半個帝國;

  血骸谷之戰,拜恩精銳…尤其是核心的重裝騎士,傷亡過半;

  斷界山之戰,陣亡一位皇帝;

  深林堡之戰,洛泰爾幾近崩潰,無力再戰;

  帝都保衛戰,東西薩克蘭被戰火蹂躪,元氣大傷——可以說帝國的每一次“勝利”,代價都遠遠超過了他們所付出的。

  打破平衡的關鍵在於上線,勝利的基石在於下線…擁有數量充足優質戰力的亞速爾精靈,從一開始就立於不敗之地。

  而“費盡心思”挖的陷阱,只是為了試探性的坑一下,同時多一張能打出去的底牌而已,根本沒指望對面能乖乖上當。

  但現在…恍然大悟的小王子,終於能明白之前帝國人“詭異”的動向究竟是因為什麼了。

  同歸於盡的艦隊,是為了給潛入城內的隊伍做掩護;

  不肯動員的騎兵是為了拖住自己的兵線,讓戰局陷入僵持狀態為了城內爭取時間;

  總之對面的帝國人好像真的把這個“威脅”當成一回事了,十分的忌憚自己會發動這玩意兒!

  唯一的問題在於精靈能明白這東西的恐怖,但帝國人怎麼會知道的?

  太奇怪了,但也太驚喜了!

  真不敢相信他們居然還會真得上當,而且連懷疑都沒有懷疑一下——難道是自己有這種超能力似的天賦,越不相信什麼,什麼就會變成真的?

  這麼說的話,對面可能也打著和自己猜測結果一樣的目的…如果自己沒有判斷失誤的話…洛倫·都靈和那個帝國皇子大概是要將計就計,將這個煉金炸彈變成能夠反過來要挾自己,或者一舉幹掉自己的關鍵。

  投入了這麼大的資本,要是沒有這種程度的結果那是絕對不可能的;而如果對自己的計畫沒有信心,洛倫·都靈也不可能親自投入到這種堪稱送死似的計畫。

  “殿下,事關王庭,請您盡快下令!”

  還在焦急等待的精靈武士忍不住道:“若您准許,在下可帶領一隊武士,為殿下剿滅那些可惡的帝國……”

  “不不不,你盡力了。”精靈小王子擺擺手打斷對方:“回去告訴他們,你們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不要再理會那一小撮的帝國人了。”

  “可是……”

  “對他們我自有準備,用不著你們再去瞎操心——記住,你們只需要服從我的命令就可以了,服從懂不懂,不懂的話我可以教你啊!”

  “這樣吧,好好看,好好學,我說一句你說一句,我說…用不著瞎操心了,你說‘是’;來,一!二!三……”

  “……是。”

  不敢多言的精靈武士帶著滿心焦慮,畢恭畢敬的退下。

  搞定了下屬的精靈小王子重新將目光轉向戰場,拚命抑制著嘴角上揚的衝動。

  來吧…來吧…不用再繼續磨蹭下去了。

  既然雙方都已經拿出了家底,甚至做好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準備,那就乾脆點;真的用這一場戰爭,決定彼此的命運。

  讓我一口氣打垮你們,殲滅你們吧!

  “傳令王庭衛軍,在中軍陣列集中全線壓上,配合弓箭武士,擊潰帝國人的盾牆!”

  “遵命——!”

  伴隨著鷹嘯般的號角,晃動大地的踏步聲在精靈小王子身後響起。

  陣列打開,八千王庭衛軍踏著沉重的步伐進入戰場。

  他們帶著金屬頭盔和宛若邪神般的面甲,魚鱗般的甲片和低襯的鏈甲覆蓋全身;手臂和小腿處則是近似於拜恩騎士甲造型的脛甲和臂甲——從頭到腳,密不透風。

  而他們手中的亞速爾長刀,造型足足有普通精靈武士兩倍還大;堪比雙手大劍的重型長刀,刀背厚重到足以充當戰錘的地步,刀柄則比一般的大劍還要更長;兩公尺的長度完全可以當做長槍使用。

  臨近盛夏的陽光照耀下,鏡面般的甲冑與刀身熠熠閃光,就像是流動的黃金一樣。

  這支早在攻陷埃博登之後,精靈小王子便開始著手組建的“王庭衛軍”就是他專門針對帝國盾牆和騎兵而準備的底牌。

  僅穿戴輕便甲冑,裝備弓箭、盾牌和亞速爾長刀的“弓箭武士”,則作為這支“重裝軍團”的補充,提供輔助和投射力量。

  他們的任務,是儘可能騷擾和阻止敵人輕騎兵的突襲,掩護王庭衛軍側翼——帝國的輕騎兵有多麼“可惡”,布蘭登已經深切體會過了…不止一次。

  將這支軍團派上戰場,就意味著總攻正式開始!

  “武士們,拔刀——迎敵!”

  “為了羅德里亞·亞速爾殿下——!!!!”

  看著吶喊著,向中軍壓上的王庭衛軍,精靈小王子的臉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不太規整的牙齒閃爍著滲人的寒光。
Babcorn 發表於 2019-6-2 15:58
第三百一十六章 驚喜?!

  埃博登之戰,正午。

  驕陽之下,被滾滾濃煙覆蓋,燃燒的,溢滿鮮血的戰場只剩下零星爆炸與呼嘯的轟響。

  原因很簡單——整整一個小時的光景,雙方所有的投射武器不是打光了彈藥,就是在爆炸中變成了一堆廢銅爛鐵。

  取而代之是沉重的,凌亂的,暴風雨般響徹整個戰場的踏步聲。

  “轟……轟……轟…………”

  冰冷的鐵靴踏在被烈火燒灼,被鮮血浸透的泥土;那聲音不像薩克蘭軍團或者拜恩長槍方陣般整齊劃一,卻同樣令心神顫慄,令大地震盪。

  “轟……轟……轟…………”

  八千王庭衛軍,三千弓箭武士如流動的潮水般,平舉著手中的利刃長弓,閒庭漫步般靜默著,向帝國一方的中軍壓上。

  “射擊軍,展開陣列——!!!!”

  漲紅了臉的卡爾·科林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吼出的命令,彷彿這樣能讓他稍微感到一點點安心似的。

  面對眼前明顯是敵人精銳的陣勢,即便經歷了多次大戰的他還是不免有一絲慌亂。

  與此同時,察覺到敵人變動的帝國統帥德雷西斯,立刻吹響號角——六個旗團,三千重裝軍團老兵開始向前挺進,作為中軍先鋒迅速在射擊軍的正後方展開陣型,組成一道狹長的盾牆。

  他們的任務是在射擊軍撤退時,為這支強力的投射軍團提供短暫的掩護。

  而在中駿兩翼,伴隨著捲起的煙塵和轟鳴的馬蹄聲,兩支波伊遊騎兵衝出陣列向射擊軍兩翼集結,耀武揚威的波伊騎士們嗜血的咆哮著,揮舞著手裡的戰弓和馬刀,人嘯馬嘶之聲不絕於耳。

  不到一刻鐘,緊張的德雷西斯便已經做好了迎戰準備。

  但就在此時,前進的亞速爾精靈大軍陣列中,突然傳來一陣歌聲:

  “我們今日高聲唱……

  痛飲陳年釀;

  酒杯乒乓響;

  痛哭親友旁……”

  開始時還只是隱隱約約的聲音,眨眼間便彷彿海浪般“席捲”了整個戰場,聲音越來越恢弘,嘹喨:

  “痛飲陳年釀;

  酒杯乒乓響;

  痛哭親友旁;

  親愛的心上人啊……

  我們要出征;

  出征薩克蘭——!”

  被滾滾濃煙籠罩的戰場上,隨著歌聲越來越近,踏著沉重步伐的亞速爾精靈大軍,已經出現在他們幾十公尺開外,咫尺之遙的距離。

  “親愛的心上人啊……

  我們要出征;

  出征薩克蘭——!

  我們要出征薩克蘭;

  薩克蘭——!薩克蘭——!薩克蘭——!……”

  ……帶著一絲忐忑和不安的卡爾·科林死死盯著那唱著“殺人歌”迫近的精靈武士大軍,拚命抑制著內心的恐懼和衝動。

  他不能恐懼,因為周圍每一雙眼睛都在死死地盯著他;

  他不能衝動,因為所有人都把自己活命的希望和送死的決心,寄託在他身上。

  “射擊軍,八十公尺,齊射——!”

  伴隨著戰場上一閃而過的白光,爆炸的轟鳴與慘叫倒地的身影,等候多時的波伊驃騎兵們爭先恐後的咆哮著,撲向王庭衛軍的陣列。

  率先迎接他們的,是弓箭武士們絲毫不遜於射擊軍的齊射。

  如蝗箭雨紛紛落下,在馬蹄捲起的塵埃中濺起一片右一片的血霧,從馬背摔落的波伊騎兵們,和他們的坐騎一起消失在了煙塵之中。

  不知從哪兒傳來一聲長嘯,集群衝鋒的驃騎兵們迅速散開,奔馳的駿馬在兩軍之間捲起陣陣煙塵,遮天蔽日。

  “噗!噗——!噗噗噗……”

  數以百十計的黑影不間斷從煙塵中飛出,從陣列間的邊緣,盾牌的縫隙間沒入弓箭武士們的陣線中。

  慘叫聲此起彼伏,原本堅固的盾牆在無孔不入的箭矢面前變得脆弱不堪。

  而與此同時,那狂風般呼嘯而至的馬蹄聲,還在不斷的迫近。

  架起盾牌的弓箭武士們還沒有正面迎敵,就已經在驃騎兵們的迴旋射擊前有了要崩潰的跡象!

  和數百年前曾經交鋒過的“黑色城牆”相比,亞速爾精靈的盾牆在這幫剽悍的騎射手面前,根本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下一秒,狂呼酣戰的驃騎兵們拔出騎兵矛和馬刀,猶如怒潮般席捲而下,毫不掩飾的直接衝進了亞速爾精靈的陣列。

  劈砍、衝撞、突刺……正面撞上波伊驃騎兵們的精靈武士們,他們的陣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的迅速崩潰瓦解;面對一擊即走,毫不停留又往來如風。

  馬蹄踐踏之處,儘是鮮血!

  被擊垮的精靈弓箭武士們拋下袍澤的屍骨,迅速後撤;而酣暢大勝的波伊驃騎兵們卻沒有服從身後傳來的號角,而是重新集結起來,繼續進攻。

  “殺光長耳朵——!!!!”

  嗜血的咆哮聲在煙塵中炸響,揮舞彎刀的驃騎兵們狂呼酣戰著,直撲王庭衛軍的兩翼。

  砰——!

  駭人的巨響聲中,倒下的不是王庭衛軍,而是波伊的驃騎兵!

  堪比雙手大劍的亞速爾長刀連人帶馬,撕成碎肉;鋒利的刀尖從戰馬前胸貫穿,順帶著捅進了騎兵的軀幹。

  全身披甲的王庭衛軍們散開陣型,腳踏大地,用掄舞的長刀將每一個膽敢衝進他們陣列的騎兵絞成碎片!

  煙塵之中不斷傳來騎兵墜馬、落地,血肉橫飛的慘叫;倒地的騎兵們被狂奔亂跑的坐騎來回踐踏,後排的騎兵撞上前排停下的袍澤,一齊跌入死亡的刀鋒之下。

  而王庭衛軍們則依舊保持著陣線,不論驃騎兵們如何來回的衝殺,用箭矢騷擾。馬刀劈砍,坐騎衝撞…永遠保持著那不緊不慢的推進步伐,劊子手般斬殺著每一個膽敢站在他們面前的敵人。

  精銳的波伊驃騎兵們,幾乎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告訴身後的袍澤——這幫全副武裝揮舞大劍的精靈武士,側翼什麼的根本就不存在!

  付出了近半傷亡的代價後,徹底士氣崩潰的驃騎兵們掉頭向後方撤退,直接沖上了射擊軍的兩翼。

  無情的卡爾·科林果斷下令,向潰敗的驃騎兵集火射擊,同時迅速收攏兵線,一邊堅守陣地一邊做好撤退準備;

  而死傷過半又被自己人一通齊射的驃騎兵,慌不擇路的四散奔逃。

  “這幫不聽指揮的老牧民!”

  看著潰散的波伊驃騎兵滿戰場的逃竄,甚至有幾個傻子衝到左翼長槍方陣上,饒是德雷西斯自以為脾氣夠好,也忍不住破口大罵。

  但再怎麼憤怒也已經無濟於事,周圍的傳令兵們焦急萬分的看著德雷西斯,催促著他盡快下令——再不盡快派出騎兵支援騷擾敵軍,前線的射擊軍和三千老兵將全軍覆沒!

  “轟……轟……轟…………”

  震顫心神的踏步聲,讓德雷西斯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韁繩。

  他手裡還有一支拜恩遊俠騎士和帝國騎士混編的隊伍,算上自己的衛隊差不多有一千五百上下的騎兵…但這就是最後的騎兵了。

  臨時徵調二線的後備騎兵來不及,何況連最精銳的波伊驃騎兵都挺不過一輪衝鋒,德雷西斯覺得把他們派過來,除了送死之外根本毫無意義。

  不能把扭轉戰局的王牌,在這種時候就送掉。

  “傳令——讓射擊軍後撤,進入預定的坡地繼續覆蓋射擊;六個老兵旗團原地固守,後排軍團開始挺進,與敵人接戰!”

  “遵命!”

  得到命令的傳令兵們紛紛調轉馬頭,吹響號角揮舞令旗,奔向一個又一個軍團方陣。

  “薩克蘭人,前進——!!!!”

  大地開始晃動,一萬軍團老兵沉默著舉起箏型盾牌,架起戰戟,猶如上下翻動的黑色波浪般,向著步步逼近的王庭衛軍壓了上去。

  與此同時,在掩護射擊軍快速撤退的三千軍團老兵原地駐守,拚死抵抗著王庭衛軍與精靈弓箭武士的瘋狂進攻。

  一人高的亞速爾長刀迎面斬落,僅一擊便劈碎了老兵手中的箏型盾;左手折斷的軍團老兵痛哼一聲,用臂彎架起戰戟迎面刺向王庭衛軍的甲冑。

  “鐺——!”

  戰戟的槍尖點碎了最外層的甲片,卻被更下層的鏈甲擋住;被戰戟死死擋住的王庭衛軍再次舉起長刀,將刀尖刺入了老兵的面門。

  幾乎同時,他也被一旁鄉下砸落的戰戟連帶頭盔,敲碎了腦袋。

  血漿噴湧的戰場上,類似的情景不斷的上演。

  裝備和單兵戰力趨於劣勢的軍團老兵們只能靠著彼此的配合,緊密的陣型保持著最後一點點優勢,不至於在全副武裝,揮舞長刀的王庭衛軍面前一觸即潰。

  但這最後一點點優勢,也隨著敵人的推進而逐漸消亡;數百年來堅不可摧的“黑色城牆”,在敵人的進攻下猶如黃油般不斷的融化,老兵們像麥子似的一排一排的倒下。

  直至主力軍團投入戰鬥,軍團士兵們才勉強算是站穩腳跟;前赴後繼的踏著袍澤的屍骨和滿地盔甲、盾牌的碎片,咬著牙與精靈武士們廝殺著。

  撤退到緩坡上的射擊軍也重新展開陣型,與對面的精靈弓箭武士進入對射狀態;仗著有盾牌手的掩護,卡爾·科林還能抽調出一部分火力支援軍團士兵們。

  但這也就意味著射擊軍完全暴露在敵人的注意力之下…盾牌能夠阻擋箭矢,卻擋不住從天而降的石砲和鐵弩箭。

  就在射擊軍進入高地的同時,亞速爾精靈殘存的弩炮和投石機立刻向高地集火;撕裂空氣的恐怖呼嘯與土崩石飛的轟鳴中,佁然不動的射擊軍像玩具似一個接一個倒下。

  頂著敵人投射武器轟擊的卡爾·科林不僅沒有下令分散陣型,反而繼續收縮兵線,確保齊射的威力。

  屍骨鋪就的戰線上,被烈火灼燒被鮮血浸泡的泥土,在鐵靴與轟鳴聲中上下翻騰,混雜著碎裂的,看不清形狀的碎片——武器的、鎧甲的、骨頭的…完全不同的形狀,公平而不分你我的在泥濘裡攪動著。

  與此同時,帝國的右翼戰場同樣陷入了一片焦灼之中;洛泰爾人,古木森林精靈,艾勒芒人,阿爾勒人…不分你我的與亞速爾精靈武士們廝殺著——煙塵中,樹林裡,丘陵上下,一片混戰。

  戰局的天平不斷的左右搖擺,卻始終沒有真正傾向於任何一方。

  雙方打破平衡的希望,依舊在左翼。

  但偏偏戰況應該作為激烈的左翼,卻成了所有戰場中最“安靜”的一個——面對波伊與拜恩騎兵的瘋狂“挑釁”,亞速爾精死守著陣地,不為所動。

  不顧身旁衛兵阻攔的彎刀女大公,甚至直接衝到了敵人弓箭射程之內,帶著驃騎兵們一輪又一輪的騷擾,迴旋射擊甚至是假意要正面衝鋒;可精靈小王子就像是徹底死了心,要和拜恩軍團硬碰硬似的,就是堅守不出。

  面對如此頑固的敵人,怒火堡伯爵艾克特隱隱感到了有些的不對勁,但卻又很難判斷究竟是哪裡不對勁——最重要的是拜恩軍團已經全線投入戰鬥…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不可能讓已經躊躇滿志的戰士們同時接到兩個自相矛盾的命令,那樣只會讓原本固若金湯的軍陣變得混亂不堪,給敵人留出破綻…軍令如山,可不是隨便開玩笑的。

  帶著一絲絲的猶豫,艾克特依舊下令繼續向敵軍推進,同時派出更多的弓弩手,配合輕輕騎兵,一旦敵人開始有出擊的意向就騷擾亞速爾精靈的兵線,試圖讓他們發動反擊。

  “殿下,在我們右翼的拜恩騎兵已經進入三百步之內,再不盡快組織反擊的話,很有可能會……”

  “我知道,我有眼睛,而且我已經看見他們了。”

  不耐煩的打斷身後的武士首領,精靈小王子瞥了眼另一側的精靈巫師們:“準備的怎麼樣了,可以保證籠子能關住他嗎?”

  “按照您的指示,我們已經儘可能強化了牢籠的安全性和穩定性。”戰戰兢兢的精靈武士連忙回答道:“雖然可以確保必要時完成捕捉,但危險性還是……”

  “既然可以,那就動手吧!”精靈小王子一揮手:

  “是時候,給我們的老朋友‘拜恩人’一個大大的驚喜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6-2 15:58
第三百一十七章 皇帝的命令

  震顫的大地上,鐵騎聲轟鳴而過。

  狂呼酣戰的波伊騎士們揮舞著手中的騎兵矛,戰弓和馬刀,捲起翻騰著整個世界的煙塵,向亞速爾精靈的陣列衝過去。

  “衝啊,為了薩莉卡·約拿,衝啊——!”

  “殺死長耳朵,殺光長耳朵——!”

  “碾碎他們——!”

  “見識下大綠海的風暴吧,兔爺們——!”

  興奮的波伊騎士們一個個瞪著猩紅的眼睛,嗜血而奔放的吼叫著,猶如狂風般席捲而下,衝到和亞速爾精靈陣列不過咫尺的距離,耀武揚威。

  至於對面的敵人堅守不出,這根本不是什麼問題…或者說,這才是波伊騎士們眼中敵人最理想的兩種狀態之一,即固定靶和移動靶。

  要麼站著不動,要麼四處逃竄。

  和熱衷與敵人正面交鋒的拜恩騎士不同,波伊人並不擅長…或者說熱衷和敵人硬碰硬;打得過則打,打不過就跑的來與如風,才是他們的“騎士風範”。

  固守原地則迴旋騷擾,結陣據守就側翼旋擊,有序撤退就狂飆衝撞,崩潰逃竄就散陣獵殺……

  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精靈…對波伊騎士們而言,是可以讓他們隨意射擊的靶子;而一旦敵人的陣線出現了空隙,或者有了落單的倒霉蛋,那就到了可以肆意圍獵的時候了。

  在這方面,他們很有耐心。

  只有薩莉卡·約拿緊皺著眉頭,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從開戰到現在,自己這麼來來回回騷擾已經快干掉半個千人隊規模的精靈武士了,怎麼他們還能忍得住?

  印象中這幫長耳朵從來不是什麼被動死守的類型…既然如此那麼就只有兩個答案,那麼是他們欠揍,要麼……

  就是他們不懷好心的盤算著什麼。

  眉頭一挑的彎刀女大公,看向正前方。

  在亞速爾精靈軍陣的正前方,那片被沖上堤岸的河水浸泡的,泥濘的土地裡,突兀的站著一個身影。

  弓著背,垂著頭,倒拖著一把破破爛爛的刀,破爛的就像那把刀就是他自己一樣。

  他就那麼孤零零的,突兀的站在那兒,擋在驃騎兵衝鋒的道路前面。

  薩莉卡愣了下。

  就這…這個?

  這就是那幫長耳朵忍了這麼久拿出來的…秘密武器?

  薩莉卡知道亞速爾精靈們有一種叫“武士之道”的魔法,也知道他們掌握著各種各樣特殊的能力——逼著她燒了千帳城,就是這麼一幫傢伙。

  但她絲毫不覺得一個會魔法的精靈武士,能擋得住數百驃騎兵的衝鋒。

  周圍的波伊騎士們發出嗜血的狂笑,一個個興奮的掄舞起手中的馬刀,炫耀著自己的騎術,散開陣列從四面八方,怪叫著撲向那孤零零的身影。

  勇敢的波伊人,從來不拒絕欺凌弱小和以多欺少。

  “不對——是歐根,是那個殺不死的惡魔!”

  正當此時,一個參加過埃博登保衛戰的驃騎兵突然回頭,一臉驚恐的看向彎刀女大公:“公爵,我們必須趕緊撤退!”

  “什麼?!”

  話語脫口而出的瞬間,對面的“精靈武士”已經舉起了手中殘破的長刀,流淌在泥濘土地裡的河水就像活的一樣逐漸升起,在空中凝聚成成百上千的水球。

  只一個呼吸,那些“水球”瞬間凝結,變成了梭形的冰晶。

  “不!不不不不…來不及了,我們都得死在這了!”

  打了個激靈的波伊騎士面色驟然慘白,和對面同樣驚恐的同僚對視一眼,不顧一切的舉起長刀:

  “波伊人,衝鋒,衝鋒,殺啊——!”

  “殺光長耳朵——!!!!”

  騎兵們吶喊的剎那,還沒反應過來的薩莉卡就被左右的波伊騎士猛地抱住,猛地摔下馬背。

  “砰!”

  跌落在地的瞬間,耳畔就傳來兩名騎士骨斷筋折的聲響。

  但薩莉卡沒有注意到,因為還有更多的聲音遮蔽了她的耳朵。

  被撕裂的血肉,被粉碎的甲冑和利刃,嘶鳴的戰馬重重倒地,血漿不住的噴湧,慘叫的騎兵從坐騎上翻身跌落,人踩馬踏……

  怒吼、驚呼、哀嚎、咆哮、尖叫…不一而足。

  用力掰開屍體的手臂,趴在草地裡的薩莉卡緊咬牙關的抬起頭,睜大了眼睛拚命的想要看清舊經發生了什麼。

  她驚呆了。

  瀰漫戰場冰霧中影影綽綽的波伊騎士們,一個接著一個在濃霧中不見蹤影,空氣中只能聽到他們死亡前的驚呼和慘叫……

  還有被甲冑被擊碎,血肉被撕碎,人馬倒地的聲響。

  短短一刻鐘…甚至也許只有幾分鐘,冰霧中已經堆滿了波伊騎士的屍骨,而且到現在連一個活著從濃霧中衝出來,逃跑、反擊的騎兵都沒有。

  一個,都沒有!

  為、為什麼……

  這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了?

  那個精靈…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怪物?!

  驚恐的彎刀女大公被屍體死死壓在地上,不停顫抖的四肢讓她動彈不得。

  “啊啊啊啊啊——!!!!”

  瀰漫的冰霧中,撕心裂肺的怒吼憑空炸響。

    一個孤零零的身影,倒拖著一把不起眼的長刀,踏著被冰晶覆蓋的土地,一步一步的從冰霧中向她走來。

  “嗯?!”

  渾身一激靈的薩莉卡拚命的咬著牙,不受控制的發出恐懼的低吟聲,趴在屍體下不敢露頭。

  冰冷而死寂的霧氣中,她感覺自己變成了被狩獵的野兔;只要動一下,就會被殘忍無情的獵人察覺,捕殺。

  像無助的野兔那般,毫無還手之力的被捕殺。

  與此同時,連綿的馬蹄聲和步兵們整齊的踏步聲從她的身後傳來——那是拜恩軍團的援軍!

  顯而易見…在察覺前鋒出現異常之後,拜恩軍團也加快了推進的速度,做好了和亞速爾精靈大軍交鋒的準備。

  但薩莉卡·約拿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欣喜,甚至比剛剛更加害怕了。

  不…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啊!

  顫慄不止的彎刀女大公死死盯著拜恩軍團越來越近的身影,表情彷彿是在看著最最令人絕望的地獄。

  “哦…居然還敢繼續推進?看來我們的督庭首席大人任務完成的還不夠徹底啊。”

  遠處的精靈小王子死死盯著銀白色的霧氣和依舊在徐徐推進的拜恩軍團,嘴角勾起了一絲冰冷的弧度:

  “傳令——告訴我們右翼的武士們不用再繼續等下去了,前進,進攻!”

  “羅德里亞殿下?!”

    聽到命令的精靈巫師猛地回頭,一臉驚懼的看向小王子:“是不是要等歐根大人被敵人殺死,或者至少是被包圍之後再考慮進攻?現在就出兵的話,很可能會被不分敵我的歐根大人……”

  精靈巫師沒有再說下去。

  一臉錯愕的他看著貫入胸膛的刀刃,噴湧而出的血漿;抽搐著,像是不斷被擠出水的水袋一樣,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我不在乎傷亡,損失之類吧啦吧啦吧啦…無謂的東西,我真的一丁點兒都不在乎——實事求是的講如果能讓歐根穩定下來,我真的一點也不介意拿你們去喂他…但你們不能,挺遺憾的。”

  微笑的精靈小王子環視一週,被看到的精靈巫師們無不心驚膽顫:“所以不要再和我說什麼損失和傷亡,我也不是在為了某個人打這一仗的…我是為了整個亞速爾精靈生死存亡的大義。”

  “傳令右翼大軍,不要顧及傷亡,在掩護督庭首席歐根為前提下,向敵人左翼發動全面進攻——聽明白了麼?”

  “明、明白!”

  鷹嘯般的號角聲中,足足兩萬揮舞著長矛、弓箭和盾牌的精靈武士咆哮著衝出了固守的陣地,潮水般湧入戰場。

  和王庭衛軍相仿,這些不再以長刀為主武器的武士們,也是亞速爾精靈們在埃博登登陸,並且多次與帝國交戰之後的產物。

  他們使用著射距很短,但直射威力不錯並且方便使用,易於攜帶的短角弓;系在左臂上的小圓盾,可以在交戰時提供些許的掩護,並且不會妨礙到精靈武士快速機動的特點。

  而他們使用的長矛更類似“長柄加短刀”的設計,並且出於習慣依舊擁有佩刀,作為長矛折斷時的副武器使用。

  沒錯,這樣一支強調機動性,同時又能和緊湊方陣交戰的軍隊,就是精靈小王子專門用來反制擁有方陣與重騎兵的拜恩軍團的。

  與此同時,拜恩軍團後方的怒火堡伯爵艾克特看著終於不再固守陣地,發動進攻的亞速爾精靈大軍,緊皺著眉頭。

  他已經察覺到前線的波伊騎兵很可能碰上了敵人的陷阱,遭遇不測;並且十分突然,快到自己都來不及派出騎兵支援就已經全軍覆沒的地步!

  出於謹慎考慮,艾克特迅速將原本第一線的拜恩騎士召回到第二線,轉而將長槍方陣和精銳的步戰騎士壓到軍陣前沿,同時下達了進攻命令。

  咆哮的步戰騎士們率先出動,在長槍方陣的掩護下衝進冰霧,和迎面殺來的精靈武士們狠狠撞在了一起。

  濃重的冰霧中,精靈武士們咆哮著,爭先恐後的衝向嚴陣以待的長槍方陣,彷彿已經迫不及待的去死了似的。

  鋒利的長矛撕開了他們身上的鎧甲,刺穿了他們的胸膛,卻依舊無法阻止這些瘋狂的亞速爾精靈們,哪怕在臨死的前一刻也要張弓搭箭,將箭矢貫入拜恩戰士的面門。

  被擋住前進路線的精靈武士們,果斷將袍澤和槍桿一起劈碎;甚至寧可要頂著袍澤的屍體進攻,依舊迫不及待的和徐徐推進的長槍方陣廝殺在一起。

  沒有哀嚎,沒有慘叫,倒下的精靈武士們臉上甚至露出了“解脫”的,讓拜恩人十分困惑的表情,彷彿能夠死在敵人的手上是件很幸運的事情。

  這是為什麼?

  下一秒,他們就知道答案了。

  “轟——————————!!!!”

  伴隨著雷鳴般的巨響,一道火柱在左翼戰場的中央衝天而起。

  火勢之大,就連帝國中軍戰旗下的布蘭登,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驚愕的怒火堡伯爵瞳孔驟然一縮,表情露出了驚恐的顏色。

  不是因為在戰場上捲起的熊熊烈火,也不是因為全軍覆沒的波伊騎兵…而是類似的情景,能夠同時使用寒冰和烈火的精靈武士…他見過一個。

  在埃博登的戰場上!

  “是歐根!”

  中軍正後方,看到那衝天火光的艾薩克第一個反應過來:“這股虛空反應絕對沒錯…那個督庭首席,就是他!”

  “歐根…可、他不是死了嗎?!”小個子巫師一臉錯愕:“我記得很清楚,他被皎光劍正面命中,應該已經屍骨無存了才對,怎麼還會出現在這兒?!”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亞速爾精靈——另外我的艾茵·蘭德同學,你是第一次看見死人復活的萌新學徒嗎,居然還在這種時候問出這麼經典的問題來!”

  “我……”

  氣結的小個子巫師剛想反駁什麼,一旁的布蘭登連忙把她攔下:“等等等等…諸位,現在不是吵這個的時候,現在問題是該怎麼辦——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那個雜碎精靈好像還挺強的來著?”

  “沒錯,但他現在已經死了,並且應該完全是被虛空之力操縱的,也就是說想幹掉它沒有看上去那麼困難。”艾薩克擺擺手:“而且我們的艾茵·蘭德完全可以複製上一次的豐功偉績,再幹掉它一次。”

  “但是…需要有人配合。”

  “配合?”

  布蘭登楞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艾薩克的意思:“你是說…送死?”

  表情變化不定的艾薩克目光閃爍,很是含糊其辭的點點頭。

  看著這副模樣的艾薩克,布蘭登沉默…他知道對方其實並不是什麼沒有感情,對人冷漠的狂熱巫師,讓人送死爭取時間這種事情,他是不願意說出口的。

  但他還是說了,因為這是最好的辦法。

  不過…這種背黑鍋的責任,應該是自己的。

  “傳令怒火堡伯爵艾克特,立刻出擊不准拖延,盡一切可能穩住右翼的戰局。”布蘭登沉聲道:

  “告訴他,我不要傷亡數字,我只要勝利的消息!”

  “告訴他,這是帝國至高皇帝,布蘭登二世的命令!”
Babcorn 發表於 2019-6-5 13:26
第三百一十八章 我就是

  烈焰灼燒,鮮血噴灑。

  當空氣中的冰霧被滾滾熱浪蒸發殆盡的時候,拜恩的步戰騎士和方陣步兵們,終於看清讓精靈武士們不顧一切,甚至尋死般和他們廝殺的究竟是個什麼了。

  那是個長著精靈模樣,渾身覆火,揮舞著烈焰長刀的…怪物。

  “啊啊啊啊啊——!!!!”

  拜恩戰士們一個個驚愕的目瞪口呆,看著那吼叫的怪物肆意的揮舞著手裡燃燒的長刀,捲起的火舌猶如巨龍吐息般掃過戰場,瞬間吞噬了整整一個百人隊的精靈武士。

  火焰散盡之時,倒下的只有飛散的灰燼。

  而等他們從震驚中反應過來,那個“火焰怪物”已經向他們而來,燃燒的長刀高舉過頭頂,對著正前方迎頭劈落。

  “轟——!!!!”

  一道半月形的火舌從長槍方陣前沿橫掃而過,巨大的火光憑空爆炸,水滴般濺起無數燃燒的火星。

  轟鳴聲中,響起的是最最恐怖而絕望的哀嚎。

  根本沒有太多遲疑的時間,長刀在空中輕輕一揮,滾滾熱浪爆炸般向周圍擴散;刺眼的金紅色,是許多拜恩人和精靈生前看到的,最後的顏色。

  “啊啊啊啊——!!!!”

  嘶吼著的,早已完全被虛空之力操縱的歐根蹂躪著戰場,刀鋒捲起的烈焰肆意的揮舞,猶如畫家手中的畫筆,將烈焰當做墨水和顏料,向著他視線所及的一切。

  在這樣無差別的攻擊下,不論是拜恩還是亞速爾精靈都同樣傷亡慘重,震耳欲聾的爆炸和火光讓士兵驚惶,聽不見號角聲也看不見旗幟的他們,連服從命令都辦不到。

  傷亡慘重又出現慌亂的局面下,踏著燒焦大地的精靈武士們一次又一次,如同海浪般撲向在爆炸中陷入混亂,搖搖欲墜的長槍方陣。

  慘叫聲是接連不斷的…雙方的士兵都在不顧一切的向前進攻,歇斯底里的進攻,硬著頭皮頂著熊熊燃燒的火海,一臉進攻的驚恐的向敵人發起進攻。

  原本結陣交戰的雙方,在爆炸和烈焰轟鳴的肆虐之下,迅速演變成了混亂而逐漸失去秩序的面對面衝鋒——哪怕是最最優秀的統帥,也無法讓他的戰士們在炙熱的氣浪和隨時出現的爆炸中,還能保持住陣型的。

  橫掃戰場的烈焰,將每一個精靈和拜恩人都變成了瘋子,恐懼讓他們無所畏懼,只顧著衝向面前的敵人。

  “堅守陣線,不准後退!”

  瞠目欲裂的山岩堡伯爵安格特咆哮著,染血的大劍貫入精靈武士的胸膛,硬生生從肩膀處拔了出來:“殺退他們,碾碎他們,讓他們肝膽俱裂!”

  “記住!拜恩人,拜恩人…從不後退——!”渾身浴血的安格特伯爵,將手中大劍揚起:

  “現在告訴我,你們是誰?!”

  “拜恩————!!!!”

  “你們為誰而戰?!”

  “拜恩————!!!!”

  “那就殺給我看!”

  轟然作響的步戰騎士們頂著迎面而來的滾滾熱浪,向著衝鋒的精靈武士們反推回去,甚至一度鑿穿了精靈武士們的陣列。

  然後在火海之中,灰飛煙滅。

  佇立在黑底金獅子旗下的怒火堡伯爵艾克特面無表情的望著燃燒的戰場,望著在火海中一面一面被吞噬的拜恩戰旗,紋絲不動。

  不斷的有各個方陣的指揮官派傳令兵前來請戰,救援陷在戰場上的前鋒部隊;而怒火堡伯爵不厭其煩的將他們打回去,既不解釋也不斥責。

  他就一直這麼等待著,像一尊雕塑般那麼等待著。

  “這是第幾次了?”

  艾克特突然回首,看向身後的副官。

  “第七次了,伯爵。”副官望向無動於衷的艾克特,忍不住道:“光蘭馬洛斯大人的傳令兵就來了兩次,他還說如果您再不同意,他就自己去。”

  聽罷的怒火堡伯爵點點頭,沉默。

  “伯爵,下令讓蒼穹之翼和騎士們出擊吧!”

  不忍的看了眼戰場,掌旗官緊握著手中的戰旗:“再這麼下去山岩堡伯爵安格特,還有薩拉爾德伯爵,數千士兵和騎士們…他們都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您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殺光了啊!”

  激動不已的掌旗官死死盯著艾克特的臉,看著無動於衷的怒火堡伯爵,恨不得將牙關咬碎。

  一名舉著令旗的守夜人,縱馬一路狂奔到金獅子戰旗下:

  “以布蘭登二世陛下的名義,拜恩軍團發動總攻,不惜一切代價拖住敵左翼的敵人,為浮空城爭取時間!”

  “遵命!”

  微微頷首的怒火堡伯爵,表情平淡的看向已經激動到渾身發抖的掌旗官:“傳令蘭馬洛斯,讓他率領三分之一的拜恩騎士從側翼組織一次突襲,打斷亞速爾精靈的進攻節奏。”

  “蒼穹之翼的獵魔人全軍出動,盡一切可能拖住敵人的步伐,掩護第一陣列的步兵們。”

  “是——!!!!”

  看著迫不及待前去吹號傳令的掌旗官,艾克特伯爵還是忍不住暗自嘆息一聲。

  他參加過埃博登保衛戰,親眼見識過那個叫“歐根”的精靈武士是何等恐怖的存在…那可是洛倫公爵也需要做好萬全準備,全力以赴才能勉強打倒的敵人;之後更是連續兩次挨了兩發最大威力的皎光劍,才總算被幹掉。

  而現在,他讓騎士和獵魔人們去迎戰、拖住一個連公爵都感到棘手的敵人…無異於讓他們去送死,用生命和屍體去拖住敵人的腳步。

  “但…這就是我們的宿命,拜恩人的宿命——不是以勝利和頭銜,而是以犧牲與榮光,衡量一個人的偉大。”

  喃喃自語的艾克特,瞳孔某樣東西正在熊熊燃燒著。

  “為勝利,為榮耀而死…為某個偉大的事業而死,為帶領我們走向榮耀,強盛,高貴的英雄而死,成為他偉大事業的基石,道路上的砂礫…就是一個拜恩人從生下來那一刻,最最渴求的東西。”

  “這就是我們的宿命!”

  …………………………

  “這是個什麼情況?!”

  鐵王冠戰旗下,撓頭的艾薩克崩潰的看著周圍倒地一片的巫師們,眼睛有多大就瞪多大:

  “來讓我整理一下現在的情況——我們現在需要操縱浮空城,我們還需要用浮空城去拜恩軍團的陣地救場,幹掉正在瘋狂殺我們也在殺自己人的精靈瘋子;為了這個目的需要用到浮空城上的皎光劍,驅動皎光劍需要至少十二個資深導師級別的巫師,但是……”

  “但是我們所有的巫師,都已經不堪重負了!”

  小個子巫師抱著肩膀,沒好氣的打斷道:“謝謝,但我們真的不用你再提醒一遍——我們有二十五架皎光劍,還有數目龐大的後勤需求,哪怕把帝國所有的巫師都加上還不夠!”

  “沒錯,可現在我們需要十二個巫師去救拜恩人,否則他們就要被那個該死不死的精靈殺光了!”艾薩克攤手:“但現在算上你和我,我們也只有八個巫師做這件事——勉強夠一半而已,連最低九個人的標準都沒達到!”

  “八個巫師?”

  一臉困惑的艾茵看了一圈,再三確認周圍只有五個人之後遭了艾薩克一個白眼。

  “理所當然,像我這樣的天才巫師當然能夠算兩個人的名額——我簡直不敢相信作為我的同學,這種問題你居然還要確認一下!”

  “……這又不是比天賦,關鍵在於每個巫師精神殿堂的承受能力,你也只能算一個!”小個子巫師“抗議”道。

  “沒錯,但我有辦法將浮空城的循環倒入到皎光劍的循環裡,讓虛空殘留自我消耗一些,這樣就能減小每個人承受的負荷了。”

  艾薩克再次翻了個白眼:“當然我理解,像這種高技術的活對你們煉金術師而言是不可想像的,只有我們神秘學巫師才能辦得到。”

  “……洛倫也可以。”

  漲紅了臉,氣惱的小個子巫師還是忍不住反駁他:“還有道爾頓導師,還有艾爾伯德大師,還有……”

  “還有弗雷斯沃克和阿沙邁,是的我知道他們都行——但這是重點嗎?!”艾薩克第三次翻白眼:

  “我們現在缺少的是巫師,巫師啊!不是學徒也不是那幫半吊子,是真正的巫師——至少一個,至少還得再有一個才行;否則我們不僅救不了他們,還會害死我們所有人!”

  艾薩克嘴角不停的抽搐著,一臉的進退兩難。

  他親手設計的計畫帶走了帝國最優秀的九名巫師,結果導致現在到了無人可用,甚至連十個巫師都湊不出。

  一旁的小個子巫師緊咬著牙,死死盯著正在緩緩向這邊移動的浮空城。

  真的…離開了洛倫,自己就什麼都做不了了嗎?

  一次次的努力,拼了命的想要擺脫的無力感,不願意再成為他的累贅和負擔…最後還是,還是要面對這樣的結果?

  剛剛還在爭吵的二人,陷入了無言的沉默中。

  “……我不明白。”

  始終沒有開口的守夜人愛德華開口道:“為什麼一定要用皎光劍,我們還有布蘭登殿…陛下的巨龍,難道巨龍還打不過一個精靈武士嗎?”

  對視了一眼的艾薩克和小個子巫師,默契艾茵緩緩回首:“解決歐根的關鍵不在於手段,而在於必須消滅他。”

  “他已經完全被虛空之力侵蝕了,此前在埃博登保衛戰的時候洛倫曾經殺死過他很多次,但最後都讓他成功復活。”

  “唯一具有可行性的辦法,是提前準備好‘喑然之夢’這個高階魔咒,在殺死他的同時啟動這個魔法,徹底抹掉他身上的虛空反應。”小個子巫師解釋道:

  “為了做到這一點兩邊必須儘可能完美的配合,在殺死他的同時展開魔法陣——而如果讓巨龍殺死歐根的話……”

  “不論是暴力手段還是龍炎吐息,都會連帶著施法的獵魔人一起幹掉;這個怪物還是會給我們表演塔他是怎麼復活的…你就是殺死他一千次一萬次,他還是能毫髮無傷的站起來。”

  愛德華微微頷首:“所以,我們至少需要八名巫師去操作那個武器,但現在營地裡只有…七個巫師?”

  “你有八個。”

  一個有些虛弱的聲音,在守夜人背後響起。

  錯愕的愛德華猛地回頭,一臉震驚的看著那個不知何時出現的身影。

  “彼得·法沙?你怎麼會在這裡?!”

  “一直都在,只是我們的守夜人首領一直都沒有注意到他身邊的……”

  開玩笑似的彼得還沒說完,愛德華已經猛地上前一步,攥住了他衣領:“彼得!彼得·法沙…我沒有在和你開玩笑!”

  “你的使命已經結束,你明知道一旦布蘭登陛下知道你還活著,光是艾克哈特二世死在你面前這件事,他就不可能放過你,況且這一切已經和你沒有關係了…為什麼要回來?!”

    身為守夜人首領,愛德華覺得自己應該是世界上僅次於洛倫,還活著的傢伙裡面最瞭解布蘭登的人了。

  這位總是對什麼都不在乎的“丟臉皇子”殿下大部分時候不是真的不在乎,而是現實需要他至少做出不屑一顧的模樣;一旦有胡作非為的機會,他就會不擇手段的滿足自己的內心慾望。

  對皇權的渴望,對天穹宮貴族們的仇視和瘋狂報復,對長公主……他的每一次退讓,隱忍,假裝不在乎都是暫時的,而且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出來。

  他可以因為彼得和洛倫的關係暫時假裝自己不在乎,但只要有機會,彼得·法沙都難逃一死——因為他眼睜睜的看著布蘭登的父親,艾克哈特二世陛下的死。

  哪怕什麼也沒做,布蘭登也不可能原諒他。

  “那你呢?”彼得反問道:“總是不想惹麻煩的愛德華,怎麼會變成守夜人首領的?”

  “我……?!”

  “我們都有自己的命運,愛德華…我也有,我是埃博登的‘看門狗’,我注定得回來——就像那個晚上,我注定得活下來一樣,這是我的命運。”

  微微喘息著的彼得笑了笑,認真的目光看向小個子巫師:“我剛剛去拜恩軍團那邊傳令,情況大致已經瞭解。”

  “你們需要一個巫師,我就是。”
Babcorn 發表於 2019-6-5 13:26
第三百一十九章 吼叫

  正午時分,埃博登戰場,在雙方正式開始交鋒的第二個小時,戰鬥徹底進入了白熱化狀態。

  最先開戰並且幾乎完全孤立,和整個戰場“割裂”開來的右翼大軍,隨著亞速爾精靈的不斷突入,逐漸從不不分彼此的混戰,變成了“包圍”和“突破”的“舞台劇”。

  揮舞雙刀不斷嘗試著撕開帝國陣列的精靈武士們,猶如溪流般不斷的向中央匯聚,集中於一點,頂著箭雨和不間斷的騷擾尋求突破;渾身幾乎不著甲的精靈武士們不斷倒下,剩下的武士們就踏著袍澤的屍骨,不顧一切的向前衝;

  艾勒芒大公尤利·維爾茨一邊率領艾勒芒雙手劍士們死死頂住正面,一邊後退一邊組織防線;同時讓洛泰爾弓箭手與阿爾勒獵人向左右移動,倚靠箭雨、投槍、不間斷的突襲從中間卡斷精靈武士的兵線,試圖分割包圍敵人。

  每次當精靈武士們踏著袍澤與艾勒芒劍士屍骨,沖垮了帝國防線之後,就發現自己被截斷了後路,揮舞戰斧和長矛的阿爾勒獵人與戰舞者從左右向他們殺來。

  一次次的被敵人擊潰陣線,一次次的在公爵聲嘶力竭的吶喊中重新集結,與敵人血戰…幾乎孤立的右翼戰場上,來自三大公國的戰士們完全依靠自己,拖住了亞速爾精靈兵力最雄厚,也最最孤注一擲的突襲。

  布蘭登不知道右翼還能在這樣的戰鬥中堅持多久,能指望也只有他們能堅持更久,更久…再一刻鐘,一分鐘,一秒鐘……讓這支被派來注定要擊垮帝國右翼的精靈大軍放慢腳步,就能讓勝利的天平向帝國傾斜更多。

  而慘烈的中央戰場同樣陷入了焦灼狀態,雙方誰也無法在勝利的天平上更進一步。

  八千雄鷹王王庭衛軍,算上支援的三千弓箭武士也只有一萬兩千的兵力,而對面光是薩克蘭軍團老兵就有一萬五千,外加超過兩千人的射擊軍。

  渾身披甲,猶如鐵人般揮舞著雙手長刀的王庭衛軍們如同狂怒的波濤般發起衝鋒,卻像是撞上最堅固的礁石上。

  敏銳的德雷西斯第一時間察覺到了敵人兵力上的劣勢,他下令將一萬五千的軍團步兵拆分成兩個部分,其中五千人組成最堅固的“後備方陣”,從兩翼包圍進入戰場;而另外一萬人則以各個旗團為單位散開,組成鋪滿戰場的“刺蝟陣”。

  本就兵力匱乏,尋求迅速突破的王庭衛軍們發現他們要面對的不再是兩倍,而是三倍,四倍甚至十倍的敵人;每突破一次,他們都要面對同時四個方向的夾攻。

  而卡爾·科林的射擊軍則在丘陵上轉向,居高臨下的從“刺蝟陣”的“縫隙”間對著王庭衛軍們射擊。

  每當雷鳴響起,白光閃過,王庭衛軍的精靈武士們就像是過了一遍篩子,無聲無息的倒在滿是敵人的戰場上,不見了蹤影。

  為了儘可能拖住敵人,德雷西斯也承擔了極高的風險——組成“刺蝟陣”的薩克蘭軍團根本不足以擋住所有的王庭衛軍,只是延緩了被擊潰的時間而已;

  只要有三分之一的軍團被擊潰,亞速爾精靈隨時都有可能殺穿陣線,將他這位帝國統帥變成帝國死人。

  但這是拖住敵人最好的辦法…內心掙扎的德雷西斯將目光轉向頭頂,三頭巨龍戰旗在滾燙的空氣中獵獵作響。

  最好的辦法…當康諾德皇帝決定堅守斷界山的時候,他是不是也是這麼想的?

  優秀的統帥,不僅要能掌控整個戰局,將士兵當做完成目標的犧牲品,更要有隨時將自己也當做犧牲品的勇氣,去做出最合理的決定。

  自己的皇帝,用行動證明了他的話。

  身為他的騎士,最最忠誠於他的騎士…沒理由做不到!

  “衝啊,拜恩人!衝啊啊啊啊——!”

  放聲咆哮的湖心城伯爵蘭馬洛斯將斷刀捅進精靈武士的顱頂,右手刺出的槍芒帶著噴湧而出的血肉,被戰馬撞飛的敵人瞬間變成了沒有腦袋的屍體。

  家族紋章和拜恩的金獅子戰旗被他用繩子綁在後背上,同樣怒吼著的拜恩騎士們爭先恐後,緊緊跟隨著戰旗衝入被火海和濃煙覆蓋的戰場。

  八百名全副武裝,人馬俱甲的精銳騎士像切黃油一樣從精靈大軍的側翼突入,踏著燃燒的草地如入無人之境般,碾壓著亞速爾精靈大軍的右翼。

  察覺到側翼受到襲擊的精靈武士們立刻轉入防禦,架起長矛和手臂上的小圓盾,企圖用密集的“長矛陣型”擋住拜恩騎士們的衝鋒。

  “砰——!”

  駭人的巨響在戰場上炸裂,站在最前排的精靈武士們被戰馬撞翻,被鐵蹄踐踏,橫飛的血肉潑灑裝點著拜恩騎士們的甲冑;衝入陣線的重騎兵們簡直像沒有遭受反擊一樣,鑿開了一個又一個缺口。

  巨大的衝擊力下,同樣有不少長槍折斷的騎士們被精靈的長矛貫穿,連人帶甲被撕扯的血肉模糊,四分五裂;披甲的戰馬和騎士的屍體重重的砸在精靈中,將密集的陣型砸的四分五裂。

  沒有任何一條防線,能夠擋住拜恩的騎牆衝鋒——用一次又一次的血戰證明著這個神話的拜恩人,踏著敵人與袍澤血肉鋪就的道路,繼續向前突擊。

  防線被鑿穿的同時,兩翼的精靈武士像發了瘋似的朝他們撲上來;但騎士們並未戀戰,甚至拋下了幾個落單被圍困的袍澤,繼續從側翼迂迴衝鋒,將還在聚集起來的精靈武士陣線沖得七零八落。

  腰斬敵軍不是他們的任務,救援快要被殺光的拜恩第一陣列,拖住敵人進攻的速度和步伐,才是他們的任務。

  “你!對,就是你!”

  一邊拽住韁繩,蘭馬洛斯將背後的金獅子戰旗扔給被他喝住的拜恩騎士:“你是掌旗官嗎?”

  “不,我是持旗騎士,伯爵!”

  “我的掌旗官呢?”

  “剛才衝鋒的時候被長耳朵雜碎捅成肉醬了,伯爵!”一邊接住戰旗,持旗騎士答道。

  “好,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掌旗官了。”蘭馬洛斯一拍馬鞍:“帶著騎士們繼續衝鋒,有多遠沖多遠,只要你還沒死,就不准停下來——嗯,死了也不准停!”

  “是——!”

  新上任的“掌旗官”激動的點頭,然後又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那您呢,伯爵?”

  “我?我得去救個老混蛋。”

  蘭馬洛斯咧嘴一笑,架起長槍和另外幾十名騎士,向著烈火燃起的方向狂奔而去。

  “轟——!!!!”

  爆炸響起的剎那,擋住刀鋒的雙手大劍一陣哀鳴;抬劍招架的山岩堡伯爵安格特整個人都被撞飛出去,在滾燙的焦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勉強靠大劍撐起身體。

  胸甲完全變形了,顫巍巍站起身的安格特嘴裡不停地溢出暗紅色的血,染紅了他那花白的鬍子。

  厲害,太厲害了…哪怕知道自己不是那個精靈怪物的對手,真正碰上了安格特才明白,自己和洛倫公爵的差距有多少。

  洛倫·都靈,羅蘭·都靈……這幫姓都靈的傢伙,簡直都不是人啊!

  “啊啊啊啊——!!!!”

  嘶吼的歐根周圍炸開熱浪,揚起燃火的長刀,沒有任何預兆的撲到安格特面前。

  “鐺——!”

  大劍在烈焰灼燒下哀鳴著,緊握著滾燙的劍柄,面部扭曲到不成形狀的安格特瞪著渾圓的眼睛,一腳踹向歐根下身。

  靈活的歐根輕易躲開了攻擊,但也本能的後退了半步,不退反進的安格特雙手舉起大劍,對著歐根就是迎頭劈斬。

  “鐺——!”

  踉蹌一步半蹲在地的歐根舉刀架住了劈落的大劍,熊熊燃燒的烈火像是傳染一樣,將大劍的劍鋒逐漸變成金紅色,甚至冒氣了淡淡的白煙,試圖讓安格特鬆開劍柄。

  但下一秒,這位倔強的山岩堡伯爵反而將右手按在了已經通紅的劍身上。

  “啊啊啊啊啊!別以為就你會叫,你個長耳朵渣滓!”

  面頰扭曲到近乎猙獰,汗如雨下的安格特架起劍身,像鍘刀一樣向下不斷發力,哪怕手甲開始冒煙了也無動於衷。

  一時間被壓制的歐根拚命掙紮著,但無論如何都無法阻止那一點一點推下來的,染成金紅色的劍鋒。

  就在此時,他那顫抖的身體上,突然也燃起了火焰。

  “轟————!!!!”

  金紅色的煙火,宛若鮮花盛開般在戰場中綻放,將二人吞噬。

  待到火光散盡,持劍而立的山岩堡伯爵幾乎完全變成了焦黑色——頭髮眉毛一根不剩,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膚全部被嚴重燒傷,甚至甲冑下的一些皮肉也完全和滾燙的盔甲黏在了一起。

  “去特麼的長耳朵…就知道耍無賴…玩陰的…咳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著,顫巍巍站直身體的山岩堡伯爵僵硬的舉起大劍,睜開通紅通紅的眼睛——視線已經完全變得一團糟,像是所有顏都攙在一起了似的;聲音更是聽不太清楚,只能隱約知道面前站著一道身影……

  “啊啊啊啊——!!!!”

  死死盯著安格特的身影,揚天長嘯的歐根迎面撲來;渾身僵硬的山岩堡伯爵只能完全靠著本能,將已經燒焦的大劍對準正前方。

  “噗——!”

  被利刃貫穿胸膛的…是歐根。

  從背後襲來的投槍,將飛撲躍起的歐根重重砸落在地,直接釘在了安格特的腳前。

  “怎麼樣啊,老混蛋?關鍵時刻還是得我來救你吧?!”

  顫顫著抬起頭的安格特,看向狂奔到自己面前的蘭馬洛斯,拚命的張開嘴,嘟嘟囔囔了幾聲。

  “嗯,你說什麼?”

  皺著眉頭的蘭馬洛斯一臉莫名,看著活像個雕像的山岩堡伯爵,右手還按在槍桿上,將想要掙扎爬起身的歐根重新按回去,一腳踩住了他的腦袋。

  扭不動頭的安格特只是拚命的張嘴,閉嘴,不停地重複著一個單詞。

  “算了,你還是回來告訴我吧!你先上我的馬回到後面營地休息去,等你休息好了再……”

  “滾——!”

  來不及閃躲,更沒有察覺到的蘭馬洛斯被安格特一劍抽飛,捂著嘴在戰場上打著滾。

  沒等他站起來質問為什麼對方要這個干,還打落自己三顆牙的蘭馬洛斯,就被又一聲巨響掀翻在地。

  “轟————!!!!”

  爆炸的巨響久久迴蕩,火光卻是轉瞬寂滅。

  怔怔的蘭馬洛斯抬起頭,過了足足一分鐘才從耳鳴和黯淡的視線中恢復正常,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活著,活得好好的,甚至還能這麼粗重的喘著氣,還能在站不起來的踉蹌著摔一下,感到疼。

  而剛剛那個老混蛋站著的地方,已經什麼都不剩了。

  連一丁點兒灰,燒光了剩下的渣滓都沒有留下,就這麼不見了蹤影。

  滾滾熱浪讓他汗如雨下,但蘭馬洛斯就是這麼怔怔的站在原地,盯著仰天長嘯的歐根。

  “砰——!”

  兩股衝擊波似的氣浪從蘭馬洛斯左右襲來,將飛撲的歐根撞飛了出去。

  高階魔咒,原力衝擊。

  這還不算完…幾乎在歐根騰空而起的同時,幾道肉眼難辨的“細白線”刺向空中,從歐根軀幹透體而過,連帶著一整排弩箭三輪齊射,將歐根活活射成篩子。

  野獸般的歐根重重摔落在地,但下一秒便迅速起身,惡狠狠的看向那突然向自己襲來的身影。

  蒼穹之翼軍團,兩百名獵魔人,抵達戰場!

  在戰線的更後方,號角堡浮空城已經進入候命狀態,向著左翼戰場緩緩移動;進入浮空城的小個子巫師和彼得·法沙等人也在艾薩克的指揮下,開始皎光劍的運轉工作。

  一個接著一個揮舞著鍍銀長劍與灰藍色劍芒的獵魔人,從蘭馬洛斯的身側狂奔而過,撲向仰天長嘯的歐根。

  面無表情的湖心城伯爵像是被嚇傻了似的,他怔怔的站起身,踉踉蹌蹌的被一個插在地上,凸起的劍柄絆倒了也無動於衷;

  他只是死死攥著那絆倒自己的劍柄,從泥土裡拔出被燒焦的斷劍,用恍惚不定的目光看向那個浴火的身影:

  “啊啊啊啊啊啊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9-6-5 13:26
第三百二十章 但求一死

  “很好,現在人到齊了;接下來我們需要非常有序的團隊合作,所有人緊密團結在一起,發揮所有人的潛力!最重要的,彼此尊重…以大家都乖乖站好,閉上嘴,由我給你們安排工作。”

  號角堡浮空城大廳內,站在眾人中央的艾薩克·格蘭瑟姆手舞足蹈著,一旁就是皎光劍發射器。

  “帝國…當然,基本上也是全世界第一台能夠將虛空之力轉化為實際能量,激發高階魔咒的武器,它的需求龐大到要讓整個浮空城三分之二的虛空之力為它供能,另外三分之一為它消解多餘虛空殘留的地步。”

  “正因如此,我真的不想再向諸位解釋這玩意兒有多危險——實事求是的將哪怕是一丁點兒的故障,我說的一丁點的真的是非常一丁丁點——它都能讓浮空城變成浮空炸彈,造成的威脅大概也就僅次於埃博登城裡的那個煉金炸彈……”

  話沒說完就被艾茵瞪了一眼的艾薩克,十分無奈的聳聳肩:“另外…這件事還是帝國的最高機密,大家都要保密,千萬別外傳啊。”

  周圍一圈高度緊張的巫師們連忙點頭,抱著肩膀的小個子巫師一聲不吭的翻著白眼——當然,被艾薩克習慣性的無視了。

  “作為外面你們看見的‘皎光劍二型’原型樣品,它的複雜程度和威力都是十倍以上——因此需要的人手也大大增加。”

  “至少四個資深導師為魔法陣準備充能,四名巫師負責維持魔法陣的穩定,讓多餘的虛空負荷能夠轉移出去,三名巫師負責角度調整、瞄準、架設、一名巫師負責啟動激發裝置。”

  快速說道的艾薩克聳聳肩:“當然我們現在人手匱乏,只有八名巫師,所以必須儘可能做到完美配合——依舊是四人負責充能,四人負責穩定,但同時負責穩定的四個人再分神負責角度調整,瞄準、架設的工作,再由充能的四個人啟動激發裝置!”

  “這很危險,我再重複一次這非常危險,危險到鬧不好要把我們所有人炸上天;但沒辦法,誰要我們非得站出來拯救世界呢!”

  一邊抱怨著,艾薩克一邊開始為所有人安排工作——所有人分成兩隊,而艾薩克和小個子巫師各負責一隊,將捉襟見肘的人力資源運用到極限。

  “我應該去哪邊?”

  彼得·法沙默默問道。

  “你想去哪邊?”艾薩克扭過頭瞥向他,完全不像是對朋友的口氣:“直說吧彼得,雖然你也自稱是導師級,但最多就是個水貨導師——讓你幹哪一個,我都覺得自己像個殺人犯。”

  彼得點點頭,換了個問題:“哪個出問題之後,風險最小?”

  “當然是我負責的魔法陣了!就算只有我一個,我也能救下所有人——但一個鬧不好,你會被魔法陣活活榨乾精力,碾碎精神殿堂變成個傻子的。”

  彼得繼續點頭:“那就算我一個。”

  “……所以,你是真打算讓我愧疚一輩子是吧?”艾薩克沉默了一秒,無可奈何的看著他。

  淡然一笑的彼得·法沙,默默的拿起了旁邊的魔杖。

  “我只是…只是試圖在尋找自己的命運,然後,然後……”

  “做點什麼。”

  …………………………

  “咚——!”

  殘影掠過,被巨龍一爪抽飛的黑髮巫師像投石機一樣命中牆壁;

  藉著“曙光”大劍的重量和崩裂的瓦礫煙塵掩護,洛倫將劍鋒釘在牆上一路向下滑動,堪堪躲開了能把自己抽成肉餅的龍尾。

  “轟——!!!!”

  巨響聲中巫師塔又一次震動,滿目瘡痍的高聳塔樓已經搖搖欲墜——或者說如若不是在地下有周圍土石支撐,它一小時前就該塌了。

  時間已經過去一小時…雖然每分每秒,黑髮巫師都感覺是度日如年。

  死命攥著支撐身體的劍柄,被汗水打濕的頭髮粘著頭皮,劇烈喘息的洛倫望向依舊在拚命拍打,破壞的墨藍巨龍,衝自己無能狂怒的咆哮。

  但要再這麼下去,自己遲早也得交代在它手裡。

  唯一的破局辦法,是第二閥門的力量。

  按照洛倫自己的理解和從《舊經》中得到的情報來看,第二閥門的力量應該類似於建立一套屬於自己的“力量體系”…不再是簡單的使用,而是真正將虛空之力變成“自己的”。

  與虛空之力的強弱沒有關係,這是“組織度”的差距,以及能將自己控制力的每一分力量壓榨到何種程度。

  到目前為止洛倫所有見到過的邪神,基本都符合這個規則。

  萊曼特斯的“死亡”,阿斯瑞爾…或者說艾莉爾的“鮮血祭祀”,就連某個智力嚴重匱乏的食人魔邪神麥茲卡,也擁有一套體系操控整個食人魔族群為自己所用,並且能根據敵人的力量改變自己的樣貌。

  這就是他們的“體系”——其變化之大,不亞於從野人部落到文明社會的轉變;力量還是那個力量,變化卻是天翻地覆。

  但是……

  “僅僅說一說的話,比實際操作起來要困難很多倍呢。”

  背著手歪著小腦袋的金發少年,眨著猩紅的眸子出現在黑髮巫師身後。

  “你還能再幸災樂禍一點……”

  話沒說完,一道黑影從天而降。

  “咚——!”

  躍起的墨藍巨龍帶著毀天滅地般氣勢,重重砸落;土石崩裂之聲不絕於耳。

  躍起、翻滾、閃避…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的黑髮巫師,在狹窄到不能更狹窄的空間裡四處躲避——在這種比自己大十倍還富裕的敵人面前,只要被碰一次,就絕對沒有第二次!

  “親愛的洛倫,現在我們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廢墟下的角落裡,阿斯瑞爾看著大口喘息著的洛倫:“這是十分重要的一步。”

  “擁抱你的力量,駕馭著古老、凶惡、野蠻而充滿險惡的世界,讓它運行在你的法則之下,遵從你的意志!”

  “用你的意志,去駕馭你自己!”

  “你還能說的更不形象一點嗎,我感覺就快聽不懂了!”

  竭盡全力的閃躲從天而降的隨時瓦礫,洛倫基本上是在用生命和阿斯瑞爾交談。

  “抱歉,但可憐的阿斯瑞爾真的辦不到。”

  金發少年的聲音無比的認真,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只有真正明白這一點,明白你和這個世界的關係,明白你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做出那個最重要的選擇,否則……”

  “什麼…都不會改變。”

  什麼都不會改變。

  土石崩裂的轟鳴聲中,狼狽逃竄的黑髮巫師,十分清楚阿斯瑞爾所說的“改變”究竟是什麼。

  黑十字塞廖爾,會將虛空世界與物質世界沖得,將他的意志凌駕於世界之上——在所有邪神眼中,這早已是既定的事項了。

  因為邪神…或者說虛空中擁有獨立意識的“存在”,是沒有時間和空間概念的,他們的思考方式類似一個“球”,不斷的自我擴張,但不存在前後順序,更沒有大小之分。

  千年前的往事也歷歷在目,未來和過去平行,根本不存在“現在”這種概念,或者說每分每秒對他們而言都是“現在”。

  而“現在”,自己成為了這個時間軸上的變數,墜落或是降臨物質世界的邪神們,時間在這一刻“上下延伸”,有了“過去”與“未來”的分別。

  一切,都是從自己被流浪騎士萊昂納多·都靈撿到那一刻開始;

  一切,都是從自己踏入野狗村的邪神神殿,與阿斯瑞爾相遇那一刻開始。

  “轟————!!!!”

  咆哮的墨藍巨龍一尾巴抽向地面,靠著本能的黑髮巫師順利躲開攻擊範圍,崩裂的碎石不斷撞擊在揮舞招架的“曙光”大劍劍鋒上,崩裂的火花炸起清脆的聲響。

  “咚——!”

  轟鳴聲中,攥緊成拳的龍爪從碎石間刺向從空中墜落的黑髮巫師——根本無處閃躲的洛倫只能舉劍格擋,像被拍的蒼蠅一樣砸進了坑坑窪窪的牆壁中。

  顯然…被虛空操縱的墨藍巨龍不僅保持了生前的力量,而且還消除了原本巨龍艾奧利特最大的“毛病”——暴躁,沒耐心。

  非但如此,它的攻擊開始變得有針對性…雖然很慢,但卻實實在在的正逐漸“適應”自己的戰鬥方式。

  “咚——!”

  又是一聲巨響,從天而降的龍爪踏向地面,和黑髮巫師堪堪擦身而過;幾乎同時捲起煙塵的龍尾,筆直的向他掃來。

  鐺——————

  沉悶的撞擊聲與刺耳的摩擦聲同時在洛倫耳畔炸裂——在龍威橫掃的撞擊下,釘入地面的“曙光”大劍幾乎是帶著他從巫師塔的一段“狂奔”到了另一端。

  “轟————!!!!”

  咆哮的墨藍巨龍看也不看,對著黑髮巫師的方向就是一口龍炎吐息——灰藍色的烈焰在巫師塔底端熊熊燃燒,火光捲起,直衝塔頂!

  灰藍色的火海中,被巨龍死死盯著的黑髮巫師,用無比平靜的目光對視著雙充斥著憤怒、瘋狂與暴虐的龍眸。

  摻雜著虛空之力的烈火在他周圍主動避開,形成了一個圓環。

  阿斯瑞爾——兩個阿斯瑞爾——金發少年和面色慘白的艾莉爾默默的站在兩側,第一次用完全相同的,驚愕中帶著一絲欣喜的表情,凝視著拄劍而立的黑髮巫師。

  這一刻,他彷彿已經墜入夢境,但意識仍是清醒的。

  讓思維匹配力量,去理解常人無法理解之物,再也不被混沌與感性所遮蔽;

  不再只是揮舞著無窮力量的野獸,不再是迷茫或者不知所謂的自己;而是超越其上,擁有更高一層‘智慧’的存在。

  將語言、意志、乃至思維碰撞的電光,賦予切實的意義,然後……

  “找到真正塑造了你,與這個世界不同,足以改變世界的力量。”微笑的金發少年低聲喃喃:

  “親愛的洛倫,只有你…只有當你真正明白自己是怎樣的存在,才能改變這個世界注定的命運,阻止‘黑十字’的野心;將改變與選擇的力量,緊緊的攥在手中!”

  “但艾莉爾…真的不想看到那一幕,不想看到親愛的洛倫被這個世界徹底捆綁…束縛——如果能重來,艾莉爾將傾盡所能,在洛倫第一次抵達埃博登時便結束這一切。”

  面色慘白的嬌小少女輕聲開口,猩紅的目光中充滿了不忍:“但…就像某個滿嘴謊言的騙子所說,過去和未來的一切…在洛倫出現的那一刻,便已經改變。”

  “那是不同於這個世界,超出一切可能的力量,你的力量。”

  “所以…親愛的洛倫,做出選擇吧。”

  “你的選擇。”

  轟————————

  驚雷炸響,火光散盡。

  …………………………

  埃博登底下,轟鳴聲不止的隧道中,一個持刀而立的精靈武士輕輕碰了下額頭;被掉落碎石撕破的傷口血流不止,武士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

  “復活的代價,是感覺不到傷痛嗎…還真是很方便的副作用啊。”

  自言自語的擦了擦傷口,精靈武士回首,掃向身後數以百計和自己同樣,面無表情的精靈武士們。

  “諸位…被羅德里亞殿下從各個戰場上救回,從地獄拉回這個世界的諸位;你們期待已久,為殿下效忠赴死的機會來了。”

  “敵人已經如殿下所料那般,潛入城內地下網絡各個要道位置,企圖破壞殿下的計畫,令亞速爾精靈灰飛煙滅。”

  “他們就在前面,做好了完全準備;他們知道會有反抗和圍剿他們的精靈武士;他們和過去的我們一樣勇敢,無畏,不懼犧牲。”

  “但…他們不知道來的是我們,是從地獄中再次回到這個世界,活著卻又沒有活下去意義的我們。”精靈武士冰冷道:

  “所以我們要做什麼呢——是要用公平公正的方式,讓他們榮耀的離開這個世界?”

  “還是用最殘酷的方式,讓他們在痛苦、不甘與屈辱之中,變作悲慘的亡魂?”

  “諸位…刀,在你們的手中,我將決定權給你們;我們不求向殿下獻上榮耀,我們…但求一死!”

  “但求一死——!!!!”
Babcorn 發表於 2019-6-6 15:55
第三百二十一章 圍剿

  “他們來了。”

  漆黑的坑道中,表情僵硬的道爾頓·坎德淡淡開口——如果不是坑道中那幾乎沒有停止過的震動,簡直就像是在準備迎接客人的主人。

  雖然某種意義上…的確如此。

  “六個精靈在正面,應該是佯攻;左右各四個正在靠近,後方一個,總計十四個,注意警惕。”

  一邊冷冷開口,道爾頓已經躲開了三次敵人暗箭偷襲,後退小半步的同時擦邊閃過了從右側刺向脖頸的刀鋒。

  冰冷的眸子凝視著一臉驚愕,持刀飛撲的精靈武士,手中的秘銀短劍稍稍上揚,劍鋒震盪。

  高階魔咒,原力衝擊。

  “噗——!”

  透明的細白線穿透了脖頸,渾身一顫的精靈武士只看見噴湧到面前的鮮血;下一秒,天旋地轉,世界陷入黑暗之中。

  一邊開口一邊邁開腳步的道爾頓,另一隻手上的魔杖已經指向坑道的另一端,甩出一道湛藍色的“光箭”。

  “噗——!”

  藍光閃過,又一個精靈武士無聲倒地,被照亮的漆黑隧道中幾個快速行動的身影一閃而過。

  “還有十三個,注意隱蔽。”

  “是!”

  “知道了!”

  一臉緊張的獵魔人和戰舞者死死攥緊手裡的武器,繃緊每一根心弦全神貫注,生怕漏掉了身後巫師的任何一句話。

  就在剛才,他們親眼見識了在這位其貌不揚的巫師指揮下,自己這三個人是如何利用狹窄空間和惡劣視野的條件下,輕輕鬆鬆,沒有浪費一滴汗水的幹掉了十倍數量的精靈武士!

  當然,絕大多數精靈武士都屈辱的死在了各種詭異的陷阱之下,甚至都沒和他們碰面,絕大多數摸上來的也多半是毫無察覺就被幹掉,和實力強弱其實沒多少關係。

  但換個想法,在這種狹窄到極致的環境裡還能不被對方發現,讓包圍封鎖的一方一個接一個被幹掉,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那就感覺很恐怖了。

  而且是毛骨悚然的那種恐怖。

  “鐺——!”

  幾乎在二人話音剛落,面前的黑暗中便閃過一道刺眼的白光,慌忙招架的手中利刃和揮斬的刀鋒炸開火花,令獵魔人和戰舞者不得不後退。

  沒給他們任何反應的機會,七八名冷漠的精靈武士從黑暗中殺出,凌亂的刀風撕扯著空氣,發出淒厲的哀鳴聲襲來。

  顯然…輕鬆偷襲的時間已經結束,接下來開始硬碰硬了!

  壓力驟增的戰舞者和獵魔人不得不向彼此靠攏,雖然這樣會極大減少騰挪與閃避的空間,但至少不會因此被四面包夾的敵人合圍殲滅。

  與此同時,在他們身後的道爾頓·坎德壓力也驟然增大——最好的證據就是從敵人出現的一瞬間開始,這位言簡意賅的巫師再也沒有開口過。

  並肩作戰的戰舞者與獵魔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凝重,還有決然——從現在開始,才是真正發揮他們作用的時候。

  守護巫師並且贏得能堅持到最後的施法時間,哪怕代價是生命。

  但此時此刻道爾頓·坎德的心情,卻和他們所想的完全不同。

  “轟——!”

  一團火焰在隧道盡頭亮起,夾雜著震動的氣浪猶如衝擊波似襲來;面無表情的精靈武士們一個個卻像什麼也沒看到似的,繼續向他們三人撲來。

  沒有憤怒,也沒有痛苦…彷彿戰死的袍澤和身上的傷勢和他們都沒有關係。

  眼前的精靈武士和之前完全不同,也就是說…敵人終於準備要動手了麼?

  心中暗道的道爾頓·坎德,將從精靈武士手中搶來的長刀貫入敵人的顱頂,試圖同歸於盡的精靈武士渾身一震,癱倒在自己血泊中。

  從開始到現在,戰鬥已經超過一小時——從先開始,才是要執行“真正”計畫的時候。

  之前艾薩克按照道爾頓和艾爾伯德給出的資料,計畫推演時計算出至少需要九名巫師,才能構建起足以讓執行人(洛倫·都靈)控制的龐大虛空之力。

  但實際上,這份資料是被動過手腳的…並不是九個人,而是三人!

  按照艾爾伯德和道爾頓·坎德的設想——如果敵人的確準備了足以毀滅帝國的煉金炸彈,那麼他們只需要借助敵人已經完成的路徑,三名巫師就能構築較為完整的魔法陣,解除危機;

  如果這一切只是一個幌子…七八名巫師配合,即便沒有洛倫·都靈,在有至少兩名巫師開啟第一閥門的前提下,足以將地下網絡的虛空殘留抽的一滴不剩。

  對於幾乎被覆雜的下水道和各種密道連通大半城區的埃博登,這樣做直接後果是整個城市瞬間陷入地下,然後崩塌——劇烈的震動將震毀城牆,崩塌的城市至少可以殺死城內三分之一的精靈,對周圍造成至少百年內不可逆的破壞。

  非但如此,考慮到埃博登周圍土地範圍狹窄,多平地,臨近寶石河更沒有任何山脈依託;這種程度和“範圍”的大地震將傳的十分遠,足以摧毀亞速爾精靈武士全部的軍隊…甚至也會影響到帝國的軍隊。

  傷亡,將以“萬”為計量單位,即便以最為謹慎的情況判斷,帝國也至少要承擔埃博登毀滅的代價。

  而亞速爾精靈——如果眼下埃博登的精靈,就已經是這個世界上全部的話——將被滅族。

  這才是布蘭登願意答應執行這一計畫的根本原因…拯救帝國,拯救世界拯救文明這種理由,根本不可能用來說服“丟臉皇子”…他沒這麼幹就已經是萬幸。

  同樣,這也是道爾頓堅持不讓艾薩克和艾茵參與計畫的理由。

  整個計畫最多也只需要八名巫師,事實上如果不考慮活命的話,四個人就夠——他道爾頓,艾爾伯德,三名巫師塔的元老,四名資深導師…都是消耗品。

  只要能確保任務完成,究竟是哪四名巫師…根本無所謂,道爾頓甚至都沒有準備任何撤退計畫,就是因為活著離開的可能根本微乎其微,計畫毫無意義。

  洛倫·都靈…為什麼還沒有開始,也遇到敵人阻擊了嗎?

  不行,敵人已經出動,不能再等下去了。

  冷冷掃了眼隧道盡頭不斷從隧道外殺進來的精銳精靈武士,道爾頓·坎德手中魔杖一揚,腳下多出了一個灰藍色的圓環。

  漆黑一片的隧道中,那冰冷的光芒也顯得如此耀眼。

  “計畫,開始執行!”

  ……………………

  就在道爾頓·坎德“苦苦支撐”的時候,數以百計,失去了知覺和情感的精靈武士從城內各處入口潛入地下通道,向著虛空之力反應最為強烈的區域前進。

  幾十上百,狂奔的急促腳步聲,猶如喪鐘般在隧道的各處長鳴不息,迅速而不留痕跡,與尋常亞速爾精靈武士迥異的戰鬥方式,也令諸多沒有提前察覺到的戰舞者、獵魔人和巫師們紛紛在毫無防備的前提下遇襲。

  “鐺——!”

  蹲下的瞬間,路斯恩頭頂響起了槍尖與刀鋒碰撞的音符;灰瞳少年第一時間將右手短劍刺向精靈武士下顎,同時左手反握的劍鋒向後揮舞。

  在即將捅穿身後女精靈脖頸的前一秒,冰冷的劍尖“撞”開了刺來的長刀。

  “咔嚓!”

  清脆的音符響起,提膝側身的女精靈一記鞭腿,抽斷了精靈武士的脖子。

  下一秒,四柄利刃同時從三個方向朝二人襲來。

  “這幫亞速爾渣滓怎麼和剛才的不一樣?!”

  長槍盪開刀鋒,身材高挑的女精靈幾乎要以一敵三的掩護身後的路斯恩,忍不住道:“不喊也不叫,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我也不清楚,也許是因為他們被虛空之力控制了吧?”毫不客氣的用劍柄砸碎敵人的手腕,靈活的路斯恩竄到敵人後背,短劍捅進顱頂:“在大綠海的時候,我們也遇到過類似的敵人!”

    “什麼,被控制了?!”

  “我只是說有可能!”

  “是嗎,那你會不會有可能碰巧知道怎麼對付他們?”

  “我…我怎麼會知道這個?!”

  “為什麼不知道,你不是洛倫的什麼…‘獵魔人’隊長嗎?!”

  女精靈費了好大力氣,才準確念出了這個詞。

  “這二者之間有任何關聯嗎?!”

  “沒有嗎?!”

  兩人爭吵的同時,更多的精靈武士已經從隧道盡頭衝上來,開始攻擊隧道周圍的寒冰屏障…一旦屏障被破壞,他們就要同時面對敵人的四面包圍。

  “趴下!立刻!”

  灰瞳少年怒吼的瞬間,剛剛還在和他鬥嘴的女精靈十分默契的蜷縮著單膝跪地;表情猙獰的路斯恩扔掉右手的短劍,手掌蜷縮半張,向下一砸。

  高階魔咒,原力衝擊。

  “咚——!!!!”

  掌心和地面碰觸的剎那,混沌的氣浪將二人和正在施法的艾爾伯德大師罩在中央,而後炸裂般向四周擴散。

  女精靈眼前一亮,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但下一秒,她就笑不出來了。

  伴隨著一陣骨斷筋折聲,被氣浪撞飛的精靈武士們迅速起身,毫不在意身上的傷勢,長刀橫起,再次向三人撲來。

  “這幫長耳朵的渣滓…都是怪物嗎?”

  倒吸一口氣的莉雅,忍不住低聲喃喃道。

  “大概吧。”

  表情凝重的路斯恩撿起被自己扔掉的短劍,不動聲色的將雙手在身前交疊,緩緩閉上雙眼。

  嗯?

  隱隱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的女精靈,下意識回頭,身後驟然睜眼的灰瞳少年,讓她微微一怔。

  那雙銀灰色的眼睛,變成了灰藍色。

  非但如此,甚至連他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女精靈形容不出來,但是精靈天生對虛空之力的敏銳告訴她,眼前的路斯恩渾身從頭到腳都充斥著暴虐的氣息。

  冰冷、恐怖以及…可以毫不留情,肆意殺戮的暴虐。

  和洛倫有些類似,但好像又完全不同。

  “喂,路斯恩…你…怎麼了?”

  錯愕的女精靈結結巴巴的開口,甚至沒有注意到身後的精靈武士已經快要近身。

  “沒什麼。”

  搖搖頭,表情淡然的路斯恩雙手緊握劍鋒:“只是做好準備…要全力以赴了。”

  那一瞬間,從女精靈視線中消失的灰瞳少年化作殘影,猶如石砲般“砸”向襲來的精靈武士們。

  ……………………

  “噗——!”

  血肉撕裂的聲音響起,渾身一顫的巫師塔元老死死盯著那貫入胸膛的刀鋒,暗紅色在衣襟間擴散,身體裡的力量像是在被不斷抽走似的,不由自主的鬆開了右手的魔杖。

  “鐺啷!”

  幾乎在魔杖墜地的同時,無力的身軀從刀鋒滑落,倒在了冰冷的地磚上;腳下的九芒星魔法陣逐漸黯淡,消失的無影無蹤。

  在巫師塔元老的身側還躺著另外兩具屍體,血肉模糊的形狀和被砍掉的頭顱,已經分不出獵魔人和精靈戰舞者的身份了。

  輕輕擦拭著手中刀刃的精靈武士,微微蹙眉——和上一個帝國巫師相比,剛剛這個明顯要棘手很多。

  他居然把自己幾乎變成了靠虛空之力操縱的“機器”,哪怕斬斷手腳都能瞬間恢復,甚至能操控自己的肢體當做武器,攻擊和控制武士們。

  光是為了幹掉他一個,就付出了足足十五名武士的代價…幸好,他胸口的心臟和頭顱依舊是“血肉之軀”,被破壞了還是會死。

  還有另外一個…精靈武士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居然能讓失去知覺的精靈武士感到疼痛,灼熱和冰冷,很是讓他們頭疼了一陣。

  但依舊無濟於事…付出了幾十個精靈武士的代價後,他們終於發現對方是靠聽覺和視覺模擬出來的“幻象”——但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所有站在這裡的傢伙,早就已經對活著失去希望,死亡是他們唯一渴求的東西。

  區區疼痛,根本不足以讓他們停下腳步。

  “還有多少?”

  “四處。”身後的精靈答道:“我們已經加派了兵力,很快就能剿滅他們。”

  “前面呢?”

  “王庭正下方,被殿下復活的巨龍就在那裡——不出意外,剛剛的震動就是敵人和巨龍纏鬥所造成的。”

  “很好。”精靈武士冷冷道:

  “那麼我們就去幫它一把!”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0 15:46
第三百二十二章 騎士持劍而立

  埃博登城外,主戰場。

  纍纍屍骨已經鋪滿了燃燒的戰場,斷肢殘骸與碎裂的武器、鎧甲填滿溝壑,讓壕溝燃起久久不滅的烈火…依然無法阻止雙方的戰士們前赴後繼的湧入戰場,將血肉之軀和鮮活的生命,成為戰爭天平上一枚不起眼的砝碼。

  慘烈,無情,平靜,麻木。

  所謂的“命運之戰”,“帝國之戰”…絲毫沒有讓布蘭登感到任何驚心動魄的興奮或者激動,只有麻木,漫長的,無休止的的麻木。

  如果說開始時還有一絲的熱血,那麼當慘烈的廝殺持續了幾個小時後,連身體裡流淌的血液逐漸冰冷,甚至無法感覺到任何的心跳。

  過去的布蘭登在讀到那些“祖先們”面無表情,“果斷”而“冷靜”的讓一支支軍隊到戰場上去送死的時候,他幻想過這些祖先們的情緒是何等的悲壯,而現在……

  就在剛剛,一支曾經在斷界山保護過自己的百人隊灰飛煙滅的時候,布蘭登·德薩利昂沒有感到任何的情緒波動,他甚至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實事求是的講,他幾乎感覺自己都不太在乎輸贏了——遵循計畫,按部就班,一步一步執行戰前制定的每一個步驟——某種意義上他都巴不得輸掉戰鬥,趕緊結束這場麻木而冰冷的噩夢。

  死了就一了百了,活著要承受的重擔,無時無刻在緊張狀態下迅速做出準確判斷的壓力…簡直生不如死。

  眯起眼睛,深呼吸的布蘭登用力吸入了一口充滿煙塵和血腥味的空氣,炙熱的味道讓他的身體變得更加冰冷。

  “究竟…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呢?”

  布蘭登皇帝喃喃自語。

  “陛下?”

  守夜人首領連忙上前一步,畢恭畢敬。

  “沒什麼,我只是在猜測對面的雄鷹王,或者說那個叫…羅德里亞·亞速爾的傢伙,會不會和我想的一樣?”布蘭登忍不住翹起嘴角:

  “等待著對手犯錯,等待著對方先打出最後的王牌,等待對方再也堅持不下去,等待著戰局出現變化…在無窮無盡的等待中,變得不耐煩,恨不得親自上陣將對方活活掐死!”

  “也許。”

  “也許?”

  “洛倫·都靈曾經和我聊過,對面的精靈王子是個將戰爭當做遊戲的人——熱愛遊戲的人,對勝利都有著過分的執著和傾向,會很容易做出非理智的事情。”

  “哈!聽上去就像是我會幹的事情。”

  布蘭登自嘲一笑。

  “的確如此,但唯一的不同在於對方這麼做和尋死無異,而殿下卻是帝國最後的王牌…這中間,存在著天壤之別。”

  守夜人話鋒一轉,十分巧妙的將話圓了過來。

  最重要的是得打消布蘭登親自上陣的想法。

  “放心吧,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才不會親自動手呢。”布蘭登搖了搖頭:“只要三頭巨龍沒有出現在戰場上,對面那個傢伙就還會有顧忌——越是瘋狂的傢伙,其實就越怕死啊。”

  “最重要的是,我不相信洛倫·都靈會讓我失望。”

  看著皇帝那副懶洋洋,似乎理所當然的模樣,愛德華的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下——從很久以前他就知道,面前瘋瘋癲癲的布蘭登和一貫謹慎冷靜,甚至感覺有點怕死的洛倫·都靈,其實是一類人。

  用各種掩飾,將自己偽裝起來的冒險主義者。

  愛德華討厭冒險主義者,更惱恨那些明知道和自己沒關係,危險重重甚至會死,但還是非要做的朋友。

  對討厭麻煩的愛德華來說,讓他願意擔任守夜人首領的理由除了自己知道太多,需要設法保命之外,就是儘可能用這個身份保護朋友們。

  拒絕妥協,反感受到壓制,在逆境中試圖翻盤,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渴望獲得碾壓性的勝利…和這樣的皇帝、朋友相處,愛德華感覺頭大。

  而一想到之前的彼得·法沙還有藏在他身上的秘密…愛德華就更頭大了。

    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守夜人首領那豐富的表情變化,心神有些恍惚的布蘭登死死盯著埃博登城的方向。

  看淡生死,將數以百萬計生命和兩個種族,國家之間的命運之戰當做遊戲…羅德里亞·亞速爾是這樣,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

  每當想到這一點,布蘭登就總感覺像自己像是被什麼所操縱著一樣…讓兩個戰爭當遊戲的傢伙成為兩大種族的統治者,去決定各自種族的前途和命運…跟開玩笑似的事情,居然就真的在眼前實現了。

  布蘭登堅信對面的精靈小王子一定有和自己類似的想法,就像自己在等洛倫·都靈的計畫成功一樣,他肯定也在等。

  “所以…你在等什麼呢?”

  出神的布蘭登,低聲自語著。

  ………………

  “你還在等什麼呢?!”

  拚死攥著欄杆在狂風中凌亂不止的艾薩克瞪大眼睛,衝著小個子巫師嚷嚷道:“能麻煩您快點瞄準嗎,不然再這麼下去我們都活不成了!”

  “安靜,不要打擾我!”

  同樣面色慘白的小個子巫師死死咬著牙,竭盡所能將眼睛靠在觀測鏡上。

  呼嘯的氣流扯動著艾薩克的嘴巴,讓那原本就特別難聽的公鴨嗓變得更難聽了;整個浮空城更實在狂風中上下波動,彷彿怒海驚濤中的一葉孤舟,隨風“起舞”。

  在這狂風與“雲霧”之中還夾雜著數不清的金紅色流星,從寶石河冉冉升起,幾十個幾十個“熱情”的向浮空城撲來。

  靠著同歸於盡的戰術,帝國順利幹掉了亞速爾精靈艦隊和艦隊統帥,但這不等於埃博登的亞速爾精靈就沒有戰艦了——從較小的遠洋戰艦改造成內河戰艦,裝上能發射火油罐和鐵弩箭的扭力弩炮,並不困難。

  而浮空城卻因為之前的戰鬥消耗了太多的庫存,已經拿不出任何反擊的力量了。

  寶石河正上方五十公尺的空中,行動緩慢的號角堡浮空城在艾薩克的操控下拼盡一切可能的閃轉騰挪,但面對暴風驟雨般襲來的石砲和鐵弩箭,根本無濟於事。

  “轟————!!!!”

  一聲爆炸,保護在浮空城外的“堅毅如冰”魔咒應聲碎裂;迸濺的火光飛入浮空城護牆內,傳來陣陣慘叫的聲響。

  “我們得爬升,爬升!五十公尺太低了,再這麼下去會被打下來的!”

  “不!絕對不行!”

  前一秒還滿臉驚恐的艾薩克,下一秒就換了張臉孔呵斥住另一個被嚇傻了的巫師:“現在運行浮空城的只有我們八個人,一旦爬升就得消耗更多的虛空之力,皎光劍的威力就得被削弱了!”

  “可、可是……”

  “沒有可是!還是說你想體驗下從高空墜落的快感?我反正不想——艾茵你還在等什麼呢,等我們被打下來嗎?!”

  對艾薩克咆哮聲充耳不聞的小個子巫師緊抿嘴角,竭盡所能讓自己冷靜下來,湛藍的眸子一眨不眨,死死盯著被煙塵覆蓋的戰場。

  她同樣在滿心焦慮的等待。

  想要干掉精靈武士歐根需要同時滿足兩個條件——消除他身上的虛空反應,然後將肉體一點不剩的徹底抹殺。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她必須要和前線的獵魔人配合,在“喑然之夢”開啟的一瞬間,準確命中目標,並且絕對不能被對方躲掉或者擋住才行,因為大多數獵魔人並不能在“喑然之夢”中堅持很長時間,浮空城內的虛空之力也最多給她三次射擊的機會。

  想做到這一點,難如登天。

  面對近乎凶獸般的精靈武士歐根,大多數獵魔人幾乎連近身都做不到,極少數成功拉近距離的精銳獵魔人,往往也來不及張開魔法陣,就在烈焰中化作灰燼。

  雙方的實力相差實在太遠,根本沒有人能夠擋住發狂的歐根,即便是一擁而上也沒用,甚至連給他造成一點點麻煩都辦不到。

    這已經不是“量”的分別,而是“質”的差距。

  眼睛緊貼著“觀測鏡”的小個子巫師幾乎是眼睜睜的看著一個接著一個獵魔人消失在火海中——這些人幾乎都曾經在赤血堡的巫師工會學習過,大多數人她都認識,甚至有三分之二都叫的上名字,但現在……

  短短一刻鐘,百餘名獵魔人已經陣亡三分之二。

  歐根…毫髮無傷!

  貝齒緊咬的小個子巫師,幾乎能感覺到心在滴血。

  “魔法陣,啟動!”面色鐵青的艾茵吼道。

  愣了愣神的艾薩克,被小個子巫師著突如其來的決心嚇了一跳:“你、你確定?!”

  “啟動!”

  小個子巫師又咬牙切齒的重複了一遍。

  她知道這麼做會給浮空城內的巫師們增加更多的負擔,甚至會出現傷亡…但即便如此,眼睜睜看著昔日認識的人一個接一個,無謂的死去……

  那不是艾茵·蘭德能夠做到的事情,她辦不到。

  “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持……”

  嘟囔一句的艾薩克聳聳肩,彷彿忘記了他們只有三次命中機會的事情,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向周圍巫師們招招手:

  “所有人——魔法陣,准……”

  “轟——!!!!”

  話音未落又是一聲巨響,連續被數十發石砲和鐵弩箭命中的浮空城震動不止,受到重創的護牆傳來陣陣哀鳴。

  “魔法陣,準備——!”

  在牆壁上磕的頭破血流的艾薩克面不改色的爬起身,撣掉身上的塵土,將魔杖舉過頭頂:

  “發射裝置啟動,魔法陣開始為‘皎光劍’充能!”

  “調整角度,擊發手準備,瞄準!”

  “準備完畢,發射——!”

  “轟————————————!!!!”

  白色的光束劃過天際,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掃向戰場。

  待到刺眼的光芒散盡,怔怔的蘭馬洛斯和一眾倖存的獵魔人們,目瞪口呆的看著剛剛被白光覆蓋的區域。

  除了一把被染成黑色的亞速爾長刀,什麼也沒剩下。

  一群人圍在周圍,死死盯著那把殘破不堪的長刀——別說屍體了,連渣滓都沒剩下。

  騷動的戰場,安靜了整整十幾秒…不僅僅是拜恩的士兵們,甚至連亞速爾精靈也都紛紛愣住,不可思議的盯著剛剛歐根所站著的土地,還有那把冒著黑煙的長刀。

  難道說…結束了?

  就這麼簡單?

  “不對,他還沒死!”

  一名獵魔人突然驚叫道,焦急的看向眾人:“路斯恩大人提醒過,一定要用‘喑然之夢’才能徹底抹殺掉他的虛空之力,否則……”

  “轟————!!!!”

  金紅色的光芒從刀鋒向周圍爆裂,烈焰猶如氣浪般向周圍擴散;站在最前排的四名獵魔人來不及逃跑,瞬間被火光吞噬。

  “啊啊啊啊啊——!!!!”

  嘶吼的歐根從火海中拄著長刀,緩緩起身,灰藍色的瞳孔猶如凶獸般環視周圍,像是在尋找著獵物。

  他盯上了正前方的,拿著長槍和斷劍…唯一沒有害怕自己而後退的獵物。

  面無表情的蘭馬洛斯被盯地渾身一顫,忍不住自嘲的啐了口。

  “聖十字的…還以為能比瑞格雷爾那混蛋多活兩年呢。”

  “啊啊啊啊啊——!!!!”

  獸嚎聲將烈焰一掃而空,揮舞黑色長刀歐根化作一道殘影向蘭馬洛斯襲來。

  “鐺——!”

  利刃相撞的聲響在耳畔炸裂,都已經閉上眼等死的蘭馬洛斯被瞬間驚醒。

  一個偉岸的身影擋在了他面前。

  衣衫襤褸的騎士揮舞著殘破不堪的長劍,卻像一面不可被撼動的銅牆鐵壁般佇立在那兒,披散凌亂的頭髮和身上髒污不堪的罩袍,都無法掩蓋那堅毅如峰的氣息。

  最重要的,他只有一隻手臂。

  憑著僅剩的手臂和那滿是缺口的破劍,衣衫襤褸的騎士便擋住了凶獸歐根的突襲。

  “你、你是……”

  死死盯著對方的側臉,蘭馬洛斯隱約覺得自己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個傢伙。

  但騎士沒有理會他,利刃般的目光掃向歐根那猙獰的臉孔,低聲開口:

  “聖十字啊,您的光輝將照亮卑微的我們;

  您的旨意必將行走於地上,正如同行走於天上;

  願光芒照耀大地,穿透黑暗與陰影,讓不信神者相擁而泣;

  那時……

  眾生…必將高聲讚美吾主之名!”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0 15:47
第三百二十三章 拯救的光

  “你是…教會的誓言騎士?”

  怔怔的蘭馬洛斯看著歐根在“騎士”的劍鋒下被一分為二,碎裂的屍骨散在燒焦的泥土之中,過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不對啊,埃博登已經沒有教會了,你怎麼還能擁有力量的?!”

  面無表情的誓言騎士側目瞥了一眼,原本不打算回答的他緊抿著嘴,還是決定開口:

  “我…和他們不一樣。”

  “啊?”

  “沒什麼,這不重要。”獨臂的誓言騎士草草結束這番對話,環視周圍像是有些焦急的在尋找著什麼:“洛倫·都靈…我是說你們的拜恩公爵呢,他現在人在哪裡?”

  “公爵,我不知道啊。”蘭馬洛斯撓頭:“呃…我只知道公爵有別的事情,現在指揮軍隊的人世赤血堡伯爵艾克特。”

  “你不知道?”

  誓言騎士的臉上閃過一絲莫名的表情,然後突然間意識到什麼:“等等!你的意思是…洛倫·都靈,他現在不在這裡,也不在戰場上?!”

  “呃…大概吧,誰知道公爵在哪呢。”

  蘭馬洛斯故意含糊其辭的聳聳肩——雖然他知道,也不可能告訴一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

  哪怕對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警惕的蘭馬洛斯垂下目光,打量著面前這位“獨臂騎士”,有意無意間視線垂落到對方手中的長劍上,瞳孔驟然一縮。

  雖然劍身殘破,但秘銀武器獨有的花紋,還有劍柄上的紋路和配重裝飾,還是讓他一眼認出了這柄武器。

  這…“賢者”布蘭登一世的璨星劍,居然在這個人手裡?!

  他到底是誰?!

  猛然間,蘭馬洛斯終於想起來自己在哪兒見過這個人了——那已經是好幾年前,征討大綠海半人馬時,銀盔山的攻城營地裡!

  他清楚的記得,當時面前這個傢伙是被路斯恩送出營地的,還收下了他給的一柄武器!

  路斯恩在公爵心目中的地位,蘭馬洛斯再清楚不過;在當時公爵還負傷的情況下能讓他去送的人,絕對不會是一般人。

  這個人…和公爵究竟是什麼關係?!

  正當蘭馬洛斯滿心問號,誓言騎士焦急萬分,準備離開的時候,散落一地的歐根屍體,突然間動了下。

  上過一次當的蘭馬洛斯第一個反應過來,寒毛倒立!

  “等等,那個長耳朵還活著!”

  幾乎在他開口的同時,誓言騎士已經將他撞開,手中“璨星”筆直向歐根的屍體刺去。

  “轟————!!!!”

  爆裂的火光,瞬間將誓言騎士吞噬。

  倒飛出去的蘭馬洛斯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那被烈火吞噬,化作灰燼的身影。

  但就在下一秒,那身影再一次出現在火海之中,依舊緊握手中劍鋒向歐根揮去。

  “鐺——!”

  利刃交擊的剎那,噴湧的火焰猶如煙塵般消散了蹤影。

  舉劍而立的誓言騎士儘管只有一隻手,卻憑藉過人的臂力和一定程度的借力,死死擋住雙手持刀毫無理智的歐根。

  “啊啊啊啊啊啊——!!!!”

  受到壓制的歐根暴怒,本就猙獰的臉孔扭曲到徹底淪為凶獸的地步,從刀鋒中噴湧而出的火焰被“璨星”一分為二,從誓言騎士身側擦過。

  滾燙的熱浪之下,誓言騎士身上的罩衣,甚至毛髮和皮肉都在燃燒;但任憑火燒眉毛,他也佁然不動,將野獸似的歐根死死按在原地。

  周圍的獵魔人看到歐根被壓制,紛紛拔出利刃佩劍一擁而上。

  “不要過來!”

  察覺到周圍動靜的誓言騎士立刻開口呵斥,攔住他們:“我還沒有壓制住他!”

  驚疑的獵魔人們楞在原地,進退兩難。

  “他是教會的誓言騎士,也是公爵的朋友,照他說的做!”

  第二次倖存,狼狽不堪從地上爬起來的蘭馬洛斯雖然沒什麼好臉色,但還是叫住了獵魔人們:“拉開包圍網,別讓這個渣滓再衝出去!掌旗官,方陣軍團的掌旗官在哪兒?!”

  “在!在!”

  煙塵四起的戰場根本看不清人影,但蘭馬洛斯也不在乎這個:“吹進軍號,帶方陣軍團繼續進攻,把長耳朵壓回去!”

  “遵命!”

  號角吹響,旗幟高揚——被打散的方陣軍團向著軍號響起的方向快速集結,放棄了小隊編制組成了規模巨大的長槍方陣。

  “拜恩人,列陣!”

  “轟——————!轟——————!轟——————!”

  凌亂的腳步聲,在一輪又一輪的踏步中,逐漸變得整齊起來,開始向前推進。

  戰局逆轉,立竿見影。

  面對重新完成集結,整齊劃一的拜恩軍團,被打散的精靈武士一時間根本抗衡——他們可以輕易的幹掉前排的方陣士兵,但後排很快便有人補上,根本無濟於事。

  在嘗試了幾次突破無果後,亞速爾精靈的武士首領們開始集結麾下軍隊,逐步向後撤退,散開陣線向兩翼移動,試圖將推進的方陣包圍,減少傷亡。

  面色冷峻的士兵們,踏著袍澤燒焦的屍骨,踏過被烈火焚燼的戰場,毫不躲閃的迎向精靈武士的箭矢與刀鋒,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刺向敵人的胸膛。

  他們都親眼看見了,站在前排的袍澤與步戰騎士們,是如何毫無還手之力,在火海中消失的“無影無蹤”的;

  他們也親眼看見了,為了保護他們而與那個精靈怪物血戰的山岩堡伯爵安格特,是如何奮戰到最後一刻,神死形滅的;

  現在,該他們了。

  “我們是誰?!”

  一個帶著哭腔的咆哮,從方陣中突然響起,沒有人知道是從哪兒來的。

  所有人都在回應他。

  “拜恩——!拜恩——!拜恩————!”

  “我們為何而戰?!”

  “拜恩——!拜恩——!拜恩————!”

  “那就殺給他看!”

  萬軍之中,一面戰旗倒在精靈武士箭雨下,臨死前喊出了這最後一句。

  “拜恩人,前進!”

  整齊劃一的腳步重重的踏過倒下的屍骨,向前推進。

  “咚——!”

  被撞飛的歐根胸口凹陷下沉,碎裂的肋骨撕開胸膛,鮮血隨倒飛出去的身影噴湧而出。

  但誓言騎士同樣不好受…持劍的手臂幾乎完全化作焦炭,本就破爛不堪的罩衣被燒光一半,暴露在外的皮肉幾乎沒有完好的地方。

  面不改色的誓言騎士將手臂平舉,用力一握,覆蓋手臂和身體的焦炭隨即崩裂,露出了下面完好無損的皮肉。

  金紅色的烈焰幾乎在同一時間炸裂,浴火重生的歐根嘶吼著向誓言騎士撲來,身後捲起的餘燼猶如披風般迎風而起,捲起滾滾熱浪。

  長刀與利刃相撞,炸出刺耳長鳴,四散的火花猶如實質般四散飛舞。

  交擊,碰撞,揚劍,劈斬。

  沒有閃避,沒有回擊,沒有後退…純粹的,毫無掩飾的硬碰硬!

  目瞪口呆的獵魔人們沉默著,死死盯著眼前這令他們震撼不已的情景。

  “轟——!”

  一團火光炸裂,但被爆炸沖飛出去的卻是歐根…早已失去理智的精靈武士嘶吼著,以違背身體意志的力量擰斷手臂,將刀鋒釘入泥土,強行停住。

  傷痕纍纍的誓言騎士渾身浴火,揮舞“璨星”向歐根撲去。

  “鐺——!”

  火花炸裂,撞擊的利刃同時發出一聲哀鳴,刀鋒脫手的歐根來不及反擊,被誓言騎士踹翻,踏在腳下。

  咔嚓!

  碎裂聲響起,落下的鐵靴踏碎了歐根的脖子和鎖骨,還有一部分肋骨,不受控制的血水從歐根口中噴出。

  “你,洛倫的騎士!”

  “唉,叫我?”

  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旁觀的蘭馬洛斯怔了怔,沒想到對方會喊自己。

  “有沒有徹底幹掉他的方法?!”

  “有!”

  蘭馬洛斯重重點頭,連忙開口道:“但在那之前,必須先想辦法制住他的行動,爭取時間!”

  “制住他的行動…明白了!”

  誓言騎士微微蹙眉,下一秒,“璨星”長劍反握,捅向歐根的胸膛。

  “轟——————!!!!”

  爆炸的烈焰瞬間將兩道身影吞噬,化作灰燼,脫手的“璨星劍”向下墜落。

  下一秒,“死而復生”的誓言騎士張開手掌,再度握住劍柄。

  “噗!”

  刀光閃過,握劍的手與誓言騎士分開,隨被歐根砸飛的劍鋒掉落遠處。

  意外的驚愕,在誓言騎士沉著的面色中一閃而過。

  “啊啊啊啊啊——!!!!”

  咆哮的歐根將誓言騎士撲倒在此,一刀斬首!

  再一刀,貫入胸膛,炙熱刀鋒將跳動的心臟化作灰燼。

  “轟——!”

  烈焰從誓言騎士的傷口湧起,將還在抽搐不止的屍體變成燒盡的焦炭。

  驚愕的蘭馬洛斯還來不及反應,剛剛與歐根交戰不落下風的誓言騎士就已灰飛煙滅;全身上下,只有那握劍的手掌還算完好。

  不、不會吧,他…那個誓言騎士…真的…死了?

  還沒有從眼前震驚的一幕恢復過來,蘭馬洛斯就感到好像被什麼盯上了;渾身上下,寒毛倒立!

  再抬頭,死而復生的歐根已經將目光轉向了自己。

  渾身一激靈,蘭馬洛斯毫不猶豫的向掉在地上的“璨星”劍撲去。

  幾乎在他躍起的同時,利刃形狀的烈火從他剛剛站著的地方掃過,撲倒在地的蘭馬洛斯狼狽的翻滾著,幾乎是手腳並用的在狂奔。

  揮舞長刀的歐根化作一道黑影,“砰!”的一聲破開火焰,向著逃竄的蘭馬洛斯撲去。

  “不要靠近我!”

  連忙喊住想要衝上來救援的獵魔人,咬著牙的蘭馬洛斯像是被凶獸追捕的落水鬣狗似的,不顧一切的奪命奔逃,一次次和要命的炙熱長刀擦身而過。

  他不知道這樣子自己能堅持多久,但只要一次失誤,自己就死定了!

  該死該死該死……

  難道這就是自己的下場嗎,像個鬣狗似的被長耳朵弄死?

  要是這樣那還不如不躲呢…像安格特那個老東西一樣,站著榮耀去死,自己的名字將在湖心城響徹五百年,說不定還能沾光和其他幾個祖先並列。

  無論能不能成功,都肯定比現在強一千倍,一萬倍!

  “啪!”

  撲倒在地的瞬間,蘭馬洛斯感覺右手好像握住了什麼東西;常年來身體的本能告訴他,那是一柄長劍的劍柄。

  興奮與狂喜,順著握劍的右手流入身軀,想也不想的蘭馬洛斯揚起劍鋒,揮向身後。

  “鐺——!”

  滿是缺口的秘銀長劍,在他即將被一分為二的前一刻攔住了刀鋒。

  “啊啊啊啊啊啊——!”

  咆哮的歐根將蘭馬洛斯死死壓在身下,炙熱長刀從上向下,緩緩向他逼近。

  散發著死亡溫度的刀鋒,紅的發亮。

  生死一線的剎那,漲紅了臉的蘭馬洛斯劇烈的喘息,手中長劍一點一點被推開。

  難道…自己就要這麼死了?

  不、不行,這不是我的死法,這不是拜恩騎士的死法,拜恩的騎士…不能這麼死。

  不能…就這麼毫無價值的…去死!

  “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咆哮聲響起。

  這一次,是蘭馬洛斯。

  刀鋒劈入胸膛的瞬間,“璨星”劍的劍鋒也捅穿了歐根的心臟。

  “啊啊啊啊啊啊——!!!!”

  渾身冒火的蘭馬洛斯猛地起身,踹倒歐根將他壓在身下,捅穿心臟的劍鋒直接釘在了地上!

  口鼻噴血的蘭馬洛斯瞪大眼睛,手中長劍竟然慢慢的,正在被歐根胸口湧動的火焰“頂”出來。

  “堅持住!”

  焦急的呼喊聲一個接一個從身後傳來,倖存的獵魔人們衝入火海,在蘭馬洛斯周圍展開了魔法陣。

  高階魔咒,喑然之夢。

  嘶吼的歐根察覺到了周圍的變化,拼盡一切的掙扎;從傷口噴湧而出的火焰將蘭馬洛斯的手臂化作焦炭,點燃了他的頭髮和眉毛。

  啪!

  燒焦的手臂再也不堪重負,被生生折斷。

  要結束了嗎?

  我…蘭馬洛斯…堂堂湖心城伯爵…還是輸了嗎?

  和博西瓦爾那個混蛋一樣的下場?

  “堅持住!”

  又一個聲音在耳畔響起,雙眼都被點燃的蘭馬洛斯看不見,但卻能聽見他的聲音——誓言騎士的聲音。

  他還活著!

  “聖十字啊,

  願光芒照耀大地,穿透黑暗與陰影,讓不信神者相擁而泣;

  拯救…卑微的我們啊!”

  那一瞬間,從天而降的白色光束籠罩了大地,籠罩了黑暗。

  將一切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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