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巫師自遠方來 作者:空痕鬼徹(已完成)

 
Babcorn 2018-10-10 20:23:0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2 609577
Babcorn 發表於 2019-5-18 14:04
第二百九十五章 伯多祿院長

  戰鬥在傍晚時結束,而西科圖斯和他的精靈武士們甚至沒有堅持到晚上。

  在迅速擊潰了正面戰場的亞速爾精靈之後,以騎士們作為先鋒,拜恩軍團集體掉頭強行軍,衝入另一端艾勒芒軍團負責的“小徑戰場”。

  事實證明雪拉沒有撒謊——六萬全副武裝精靈武士按照“西科圖斯殿下的命令”,從小徑向古木鎮方向轉移。

  儘管得到了命令,但多少有些摸不著頭腦的精靈武士們還是保持了最起碼的警惕;六萬大軍保持著嚴密而有秩序的行進隊列,有前哨軍,有兩翼護衛,中央保護著大批輜重,直至全軍撤離之前,營地內都留有守軍,維持警戒和最後的收尾工作。

  然後,他們就被艾勒芒軍團伏擊了。

  三萬艾勒芒軍團毫無徵兆的從小徑兩側發動突襲,失去了統帥的精靈武士們將此前御庭次席武士雪拉的遭遇,又重新完美復刻了一遍。

  驚覺,反抗,包圍,崩潰…沒有一丁點的變化。

  他們嘗試著向堡壘營地方向突圍,尤利·維爾茨沒有對潰逃的敵人展開追擊,以免被敵人察覺到自己的兵力稀缺,只有他們的一半;被沖散了的精靈武士在小徑中來回衝殺,一邊向營地撤退,一邊以百人隊乃至更小的規模各自為戰,負隅頑抗。

  直至三千拜恩騎士和方陣軍團加入戰鬥,混亂的戰局和望風披靡的騎士衝鋒,將精靈武士們的最後一點反抗碾碎。

  撤退變成了潰退,不再負隅頑抗的精靈武士們不顧一切的湧向堡壘營地的大門,成批成批的被袍澤們推倒掉進滿是木刺的壕溝中,後排的武士們硬生生踏過被堆滿的壕溝,在拜恩騎士和艾勒芒雙手劍士的追殺中,衝到了大門下。

  然後他們看到了緊閉的大門,還有在大門上豎起的雙劍血十字。

  成排的洛泰爾長弓射手們踩著精靈武士的屍骨,站滿了護牆上每一個角落;幾乎是拼著將長弓折斷的架勢向大門外的亞速爾精靈們傾斜箭雨。

  精靈武士們終於絕望了。

  他們甚至不再試圖逃跑,因為已經無處可逃了;他們也沒有試圖投降,因為屠戮了深林堡的他們,很清楚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下場。

  僵持的鏖戰持續到了傍晚之前,想盡一切辦法的小個子巫師將一架皎光劍,十架扭力弩炮和三輛馬車的火油罐運抵戰場。

  先是皎光劍開道,將兩側的樹木用光束掃蕩一空製造隔離帶;而後向城門下擁擠在一起的精靈戰士們投放燃燒的火油罐;最後是皎光劍不間斷的射擊。

  用這個辦法,艾茵·蘭德在不將整個維姆帕爾地區點燃的前提下,活活燒死了所有的精靈武士…並且手把手的教會了在場所有人,應該如何對付躲藏在森林裡的敵人。

  尤其是擅長林間作戰的艾勒芒和洛泰爾的戰士們…那將數以萬計的亞速爾精靈送入地獄的火海,讓他們在後半輩子始終記憶猶新。

  …………………………

  熊熊烈火,將穹頂染成鮮豔的血紅色。

  席捲了大半戰場的濃煙,將戰後清點傷亡與打掃戰場的工作變得極其困難,以至於持續到了第二天清晨,向著深林堡方向一路追擊逃兵的騎兵們才姍姍歸來。

  一場戰鬥,正面戰場被殲滅的敵人超過三萬,隨後的追擊和被圍剿的潰兵無法統計,但不會少於五萬。

  因為三大公國的軍隊都沒有接收任何投降的俘虜,戰場周圍也看不到任何逃跑的敵人影子,即便是儘可能誇張逃兵的數量,也只能是這個數字了。

  如此,僅憑一場戰鬥,洛泰爾——古木森林方向的亞速爾精靈遭到毀滅性打擊,除了駐守在深林堡和霧月庭一帶的少量敵人外,亞速爾精靈已經失去在這一地區的全部力量。

  可以說,接下來洛泰爾只要按部就班的整頓軍隊,一路北上,收復所有失地乃至將古木森林併入領土——如果他們真想要的話——只是時間問題,不存在陰溝裡翻船的可能性。

  戰果豐厚,但損失和傷亡同樣慘重。

  為求速戰速決,這場“維姆帕爾之戰”差不多是抵抗魔物入侵級別…不惜一切代價,盡最大可能擊潰和殲滅敵人的生力軍。

  首當其衝的便是拜恩方陣軍團和艾勒芒雙手劍士,一個幾乎是正面承受了食人魔的正面衝擊,而後又被精靈武士絞殺在一起;另一個則只憑半數兵力“包圍”了超過兩倍的敵人,撐到了拜恩軍團殲滅正面敵軍,加入戰鬥。

  緊隨其後的,永遠是射擊軍——這支新成立不久的軍團到現在才打過兩場戰鬥,死傷率卻和正面交鋒的軍隊持平,殺敵和自殺的效率都很高。

  儘管如此,其正面強大的輸出能力還是讓洛倫捨不得放棄;而作為射擊軍指揮官的卡爾·科林則很直接的表示,在死光最後一排射擊手之前,射擊軍不會撤出拜恩軍團的戰鬥序列。

  為了這場決定命運的戰爭,帝國所有勢力都完成了最大限度的動員;已經元氣大傷的洛泰爾暫且不論,不論艾勒芒還是拜恩,軍團中的精銳士兵都是死一個少一個,幾乎無法補員。

  數萬大軍的遠征在彰顯強大實力的同時,也榨乾了一個公國全部的底蘊和潛力。

  後線操縱皎光劍的巫師和煉金術師換了四個班次,全部累倒;三大公國的弓弩手幾乎射光了能殺死敵人二十回的箭矢,用光了所有帶來的外加鷹狩堡庫存的燃油,損毀的武器能讓剩下的人再集體換裝一次……

  雖然嚴格意義上說,帝國和埃博登真正進入全面戰爭狀態也就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但從埃博登保衛戰至今所消耗的物資,正在迅速榨乾帝國的財富;表面上眼下似乎佔據上風的薩克蘭帝國,實際也已經和山窮水盡不遠,並沒有和敵人耐心磨下去的實力。

  要麼勝利,要麼毀滅…這一點對雙方而言,都是一樣的。

  帶著略有些沉重,還稍微有點複雜的心情,黑髮巫師在尤利·維爾茨的陪同下,朝維姆帕爾學院的方向走去。

  燃燒的壕溝,破碎的柵欄,遍地的屍骨,還有屍骨下暗紅色的泥土…如果不是遠處的維姆帕爾城堡,洛倫甚至認不出這裡就是學院門外的小鎮。

  “我已經命人儘量整理和打掃了,但…幾乎沒有什麼留下來的東西。”尤利·維爾茨的表情十分疲憊,僅剩的銀灰色瞳孔佈滿了血絲,眼眶泛黑:

  “城鎮周圍的平民,城鎮裡的巫師和巫師學徒…什麼都沒有,除了那座城堡之外,什麼都沒剩下。”

  “至於學院內…只是稍微打掃了一下,圖書館、材料倉庫和實驗室都被亞速爾精靈們保存的很完善,幾乎沒有損失;至於維姆帕爾的院長伯多祿大師……”

  艾勒芒大公話語突然一頓,似乎有什麼說不出口的緣由:“我讓他們不要擅作主張,你還是親自去看一下吧。”

  黑髮巫師點點頭:“多謝了。”

  “沒什麼,類似的事情…換成誰心情都是一樣的。”尤利·維爾茨搖搖頭,察覺到身旁突然少了一個身影:

  “艾因·蘭德呢?”

  “和莉雅在一起。”洛倫答道:“小徑的戰鬥給了她太多刺激,所以…需要有個朋友開導開導,她們倆在學院城門外等我們。”

  艾勒芒大公微微頷首,眼神中閃過一絲瞭然。

  殺害家人的凶手,復仇後的空虛…這種大起大落對人的影響有多沉重,尤利·維爾茨並非沒有過體會,因而多少對小個子巫師有些“同病相憐”的理解。

  “說到這個,有個傢伙一直在等你。”面色如常的艾勒芒大公話鋒一轉:“御庭次席雪拉,我讓人把她交給了路斯恩,接下來由你的獵魔人負責看管。”

  “我從她身上挖出了不少有用的情報,直覺告訴我她知道的絕對不僅僅如此而已——如果我的判斷沒有失誤,她不僅僅是御庭次席,羅德里亞·亞速爾的親信,她知道的東西可能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多。”

  “但她也很狡猾,好像很確定我不會殺死她一樣,不論再怎麼威逼利誘都不肯開口了;之前告訴我的情報,大概也只是為了讓我不敢輕易殺死她的誘餌。”

  這一點洛倫倒是毫不意外…在埃博登的時候,他就見識過這位“可愛的精靈少女”是何等的狡猾了。

  “對了,移交的位置安全嗎,有沒有可能讓她有逃跑的機會?”

  “我不是很確定,畢竟精靈們幾乎都會用魔法。”艾勒芒大公搖搖頭,用十分平淡的口吻輕聲道:

  “不過我砍掉了她的四肢,拿走了她的佩刀,還讓士兵們必要的時候挖掉她的眼睛和舌頭,加上有巫師和獵魔人的看管…如果這樣她還能逃跑,那我也只能說無能為力了。”

  “……”洛倫·都靈。

  談話間,二人已經來到維姆帕爾學院前;女精靈莉雅和小個子巫師站門外,看樣子已經等了有一段時間了。

  雙方見面後互相對視一眼,女精靈便十分配合的與艾勒芒大公離開,學院大門前只剩下黑髮巫師與小個子巫師兩個人。

  小個子巫師的表情有些低沉,落寞;眼神中帶著一絲惶恐與不安…不是對別人,而是對自己。

  就和她當初第一次反抗自己的家人時一模一樣。

  “準備好了嗎?”

  “啊!”小個子巫師驚醒過來,猛地看向那雙注視著自己的眼睛。片刻之後,堅定的點了點頭:

  “我已經準備好了。”

  洛倫微笑著輕哼了一聲,兩個人的手一起各自按在了一扇門上:

  “就讓我們一起,去再拜訪一次伯多祿院長吧。”

  話音落下,黑髮巫師與小個子巫師同時走進了學院。

  庭院、塔樓、長廊、大廳……熟悉的畫面和風景一個接一個映入二人的眼眶,漫步其中的二人簡直彷彿墜入了夢境,但周圍的一切又是無比的真實。

  夢醒的時候,二人已經站在了小教堂的門前。

  帶著某種說不出的心情,兩人一言不發的打開了小教堂緊鎖的門,而後輕輕推開。

  教堂正廳內一片靜謐,擺在正前方的聖十字雕塑冰冷而又肅穆,令人忍不住心生膜拜之意。

  顯然,在洛倫離開之後,伯多祿院長又曾經將這裡修繕過一次,從角落裡的灰塵和渾濁的空氣判斷,應該是在修繕過後很久沒有打開過了。

  至於地上的腳印,明顯被動過的椅子和門把手…從大小來看,應該就是那個叫雪拉的女精靈沒錯了。

  她大概是從米德爾——上一代御庭次席,在霧月庭被洛倫殺死的折影劍——那裡得到了有關伯多祿的情報,所以才將這裡保持原狀,希望有朝一日能用的上吧?

  聖十字雕塑下,盤腿坐著一個瘦削的身影——他披著一身略有些寬大的墨藍色巫師袍,頭髮完全花白,露出的手臂彷彿枯槁的朽木般,幾乎看不到血色。

  踏入大門的那一刻,黑髮巫師面色微變,隨即恢復了原狀。

  “伯多祿…院長……”

  呆愣愣的小個子巫師低聲道,本能的向著那熟悉的背影走去;她的腳步有些踉蹌,有些急切還有些害怕,彷彿猜到了什麼卻又不敢相信似的,一步一步靠近。

  “啪。”

  潔白的小手按住了老人的肩膀,小個子巫師小心翼翼有的俯下身,向著老人的面孔望去;當湛藍的瞳孔與老人雙眼對視的一剎那,怔怔的艾茵像是丟了魂般,踉蹌著癱坐在地。

  維姆帕爾院長…道爾頓·坎德的導師伯多祿…已然離世。

  並且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洛倫甚至無法從他的身體上感覺到一星半點的虛空反應。

  面容灰敗的老人,臉上似乎還保留著去世前最後一刻的安詳。

  至於為什麼伯多祿院長要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來到這座小教堂…隱隱的,彷彿猜到了什麼的黑髮巫師將目光轉向面前的聖十字雕塑,抬起右手輕輕的觸碰上去。

  “啪!”

  輕輕一下的聲響,打開了聖十字雕塑上的機關。

  一封書信落在了他的手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9-5-18 14:06
第二百九十六章 遺書

  “當我拒絕了弗雷斯沃克導師邀請時,所有人都說我瘋了;也許我真的瘋了——拒絕一位元老,孤身前往一個被教會完全控制的公國,妄圖建立一座巫師學院。

  是的,我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多麼不切實際。

  正因為不切實際,我才答應了教會和洛泰爾公爵種種苛刻的條件,答應了守夜人的‘合作’邀請…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實現這樣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

  一個自己的學院,一個能夠自由研究不受拘束的地方…最重要的,將‘巫師’帶到更多的地方。

  沒錯,巫師世界一定會一天比一天強大;沒錯,即便我不去這麼做,在將來的某一天也許會有人去那麼做,將巫師這一職業和身份,以及其背後所代表的,完全不同於貴族和宗教的價值體繫帶到洛泰爾這片土地上……

  所以為什麼不是我?

  我的前半生將自己看做是‘殉教者’,就像數百年前聖十字的傳教士們;不能否認的是,我自己從這種‘犧牲’中得到了莫大的滿足,甚至超過了追求知識。

  直至‘他們’…將手伸向道爾頓·坎德,我唯一的學生。

  我嘗試過反抗,而後迅速意識到了自己的弱小;即便我想要曝光或者揭露他們,唯一且僅有的結局,也只是毀滅我前半生所創造的一切價值,並且讓對方毫不猶豫的痛下殺手。

  那一天,我才真正明白何為‘犧牲’——不是‘付出’,而是將自己真正珍視的一切拱手奉上祭壇。

  在獻祭的那一瞬間,你才能明白自己為了夢想要付出多少。

  而我得到的回報,同樣超乎我的想像。

  當我聽聞艾茵·蘭德在埃博登的種種成就,當我知曉艾薩克·格蘭瑟姆的天賦所展現的光芒,當洛倫·都靈在拜恩加冕的消息傳來時…我真正領悟了。

  我意識到也許真的是冥冥之中某個意志將我帶到這片土地,在這片不可能誕生巫師的土地上建立一所學院,開啟巫師世界的新紀元。

  找到他們,喚醒他們,讓他們走上應當走上的道路…就是我,伯多祿,這所學院的全部意義,以及必須完成的使命。

  當然,一切也可能只是我的猜測,但也許這個世界真的是存在某種意志的;我花了很多年研究聖十字和虛空的關係,絕大多數都徒勞無功,真正有價值的只有一個建立在弗雷斯沃克導師研究基礎上的,無法驗證的假設。

  假設聖十字,只是在虛空等級上比物質世界的巫師,或者邪神更為高等的存在…或許正因為如此,物質世界的普通手段和低等級的高階魔咒,才會無法對誓言騎士造成傷害;因為誓言騎士的力量源自聖十字教會的《舊經》,而《舊經》是原初的,最早記載聖十字的文字。

  或許…這些才是巫師誕生的源頭,才是‘戴帽子的羅根’創立古代符文的靈感來源。

  若是如此,那麼開啟和理解第一、第二道閥門的關鍵就藏在舊經之中。

  當然,這一切只是我這樣一個始終困於第一閥門前不得寸進的巫師,窮盡一生的所得;我本想把手稿放在你的書房裡,等待某天你回來時能看到;但爬樓這件事對一個老人而言過於痛苦了,所以我把它們放在了圖書館。

  我十分期望這能給你一點點靈感,可以想像我在聽說你打開第一道閥門時,是怎樣的喜悅無比。

  就像我十分期望,第一個看到這封信的人是你。

  我唯一的,超越了我的學徒;

  道爾頓·坎德。

  ——永遠虧欠你的導師,伯多祿。”

  ……………………

  輕輕拍了拍泣不成聲的小個子巫師肩膀,洛倫默默離開了寂靜的小教堂。

  再次推開門的時候,他已經站在學院的圖書館內。

  沒有費任何多餘的力氣,黑髮巫師便找到了伯多祿院長留下的手稿——這個記憶中來過幾十次,在夢境世界中來過上千次的學院,他甚至不用看都能發現哪裡和自己印象中是有出入的。

  翻開羊皮紙,乾淨整潔的手稿和十分有力的筆記足以證明,伯多祿院長在整理的時候思路十分的清晰;哪怕他並沒有開啟過閥門,僅憑九芒星巫師塔內關於閥門的描述和弗雷斯沃克大師的課程,便已經完全理解了其中的關鍵。

  他的思想已經完全達到了第一閥門的層次,唯一的遺憾就是太遲了…上了年紀的伯多祿大師,再也無法承受第一次開啟閥門時產生的負荷。

  但這對自己而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得到了一個十分關鍵的線索。

  珍藏過《舊經》文獻的地方只有兩處…九芒星巫師塔和帝都的聖十字教會;其中巫師塔在埃博登之戰被科羅納大師炸燬,聖十字教會則緊閉大門,徹底與世隔絕。

  而這一點也不是問題,因為自己有個“活著的”巫師塔圖書館,還有兩個至少接觸過一次《舊經》文獻的“朋友”。

  艾薩克·格蘭瑟姆,小教士韋伯,以及某位很可能還在亞速爾王國沒回來的“誓言騎士”——艾薩克不用多說,韋伯擔任過大主教的執事,而“誓言之劍”的力量本就源自於《舊經》。

  只要找到並且說服他們——至少其中的兩個人應該不困難——自己就能得到完整的《舊經》,得到如何運用第二閥門力量的方法,並且更上一層,開啟最終的第三道門。

  一切的關鍵都是這份手稿,如果沒有伯多祿院長的研究,以及道爾頓·坎德導師在伯多祿完成研究前的離去,自己永遠都不可能知道這一點。

  不,如果要強行聯繫的話還能扯的更遠…比如說如果沒有維姆帕爾學院的話,在野狗村得到了契約的自己,很大概率並不會和導師還有艾茵他們產生多少交際,而是選擇前往埃博登;

  甚至…原本應該毀於戰火的維姆帕爾學院,居然在被亞速爾精靈們佔領後還能保存完好,讓自己能看到這份手稿……

  黑髮巫師嘆了口氣,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還是一切都在你的計畫之中?”

  “親愛的洛倫,為什麼要明知故問呢?”

  阿斯瑞爾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十分歡快,像個天真的孩子。

  “這是一場戰爭,決定整個世界命運的戰爭,謹小慎微,窮盡所能,無所不用其極,毫不猶豫的果斷,必要時犧牲自己…可憐的阿斯瑞爾一直都認為,這些是親愛的洛倫身上最美好的,最完美的品質。”

  “就因為這些……”洛倫頭也不回,放下了手稿:“所以選擇了我?”

  “不。”金發少年低聲開口,輕快的腳步從背後緩緩接近:

  “是你擁有這些品質,不是這些品質塑造了你——這聽起來有些矛盾,但親愛的洛倫,請不要懷疑阿斯瑞爾對你的信任。”

  “或許某些妄人會變化無常,但那正是他們被稱之為‘妄人’的緣故——徹頭徹尾改變,而不是操控或者扭曲一個意識的本質,那是比毀滅世界還要可怕的力量。”

  “連兩個‘十字’都沒能做到事情…嗯姆,我們就先假定那是不可能的好不好?”

  看都不用看,黑髮巫師也能想像到他背著手,探頭探腦衝自己眨眼睛的表情。

  “所以這麼說來,你也是個…嗯,謹小慎微,窮盡所能,無所不用其極,毫不猶豫的果斷,必要時犧牲自己的…邪神?”

  “某種程度外加一定意義上,是的。”阿斯瑞爾的聲音依舊很歡快:

  “親愛的洛倫,你必須得理解對邪神…虛空生命的存在而言,是沒有時間概念的;每一次成功或者失敗,對我們都像是剛剛發生過或者即將要發生一樣。”

  “所以這一次,你…或者說你們認為自己一定能成功?”

  “不,正因為無法成功,可憐的阿斯瑞爾才將一切希望都寄託在親愛的洛倫身上…不論是哪個十字,都超過了我們能達到的極限,只有洛倫有希望與之匹敵。”

  “親愛的洛倫,你就是我們…就是這個世界的救世主啊!”

  “所以你們打不過兩個‘神’,就要再創造一個?”

  洛倫笑了笑:“你們就不怕我比聖十字或者黑十字還要惡劣,話說回來讓一個有經驗的,一個有野心的,和一個基本上不在乎的意識來統治這個世界,真的有區別嗎?”

  “還是說你早就準備好在最後一秒把我換掉,自己來統治兩個世界?”

  興許是因為很難再洞察黑髮巫師想法的緣故,身後的金發少年微微一愣。

  “不…不不不,只有最後一個阿斯瑞爾沒有考慮過,至於前一個……”

  金發少年突然拽住黑髮巫師的手,被迫轉過身來的洛倫打量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本能的怔了下。

  “你、你怎麼…呃…換衣服了?”

  蕾絲花邊的長袖白衫,精緻的鮮紅領帶配上有衣扣的黑色花邊寶石藍披風,堪堪不過膝的褲筒下是一雙翻口小皮靴,燦金色髮絲的腦袋上歪戴著一頂小巧的圓禮帽。繫著鑲珍珠的紅絲緞帶。

  極盡華麗之至的裝束,卻一點也不顯得贅余或者眼花繚亂,反而讓金發少年多了一絲的原本不存在的天真童趣。

  一貫“樸素”的金發少年突然間穿的這麼花哨,的確讓洛倫相當有些不適應。

  “既然有機會,總要嘗試不同的風格吧。”阿斯瑞爾笑著,猩紅的眸子以一種極其純粹,彷彿能穿透一切的目光,看向黑髮巫師的眼睛:“至於剛才的問題……”

  “在經歷了如此漫長的歲月後,阿斯瑞爾其實並不介意被消滅,被抹殺,從這個世界永遠消失,畢竟有開始就應該有結束;一旦有了時間觀念,漫長的歲月更像是一種詛咒;”

  “但是死在誰的手上,這一點很重要。”

  “比一切…都重要!”

  …………………………

  當洛倫走出圖書館的時候,小個子巫師和女精靈,還有尤利·維爾茨已經在門外等候許久。

  低著頭的艾茵眼眶泛紅,似乎還沒有完全從伯多祿離去的痛苦中恢復過來;一旁的女精靈莉雅緊緊摟著她,不斷的小聲安慰著。

  一旁的艾勒芒大公沉默著,低著頭似乎在掩飾有些難看的表情。

  “都準備好了?”

  黑髮巫師開口問道。

  “軍隊已經整頓完畢,傷員都已經得到妥善安置,俘虜都已經被處決。”尤利·維爾茨點點頭:“止於剩下的,就交給洛泰爾人負責,畢竟這裡是他們的領地。”

  “何時可以開拔?”

  “還在和洛泰爾人商量,但預計應該是一週之內,我們沒有太多休整時間,埃博登前線隨時都有可能爆發戰鬥。”

  “那就定在一週後。”黑髮巫師看向女精靈:“七天之內,讓洛泰爾軍隊集結起來和我們一起前往埃博登戰場…包括你,我們得讓天穹宮皇室還有其他公國都知道洛泰爾換主人了。”

  “這關係到帝國和洛泰爾的關係,天穹宮皇室的態度以及另外幾個公國的想法;為了避免出現意外,我們也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女精靈很是隨意的點頭示意了下,顯然並沒把把這個放在心上。

  嘆了口氣的洛倫,發現尤利·維爾茨依舊在看著自己。

  “有事?”

  艾勒芒大公點點頭。

  “壞消息?”雖然猜到了,洛倫還是忍不住抱有一線希望。

  “被我抓住的那個女精靈,御庭次席武士,‘傀儡戲’雪拉……”尤利·維爾茨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讓她跑掉了。”

  “跑掉了?!”

  洛倫簡直要多詫異有多詫異。

  按照艾勒芒大公之前的說法,那個女精靈可是手腳都被斬斷,佩刀也不在身旁,全身上下都被鎖鏈捆得像個粽子似的,還被關在籠子裡…這樣都能讓她跑掉?!

  “沒錯,不僅跑掉而且殺死了看管她的三名獵魔人,一名巫師還有幾名我的護衛,全部都是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被幹掉的。”

  “不僅如此,在事發的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現場只有屍體,沒有活口;如果不是周圍巡邏的士兵發現,我們可能到現在都還一無所知!”

  話音落下,黑髮巫師的表情終於多出了一絲凝重。
Babcorn 發表於 2019-5-18 14:06
第二百九十六章 遺書

  “當我拒絕了弗雷斯沃克導師邀請時,所有人都說我瘋了;也許我真的瘋了——拒絕一位元老,孤身前往一個被教會完全控制的公國,妄圖建立一座巫師學院。

  是的,我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多麼不切實際。

  正因為不切實際,我才答應了教會和洛泰爾公爵種種苛刻的條件,答應了守夜人的‘合作’邀請…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實現這樣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

  一個自己的學院,一個能夠自由研究不受拘束的地方…最重要的,將‘巫師’帶到更多的地方。

  沒錯,巫師世界一定會一天比一天強大;沒錯,即便我不去這麼做,在將來的某一天也許會有人去那麼做,將巫師這一職業和身份,以及其背後所代表的,完全不同於貴族和宗教的價值體繫帶到洛泰爾這片土地上……

  所以為什麼不是我?

  我的前半生將自己看做是‘殉教者’,就像數百年前聖十字的傳教士們;不能否認的是,我自己從這種‘犧牲’中得到了莫大的滿足,甚至超過了追求知識。

  直至‘他們’…將手伸向道爾頓·坎德,我唯一的學生。

  我嘗試過反抗,而後迅速意識到了自己的弱小;即便我想要曝光或者揭露他們,唯一且僅有的結局,也只是毀滅我前半生所創造的一切價值,並且讓對方毫不猶豫的痛下殺手。

  那一天,我才真正明白何為‘犧牲’——不是‘付出’,而是將自己真正珍視的一切拱手奉上祭壇。

  在獻祭的那一瞬間,你才能明白自己為了夢想要付出多少。

  而我得到的回報,同樣超乎我的想像。

  當我聽聞艾茵·蘭德在埃博登的種種成就,當我知曉艾薩克·格蘭瑟姆的天賦所展現的光芒,當洛倫·都靈在拜恩加冕的消息傳來時…我真正領悟了。

  我意識到也許真的是冥冥之中某個意志將我帶到這片土地,在這片不可能誕生巫師的土地上建立一所學院,開啟巫師世界的新紀元。

  找到他們,喚醒他們,讓他們走上應當走上的道路…就是我,伯多祿,這所學院的全部意義,以及必須完成的使命。

  當然,一切也可能只是我的猜測,但也許這個世界真的是存在某種意志的;我花了很多年研究聖十字和虛空的關係,絕大多數都徒勞無功,真正有價值的只有一個建立在弗雷斯沃克導師研究基礎上的,無法驗證的假設。

  假設聖十字,只是在虛空等級上比物質世界的巫師,或者邪神更為高等的存在…或許正因為如此,物質世界的普通手段和低等級的高階魔咒,才會無法對誓言騎士造成傷害;因為誓言騎士的力量源自聖十字教會的《舊經》,而《舊經》是原初的,最早記載聖十字的文字。

  或許…這些才是巫師誕生的源頭,才是‘戴帽子的羅根’創立古代符文的靈感來源。

  若是如此,那麼開啟和理解第一、第二道閥門的關鍵就藏在舊經之中。

  當然,這一切只是我這樣一個始終困於第一閥門前不得寸進的巫師,窮盡一生的所得;我本想把手稿放在你的書房裡,等待某天你回來時能看到;但爬樓這件事對一個老人而言過於痛苦了,所以我把它們放在了圖書館。

  我十分期望這能給你一點點靈感,可以想像我在聽說你打開第一道閥門時,是怎樣的喜悅無比。

  就像我十分期望,第一個看到這封信的人是你。

  我唯一的,超越了我的學徒;

  道爾頓·坎德。

  ——永遠虧欠你的導師,伯多祿。”

  ……………………

  輕輕拍了拍泣不成聲的小個子巫師肩膀,洛倫默默離開了寂靜的小教堂。

  再次推開門的時候,他已經站在學院的圖書館內。

  沒有費任何多餘的力氣,黑髮巫師便找到了伯多祿院長留下的手稿——這個記憶中來過幾十次,在夢境世界中來過上千次的學院,他甚至不用看都能發現哪裡和自己印象中是有出入的。

  翻開羊皮紙,乾淨整潔的手稿和十分有力的筆記足以證明,伯多祿院長在整理的時候思路十分的清晰;哪怕他並沒有開啟過閥門,僅憑九芒星巫師塔內關於閥門的描述和弗雷斯沃克大師的課程,便已經完全理解了其中的關鍵。

  他的思想已經完全達到了第一閥門的層次,唯一的遺憾就是太遲了…上了年紀的伯多祿大師,再也無法承受第一次開啟閥門時產生的負荷。

  但這對自己而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得到了一個十分關鍵的線索。

  珍藏過《舊經》文獻的地方只有兩處…九芒星巫師塔和帝都的聖十字教會;其中巫師塔在埃博登之戰被科羅納大師炸燬,聖十字教會則緊閉大門,徹底與世隔絕。

  而這一點也不是問題,因為自己有個“活著的”巫師塔圖書館,還有兩個至少接觸過一次《舊經》文獻的“朋友”。

  艾薩克·格蘭瑟姆,小教士韋伯,以及某位很可能還在亞速爾王國沒回來的“誓言騎士”——艾薩克不用多說,韋伯擔任過大主教的執事,而“誓言之劍”的力量本就源自於《舊經》。

  只要找到並且說服他們——至少其中的兩個人應該不困難——自己就能得到完整的《舊經》,得到如何運用第二閥門力量的方法,並且更上一層,開啟最終的第三道門。

  一切的關鍵都是這份手稿,如果沒有伯多祿院長的研究,以及道爾頓·坎德導師在伯多祿完成研究前的離去,自己永遠都不可能知道這一點。

  不,如果要強行聯繫的話還能扯的更遠…比如說如果沒有維姆帕爾學院的話,在野狗村得到了契約的自己,很大概率並不會和導師還有艾茵他們產生多少交際,而是選擇前往埃博登;

  甚至…原本應該毀於戰火的維姆帕爾學院,居然在被亞速爾精靈們佔領後還能保存完好,讓自己能看到這份手稿……

  黑髮巫師嘆了口氣,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還是一切都在你的計畫之中?”

  “親愛的洛倫,為什麼要明知故問呢?”

  阿斯瑞爾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十分歡快,像個天真的孩子。

  “這是一場戰爭,決定整個世界命運的戰爭,謹小慎微,窮盡所能,無所不用其極,毫不猶豫的果斷,必要時犧牲自己…可憐的阿斯瑞爾一直都認為,這些是親愛的洛倫身上最美好的,最完美的品質。”

  “就因為這些……”洛倫頭也不回,放下了手稿:“所以選擇了我?”

  “不。”金發少年低聲開口,輕快的腳步從背後緩緩接近:

  “是你擁有這些品質,不是這些品質塑造了你——這聽起來有些矛盾,但親愛的洛倫,請不要懷疑阿斯瑞爾對你的信任。”

  “或許某些妄人會變化無常,但那正是他們被稱之為‘妄人’的緣故——徹頭徹尾改變,而不是操控或者扭曲一個意識的本質,那是比毀滅世界還要可怕的力量。”

  “連兩個‘十字’都沒能做到事情…嗯姆,我們就先假定那是不可能的好不好?”

  看都不用看,黑髮巫師也能想像到他背著手,探頭探腦衝自己眨眼睛的表情。

  “所以這麼說來,你也是個…嗯,謹小慎微,窮盡所能,無所不用其極,毫不猶豫的果斷,必要時犧牲自己的…邪神?”

  “某種程度外加一定意義上,是的。”阿斯瑞爾的聲音依舊很歡快:

  “親愛的洛倫,你必須得理解對邪神…虛空生命的存在而言,是沒有時間概念的;每一次成功或者失敗,對我們都像是剛剛發生過或者即將要發生一樣。”

  “所以這一次,你…或者說你們認為自己一定能成功?”

  “不,正因為無法成功,可憐的阿斯瑞爾才將一切希望都寄託在親愛的洛倫身上…不論是哪個十字,都超過了我們能達到的極限,只有洛倫有希望與之匹敵。”

  “親愛的洛倫,你就是我們…就是這個世界的救世主啊!”

  “所以你們打不過兩個‘神’,就要再創造一個?”

  洛倫笑了笑:“你們就不怕我比聖十字或者黑十字還要惡劣,話說回來讓一個有經驗的,一個有野心的,和一個基本上不在乎的意識來統治這個世界,真的有區別嗎?”

  “還是說你早就準備好在最後一秒把我換掉,自己來統治兩個世界?”

  興許是因為很難再洞察黑髮巫師想法的緣故,身後的金發少年微微一愣。

  “不…不不不,只有最後一個阿斯瑞爾沒有考慮過,至於前一個……”

  金發少年突然拽住黑髮巫師的手,被迫轉過身來的洛倫打量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本能的怔了下。

  “你、你怎麼…呃…換衣服了?”

  蕾絲花邊的長袖白衫,精緻的鮮紅領帶配上有衣扣的黑色花邊寶石藍披風,堪堪不過膝的褲筒下是一雙翻口小皮靴,燦金色髮絲的腦袋上歪戴著一頂小巧的圓禮帽。繫著鑲珍珠的紅絲緞帶。

  極盡華麗之至的裝束,卻一點也不顯得贅余或者眼花繚亂,反而讓金發少年多了一絲的原本不存在的天真童趣。

  一貫“樸素”的金發少年突然間穿的這麼花哨,的確讓洛倫相當有些不適應。

  “既然有機會,總要嘗試不同的風格吧。”阿斯瑞爾笑著,猩紅的眸子以一種極其純粹,彷彿能穿透一切的目光,看向黑髮巫師的眼睛:“至於剛才的問題……”

  “在經歷了如此漫長的歲月後,阿斯瑞爾其實並不介意被消滅,被抹殺,從這個世界永遠消失,畢竟有開始就應該有結束;一旦有了時間觀念,漫長的歲月更像是一種詛咒;”

  “但是死在誰的手上,這一點很重要。”

  “比一切…都重要!”

  …………………………

  當洛倫走出圖書館的時候,小個子巫師和女精靈,還有尤利·維爾茨已經在門外等候許久。

  低著頭的艾茵眼眶泛紅,似乎還沒有完全從伯多祿離去的痛苦中恢復過來;一旁的女精靈莉雅緊緊摟著她,不斷的小聲安慰著。

  一旁的艾勒芒大公沉默著,低著頭似乎在掩飾有些難看的表情。

  “都準備好了?”

  黑髮巫師開口問道。

  “軍隊已經整頓完畢,傷員都已經得到妥善安置,俘虜都已經被處決。”尤利·維爾茨點點頭:“止於剩下的,就交給洛泰爾人負責,畢竟這裡是他們的領地。”

  “何時可以開拔?”

  “還在和洛泰爾人商量,但預計應該是一週之內,我們沒有太多休整時間,埃博登前線隨時都有可能爆發戰鬥。”

  “那就定在一週後。”黑髮巫師看向女精靈:“七天之內,讓洛泰爾軍隊集結起來和我們一起前往埃博登戰場…包括你,我們得讓天穹宮皇室還有其他公國都知道洛泰爾換主人了。”

  “這關係到帝國和洛泰爾的關係,天穹宮皇室的態度以及另外幾個公國的想法;為了避免出現意外,我們也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女精靈很是隨意的點頭示意了下,顯然並沒把把這個放在心上。

  嘆了口氣的洛倫,發現尤利·維爾茨依舊在看著自己。

  “有事?”

  艾勒芒大公點點頭。

  “壞消息?”雖然猜到了,洛倫還是忍不住抱有一線希望。

  “被我抓住的那個女精靈,御庭次席武士,‘傀儡戲’雪拉……”尤利·維爾茨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讓她跑掉了。”

  “跑掉了?!”

  洛倫簡直要多詫異有多詫異。

  按照艾勒芒大公之前的說法,那個女精靈可是手腳都被斬斷,佩刀也不在身旁,全身上下都被鎖鏈捆得像個粽子似的,還被關在籠子裡…這樣都能讓她跑掉?!

  “沒錯,不僅跑掉而且殺死了看管她的三名獵魔人,一名巫師還有幾名我的護衛,全部都是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被幹掉的。”

  “不僅如此,在事發的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現場只有屍體,沒有活口;如果不是周圍巡邏的士兵發現,我們可能到現在都還一無所知!”

  話音落下,黑髮巫師的表情終於多出了一絲凝重。
Babcorn 發表於 2019-5-18 14:06
第二百九十七章 暴雨

  天色將晚,當洛倫與眾人抵達時,蒼穹之翼的獵魔人與同樣問詢趕來的射擊軍已經封鎖了周圍,並且將現場勘察完畢。

  這就是洛倫的優勢了——不論是歷史悠久的守夜人還是新創立的獵魔人,在偵察與反偵察,收集重要線索、細節和物證,保存現場方面都有著深厚的經驗,甚至能根據現場情況和時間,大致推演出當時的情況。

  儘管有了心理準備,抵達現場時黑髮巫師仍舊忍不住挑了挑眉頭。

  一旁的女精靈莉雅則更直接的露出了厭惡的表情,艾勒芒大公更是鐵青著臉——雖然和自己無關,但在防備萬全的情況下依舊被對方逃脫成功,簡直就像在當面扇他的耳光一樣。

    何況…看現場的情況,對方究竟算不算“逃脫”的都很難講。

  “我們已經儘可能派人去追蹤敵人的蹤跡,但還請不要抱太多期望,公爵還有…艾勒芒大公與洛泰爾大公。”

  卡爾·科林主動上前,向黑髮巫師身後的另外兩位頷首示意:“虛空反應、腳印、氣味、血跡…所有的一切,對方更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除了現場周圍巨大的虛空殘留,證明她曾經很可能使用過一次高階魔咒外,什麼也沒留下。”

  洛倫暗自點頭,這也是他詫異的原因。

  “但這是不應該的。”

  緊皺眉頭的艾勒芒大公忍不住開口道:“她的手腳都被斬斷焚燬了,她的佩刀也在我這裡——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個亞速爾精靈武士究竟要靠什麼辦法才能使用魔咒?”

  “關於這一點,我們也正在尋找原因。”卡爾·科林沉聲道:“目前的情況,還不能完全排除對方有其它後手的可能。”

  “為什麼,也有可能她是被別人給救走。”女精靈反問道。

  “確實如此,但……”

  “但不論誰都不可能在三名獵魔人同時監視的情況下,將一個沒手沒腳的犯人從拜恩軍營最安全的地方帶走,還沒留下任何的聲響和痕跡!”

  沒等卡爾·科林說完,一旁的路斯恩便冷冷地搶斷道:“三名獵魔人,一名巫師還有數名優秀的艾勒芒雙手劍士,居然都是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被幹掉的,這不可能!”

  女精靈歪歪腦袋,大概是沒興趣和灰瞳少年吵架的緣故,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這是個隱患,但目前而言的話,並沒有造成十分巨大的損失。”

  幾乎在卡爾·科林開口的瞬間,路斯恩便忍不住皺起眉頭,瞥了眼面不改色的射擊軍統帥:“我們只是少了一個身份較高的俘虜而已,她單獨一個能造成的影響和破壞微乎其微,她的軍隊已經被全部殲滅,最多就是個有些棘手的刺客而已。”

  “而且還是個少了手腳的刺客——所以如果公爵允許,請將這件事交給我,我會安排專門的人負責追查這件事,並且定期向您匯報進程。”

  黑髮巫師微微頷首…雖然隱隱的覺得有點不對勁,但卡爾·科林的做法的確是眼下最為合理的一種——埃博登之戰即將打響,塞廖爾還不知道流竄到哪裡了,一個亞速爾精靈還不值得自己多費心思。

  待到洛倫與眾人離去,終於按捺不住的灰瞳少年攔住了卡爾·科林的去路。

  “有事?”

  “沒什麼,就是有點好奇。”路斯恩的面色不太好:“好奇你是怎麼做到面不改色的,那死的三名獵魔人……”

  “都是我的朋友,有一個還是我專門從拜恩的守夜人‘介紹’進來的。”卡爾·科林依舊表情冷淡:“正是基於對他們能力的信任,我才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

  “在他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幹掉所有人逃跑,或者救走一個手腳都被砍斷的犯人…說句誇張點的話,我覺得我們的公爵大人也辦不到這一點。”

  “至於面不改色…我覺得這種問題就不該從您的嘴裡問出來。”

  路斯恩面色一冷:“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是的。”

  卡爾·科林的嘴角劃過一絲弧度。

  路斯恩挑起眉頭:“好笑嗎?”

  “不,我只是頗有些感慨。”前守夜人搖搖頭:“我現在多少理解,為什麼您會成為獵魔人的首領兼公爵的護衛,而我被公爵派去負責射擊軍了。”

  “為什麼?”灰瞳少年追問道。

  “我拒絕回答,您不會喜歡的。”

  “我要是就想知道呢?”

  “好吧……”卡爾·科林嘆了口氣,似乎非常不情願:

  “雖然我們都能毫不猶豫的執行公爵的命令,但您依舊是一個善良,有勇氣和同理心的好人,而我不是。”

  “你什麼意思?”灰瞳少年冷冷道。

  “意思就是您能毫不猶豫的犧牲自己保護公爵,而我能毫不猶豫的眼睜睜看著您去送死。”

  沒等路斯恩反應過來,卡爾·科林便趁著他愣神的功夫消失了。

  ……………………

  維姆帕爾之戰結束的第二天,鷹狩堡下起了滂沱大雨。

  突如其來的雨水讓不少洛泰爾人無比驚喜——在這片並不算富饒的土地上,很多時候下雨都是件大事,而且還是在春季…這就更難得了。

  在他們看來,這神蹟般的雨水就像是聖十字的恩賜,預示著來年的豐收和勝利;只有對氣象學有過研究的小個子巫師,對這莫名的大雨表示擔憂。

  事實證明,她的擔憂是正確的。

  從那之後連續五天接連暴雨,而且完全沒有暫停的跡象,一切事務都不得不終止;不僅拜恩與艾勒芒軍團放棄了繼續打掃戰場的想法,原本情緒激動的洛泰爾人也不得不放棄立刻北上,奪回深林堡的衝動…因為道路已經全被淹了。

  大雨第六天,三大公國的軍隊拆成兩個部分,分別在維姆帕爾與鷹狩堡駐紮——儘管已經提前挖好了排水溝渠,營地還是被淹了,再不撤營地外的土牆都要變成水壩了。

  但這還不是最麻煩的…按照艾茵·蘭德的推測,等到暴雨退去後鷹狩堡恐怕要干旱很長一段時間,如果不能搶在旱期來臨前將浸泡在水裡的戰場徹底打掃乾淨,極有可能會爆發瘟疫。

  當小個子巫師話開口的一瞬間,在場所有的洛泰爾人表情都變得有些不太對勁了——鷹狩堡是弗利德家族的核心領地,要是在這裡爆發瘟疫……

  “……後果,不堪設想。”

  自言自語的黑髮巫師抬起目光,看向對面渾身濕透了的“客人”。

  守夜人愛德華。

  放下手中泛著水汽的信箋,洛倫的表情還是有些詫異:“情況…真的有這麼嚴重嗎?”

  “如果不嚴重,殿下就不會讓我來了。”

  渾身還在滴水的愛德華表情冷漠:“相信洛倫你也明白,如果殿下不需要你和你的拜恩軍團就能贏…他連問都不會問一聲,更不可能特地讓一個你的‘熟人’負責傳喚的。”

  黑髮巫師忍不住點點頭,表示贊同。

  以布蘭登的性格,也只有在他遇上自己絕對搞不定的事情時,才能想起來“他不是一個人”。

  眼下的埃博登,絕對符合這一要求。

  開拔第二十八日,也就是維姆帕爾之戰前後的時間點,統御薩克蘭——波伊——阿爾勒三大公國軍團外加一頭巨龍的布蘭登·德薩利昂,終於抵達埃博登防線。

  迎接他的卻不是瑟維林·德薩利昂和薩克蘭軍團,而是兩萬嚴陣以待的亞速爾精靈武士大軍。

  而帝國的軍務大臣,則和另外四百名被生擒的軍團傷兵被當做要挾的俘虜,用繩索吊在城門上。

  騎虎難下的布蘭登雖然猜到了這八成是個陷阱,但為了皇室威信考慮,也只能接受敵人的談判要求;同時命令波伊的彎刀女大公派遣五千驃騎兵,在埃博登城外展開掃蕩,同時調查敵人軍隊的部署和進展情況。

  等到第二天,消息傳來;派往埃博登的五千驃騎兵遭到敵人埋伏,傷亡三分之一;而守在城內的亞速爾精靈當著布蘭登的面,將瑟維林·德薩利昂與四百名俘虜全部斬首,而後用藏在城內的軍團引火劑點燃了要塞,揚長而去。

  感到臉特別疼的布蘭登徹底怒了,立刻下令全軍進發,包圍埃博登。

  剛剛折損了數千驃騎兵的彎刀女大公當場舉雙手贊成,幾個懇請皇儲按照戰前佈置一步步來的薩克蘭軍官當場被架了出去,原本還想建議幾句的阿爾勒大公見到此情此景,立刻選擇了閉嘴。

  與此同時,知道自己佔便宜結果把布蘭登弄惱,卻沒想到惱火到這一地步的精靈小王子還在一邊等著洛泰爾方向的“援軍”,一邊有條不紊的佈置著防線,做好長期鏖戰準備。

  結果當天晚上他就得到了消息,帝國人打上門來了,而且明早就到!

  羅德里亞立刻意識到,這次玩的可能有點過分了;於是匆忙間調集軍隊,連夜朝埃博登進發的帝國大軍迎去。

  以埃博登那防禦力為負的城牆和防禦措施,死守城池簡直和找死一樣,必須在城外迎戰才有勝算。

  於是帝國與亞速爾精靈的第二場“埃博登攻防戰”,就在深夜中上演了。

  面對面進軍的雙方,幾乎在彼此一無所知的前提下撞在了一起——兩邊負責前哨的武士與騎兵率先交戰,緊接著雙方的還在行進中的軍隊同樣在不知情的前提下,直接衝進了戰場。

  激戰持續了整整一夜,期間布蘭登甚至親自騎著巨龍米拉西斯加入戰鬥,結果險些被精靈小王子的發射器從天上打下來。

  凌晨時分,疲憊不堪的雙方也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撤軍——拜巨龍所賜,亞速爾精靈的傷亡是帝國的一倍半;但從戰鬥目標來判斷,遭到慘敗的是布蘭登·德薩利昂。

  徹夜激戰也讓兩邊迅速意識到想要速戰速決是不可能的,最好的結果可能也做不到同歸於盡,等於是賭上彼此死活的輪盤賭。

  這樣的局面都不是雙方想要的,但局面已經是這副模樣了。

  再次進退兩難的皇儲兼薩克蘭親王殿下,只能一邊咬著牙繼續向埃博登進軍,然後派出愛德華前往洛泰爾,讓洛倫盡快打著拜恩、洛泰爾和艾勒芒的軍團趕過來,同時不斷的要求帝都方向增派更多的物資,把自己落下的後勤路線盡快完善。

  於是面對咄咄逼人的布蘭登·德薩利昂,精靈小王子決定放低姿態,不和這種神經病一樣的對手鬧不自在了;他首先撤軍回到了埃博登,一邊忙著整頓從迷霧海而來的援軍,一邊向布蘭登派出求和的信使,表示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

  精靈小王子甚至提出了一個很“現實”的方案——亞速爾精靈全面收縮,只保留埃博登城市周圍的土地,雙方維持現狀三個月,等三個月後再決定是否開戰。

  然後…他的使者就被布蘭登給砍了。

  “殿下目前的境遇十分尷尬…瑟維林·德薩利昂大人是皇室旁系,他必須要有所動作;但眼下他手中的軍隊和身邊的戰力,都不允許他這麼做。”愛德華面無表情道:

  “薩克蘭軍團已經分裂成兩派,一邊要求復仇另一邊則堅持遵循原計畫,波伊女大公除了讓氣氛更極端外,根本於事無補;至於阿爾勒公爵…他一直在保留實力,對殿下的命令陽奉陰違。”

  “你必須盡快帶著三個公國的軍隊趕赴戰場,讓殿下能夠穩定軍心同時,展開對亞速爾精靈的最後決戰——幾十萬大軍的消耗,對帝國幾乎是一個不可能承受的負擔,這也是為什麼殿下執意要速戰速決的原因,我們真的消耗不起。”

  “這一點對亞速爾精靈而言,應該也是一樣的。”黑髮巫師補充道。

  “沒錯,但他們是走投無路,一無所有的強盜,我們不是。”守夜人愛德華面無表情:

  “另外帝都的巫師們也已經準備開拔,向埃博登進軍了,隨行的隊伍中就有二十架殿下定製的皎光劍,而想要讓這些強大的武器發揮效果……”

  “就必須有艾茵·蘭德在場。”

  “正是。”愛德華頷首:

  “為了這場戰爭的勝利我們已經賭上一切,要麼用勝利交換帝國的未來;要麼…用同歸於盡消滅我們的敵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9-5-18 14:07
第二百九十八章 剝了他

  於此同時,埃博登前線,帝國大軍營帳。

  “說真的,我有點兒搞糊塗了。”

  撓著頭,一臉匪夷所思表情的布蘭登像是好奇,又像是想笑似的盯著對面的兩個身影——兩名亞速爾精靈武士,一男一女。

  更準確的說是對面亞速爾精靈的統帥,羅德里亞·亞速爾派來,負責交涉的使者。

  原本還算寬敞的營帳內站滿了帝國騎士,波伊與阿爾勒兩位大公,兩名大公的貼身副官,皇家巫師顧問艾爾伯德,負責警衛的守夜人…以至於顯得有些擁擠了。

  而站在吊燈下,營帳中央的兩名精靈武士,更是有種被團團包圍的錯覺。

  “你們瞧,我們已經開戰了,你們殺死了我們幾萬人,我們殺死你們幾萬…呃…精靈,我不知道該怎麼計算你們的數量,個?頭?塊?只?條?根…無所謂了,反正我們終究有一方要殺光另一方,剩下的事情交給後來的去頭疼吧,總而言之……”

  “我真的不明白你們是來幹什麼的,難道上次我特地給你們送回去的那個腦袋,還不足以讓你們的王子殿下理解我的意思嗎?”

  緊張的氣氛下,兩名精靈武士的表情明顯不太自然,像是在強忍著怒意。

  “尊敬的布蘭登·德薩利昂殿下,如您所知,我們是羅德里亞·亞速爾殿下派來的使者,前來與您溝通協商。”

  緊抿著嘴角,其中較為成熟的中年男精靈武士上前半步:“關於之前雙方的矛盾和糾紛,羅德里亞殿下認為那是雙方未能做到互相理解所導致的結果,因此……”

  “開口之前,先報上名號。”

  彎刀女大公薩莉卡輕哼一聲,冷冷地開口道:“怎麼,難不成你們亞速爾精靈連這點禮貌都不懂,得讓我們教了才會?”

  兩名精靈武士的表情更難看了。

  “萬分抱歉。”精靈武士不得不低下頭:“還請原諒我們的疏忽,在下……”

  “哦,要是不原諒呢?”

  歪著腦袋的布蘭登又故意搶斷一句。

  “在下乃衛庭首席伯蒙,而這位則是在下的副官芙蘭。”咬著牙強坐鎮定的衛庭首席,不動聲色的按住了身後想拔刀的女精靈武士:

  “我們可以理解殿下對我們的不信任,正如同羅德里亞殿下對帝國人同樣心存芥蒂——我們雙方畢竟還在戰爭狀態,想要建立信任並不是十分容易的事情。”

  “但若有可能仍需嘗試,畢竟這對我們雙方而言都有好處。”衛庭首席據理力爭:“您需要時間整頓您的軍隊,而羅德里亞殿下則在做同樣的事情,那一夜的戰鬥足以說明我們雙方都沒有做好最終決戰的準備,所以為何要那麼心急呢?”

  “不如我們就暫時放下戰事,制定一個停戰期限,商量一個彼此都能接受的條件;在下以為,這樣的結果對兩個偉大的國度,都是有好處的,所以為什麼就不能放下意氣之爭,選擇更有利的解決方式?”

  一番話落下,衛庭首席倒退半步,默默恭候著布蘭登的決定。

    安靜的氣氛中,整個人幾乎躺在椅子上的皇子殿下歪著腦袋,一副不耐煩的表情,過了好久才回過神來,右手用食指對著衛庭首席指指點點:

  “你…說完了?”

  衛庭首席微微頷首。

  “很好,因為我還以為要說到世界末日呢——你剛剛那股絮叨勁兒,讓我想起了以前自己以前的巫師顧問。”

  扯著嘴角,布蘭登朝看向他的女大公瞥了眼,二人十分默契的會心一笑:“有個問題,就是關於之前那個被我砍了的精靈使者,你們那位殿下是怎麼說的?”

  如此充滿挑釁的質問,衛庭首席倒是早有預料:

  “殿下以為,上一位使者迪昂閣下的死純屬於一場誤會,那正是我們雙方之間存在芥蒂的緣故。”

  “哦,這麼說就像我叔叔瑟維林·德薩利昂,還有他那四百名衛兵一樣……”眯著眼睛,布蘭登聲調漸漸上揚。

  “只是一場誤會,很遺憾但也沒什麼挽回的機會所以…就這麼算了?”

  “雖然不好比較,但如果您願意接受的話,倒也無妨。”衛庭首席不卑不亢:

  “既然雙方注定要用一場榮耀的對決,決定彼此的命運,又何必為了這種意氣之爭而再造成更多的死傷?不論精靈還是帝國人,雙方都是高尚而榮耀的民族,沒有必要因為衝動而毀滅一切。”

  “噗嗤!”

  布蘭登笑了:

  “高尚而榮耀的民族,沒有必要因為衝動而毀滅一切…說真的,看你說這話的表情我真是差一點都信了!”

  “真的!我差一點就忘了是你們挑動古木森林的精靈對帝國宣戰,派此刻暗殺諸公國的大公還有父親艾克哈爾二世,在血骸谷引起魔物入侵,在斷界山殺死了我的兄長,縱兵劫掠我們的土地……”

  “哦,還有我叔叔瑟維林·德薩利昂,也被你們砍了腦袋點火燒成碳灰來著,我怎麼差點兒就忘了呢?!”

  嘴角瘋狂上揚的布蘭登越說越激動,最後乾脆吼了出來。

    “呲鎯——!!!!”

  被嚇了一跳的女精靈芙蘭本能的按住刀柄,營帳內的帝國騎士們幾乎同時一擁而上,擁擠的營帳內,刺耳的利刃出鞘聲瞬間炸響一片。

  “住手!保持冷靜!”

  眼看著局面要不受控制,幾名軍官連忙站出來維持秩序;而同樣錯愕的衛庭首席也立刻攔住了受驚的副官:

  “殿下,我們這是在進行一場決定兩個偉大國度的全面戰爭,戰爭本就是如此——會有無辜的人死去,會有我們在乎的人死去,會造成無數的破壞與死亡,這是不可避免的!”

  “我們已經製造了如此之多的仇恨,我們無法化解仇恨,但至少應該去客觀的對待——感情用事,永遠都是於事無補,只能讓事情變得更糟,更不可能挽回!”

  鏗鏘有力的話語,在營帳內迴蕩;

  那些聽上去破有說服力的話語,讓原本滿臉怒意的帝國騎士們,也忍不住陷入了思考。

  當然,這其中絕對不會包括某位丟臉皇子殿下。

  “口才不錯,別當武士了,我覺得你可以當個演說家。”

  輕浮一笑的布蘭登打了個響指,朝兩側擺擺手,騎士們才紛紛退下。

  看著這位一會癲狂,一會正常的帝國皇儲,衛庭首席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說說羅德里亞殿下的條件吧,你們倆就是為這個來的不是嗎?”一臉不在乎的布蘭登重新坐回位子上,腦袋一歪看向他們:“如果我答應暫時休戰的話,他的條件是什麼?”

  衛庭首席終於長舒一口氣。

  “關於休戰,羅德里亞殿下只有兩個提議。”一旁始終沒有開口機會的女精靈武士芙蘭,上前一步義正詞嚴道:

  “第一,雙方以埃博登城外的壕溝,防禦設施為分界線,雙方都在邊界設立駐軍,並且保證在休戰期結束前不跨過邊界;”

  “第二,亞速爾精靈不會封鎖寶石河的河道,但帝國也不准趁機從寶石河方向越過邊界,襲擊埃博登海岸或者任何抵達埃博登的亞速爾精靈船隻;作為回報,我們也不會派艦隊南下,襲擊河岸兩側你們的領土。”

  說完,女精靈武士很是緊張的看著陷入沉思的布蘭登,等待對方的答覆;那火焰般赤紅的瞳孔中,彷彿閃爍著某種她無法察覺的東西。

  布蘭登已經大概弄清楚了對方想法。

  兩個提議,第一個對帝國比較有利,是讓自己不用再擔心後勤線不用再擔心受到影響;第二個對亞速爾精靈有利,等於是要讓帝國眼睜睜看著他的援軍抵達,還不能動手。

  當然,是否有利都是嘴上說說的,這種約定雙方都無法強制對方執行,被打破都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蠢到相信敵人的傢伙,不可能活到現在。

  布蘭登真正在思考的,是對方提議休戰的真正目的。

  等待援軍抵達的話,的確能增強談判的籌碼和勝率,但在埃博登這片戰場上他就是有一百萬軍隊,真正能投入戰場對峙,開戰,廝殺的…不會超過二十萬,扣掉自己這邊最多也就是十萬,剩下的都是只能乾瞪眼的後備軍而已。

  雖然他也不覺得一場戰鬥就能決定彼此勝負,但怎麼看想要速戰速決,最不想休戰的都應該是對面才是。

  所以他真正在等的究竟是什麼呢?

  不是援軍的話,就應該是另一個能夠改變整個戰局的人…或者事。

  突然間想到什麼的布蘭登,忍不住挑起眉頭。

  洛泰爾?

  難不成對面的精靈小王子,其實和自己一樣,都在等待洛泰爾之戰的勝負?!

  確實…如果亞速爾精靈贏得了洛泰爾之戰,等於是徹底控制了帝國西部和通往帝都與埃博登的通道,自己一下子就被敵人兩面夾擊,斬斷後線;這麼想的話,的確是足以關係到戰局的轉機。

  不過很可惜啊,因為主導洛泰爾戰局的人是自己最信任的巫師顧問;要是連洛倫·都靈都贏不了洛泰爾之戰,那自己是真的沒話說了。

  來吧,賭一把!

  “……可以。”

  幾乎就在兩名精靈武士快要放棄的剎那,布蘭登突然開口道:“我同意羅德里亞·亞速爾殿下的提議。”

  大廳內緊張的氣氛陡然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呼——!”

  長舒一口氣的衛庭首席,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慶幸的神情,連忙上前躬身行禮:“殿下,我向您保證,您絕對不會後悔這一決定的!”

  “那…不是你能決定的事情,閣下。”布蘭登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你只是負責傳話的工具,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是,是這樣!”衛庭首席根本沒有反駁的心思:“請問您是否有什麼條件和提議,可以的話,我也願意將您的話原封不動傳達給羅德里亞殿下。”

  “不用,我覺得這份約定就足夠好了——如果我們都能遵守,並且能看到它失效那天的話。”

  “的確如此,那麼殿下,還請允許我們告辭。”

  話音降落,兩名精靈武士幾乎是剛剛說完,便迫不及待的要離去。

  “等等!”

  沒等他們來得及轉身,布蘭登便冷冷開口道:“誰允許你們離開的?”

  “布蘭登殿下?”

  衛庭首席的臉上剛剛閃過一絲錯愕,就看見布蘭登一抬手,兩側的帝國騎士便一擁而上,直接將他和副官按倒在地!

  連反抗的時間都沒有——早在他們踏進大門的那一刻,艾爾伯德便已經張開寒冰屏障,封閉了兩名精靈武士使用任何虛空之力的可能。

  “殿下,您這是在做什麼?殿下?!”

  衛庭首席急切的呼喊著,身後的帝國騎士已經趁機奪走了他和副官的佩刀。

  “做什麼,我覺得我要做的事情已經很明顯了啊。”布蘭登一臉:“我太明白你在說什麼”的表情:

  “顯而易見,我要殺死你們…有什麼問題嗎?”

  被堵了一句的衛庭首席差點兒說不出話來:“請恕我直言,意氣用事並不能……”

  “不不不,沒有意氣用事,您真是想多了。”布蘭登聳聳肩:“我還是會遵守和你們那位王子殿下的約定的,只是我打算幹掉你們,把‘回信’和你們的腦袋一起送回去。”

  “至於怎麼幹掉你們……”皇儲殿下回首:

  “阿爾勒大公?”

  “在!”

  應和一聲,畢恭畢敬的諾蘭·厄德上前一步,走出了人群。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阿爾勒有著歷史悠久的剝皮傳統,並且十分擅長用這種手段折磨犯人”

  無視了周圍紛紛面色驟變的人群,還有兩個瞪大眼睛的精靈,布蘭登微笑著開口:

  “我有點兒好奇,能讓我親眼見識一下嗎——活人剝皮什麼的?”

  “殿下!您這樣做並不能……”

  沒等話說完,衛庭首席的腦袋就被按在了地上,身後的帝國騎士用鎖鏈勒住了他的嘴巴,太過粗暴以至於砸碎了幾顆牙齒。

  “殿下,這個……”驚愕的諾蘭·厄德看著周圍的目光,吞嚥了下口水:“我們一般都是在殺死罪犯後再剝皮的——活人剝皮,只是用來震懾敵人和……”

  “所以說……”布蘭登眨眨眼睛:

  “阿爾勒公爵,你到底行不行?”

  連一秒鐘都沒猶豫,諾蘭·厄德單膝跪倒在地:

  “在下一定讓殿下得償所願!”
Babcorn 發表於 2019-5-18 14:08
第二百九十九章 朋友啊

  第十日,洛泰爾的雨依舊沒有停止的跡象,但拜恩和艾勒芒的軍團卻已經收拾完畢,準備開拔啟程了。

  對一支軍團而言,過於惡劣的天氣和瘟疫一樣可怕——但是沒辦法,遠在埃博登前線的布蘭登一副隨時要炸的架勢,要是再不趕緊走,皇儲殿下是真的有可能拋下別人,自己打一場決定帝國命運的埃博登之戰的。

  每當想到這一點,尤利·維爾茨的表情就會變得十分複雜;正因為擔心布蘭登很有可能自作主張,他們才不得不冒著風險在暴雨天氣行軍。

  但對洛倫來說,他倒是不難理解布蘭登這麼做的原因。

  威信。

  就像布蘭登自己承認的那樣,他可能是帝國歷史上最缺乏威信的皇儲和已經掌握實權的“半個至高皇帝”了,這裡面有性格和一切外界因素,更多的則是因為連續兩位皇帝的死導致天穹宮的權力和威嚴急速下滑。

  正因如此,作為實質上天穹宮和皇室代表的他,不能再丟失一星半點的威信,哪怕有時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他也必須硬撐著繼續做下去,因為必須確保德薩利昂皇室能夠得到足夠的尊重。

  對帝國各大“豪門”而言,保持威信的方式是不一樣的——拜恩的“騎士精神”,波伊的“遊牧傳統”,阿爾勒的“殘忍”,阿爾勒的“團結”,洛泰爾的“承諾”…而帝國皇室,則是“強硬”。

  因為他是皇帝,象徵著帝國的至高權力;他不是通過談判、交涉、條例來發揮作用的;帝國也不是一個建立在幾個大公國之間的聯盟,而是一個強者被他征服的封臣們之間的關係。

  皇帝從不妥協或者談判,皇帝只下達命令;不服從命令的,都將得到應有的懲罰;羞辱皇權的,要麼精神上臣服,要麼肉體上被消滅。

  任何對皇權的傷害,都必須得到最強硬的答覆;而皇權的保護者,就是皇帝本身。

  如果在瑟維林·德薩利昂被殺害前,布蘭登還曾經有“妥協”和“理智”餘地的話,當這位皇室旁親被當眾處刑之後,他就必須得保持強硬,否則就會給外人留下“軟弱”的印象——甚至,哪怕只是一點點,哪怕僅僅只是有可能,都不行。

  而勒令洛倫與三大公國的軍隊匯合也是差不多同樣的原因,布蘭登需要用這一點建立和展示自己的威信,一封書信就能讓三大公國的公爵和他們的軍隊冒著暴雨和各種艱難險阻,如期前來向自己效忠。

  他想要的不是援軍,而是洛泰爾之戰勝利的消息,外加三大公爵出現在他面前…至於軍隊,就以埃博登戰場那個寬度,再多個十萬二十萬也只是數字的區別,並不能真正影響到戰爭的局面,一萬騎士甚至還不如一頭巨龍管用。

  所以在正式出發前,洛倫還得再和某個女精靈談談,確保她和洛泰爾遵守之前的約定。

  ……………………

  “嗯…我需要一個解釋。”

  傾盆的暴雨下,幾乎被淋透了的黑髮巫師十分困惑看向身側的女精靈,用眼角瞥了瞥身側的洛泰爾軍團:“這是怎麼回事?”

  “有什麼問題嗎?”

  插著腰的女精靈瞪著眼睛,一副“你敢說有問題就打你”的表情:“洛泰爾將遵守自己的約定,出兵援助那位帝國的…皇儲殿下,這稱呼真拗口!”

  “不,你誤會了;我說的不是這個,我說的是……”

  “放心吧,我知道的——等見了那位皇儲殿下的時候,單膝下跪向他行禮什麼的…魯文之前教過我這些,說指不定哪天能用上——總之不會讓你難堪下不了台的,這總行吧?”

  說完女精靈歪著腦袋,一眨一眨的眼睛表示“還有什麼問題?”

  黑髮巫師重重的嘆了口氣,一副準備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好吧,那我換個說法。”無力的抬起右手,洛倫指向站在雨中等候的洛泰爾軍團:“雖然我數學不怎麼樣,而且雨下得太大遮擋了視線——但就算下再大的雨,我也知道站在那兒的洛泰爾軍團,絕對不超五千人!”

  “按照帝國的全面戰爭動員令,每個公國都要出動全部的常備軍和徵召軍,加入帝國的軍隊;你告訴我,要怎麼做才能讓布蘭登·德薩利昂相信這五千人就是洛泰爾的全部兵力了?!”

  面對洛倫一臉難以置信的質問,女精靈倒是顯得理所當然。

  “這本來就不是洛泰爾的全部戰力啊,實話實說好了。”莉雅再次眨眨眼睛:“我只是告訴他們誰想留下就留下來,剩下的人跟我去埃博登打亞速爾雜碎去。”

  “所以……”

  “所以只有這五千人願意。”莉雅一副“我明白你意思”的表情,拍拍洛倫的肩膀繼續道:“放心吧,除了原本魯文的衛隊和騎士之外,還有將近一千名古木森林的精靈戰士,這五千基本上也是洛泰爾最精銳的戰力…不會在戰場上給那位皇儲殿下面前丟臉的。”

  “至於剩下的兩三萬人…亞倫會帶著他們去收復北方的深林堡,將亞速爾雜碎們徹底清剿一空,重建那裡。”

  “哦,對了,還有鷹狩堡…艾茵之前和我說過,要趁著旱季到來前趕緊挖好水渠和水庫才行,這也需要人手,把士兵們都帶走的話,光靠婦孺和老人,洛泰爾不可能完成這些工作的,得把他們留在這裡。”

  “所以你還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洛倫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向她解釋了:

  “這件事關系的已經不再僅僅是一場戰爭的勝負,還有戰爭結束之後帝國與幾大公國,下一代皇帝與公爵們之間的關係,這才是洛泰爾出兵,而且必須出兵的關鍵!”

  “歷代洛泰爾公爵,都對天穹宮忠心耿耿;所以如果換成是一個弗利德家的人這麼做,布蘭登和天穹宮大概也沒什麼好說的…但你不一樣!”黑髮巫師沉聲道:

  “你不是洛泰爾人,甚至都不是帝國人…想要坐穩洛泰爾之主的位置,你很需要布蘭登的援助;而如果想要得到一位皇帝的援助,最好的方式就是表示你對他有多忠誠。”

  “我知道眼下的洛泰爾很艱難,你們得收復失地,得重建自己的家園,甚至有可能還得做好準備,抵抗乾旱和瘟疫——但越在這麼艱難的條件下,盡一切可能協從帝國,就越能展示你對她的忠誠,明白嗎?”

  女精靈想了想,然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

  洛倫長出一口氣,但還沒等他開口,對面的莉雅突然間又話鋒一轉:

  “所以如果我不需要他的幫助,洛泰爾就不需要出動那麼多軍隊了…是吧?”

  看著一臉理所應當的女精靈,洛倫發現自己真的沒辦法解釋了。

  挑挑眉毛,莉雅用十分坦然的目光看向黑髮巫師:

  “因為等到這場戰爭結束,我就不再是洛泰爾公爵了。”

  嗯?!

  錯愕的黑髮巫師沒有說話,腦海中立刻閃現出幾種可能。

  “別驚訝,也別懷疑誰…是我主動要求的。”莉雅很是狡黠的笑了笑:“本來是想等到戰爭結束再告訴你的,不過好像是沒辦法隱瞞到那會兒了。”

  “為什麼?”

  “不為什麼…只是單純不想而已。”莉雅淡淡道:

  “魯文將將公爵的頭銜交給我,是為了讓我能帶領晨星林的精靈和洛泰爾人並肩作戰,共渡難關;既然如此,等到戰爭結束我就沒有再繼續當下去的必要了,不是嗎?”

  洛倫愣住了。

  “這件事我已經和亞倫他們商量過了,等我卸任之後,他們會找一個弗利德家的旁系來繼承爵位。”女精靈的語氣很是輕快:“我會帶著剩下的精靈回到古木森林,在那裡將晨星林重新建立起來。”

  “晨星林?”

  “沒錯,我問過所有和我一起來的精靈們了——雖然他們有好多來自其它的聚居地,但都願意加入晨星林。我們是古木森林的精靈,那裡才是我們的家園,才是我們應該回去的地方。”

  “放心吧,等我把聚居地建立起來之後,我邀請你還有艾茵來做客的——你和我說過的那些我都記得,我們不會再像過去那樣封閉了,我們也會建立起商隊,和你們正常的做生意,尊重你們的聖十字,也歡迎你們的傳教士來……”

  “莉雅。”洛倫忍不住打斷道:“我還是那個提議,你和晨星林的精靈都可以到拜恩來,這裡的任何一處森林,永遠都有你們的一席之……”

  “我也說過了,我們用不著!”

  女精靈冷冷道:“我們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有自己的傳統、家園和土地;絕不會寄人籬下,卑躬屈膝。”

  “我們是朋友,洛倫·都靈…朋友之間應該相互尊重,別插手太多…哪怕你是出於好心!”

  看著那雙驕傲的眼睛,黑髮巫師除了放棄之外,也沒有第二條路可選。

  “好吧,那就這樣。”

  “嗯。”

  女精靈輕輕點頭,被理解的欣喜從眼角一閃而過。

  對洛倫而言,在莉雅眼中自己與其說是朋友,更像是某種意義上“戰友”的關係——默契、配合、信任還有彼此間的瞭解與尊重;只要自己需要幫助,她就一定會出現在身側,成為那桿鋒利的長矛。

  這一點對自己,對魯文都是一樣的:加入帝國大軍是因為自己,保衛洛泰爾是因為魯文;而等到使命結束,所有人都不再需要她的時候,女精靈又會重新回到屬於她的地方,繼續她自己的生活。

  像個真正的英雄那樣。

  就在這時,一個稍顯匆忙的腳步從身後向黑髮巫師和女精靈走來。

  “從帝都戈洛汶寄來的信,給你的。”尤利·維爾茨一邊邁步開口,一邊將一封濕透了的信箋塞到黑髮巫師手裡:

  “你的那個巫師朋友…艾薩克·格蘭瑟姆,已經在帝都將二十架皎光劍,外加兩千桿皎光矛組裝完畢,正在和最後一支拜恩與薩克蘭軍團,總計五千人沿河北上,現在即將抵達西薩克蘭邊境。”

  “哦,這麼快?”黑髮巫師有點兒驚訝。

  按照之前的效率,他還以為怎麼也要再等上一個月的。

  “據說是巫師塔的巫師從拜恩直接帶了一批零件過來,只是在帝都完成最後的符文鑲嵌和組裝工作。”艾勒芒大公沉聲道:“另外…他們還將你的那座浮空城一起開來,因而大大加快了行軍的速度。”

  “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應該能在埃博登的邊境與他們匯合,然後一起前往前線;另外,還有兩頭巨龍;”

  說話間,尤利·維爾茨忍不住頓了下:“這是從東薩克蘭送過來的情報——之前曾經在埃博登前線支援過我們的兩頭巨龍,眼下也已經從炬峰山出發向西北而行,目的地應該就是埃博登。”

  洛倫眼前一亮:“也就是說……”

  “這次,是真正賭上一切的決戰了。”深吸一口氣的艾勒芒大公,無比鄭重的點點頭:“薩克蘭帝國的命運,乃至生活在這片土地上一切生靈的命運,都將由我們的勝負來決定。”

  “全帝國的軍隊——騎士、徵召兵、常備兵、貴族、平民、巫師、教士、精靈、巨龍……能押上的資本,我們都已經押上;輸掉這一仗,我們將再也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未來一百年都將屬於雄鷹王的亞速爾王國。”

  巨龍的出現,對帝國而言絕對意味非常——除非是馭龍者,否則一般來說炬峰山的巨龍們根本不會搭理帝國的事務。

  但反過來說如果他們主動願意出現並且幫助帝國,就說明是真的已經到了生死關頭,必須做好不能贏,就得死的準備了。

  第六世代的“賢者”布蘭登一世,第十世代的“狂龍女皇”夏洛特一世…莫不如此。

  “所以…我們絕對不能輸。”黑髮巫師點點頭,目光轉向一旁已經是激動的雙眼著火的女精靈:

  “有興趣到埃博登前線,一起見識見識魔龍展翅是什麼景像嗎?”

  “那是必須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9-5-18 14:08
第三百章 圍城埃博登

  埃博登海岸,清晨。

  春季的陽光將冰冷的海水變成金色的波瀾,伴隨著陣陣鷹嘯般的號角,又一艘懸掛著亞速爾精靈旗幟的戰艦,在埃博登那優雅如美人臂彎的海岸線港口停泊。

  原本一覽無遺的沙灘上多出了許許多多用原木和磚石修建的,供船舶停靠的簡易碼頭與十幾條和城門大道相連的石子路。

  至於原本面向港口一側的城牆則被幾乎完全拆除,只保留了原本的塔樓和要塞;所有的建材都被搬運到海岸方向,變成了倉庫、碼頭、觀望塔和外加各種港口設施。

  而原本在戰火中被摧毀,與埃博登隔河相望的城堡,埃博登船塢,大倉庫…精靈們僅僅用了一個冬季,便將全部的港口設施修葺完畢,並且還多了些“亞速爾風格”。

  不僅如此,如今的埃博登港口甚至比往昔任何一個世代,都要熱鬧非凡。

  成千上萬的武士排著鬆散卻整齊的隊列,離開戰艦踏上海岸,猶如涓涓細流般沿著石子小徑向城門的方向匯聚;

  碼頭邊,上身只穿著單薄罩衣的精靈戰士們拽著粗糙的繩索,喊著整齊的號聲將戰艦拖拽入港;

  背負著架子、抬起拖車、擎住吊索的精靈們不斷的從一艘艘入港的戰艦上卸下裝滿貨物的木箱,運上拖車沿著碼頭上的木軌推動,快速奔向一個個靠近碼頭的小倉庫;再由下一批精靈負責將他們從小倉庫轉運到城門處的集散倉庫,再運往城內,不斷重複;

  戰艦在被運送到船塢之後,一部分早已被派往故土,一部分則沿寶石河與帝國的海岸線儘可能搜刮劫掠物資,一部分則被拆解,變成建材用於修建碼頭、港口和城市內的各種設施;

  倚靠埃博登城內原本的儲備,外加遠洋艦隊的後勤補給,在東西薩克蘭和帝國海岸線的幾次大規模劫掠…埃博登城內此時的物資已經充盈到什麼不都缺的地步,即便遭到了帝國的全面封鎖,依舊能夠暫時保持穩定的供給;

  原本廢墟般的城市,變成了十字道路和大大小小的磚木房屋的“軍營”——集訓場、中央廣場、宿營、餐廳、水渠、排污渠…數千貴族巫師和數以萬計貧民生活的城市,在儘可能合理安排空間後,足以容下數十萬亞速爾精靈。

  而亞速爾精靈們並沒有止步於此,他們想要的不光是一個落腳的聚集地,而是一個嶄新的,亞速爾王國的都城…哪怕在材料稀缺,用地緊張的前提下,依舊以原本埃博登議會為核心,首先建起了雄鷹王王庭。

  高聳入雲的五重城堡,城堡八角的三重觀景塔,圍城而建的廊柱紅牆,紅葉飛舞的池塘庭院…完全遵照故土規格打造的雄鷹王王庭,展現的是亞速爾精靈們的勃勃野心,誓要在這片土地上重建他們的王國,揚起亞速爾的旗幟。

  埃博登,就是這野心的開始。

  而王庭的最底層,則掩藏著這野心最陰暗角落的地方。

  厚重而冰冷的石壁被貼上了精緻的木板裝飾,掛上了明亮的螢石吊燈,桌椅茶几,利用亞速爾精靈們巧妙的排水技術,讓原本陰冷潮濕的地下空間,變成了涼爽宜人的客廳。

  唯一無法改變的,只有那死一般的沉寂。

  退守埃博登之後,精靈小王子便開始十分喜歡這個自己精心打造的地下起居室——安靜到極點的氣氛和略帶壓抑的氛圍,讓他能夠平復心情去冷靜的思考問題。

  “剛剛送來的情報,是關於談判的消息,殿下。”

  年輕的精靈隨從跪坐在茶几旁,小心翼翼的打開一張染血的字條,將目光轉向客廳另一端——靠牆席地而坐的精靈小王子正藉著頭頂壁燈的光線,隨意翻閱著一本九芒星巫師塔殘留的書籍。

  在他身側,所有翻過的書卷和羊皮紙亂七八糟的堆砌著,像一座小山。

  “帝國皇儲…或者說已經是實質上的帝國皇帝布蘭登·德薩利昂,同意了您的提議;雙方以眼下埃博登防線為邊界,在正式開戰前不再進行無謂的廝殺,除此之外對方也沒有提出任何其他的要求;只是……”

  精靈隨從突然頓了下,表情一變。

  “只是…什麼?”精靈小王子頭也不抬,像是毫不關心:

  “念啊。”

  “啊!呃…遵、遵命!”驚醒的精靈隨從連忙起身,聲音中多了一絲顫抖:“只、只是負責前去談判的衛庭首席及其副官兩位大人,都被對方殺害,手段極其殘忍!”

  看著信箋上的描述,還有紙張上殘留的血跡以及那股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的味道,精靈隨從被嚇得魂飛魄散,連話都快說不利索了。

  “剝皮…斬首…當眾焚屍……回覆的信箋是系在兩位大人頭顱上,被兩名帝國人的騎兵拋在了倒刺壕溝裡,今天清晨時才被發現…唔!”

  表情抽搐的精靈隨從摀住嘴,雙目圓睜,拼盡全力抑制著吐出來的衝動。

  “這樣啊……”布蘭登的語氣依舊很冷靜,頭也不抬的飛快翻了幾下書頁:“處刑的過程…有被我們的戰士看見嗎?”

  “……有,算上聽見和看見的,差不多有上萬之眾。”精靈隨從慌張的點頭,還沒有從剛剛的恐懼中恢復過來。

  “那就把他們倆的頭顱厚葬,嗯…就葬在正對港口方向,王庭大門一側的三重塔下面。”羅德里亞·亞速爾歪歪腦袋:

  “葬禮要辦得足夠風光,讓所有武士全部都要到場參加,舉行一場儀式,到時候我要親自去葬禮…他們有親戚或者孩子嗎?”

  “呃,好像…是有的。”

  “讓他們一定要到場,尤其是認識他們的。和他們關係不錯的…嗯,把所有四庭剩下的武士們全部都集中過來吧。”

  “遵命。”

  精靈隨從躬身行禮,從一旁茶几上拿過了第二封書信:“接下來是有關洛泰爾戰事的情報,是一名西科圖斯殿下身旁的護庭武士帶來的,他……”

  “停,不用念了。”

  “啪!”的一聲,精靈小王子隨意的將手中的書籍扔到身旁的“小山”上,打斷了隨從的話:“洛泰爾發生了什麼,我已經大概猜到了。”

  “殿下?”

  “不明白?沒關係,我可以解釋給你聽。”看著隨從那困惑的表情,精靈小王子像是突然來了興致般,歡快的開口道:

  “其實很簡單的,你覺得對面那個…布蘭登·德薩利昂為什麼一邊同意我的提議,一邊又當著我的面,殺死了我派出的使者——願意和平又瘋狂挑釁,這不前後矛盾嗎?”

  精靈隨從怔怔的點頭,望向小王子那愈發玩味的笑容。

  “答案很簡單…這一點也不矛盾——而會導致他敢這麼幹的原因也只有一個,那就是洛泰爾之戰的勝負。”

  只有洛泰爾之戰的勝利,才能讓對面的帝國皇帝有這樣做的勇氣。

  尊敬的王兄西科圖斯全軍覆沒,甚至是身死;洛泰爾一線的亞速爾精靈全軍覆沒…只有這樣,布蘭登·德薩利昂才能放心大膽的挑釁自己,也不用擔心會在遭到自己報復的時候,被身後來一記背刺。

  至於他同意自己提議的原因…那就更簡單了,他要等前往洛泰爾的軍隊趕回來與他匯合,在勝利的天平上押下最後一枚籌碼,藉著洛泰爾之戰大勝帶來的高昂士氣,一波推了自己。

  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

  當然,不排除他也在賭博的可能,認定了自己派出的軍隊一定能在洛泰爾取得勝利,至少也得是慘勝的平手,確保身後無虞才敢這麼幹,否則……

  雖然已經見識了這位“新皇帝”能有多衝動多瘋狂,但精靈小王子依然不認為是那種熱衷找死的類型。

  而能被對方信任,一定能贏得洛泰爾之戰勝利的統帥嘛…嗯,十有八九應該就是洛倫·都靈。

  “洛泰爾之戰的慘敗,不僅僅是少了一支數萬武士的大軍,還少了一處進攻的方向,一個能夠掩護我們,讓敵人不得不分心的援軍。”

  “失去了洛泰爾的我們,將不得不在埃博登這麼一個小小的戰場,迎戰來自帝國所有方向的進攻;我們也許能贏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但只要戰局沒有出現轉變,只要我們依舊被困在這個小小的埃博登港口…失敗,只是早晚的事情。”

  “即便最後贏得了勝利,我們也已經失去了最後徹底毀滅帝國的機會了;也許是一百年,兩百年,三百年…我們將與敵人割據著對峙下去,直至其中一方的毀滅。”

  “這,就是眼下的我們,整個亞速爾精靈所面臨的局勢——勝利的希望已經十分渺茫,所要抓住的,是最後活下去的,確保整個種族延續生存的希望。”

  “為了這份希望,我們必須勝利,我們只能勝利…不擇手段的,不計代價的,賭上一切的…勝利啊!”

  盡顯瘋狂的語調在死寂的空間中迴蕩,讓原本就有些驚恐的隨從,更加緊張的看著精靈小王子的背影。

  旁若無人的羅德里亞·亞速爾面對著牆壁,拚命壓制著瘋狂上揚的嘴角和越來越抽搐的表情。

  賭上一切的勝負,決定命運的一戰,最終的豪賭…也就是最終的遊戲。

  只有他自己最清楚,這一天他究竟等待了多長時間!

  以性命相搏的廝殺,早已無法讓他感到一絲熱血;噴湧而出的血漿,早已無法刺激他的神經…理性的判斷,必勝的遊戲,已經讓他麻木太久太久,以至於稍微有一丁點兒變數,甚至是失敗的遊戲,才能略微讓他感到一絲興奮。

  而現在…整個亞速爾精靈的命運,亞速爾王室的命運,乃至這個世界的未來…都在自己的下一盤遊戲當中決定,自己的勝負關乎到的不再是未來一百年、兩百年或者三百年,而是一個種族,一個國家的生死存亡……

  還有比這更有意思的遊戲嗎?!

  不!這不是反問句,因為當然沒有了!

  撿起被自己落在“小山”上的書本,精靈小王子反手砸向客廳牆角。

  “鐺!”

  鏗鏘作響的聲音,像是觸動了什麼機關…精靈隨從忍不住猜測道。

  下一秒,突然打開的“牆壁”驗證了他的猜測。

  “咚——!”

  一聲巨響,原本的牆壁像是推拉門一樣向兩側張開,牆壁上多出了一面冰冷的鐵柵欄,還有漆黑一片的黑暗。

  “啊啊啊啊————!!!!”

  伴隨著一陣淒厲的慘叫,一道黑影“咚!”的一聲撞在了鐵柵欄上,被嚇一跳的精靈隨從渾身顫慄。

  不是因為那身影,而是因為那張臉。

  督庭首席…“唯心天象”…歐根!

  他還活著?!

  閃爍著灰藍色光芒的眼睛,野獸般的某樣,沒有一絲一毫的理智的表情,癲狂的動作,從頭到腳的鎖鏈和鐐銬……

  但毫無疑問出現在他面前的就是前督庭首席歐根,那個埃博登之戰中早就該死得一乾二淨的武士!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他還能活著…不,難道他原本就沒有死而是一直被關在這裡的,那羅德里亞殿下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精靈隨從腦海一片混亂,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好。

  “很簡單,你什麼都不用做。”緩緩回首的精靈小王子,目光瞥向自己快被嚇傻了的隨從:“我把你走在這兒,是為了最後一個保險。”

  “保…保保保、保險?!”

  精靈隨從結結巴巴的看著自己的王子殿下。

  “沒錯,為此我才要和你分享我的計畫,我的…勝利的…計畫。”一把手將歐根的腦袋塞進牢房,精靈小王子歪頭打量著自己的隨從:

  “如你所見,我在某個御庭次席的幫助下復活了我們的督庭首席;既然如此…猜猜看我還復活了什麼——提示,猜對了有獎勵哦。”

  復活了什麼…有什麼是需要復活的…在埃博登城內的…秘密武器…呃……

  “巨龍?”

  隨從試探著詢問道:“您…復活了…被您殺死的巨龍?”

  精靈小王子眼前一亮。

  “哦,你很聰明嘛!”羅德里亞·亞速爾點點頭,意味深長的看向他: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猜猜看…我要費盡心思甚至用建造王庭隱瞞,將埃博登地下交通網打通的計畫……”

  “又是為了什麼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9-5-18 14:08
第三百零一章 巫師、生意、冤大頭

  西薩克蘭邊境,一隻烏鴉停在了塊寫著“薩克蘭—洛泰爾—埃博登交界地”的石碑上,它東張西望著,而後騰空飛向了埃博登的方向。

  “吱呀”叫嚷的黑色羽翼之下,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軍營,猶如棋盤般平坦的攤在一望無際的荒野之中。

  曾經有著大片森林溪流、天然草場、農莊田園,河畔集市,靠著來往商旅貿易而發達富庶起來的的三大公國邊境;除了腳下的道路也只留下這烈火燃燒後,可以供大軍宿營的荒野而已。

  而經歷了幾天冒雨行軍的拜恩—艾勒芒—洛泰爾軍團,也終於在一個萬里無雲的晴朗日子裡,與北上的薩克蘭—拜恩軍團匯合。

  營地裡,來自四大公國的騎士和貴族們在號角堡浮空城外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人群中不斷的發出驚呼聲,嘖嘖稱奇聲,外加交口稱讚的聲音。

  “先生們,爵士們,老爺們!當你們遇到敵人的時候,你們會做什麼?”一個年輕的巫師學徒站在人群正中央,手裡緊握著一桿皎光矛手舞足蹈:

  “如果你是個拜恩人,你會騎上戰馬全身著甲向敵人衝鋒;

  如果你是個薩克蘭人,你會問我的百人隊在哪裡,盾牆在哪裡;

  如果你是個洛泰爾人你會拿起弓箭,是艾勒芒人會揮舞雙劍,是波伊人就駿馬彎刀,是阿爾勒人就戰斧重弩……但這個!”

  巫師學徒猛地一頓,將皎光矛舉過頭頂,瞪大了眼睛一副要吃人的表情:“這是一桿長矛,皎光矛一型,別名‘綻光·龍槍’…諸位老爺們相信我,她叫這個名字絕對是有原因的。”

  “一百公尺最大射距,五十公尺滿威力射距…這意味著什麼呢?意味著當你的敵人還只是你眼睛裡一個小黑點的時候,你就能幹掉他了。”

  “而當他能把武器對準你的時候,你至少已經幹掉他兩次了!”

  說著,巫師學徒環視一週:“在場的諸位…有誰參與過帝都保衛戰嗎,有誰見識過她的威力嗎?”

  在場幾個薩克蘭人舉起了手,另一邊的洛泰爾人和艾勒芒人也紛紛點頭。

  “那麼你們就該知道哪怕是五十公尺外,她都能在最堅固的騎士鎧甲上開個洞出來;一百公尺…你甚至都來不及眨眼睛。”巫師學徒的表情很是精彩:

  “獨一無二的設計,無與倫比的武器;不用費任何力氣,輕輕動下手指頭就能殺死你的敵人…諸位老爺們看看她,你們就會知道未來是什麼顏色的,你們就會知道什麼才是未來戰場的主宰!”

  “當你的軍隊揮舞著兩萬枝皎光矛,一百架皎光劍,開著十餘座浮空城出現在戰場上的時候告訴我…誰是你的對手,誰敢擋在你的面前?”

  “答案很明顯!那必定是一支和你一樣,用這些超級煉金武器武裝起來的軍隊——因為如果他不這麼做,他知道那就是自尋死路!”

  話音落下,巫師學徒深吸一口氣,嘴角露出了微笑:“而現在…我很榮幸的告訴大家,拜恩巫師行會聯合九芒星巫師塔,向諸位勇敢的領軍者們出售一千枝皎光矛!”

  “誠然,這樣可怕的武器用在公國之間的糾紛上顯得太過了,但用在亞速爾精靈身上就特別何時——讓我們高呼聖十字的威名,用光芒淨化他們吧,帝國萬歲!”

  “帝國萬歲——!!!!”

  站在歡呼的人群後面,黑髮巫師一臉驚呆了的表情。

  “那個巫師學徒…是瑟蘭·科沃吧?”洛倫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轉頭看向身側的艾薩克:“我記得他不是挺安靜的嗎,什麼時候變成這副模樣的…還有,他為什麼會變成你的學徒了?”

  瑟蘭·科沃——藥劑大師呂薩克·科沃的獨子,在幾年前帝都的“御前審判事件”中,就是他跑到夏暮庭院告訴了洛倫關於他父親的事情,才引出了之後一連串的麻煩…當然,基本不怪他。

  因為父親的死導瑟蘭·科沃精神殿堂崩潰,從此只能在從事最簡單的藥劑配置和理論研究,再也不能過多接觸虛空之力。

  結果剛一見面,艾薩克就以導師的身份向洛倫推薦了這位自己的“新學徒”。

  “為什麼?因為我現在是巫師塔的元老了,按照規定每一個元老至少都得有一個後繼者才行…哪怕只是臨時的。”理所當然的撅噘嘴,艾薩克一臉“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表情:

  “再說了,我現在從事的主要是神秘學理論外加虛空之力的實用研究…只要天賦夠好,能不能接觸虛空之力根本不重要——舉個例子,本人這輩子親自實際操作的經歷屈指可數,還不一樣成了大師?”

  “更何況…他已經是我的‘前學徒’了。”

  艾薩克長出一口氣,似乎有些氣餒。

    “哦,為什麼?”

  “因為赤血堡的都靈家族已經正式向瑟蘭·科沃閣下發出邀請,讓他成為拜恩巫師行會的使者,負責一切與巫師行會有關的談判工作。”

  不知何時出現的夏洛特·都靈挺胸抬頭站在黑髮巫師身側,翹著那驕傲的小下巴望向他:

  “不論待遇條件還是頭銜身份,都是一個巫師塔元老預備繼承人的三倍——當然,這其中不包含任何惡意,只因為他的確值這麼多。”

  面對著意氣風發,綽約非常的赤血堡女伯爵,賭氣的艾薩克抱著肩膀,將腦袋扭向一旁不看她。

  好奇的在兩人中間打量一眼,大概能猜到發生了什麼的黑髮巫師強忍著笑意:“為什麼?”

  “為什麼?哈…我的公爵您可真敢問啊!”白了他一眼的夏洛特,將目光轉向還在人群中大聲吆喝著的巫師學徒:

  “八千桿皎光矛,二十架皎光劍,外加一座浮空城…哪怕是有帝都的物資,維持這樣一支常備軍知道究竟要花多少錢嗎?!”

  “更不用說拜恩已經為這場戰爭貢獻了十萬軍隊,三分之一的武器開支,四分之一的後勤開支,數以萬計裝滿了小麥、鐵錠、土豆、酒水、布匹…各種各樣物資的馬車和貨船堆滿了帝國大道與寶石河航線,而這些馬車與貨船的二分之一,也都是由拜恩負責提供的!”

  “事關帝國命運,我當然明白拜恩必須要盡到她應盡的義務;但很可惜的是她只有一個懂得不斷從她身上索取的公爵;如果再沒有人願意站出來,為了節省和優化開支想想辦法,富庶如拜恩,也經不起如此糟蹋!”

  氣呼呼的女伯爵,激動讓她的面頰微微染上一層粉色。

  看她的樣子,洛倫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所以…為了補貼家用,你準備在這些貴族當中高價賣一批皎光矛的存貨?”

  “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冷哼一聲,聽到“補貼家用”這個詞的夏洛特面頰更紅了些:“艾茵告訴過我,這種武器的折損率非常高;當然不能在開戰之前再將本就不多的存貨賣給別人,否則到時候我們的戰士們該用什麼武器?”

  “那你這是要……”

  “很簡單,我們賣的‘所有權’。”

  “所有權?”

  “還不明白?”

  一臉失望的夏洛特搖搖頭,眼角閃過一絲隱藏的很好的得意:“直白的說,就像是公爵與伯爵手下徵召兵的關係一樣。”

  “這些軍隊是屬於伯爵的,但在戰爭時期伯爵必須將自己的軍隊交給公爵統一管轄,訓練和指派任務;等到戰爭結束這些軍隊將解散掉,倖存的士兵將重新回到伯爵麾下…明白了嗎?”

  明白的不能更不明白了。

  基本上就是所有花高價買下武器的人,會在上面刻好自己的紋章和名字表明所有權,但使用權還是歸拜恩的射擊軍;等到戰爭結束的時候,所有還沒有損壞的武器將原封不動的還給“擁有它們”的主人。

  而究竟有多少人願意當這種有名無實的冤大頭…沒有本錢的買賣,多賣出去一枝都是賺的,至於戰爭之後嘛…“還”回去當然可以,因為反正也用不著了。

  “真的有人願意買的嗎?”洛倫還是表示疑問。

  “已經賣出去一千枝了,現在的一千枝是第二批存貨。”

  嗯?!

  面不改色的夏洛特揚起目光,掃了眼滿臉詫異的黑髮巫師:“現在明白了嗎,我一定要把這個學徒從艾薩克手裡挖過來的理由?”

  洛倫又明白了一次。

  怪不得莉娜·德薩利昂會眼睜睜看著夏洛特“欺負”艾薩克——沒猜錯的話,這次的買賣裡,負責艾薩克所有事務的她也有一份,而且賺頭應該不小。

  話又說回來,能讓艾薩克忍氣吞聲…就說明連小個子巫師也能拿到分紅,畢竟這東西算是他們兩人共同的成果了;而艾茵之前在矛身上準備的銘文卡槽正好也能派上用場……

  嗯,艾薩克說的沒錯,我們真是認識了一群了不得的女人。

  黑髮巫師感慨的嘆了口氣。

  “怎麼,只有這些問題嗎?”小小得意著的夏洛特輕哼一聲:

  “我原本還以為你會問…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裡呢。”

  “我想我們的赤血堡女伯爵出現在任何地方,都不應該受到質疑。”洛倫微微一笑:“更何況…你不是正要告訴我嗎?”

  “誰說的?”

  刻意壓低嗓音,女伯爵露出了很是受用的表情:“這場埃博登之戰,早已經不再僅僅是一場戰爭,它關係到的是帝國未來二十年的格局變化。”

  “任何出現在這場戰爭中的人,都將變成未來二十年的重要人物;反過來說所有沒有出現的傢伙,都將只是無足輕重,不會被人提起或者想起的小人物;帝國的編年史甚至不會給他們立傳,而是放在同世代的花名冊裡。”

  “都靈家的直系血脈,永遠都不能出現在花名冊裡,永遠都要在編年史中佔據一席之地!”

  鏗鏘有力的話語,讓夏洛特的表情變得十分沉重:“如果不能讓都靈家族變成這場戰爭的救世主,如果不能讓拜恩在未來二十年掌握帝國南方的話語權,乃至有朝一日統治帝國的半壁江山,與天穹宮的德薩利昂分庭抗禮……”

  “我,夏洛特·都靈…將成為都靈家族歷史上永遠銘記的恥辱,我們的後代永遠不會原諒我——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價卻什麼也沒得到,眼睜睜讓都靈家族的霸權消散…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這是我的使命,不是你的…洛倫。”女伯爵平復著有些激動的心情:“放心吧,我有分寸;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不會讓你為難的…還有什麼問題嗎?”

  “……只有一個。”黑髮巫師開口問道:“我們的拜恩主教大人韋伯,他現在在哪兒?”

  “軍營外,和艾茵他們在一起,據說正在給一群古木森林來的精靈們布道。”一邊說著,連夏洛特自己都露出了幾分古怪的表情:

  “我不太明白…真的還有信仰聖十字的精靈嗎?”

  “有的,站在我們這一邊的絕大多數。”

  “哦,就比如說和某個傢伙過於親近的女精靈?”

  “……我覺得這裡面應該有什麼誤會。”

  “我可不這麼覺得。”

  冷哼一聲的夏洛特扭過頭去,故作隨意的問了問:“話說回來,你找我們的拜恩主教有什麼事?”

  “沒什麼,就是想瞭解一下《舊經》還有聖十字之類的,純粹是因為…呃,你那是什麼眼神?”

  瞪大了眼睛猛然回頭的女伯爵,把黑髮巫師嚇了一跳。

  “我不知道…你一個巫師,什麼時候開始關注這些了?”

  “不能嗎?”

  “不是不能,只是…你不太信教的吧?不,這麼說實在是太客氣了,你應該是那種反教會的典型才對,怎麼會想到要接觸這些的?!”

  “也許是我突然間醒悟了,意識到信仰對我生命和靈魂的重要性,被聖十字感召…這個解釋行嗎?”

  “不,但我也不在乎——因為肯定是因為這東西對你的某個計畫有用,或者你打算利用它做什麼。”夏洛特搖搖頭:

  “因為真正的信徒從來不問為什麼,只有你這樣的才會去尋根究底。”

  “……”洛倫·都靈。
Babcorn 發表於 2019-5-18 14:09
第三百零二章 《舊經》

  “《舊經》…你怎麼會對這東西感興趣的?”

  挑了挑眉毛,艾薩克一臉的狐疑。

  方桌另一旁的小教士韋伯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很是莫名的看著黑髮巫師,表情中還多了一絲的戒備。

  “有什麼問題嗎?”被兩人盯了半晌的洛倫有點兒頭皮發麻。

  “問題…呃,這個到沒有。”艾薩克撓撓頭:“就是太意外了,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九芒星巫師塔裡有《舊經》的字母抄本,我大概這輩子都不會接觸這玩意兒;畢竟……”

  “那可是原初經文,是聖十字親口所述的箴言,每一句都蘊含著超乎想像的神力!”沒等艾薩克說完,小教士韋伯忍不住搶道:“一般的教士和神父根本沒有閱覽的資格,只有主教和教會核心成員才被准許接觸。”

  “通曉全文的…更是只有每一代大主教本人;這不僅僅是因為其重要程度,更是因為那些字母中每一個都蘊含著聖十字的神力;普通人哪怕是想要理解其含義都十分困難,再想通曉全文更是天方夜譚!”

  說著,小教士還忍不住抬頭看了眼對面的艾薩克——到現在他都不敢相信,眼前的巫師居然只是大概掃了眼就能記住字母和單詞組合順序,還能無障礙的閱讀任何《舊經》字母抄寫的文本。

  不少教會的執事,一輩子也最多能用《舊經》字母寫出自己的名字。

  “我幾乎沒有一次拒絕過幫助你,洛倫,因為我們是朋友,更因為我也相信你身上也許真的背負著來自聖十字的使命。”小教士繼續道:

  “但這一次我們討論的可是《舊經》,如果沒有一個理由的話,我……”

  “得了得了,主教大人,我們不是來聽你訓誡講福音的。”

  不耐煩的擺擺手打斷了小教士,艾薩克嘆了口氣:“我只有兩個問題。”

  “第一,你究竟只是因為心血來潮想瞭解點兒課外讀物,還是事出有因必須要掌握《舊經》?”

  “第二,你究竟有多大的意願掌握它——別直接回答,等一分鐘再告訴我。”

  話音落下,艾薩克平靜而認真的看著洛倫。

  一分鐘後,黑髮巫師揚起目光,面不改色的看向面前的二人:“我必須掌握它,並且…留給我去掌握它的時間可能也不多了。”

  “啪!”

  用力拍下桌子,攤開雙手的艾薩克深吸一口氣。

  “那我想…我們就沒什麼要問的了。”認真起來的艾薩克,顯得格外有說服力:“時間緊,任務重,讓我們抓緊吧!”

  微微蹙眉的小教士韋伯幾次張嘴,最後卻都欲言又止。

  沒錯,艾薩克說的很對,根本沒什麼要問的。

  既然是朋友,既然彼此之間有著絕對的信任,那麼當朋友需要幫助的時候還有什麼可問的呢?

  當一個朋友為了信仰聖十字的帝國而奮戰的時候,幾乎沒有什麼出力餘地的自己,難道連這麼一丁點力所能及的事情都不情願伸出援手?

  沉重的負罪感和羞恥,在小教士的內心蔓延;迎向黑髮巫師的目光,鄭重的點了點頭。

  小小的帳篷和方桌,在這一刻變成了教堂和教室。

  “所以…同學們還有老師們,《舊經》小課堂開課了!”一臉歡快的布蘭登“咚咚咚!”用食指關節敲打著桌子,模仿道爾頓導師過去敲黑板的聲音:

  “首先是第一課,由艾薩克·格蘭瑟姆導師負責的基礎教學課程——今天我們的課題內容是,什麼是《舊經》還有…《舊經》文字的基本拼寫原理!”

  坐在桌子另一端的黑髮巫師和小教士一臉認真聽講的表情。

  “那麼,洛倫·都靈同學,請告訴你的導師,《舊經》是什麼?”

  “我?”

  “沒錯,你——不要問‘不是該你告訴我’之類的廢話了,加快進度,下課前還有小測驗,我和韋伯可是要打分的!”

  “呃……”

  看著一臉手舞足蹈的艾薩克,洛倫感覺自己滿腦子都是黑線:“《舊經》是…原初經文,是聖十字親口所述的箴言,並且每一句都蘊含著超乎想像的神力……”

  “不不不不不……那是參考答案,我說的是你自己的理解!”艾薩克飛快的搖頭:“你得弄清楚其中的區別,這一點很重要——它的確存在正確答案,但根據看法的不同每一種都有些許的差異,你必須真正理解了我們才能進行下一步,明白嗎?”

  激動的艾薩克手舞足蹈,對面的小教士也十分嚴肅的微微頷首…顯然他也是贊同艾薩克觀點的。

  “不要用任何比喻或者類比的方式,不要借鑑他人的想法,根據你到目前為止所收集到一切有關聖十字和《舊經》的訊息,做出你自己能做出的最客觀的判斷!”

  我能做出的最客觀的判斷…洛倫的表情陷入深思。

  到目前為止,自己總共接觸過多少和《舊經》有關的人和事?

  一次次死而復生的“誓言之劍”,百折不屈的“捍衛之盾”——他們的力量,就是《舊經》力量最直觀的展現。

  所以…《舊經》可以讓許下誓約的凡人擁有拒絕死亡,乃至與邪神一戰的力量;

  但這份力量又並非直接來自於《舊經》上面的文字,因為看過《舊經》的教會成員雖然不多,但也應該不少;而且連艾薩克都能學習和掌握它,就證明《舊經》和這份力量間並沒有直接掛鉤。

  纂刻在物品上的古代符文和魔法陣,可以賦予一個物品虛空之力,產生出和符文所表達含義相匹配的效果;但《舊經》並不會。

  當年自己在前往巨龍王城道路上遇到的古薩克蘭十字雕塑上,就纂刻著按照《舊經》字母書寫的文字,並沒有賦予那塊石頭任何力量。

  而矛盾的地方在於不論捍衛之盾還是誓言之劍,這些從《舊經》誓約中獲得力量的誓言騎士們,他們每一次使用力量都是要口誦經文…至少,也得在心底默念的。

  黑髮巫師皺起了眉頭。

  不,一點也不矛盾,因為……

  “《舊經》,是對聖十字的記錄和與聖十字間的溝通方式。”

  面對洛倫的回答,彼此對視了一眼的艾薩克和韋伯表情各異;而從他們身上的虛空反應,洛倫可以明確察覺到小教士的錯愕,以及艾薩克的驚訝。

  “呃…我說錯了?”

  “不,不是錯了而是…太快了,比我想像的還快一點。”艾薩克聳聳肩:“而且我說了,一切答案都是基於自己得到的訊息所做出的的理解,所以…嚴格意義上是不存在標準答案的。”

  “而我一定要讓你自己說出理解的原因在於,接下來必須基於你的理解才能讓課程開展下去,否則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掌握《舊經》字母和拼寫原理,我們的課程也將永無止境的進行下去!”

  “沒錯,何況洛倫你並不是聖十字的僕從,沒有必要真正按照教會規範掌握它…反過來說,那樣很可能還會束縛你的思考。”

  小教士贊同的點點頭:“基於你自己的理解最終掌握使用它的方法——就像不論是徒步,坐車還是騎馬,方式不同但到達的終點是一樣的,關鍵在於哪種更為合適。”

  “因此…我們接下來就按照‘《舊經》,是對聖十字的記錄和與聖十字間的溝通方式’這套理論,去理解它的字母與拼寫。”

  艾薩克的語氣重新變得歡快了許多:“告訴我,你對道爾頓導師關於‘古代符文’的課程還有多少印象?”

  “嗯…基本上一字不差。”

  “很好,不愧是我的學弟!”艾薩克笑的十分“奸詐”:

  “現在我的好學弟,請立刻把你所有關於古代符文的知識,通通都忘得一個不剩吧!”

  嗯?!

  “沒錯,掌握《舊經》文字第一步,忘記那個討厭的古代符文。”

  看著黑髮巫師錯愕的神情,奸笑的艾薩克表情更加開心了:“那東西沒有任何輔助或者參照價值,只能干擾你你對新知識的理解程度——這是兩個看起來挺像,其實完全不同的東西。”

  “呃…該怎麼讓你盡快理解呢?這麼說吧,古代符文就像是我們的口頭俚語,你不用糾結髮音,方式,甚至有時候語序顛倒了也無所謂,發音錯了也無所謂…反正只要你能理解,我能理解,那就沒有任何問題!”

  “但《舊經》它有一套十分完整,嚴謹並且規範的使用體系,清楚到每一句話該怎麼說都有標準,因為如果你刪改任何一個符號或者字母,都有可能讓一句話變成另一句話,纖毫之差就是天壤之別;並且每一句話你也只有在讀到最後一個字母的時候,才能明白它想表達的意思是什麼!”

  “其中差別之大,差不多相當於帝國人和亞速爾精靈的區別,已經到要換種的級別了。”

  “因此…我們必須告別鄉間俚語,掌握官方標準口語和正確的書寫規範,洗盡鉛華,從今天開始做一個合格的城裡人!”

  “……”洛倫·都靈。

  與此同時,一旁的小教士韋伯默默的拿過一卷羊皮紙和隨身攜帶的水管筆,將《舊經》所使用的字母抄寫下來。

  總計七十六個字母,被小教士按照十五個一行的標準排列,而後將第一個字母單列在全文的最開頭。

  “《舊經》所使用的文字…與我們所使用的任何一種都不盡相同,但正如艾薩克所說的那樣,它和古代符文有著一個十分巨大的相似之處,就是每一個字母都能表達一種到五六種含義,並且會因為語境的關係而發生變化。”

  “我不懂的古代符文的使用邏輯,但《舊經》字母的使用是有著明確規範的,嚴格到每一個單詞結構組成,語境變化都有著十分嚴格的標準…哪怕是歷代大主教,出現寫錯別字和病句的情況也不是什麼很奇怪的事情。”

  聽到這話的艾薩克連連點頭,一副深有體會的模樣。

  “洛倫,還記得你剛剛說的關於《舊經》是什麼的那番話吧?”

  “當然記得,是對聖十字的記錄和與聖十字間的溝通方式。”

  “很好,所以你就能理解為什麼這套玩意兒這麼複雜了。”艾薩克的語速開始加快:“因為它…是專門用來記錄聖十字,並且和聖十字進行溝通的。”

  “它的嚴謹,是因為不能對聖十字所述內容有一絲一毫的誤差,更不能讓讀者有任何誤解的地方;”

  “它的標準,是為了讓我們這些‘信徒’可以擁有一套與聖十字正常溝通交流的規範,以防止真的出現聖十字需要和我們進行溝通的情況發生;”

  “它的複雜,出於兩個層次甚至是兩個存在概念之間的交流和溝通——我不知道邪神是怎麼和人類理解溝通的,但聖十字肯定比他們高級多了。”

  艾薩克說到這兒的時候,一旁的小教士忍不住微微蹙眉。

  “這玩意兒是一種就像是‘規範書面語’和‘公文’一類的東西——本身是一堆用來解釋意思,避免出現任何混淆情況的工具,唯一存在的價值,就是讓聖十字能夠和你正常的建立聯繫。”

  “大概理解一下就是,你用‘公文’寫一封信,通過禱告或者任何一種方式將內容完整無誤的傳達給聖十字,聖十字再按照它的判斷來決定是否准許執行…嗯,差不多就是公文的作用。”

  “當然,可以想像得到百分之九十九的‘公文’都不可能得到任何的回應;我猜聖十字應該有一套專門的機制來分辨哪些是應該回應的,哪些根本看都不用看一眼。”

  “真的,聽起來有些世故了吧?”

  “當然不是,我說了這只是我的猜測罷了,但是……”艾薩克的身體微微前傾,雙手撐在桌子上,將視線藏在支起的雙手之下:

  “認真想想看,洛倫,對於一個生活在田地裡,從來不曾離開自己村落的農夫而言;跪在聖十字教堂裡向神禱告,和跪在領主老爺的馬前乞求…二者之間的區別,在什麼地方?”

  “肆意盤剝這些可憐人的貴族,和賜福讓他田地增收,疾病好轉,家人安康的聖十字…二者對他命運的改變和影響對他而言…有什麼分別?”

  “不都是他無從改變,只能默默承受的嗎?”

  “領主和神對他來說…真的有區別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9-5-18 14:09
第三百零三章 抵達

  “我們是誰?”

  當小教士為洛倫講課的時候,腦海中總是會迴蕩起那個衰老、疲憊、卻無比執著的聲音。

  那是…英諾森大主教的聲音。

  “洛倫,這是每一個教會成員接觸到《舊經》時,都會被大主教問到的一個問題,絕大多數的回答都無法令英諾森大人感到滿意。”韋伯低聲道,低吟般的聲音和略顯空洞的目光,甚至令黑髮巫師誤以為他在自言自語:

  “人?生物?傳教者?引領者?牧羊者?謙卑的僕從,教會成員?有地位的貴族?高尚之人……這麼多年了,英諾森大主教他一直沒有聽到過讓他高興的答案。”

  “嗯,然後終於有一天,一個年輕人站出來,在他最失望的時候說出了他想要的那個答案。”

  一旁搖頭晃腦的艾薩克,轉動的食指指向小教士:“而那個年輕人就是你,對吧…天才的標準開口,比如說我。”

  面對朋友的調侃,小教士只是謙遜一笑。

  “不,不是我。”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韋伯低聲道:“因為作為他的貼身執事,我一直都在他身邊服侍…他很清楚我知道他的想法,所以他永遠不會問我這個問題。”

  “在英諾森大主教的心中,我們是執行者——聖十字教會是一個道具,而我們則是這個道具的組成部分,讓它發揮它應有的效果和作用,執行每一個聖十字在《舊經》所留下的箴言,讓箴言成為會變成現實的‘預言’。”

  “預言?”黑髮巫師挑挑眉毛。

  “是的,預言…事實上,這基本上就是《舊經》中所記載的大部分內容——十三世代以來,教會一直在努力做到這一點,雖然還是存在出入的。”韋伯點點頭:

  “比如說《舊經》中就有關於邪神墜落的記載,也有關於類似帝國建立的記載,提到過教會將通過斬殺邪神,驅逐魔物成為帝國的信仰之柱,提到過會遭遇反抗者,會對抗邪神的反撲……”

  “但是最終聖十字將會拯救全世界,讓每一個人真誠而謙卑的禱告變成現實——實事求是的說,《舊經》的內容的確有些像預言…不,更像是一份預案或者計畫書一樣的東西,很詳細的列出了如何拯救這個世界的計畫。”

  “而大主教認為,教會就是這份‘計畫書’的執行者,有著將這份計畫執行下去的義務?”黑髮巫師若有所思的問道:

  “嗯…這和我印象中的教會稍微有些不太一樣。”

  “的確如此…事實上,我也不是很贊同大主教的看法。”小教士很是中肯的點點頭:“雖然我也曾經和信徒們說過只要足夠虔誠,聖十字一定會庇佑我們的話語,但……”

  “被拯救者,應先自救;靠著從天而降的神靈,將世界變成另一幅模樣或者強制性的讓所有人都毫不猶豫,沒有一絲懷疑的接受聖十字的信仰…我不認為那就算得救了。”

  “傳播教義,引人向善,在提升自己思想的同時儘可能的幫助身邊的人,讓他們能夠不受疾病和飢餓,貪慾和妄想的侵害,才是一個聖十字的追隨者應當做的;若非如此,我也……”

  微微一頓,小教士欲言又止。

  不過洛倫已經猜到他想說什麼了…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背叛”對他有恩的大主教,在拜恩推行他所認為正確的教義。

  同樣保持沉默的艾薩克朝黑髮巫師眨眨眼,表示他也已經猜到了——被莉娜·德薩利昂“教育”過的天才,在同理心這方面的進步十分明顯。

  當然,那必須以艾薩克而非這個世界的平均水平來衡量才行。

  “總而言之,正如艾薩克所說的那樣,我們必須以洛倫你的理解來領會《舊經》的內容——它就像是一份公文或者計畫書那樣,列出了十分詳細的‘拯救世界’的計畫,而迄今為止的聖十字教會一直都在執行著這份計畫。”

  “十三世代,乃至古薩克蘭王國時代之前的歲月,莫不如此。”肅穆的看著洛倫,小教士的表情沉吟著:“至於聖十字是什麼……那就是聖十字。”

  “沒有比喻,沒有形容——祂不是全知全能,不是造物主,不是另一種存在,不高於我們也不低於我們,不是暗中觀察世界的陰謀者,不是拯救世界的布道者,祂…就是聖十字。”

  “我知道許多信徒將聖十字看作是萬能神,甚至有不少教士也這麼想,但……”緊抿嘴角,韋伯搖了搖頭:“祂不是,在七十六個字母中甚至有一個專門用來表示聖十字的,就足夠說明一切問題了。”

  “祂是聖十字,也只是聖十字,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名詞和形容詞,能夠表述祂的存在。”

  “所以在開始掌握《舊經》之前,洛倫你必須先弄清這一點,這很重要;另外…我知道不少巫師對聖十字都存在一定的偏見,所以如果有什麼疑問的話,彼此保留意見就好;放心,我不會為了讓你信教而要求你一定要改變觀點的。”

  語重心長的小教士,完全沒有察覺到黑髮巫師與艾薩克對視的尷尬表情。

  他們早就知道聖十字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了…在很久之前。

  “……祂是全新的,能夠將其餘邪神包容進自身,通過不斷的兼容其餘的‘存在’來達到‘全知全能’的地步……”

  “……其既是‘秩序’,也是‘混亂’——它不需要形象,無名的王統御不存在的國度,凌駕於眾生之上……”

  “……不論如何變化,智慧生命的靈魂之中永遠潛伏著服從性,敬畏心;一開始就誕生在靈魂深處,並隨時都會侵佔其內心——所要做的,是通過這樣一個‘至高而神聖’的形象,將其喚醒……”

  “……在一次次的推演中,我們終於找到了最合適的方式並且逐步完成了這個研究——按照我們的推演,只需通過系統化程序化的傳播,就能讓‘平民階層’徹底放棄反抗,甚至還能憑此統治全世界……”

  “……這份研究的最終代號,叫做‘聖十字’……”

  真的,已經過去很久了。

  對視一眼的二人,很“默契”的將目光挪向其它方向。

  “接下來幾天行軍的日子裡,我會一點一點將自己知道的有關《舊經》的箴言教給你;至於每一個字母的含義和單詞語句的拼寫,就交給艾薩克來負責。”

  一邊拿起羊皮紙和水管筆寫著什麼,小教士一邊很認真的開口道:“而我們第一個要學的就是《舊經》中的開篇,也是最為重要的篇章之一,‘誓言之劍’的片段。”

  幾乎只是一秒鐘,韋伯的表情突然間變得肅穆非常,彷彿帳篷外吵雜的營地,瞬間息聲:

  “聖十字啊

  我的劍就是您的經文,我的血就是您的禮讚

  請您聆聽我的祈禱

  向不信神的褻瀆之徒

  降下懲戒……”

  …………………………

  之後的幾天,一邊行軍一邊“上課”的洛倫不斷從艾薩克和小教士韋伯那裡學習關於《舊經》的內容,但他越是學習就越是困惑。

  因為就像艾薩克所描述的那樣,《舊經》的文字完全不涉及到任何力量層面的概念,更像是一種截然不同的語言;至於《舊經》的內容…的的確確僅僅是“箴言”而已,雖然韋伯不斷的強調這些充智慧和訓導的言語中蘊含著“力量”,但這力量絕對不是虛空之力。

  但…伯多祿院長的研究沒有錯誤,戴帽子的羅根的確是在開啟了第二閥門之後,借助《舊經》完成了古代符文的編纂。

  這其中不可能沒有任何關聯,只是自己還沒能發現。

  考慮到聖十字本質上其實是個“人造神”,根據現在已經掌握的情報,洛倫有一個大致的推測。

  首先就像艾薩克說的那樣,《舊經》本身不存在力量,它就像是公文或者代碼似的,按照某種方法或者說儀式輸入“代碼”,將訊息送到聖十字那裡,再由聖十字判斷是否執行,或者應不應該執行。

  鑑於這東西到目前為止在物質世界表現出的力量,主要體現在“文字”和“誓約騎士”,所以洛倫也只能推斷它的操作方式可能也只有這一種——根據需求程度,下放一定的“特權”給物質世界的信徒,然後再由信徒去處理他所交付的任務。

  至於任務是什麼…《舊經》裡都寫著呢。

  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如今的誓約騎士比過去要少了——因為過去擴張階段的聖十字教會要面對大量的魔物和墜落的邪神,必須要讓物質世界的教會掌握足夠多的力量。

  但隨著教會勢力擴張和邪神力量減弱,轉而開始尋求穩定,這個階段的教會已經有了足夠的影響力,不再需要展現多少力量;於是聖十字便逐漸將“誓約”收回,只保留極少的一小部分。

  而“誓言之劍”的就出現,證明聖十字再一次遇到了必須消滅的敵人,察覺到聖十字意圖的教會,更是將“賢者”布蘭登一世的佩劍交給了誓言騎士。

  當然,這些都還只是猜測,想證明怕是要等到誓言騎士親自上門才行……

  正當黑髮巫師胡思亂想的時候,緊跟在一旁的女精靈突然用胳膊肘捅了他兩下:“喂,你想什麼呢?”

  “啊…沒、沒什麼。”

  回過神來的黑髮巫師抬起頭,迎向莉雅那明顯不太友善的目光:“只是在想有關聖十字和經文的事情,沒什麼大不了的。”

  話音落下,女精靈的目光變得更不友善了。

  “不想說還非要編個謊話騙人…你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變啊,大騙子!”

  冷哼一聲,女精靈賭氣似的扭過頭去。

  受了冤枉的黑髮巫師一臉的莫名,都不知道該從何解釋,而且解釋了八成對方也不會信。

  “有事?”

  洛倫試探著問一句。

  “沒事,就是單純想知道距離埃博登前線還有多遠。”

  “多遠…我記得你之前來過一次埃博登的吧,和艾茵一起?”

  “那都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又只來過一次,誰會想到還要再來一次這個鬼地方?”

  不開心的女精靈賭氣似的環視了一眼周圍:“上次來的時候還能看到樹林、草叢和溪流,能大致的知道位置和方向…現在周圍除了荒野就是荒野,誰還記得自己在哪兒?”

  “是嗎?我倒是覺得少了那些擋視線的東西后,這裡的路變得好認多了…呃,萬分抱歉!”搶在對方想打人之前,黑髮巫師率先表示了歉意,然後將自己知道的內容拱手奉上:

  “還記得剛剛我們經過的那個路牌嗎…那不是原來的,是後來的薩克蘭軍團補上去的,出現路牌就證明附近五公里內一定有薩克蘭軍團,而眼下埃博登有薩克蘭軍團的地方,一定是……”

  沒等洛倫說完,整個行軍的隊伍突然停了下來。

  “……前線。”

  順著黑髮巫師所指的方向,女精靈極目望去,望向那遠處地平線上一道黑黑的影子。

  那不是什麼黑影,那是薩克蘭軍團的軍壘…是密密麻麻在大地上綿延,由土牆、哨塔、幕牆、壕溝、拒馬樁、營帳、篝火…共同組成的,數里長寬的連營。

  西科圖斯的維姆帕爾堡壘,洛泰爾靡費重金打造的深林堡防線…在這座營壘面前都顯得不值一提,就像是某座城鎮旁的鄉下農莊似的。

  “這裡……”

  看著眼前曾經熟悉卻變得陌生的土地,女精靈的眼神多了些複雜的情緒:“是埃博登?”

  “轟——!!!!”

  一聲驚雷打斷了她的感慨,某個從頭頂掠過的黑影令女精靈本能的昂首望去,然後……

  她驚呆了。

  翱翔在空中的,巨大的身影…不是一個,也不是兩個…而是三個,萬千士兵們的歡呼聲中,女精靈只感到一陣陣微微的顫慄。

  那種能夠輕易毀滅一座城市的怪物…帝國人…究竟擁有多少?!

  “黑翼遮蔽,暗無天日;

  夏日驚雷,震耳欲聾……”

  輕聲吟誦著某個老掉牙的詩歌,艾勒芒大公尤利·維爾茨緩緩靠近二人,銀灰色的眸子掃向女精靈:

  “他們在歡迎我們的到來,洛泰爾女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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