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巫師自遠方來 作者:空痕鬼徹(已完成)

 
Babcorn 2018-10-10 20:23:0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2 609586
Babcorn 發表於 2019-4-16 15:12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三日之期

  “……是嗎,那傢伙已經抵達帝國都城?”

  淡然一笑的精靈小王子,用十分輕鬆的口吻詢問道,手中還端著一杯薩克蘭干紅:“你親眼看見的?”

  “並沒有,但……”

  傳令的精靈武士低下頭,小心翼翼的開口道:“但就在帝國都城的城門上升起黑底金獅子戰旗後,城內便響起了‘恭迎黑公爵’的歡呼聲,屬下猜測……”

  “猜測?”

  精靈小王子突然的打斷,讓精靈武士渾身一哆嗦。

  “你知道…我一直都不喜歡‘猜測’、‘推測’、‘估計’這些……模棱兩可的詞彙,如果匯報了錯誤的情報,你知道會帶來多大的損失嗎?”

  “萬萬不敢!”

  精靈武士立刻俯下身體,用力將腦袋“砰!”的一聲杵在地上:“如蒙殿下不棄,屬下願再次前往帝都一探究……”

  “算了…嘁…下不為例。”

  “遵命!”

  看著匆忙逃跑的精靈武士,羅德里亞·亞速爾百無聊賴的聳聳肩。

  “看情況,我們的老朋友洛倫·都靈閣下是真的已經抵達帝都了,而且恐怕也已經開始著手控制這座城市的城防,嘶……”精靈小王子突然倒吸一口涼氣:

  “這麼一想的話,感覺會很難辦啊;上次那個易攻難守的埃博登都讓他硬生生拖了一個月,這次換成銅牆鐵壁,物資充足的帝都——雖然和他一起遊戲的時間總是很快樂的,但我可不想這麼天長地久的‘快樂’下去!”

  一邊嘟嘟囔囔的抱怨,精靈小王子一邊端起酒杯,有一口沒一口的灌。

  “……抱歉。”

  表情黯淡的安森·扎德低著頭,死死的咬著牙:“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你蠢到掉進那傢伙的陷阱,如果不是你蠢到一開始居然想靠自己一個人力量打敗那傢伙,如果不是你自以為是兩次,如果如果如果……”

  精靈小王子看著他扮起鬼臉:“哪裡有那麼多的如果,有這個自怨自艾的功夫,麻煩給我在怎麼打敗洛倫·都靈這件更重要的事情上給我多上點心啊!”

  緊咬牙關的安森·扎德,根本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

  “羅德里亞殿下,要不…我們暫且撤軍吧?”

  按捺不住情緒的精靈少年開口道:“再這樣打下去即便得到了援軍,局勢對我們依舊十分不利——埃博登防線上依舊有帝國的軍隊,北面與西面的戰鬥到現在都還沒有結果,雄鷹王陛下……”

  “雄鷹王已經死了。”精靈小王子突然開口道。

  安森·扎德一臉錯愕:“殿下?!您……”

  “只是猜的。”羅德里亞搖搖頭:“但除了這個答案之外,我也根本想不到第二種可能…那個洛倫·都靈,能夠完好無損的離開斷界山要塞,出現在帝都城外的可能。”

  “不論結果如何,父親他…他的計畫肯定已經失敗了,否則不會到現在北方還是一點音訊都沒有。”

  “援軍也好,運氣也好…都是靠不住的。”精靈小王子站起身,拍拍安森·扎德的肩膀:

  “擊敗帝國,將亞速爾精靈從生死存亡的邊緣拽回來的…只有我們自己!”

  …………………………

  “……擊敗亞速爾精靈,將萬城之女皇從生死存亡邊緣拽回來的…只有我們自己!”

  身披黑底金獅子大氅,手中持握著帝國議會權杖的洛倫·都靈,在天穹宮大殿內慷慨陳詞。

  站在他身側的御前內閣大臣們或是面色鐵青,或是沉默不言;大廳內的貴族議員們則更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或是面色蒼白,或是咬牙切齒的看著那個從南方來的拜恩公爵,站在僅次於皇座之下的階梯上。

  從未有資格踏上這階梯的他們微微俯首,自以為將表情和反應隱藏的很好;而實際上從洛倫的角度去看,簡直是一覽無遺。

  當初艾克哈特二世和自己見面的時候,大概也是如此?

  洛倫突然有些明悟。

  “當然,我很清楚你們不會輕易的相信我,相信一個從南方的公爵;但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告訴你們……”低聲敘述的洛倫,聲音在大殿穹頂的加持下變得厚重有力:

  “不用指望布蘭登·德薩利昂殿下的援軍了,我們必須動用自己的力量擊敗城外的亞速爾精靈!”

  死寂的大廳內,始終沉默的御前大法官一聲冷哼。

  “也許你們會覺得我在危言聳聽,沒錯,我可以告訴諸位帝國的大軍正在陸續趕來——波伊、東薩克蘭、艾勒芒、阿爾勒……布蘭登殿下和諸公國的軍隊都在向帝都彙集,總比例絕不少於二十萬…但是!”

  黑髮巫師話鋒一轉:“這樣一支龐大的軍隊,如果我們能知道他們的存在,敵人也可以知道他們的存在;如果他們知道了…諸位以為他們會做什麼?”

  “我可以再告訴諸位一個十分不幸的消息,在我前往帝都的路上,東薩克蘭南部已經被亞速爾精靈佔領,大軍預定的行軍路線被阻斷,熔爐鎮的塔樓頂端已經豎起了亞速爾精靈的戰旗;”

  “在埃博登防線,軍務大臣瑟維林·德薩利昂大人依舊在苦苦堅持,但他即將要面對已經抵達埃博登的又一支精靈大軍,總兵力不會少於十萬;”

  “在西線,洛泰爾公爵魯文·弗利德死守深林堡,傷亡慘重隨時都有可能退到鷹狩堡一線——大家可能沒什麼概念,但如果洛泰爾的軍隊退到了鷹狩堡,那麼整個洛泰爾就已經門戶大開,敵人隨時可以從西面向帝都發起總攻。”

  “西面的洛泰爾、北面的埃博登防線,還有現在正被包圍的城南與已經被佔領的,寶石河以東的熔爐鎮,再加上現在城外的亞速爾精靈大軍……”

  說著,洛倫不禁一笑——那笑聲在貴族議員和御前內閣們的耳中,聽起來十分的嘲諷。

  “諸位…你們還沒有察覺到,我們已經被敵人四面合圍了嗎?”

  ……………………

  “洛倫·都靈的計畫…大概就是在帝都城外,四面合圍我們吧?”

  看著手中的地圖,精靈小王子一邊摸著下巴,一邊揣摩道。

  “四面合圍?!”

  安森·扎德的臉上閃過一抹難以置信的神色,隨後緊接著道:“您是說他突襲封鎖區的目的,不僅僅是……”

  “不僅僅是為瞭解除對帝都的包圍和樹立威信…那傢伙沒那麼無聊,或者說像那種膽小鬼一樣的傢伙,才不會為了這麼簡單的目的做這麼大張旗鼓的事情啊。”

  羅德里亞伸個懶腰,表情中夾雜著不耐煩的神色。

  膽小鬼…這大概就是黑髮巫師在精靈小王子眼中的“形象”了。

  這傢伙是那種明明攥著一大把強有力的底牌,卻不到萬不得已始終不肯鬆手;裝得好像總是要孤注一擲的模樣,實際上早就準備好出現萬一情況該怎麼辦…謹慎到令人髮指的程度。

  這樣的傢伙,才不會做什麼腦子一熱的事情。

  摧毀封鎖線…如果從表面上看實際上對他是很不利的,雖然贏得了勝利,但也讓亞速爾精靈重新將分散的兵力集結起來,有了立刻對帝都發起進攻的條件。

  而就算將被佔領的地區奪回,被包圍在帝都城內的軍隊也無法對這些地方恢復統治;除了能鼓舞士氣之外,造成的傷亡其實…也就那個樣子。

  “……所以說,他真實的目的應該是要為即將抵達的帝國大軍清掃道路,在帝都城外打一場真正的殲滅戰。”

  “雖然我是不知道他哪來這麼大的信心啦。”羅德里亞·亞速爾噘著嘴,忍不住嘆了口氣:“如果他成功了,或者退一萬步說在戰場上逼退我們,不得不退守埃博登……”

  “那麼這場關乎亞速爾精靈生死存亡的戰爭……”精靈少年的表情嚴峻到了極點,冷汗浸濕了鬢角:

  “就將要結束了,是麼?!”

  “差不多吧。”

  精靈小王子聳聳肩,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

  沒錯,真到了那一步就什麼也都不用在乎了;即便能在古木森林和埃博登割據,帝國也是絕對不會放過亞速爾精靈的。

  到時候戰爭會持續五十年,一百年,兩百年…人口、領土和資源都處於絕對劣勢的亞速爾精靈,被滅亡只是時間問題。

  那樣沒有希望的未來,就算能夠爭取到,又有什麼意義?

  “洛倫·都靈,他是那種沒有絕對信心或者萬不得已,則不會出手的傢伙——既然他出現在帝都城外,就說明帝國的軍隊已經開始集結,準備和我們進行真正的決戰了。”

  “十萬、二十萬、三十萬…天知道他們能集結起多少軍隊,但不論多少都是我們現在絕對抵擋不了的。”

  “必須在開戰之前,爭取到最起碼的優勢——即便我們真的無法征服整個帝國,至少也必須打下兩到三個公國的領土,站穩腳跟與其抗衡。”精靈小王子沉聲道。

  在他的腦海中,一個基本的戰略方針已經基本成型。

  雄鷹王的失敗,標誌著亞速爾精靈企圖用一場戰爭摧毀整個帝國的目標已經宣告破產,但眼下他們還佔據著相當大的兵力與局面優勢。

  既然徹底摧毀與和談都已經徹底沒戲,那麼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割據,將已經控制和即將控制的土地連成一片,建立一個全新的亞速爾精靈國度。

  屆時失去帝都與大半皇室的德薩利昂家族,將失去對帝國的天然統治權;帝國剩下的領土將分裂成幾大公國並存的聯盟;而精靈卻能依靠強大的兵力維持統一局面,對人類王國形成絕對的優勢。

  至於要到何時才能毀滅所有的人類王國,實現亞速爾精靈的復興大業…那個目標就太遠了,暫時不在自己的考慮範圍內。

  “洛泰爾、西薩克蘭、埃博登…這三個公國是我們要拿下的領土,為了達到目的,必須立刻向帝都發動進攻!”

  ……………………

  “我們必須…在亞速爾精靈們決定進攻帝都之前向他們發動進攻!”

  黑髮巫師斬釘截鐵道:

  “戰爭的勝利取決於主動權,取決於誰的準備更加充分,誰的情報更加詳實,誰能在更有限的環境內,擁有更加充足的戰力。”

  “如果要拱衛帝都,那麼勢必要守衛整個城牆,將半數以上的兵力平攤到所有的城牆上,能夠集結起來,有效殲滅敵人的兵力最多只有一半;”

  “一半的兵力,無法對亞速爾精靈形成足以殲滅的絕對性優勢;甚至以雙方戰力而論,劣勢的一方很可能還是我們!”

  “因此,如果我們不想等到亞速爾精靈的援軍摧毀埃博登防線,不想等到熔爐鎮變成一片焦土,不想等到洛泰爾被撕成碎片…不想等到亞速爾精靈大軍兵臨城下,對帝都四面合圍的時候,被十萬二十萬三十萬揮舞長刀的精靈武士砸開大門,攻上天穹宮……”

  “我們…就不能坐以待斃,而要主動迎戰!”黑髮巫師上前一步,銳利的目光掃過整個大廳:

  “正因如此,為了帝國的延續,為了萬城之女皇的延續,為了在座的諸位還能繼續享受每一個安心而無憂無慮的下午,我要求你們,命令你們……”

  “帝都上下全面備戰,集結所有兵力,在城外迎敵!”

  “至於迎戰的時間…就定在三天之後。”精靈小王子斷然道。

  “三天?!”

  “我們不能給洛倫·都靈整頓手頭兵力和資源的時間…留給他的時間越多,他準備的就越充分;換成別的傢伙說不定還能變成我們的優勢,但那個謹慎到過分的膽小鬼……”

  羅德里亞搖搖頭:“總之準備越快,對我們也就越是有利——不能再晚,再晚就有可能來不及了。”

  “我猜那傢伙也可能有類似的打算,如果能在大軍匯合前將我們從西薩克蘭地區逐出,帝國的軍隊就能將我們與西邊的軍隊分割開來,逐個擊破。”

  “因此我們只有三天時間,最多三天,務必搶在亞速爾精靈再次攻城,或者試圖重新控制西薩克蘭地區前,發動總攻。”黑髮巫師沉聲道:

  “三天之後,我們的勝敗…將決定帝國的命運!”
Babcorn 發表於 2019-4-16 15:12
第二百六十六章 誰來領軍

  帝都,天穹宮,御前內閣廳。

  如果有的選洛倫絕對不想將這裡當成自己的作戰會議室,考慮到信使想要從帝都城門或者軍營在天穹宮來回跑一趟的時間,光是聽上去就令人絕望。

  問題就在於,他沒得選。

  以帝都貴族,或者說帝國議會們金魚一樣的記憶,只要自己和隨自己而來的兩百人獵魔人與拜恩騎士衛隊離開天穹宮,他們就會立刻忘記昨天被威逼利誘時的絕望,轉而產生“我能反殺”的錯覺,開始在背後給自己挖坑。

  掌璽大臣梅特涅和一眾御前內閣已經用事實證明,他們根本勸不動這幫愚蠢的土撥鼠和發了黴的橙子,想要壓制和架空他們唯一的辦法只有時刻保持威脅,所以洛倫必須親自坐鎮天穹宮,無時無刻不讓黑底金獅子旗飄揚在天穹宮大殿正門內外,才能讓他們有點兒印象。

  至於陽奉陰違,說一套做一套,記吃不記打,離間反叛,行刺暗殺…從迎戰宣言之後區區兩天時間,洛倫已經到了見怪不怪,甚至“寵辱不驚”的地步了。

  事實證明這幫人並不愚蠢,但絕對足夠自以為是——彷彿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絕頂天才的陰謀家,覺得自己根本猜不到誰做了什麼或者沒做什麼。

  在做掉了幾個跳的最厲害的傢伙之後,剩下的帝都貴族們依舊沒有任何“反思”的想法,前赴後繼的用各種小動作給他找麻煩。

  如果不是自己只需要三天時間,黑髮巫師是真的有將帝國議會一把火燒了的衝動。

  “尊敬的公爵大人,雖然您在帝國議會上的宣言器宇軒昂,慷慨有力,但……”

  一臉糾結還頂著雙黑眼圈的小約德,用快發瘋似的目光惡狠狠的盯著黑髮巫師:“三天時間?!”

  “光是將帝都所有商會的賬目全部整理齊全,把一個個倉庫裡的物資調集出來就不止三天,何況您還不是要守城,而是出城作戰傾巢出動,那樣開銷只會不降反增您明白嗎?!”

  “我再強調一次我不是您那樣的怪物,不是邪神不是吸血鬼不是著了魔的狂信徒,我沒辦法實現您想要實現的奇蹟!”

  深吸一口冷氣,小約德雙手都在顫抖:“帝都城內有十餘萬的軍隊,三天時間光是讓他們完成休整就實屬不易,您還想把他們全部武裝起來出城作戰……”

  “不需要那麼軍隊,八萬上下就夠了。”黑髮巫師搖搖頭:“五萬拜恩軍團,兩萬艾勒芒軍團,一萬在帝都留守的薩克蘭軍團。”

  “這其中薩克蘭軍團不需要我們負責後勤,艾勒芒軍團基本同理,然後是拜恩軍團…武器裝備什麼的,我們已經控制了帝都的軍械庫,只要搬出來用就行。”

  八萬人…包括其中的兵力部署,都是洛倫謹慎考慮之後做出的決定。

  首先雖然他參加了不止一次數萬人的混戰,但真正坐鎮指揮近十萬人戰鬥的經驗太少,三四萬人或許還行,翻倍之後就很難把握。

  從四五萬到十餘萬,翻倍的不僅僅是兵力還有戰場寬度和縱深,十餘萬大軍的正面對決,戰火足以將帝都城外的一切全部化作廢墟。

  所以他需要艾勒芒大公尤利·維爾茨和他的艾勒芒軍團,自己只負責半個戰場和統籌,這樣能減輕不小的壓力。

  至於一萬薩克蘭軍團…是為了以防萬一。

  這支被康諾德留守帝都,負責維持治安的重步兵軍團是帝都內除了皇家侍衛——其實也是剛剛從一支老兵軍團改編來的——外僅存的精銳;洛倫倒不是覺得能依靠他們,而是擔心他們有可能反水。

  雖然這支軍團之前始終保持一貫的優良作風,在內鬥中始終置身事外,但洛倫不能把希望寄託在對方的素質上,所以必須將這支精銳從帝都拉走。

  這樣無論城內的貴族再怎麼折騰,留守的拜恩軍團也能確保在關鍵時刻鎮壓住,不讓後勤線崩掉。

  確保了後線,前線戰鬥就等於贏了一半;至於被拉上戰場的薩克蘭軍團洛倫有的是辦法,不論是預備隊還是讓他們頂在第一線,甚至都做好了這幫人陣前倒戈的心理準備。

  雖然這個可能性的確很低就是了。

  “剩餘的軍隊會駐守帝都城內的關鍵城防與倉庫,協助皇家侍衛和護衛軍團維持持續以防萬一,不需要出城作戰,也不需要你替他們考慮後勤的問題。”

  “可、可是光是所有軍隊和商會、倉庫的賬目……”

  “如果您是打著借助拜恩公爵‘戈洛汶守護者’的稱號謀私利想法的話,奉勸您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長桌的另一端,坐在長公主菲特洛奈身側的御前大法官維克托·修斯,冷哼一聲打斷了小約德。

  沒錯,長公主菲特洛奈和整個御前內閣,這也是洛倫必須待在天穹宮的原因之一。

  哪怕得到了統治帝都戈洛汶的權柄,帝國議會依舊在想方設法的限制洛倫的權力;其中之一就是要求他一切事務,必須同時向有攝政權力的菲特洛奈絕對公開。

  雖然在洛倫看來這位長公主殿下似乎對政治沒有任何興趣,從會議伊始到現在她始終都在沉默,靠維克托·修斯的堅決維護保持著最後的存在感。

  既然如此,洛倫也樂得無視她,保持這種和諧的相處關係。

  “以御前內閣和帝國議會的名義我向您保證,帝國絕不會幹涉正常的後勤徵調,貿易往來;但如果讓我察覺到您有任何其他方面的想法……”

  “沒錯,我們無法拒絕來自拜恩的商品,但我們可以拒絕您——您還有任何一個您的屬下,任何一個姓約德的人,都將被逐出帝都的大門!”

  厲聲俱下的話語在大廳內迴蕩,冷笑聲的小約德搖搖頭,不再開口。

  維克托·修斯的威脅聽起來很嚇人,但在他聽起來簡直和低頭服軟沒有任何區別;只要能夠賺錢,小約德並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什麼“不被歡迎的人”。

  “後勤的問題到此為止,接下來是軍隊的部署問題。”黑髮巫師話題一轉,將目光看向桌子另一端的艾勒芒大公與山岩堡伯爵一眾。

  表情嚴肅的尤利·維爾茨一聲不吭,努力張開雙臂撐開那副對他而言有些大的地圖,至於亞速爾精靈攻城營地的方向和兵力部署,也已經被提前標識在了地圖上。

  幾乎在看到攻城營地位置的瞬間,所有將領都忍不住眉頭一皺——原因很簡單,因為亞速爾精靈佔據的地形優勢,太好了。

  至於為什麼則更簡單,因為膽小如鼠的帝都貴族始終不讓守城軍隊出城騷擾或是突襲敵人,所以對面的亞速爾精靈可以隨意選擇他營地的位置。

  亞速爾精靈的營地,大致可以分成三部分——北面的帝都大道一線,掌控著前往洛泰爾和埃博登的道路;

  東面據點一線,應該是精靈小王子的本陣,控制著一處有塔樓城堡的高地;

  南面溪流一線,是一處寶石河分流的溪水和灘塗區。

  三個部分的營地聯繫在一起,背靠著寶石河包圍了帝都最堅固的南大門,總兵力約在十萬上下;正面襲擊這樣一個佔據著大道和高地的堅固營地,簡直是在找死。

  當然,破解的辦法並不是沒有——無論怎麼佈置營地,亞速爾精靈都不可能避開寶石河這個最大的水源;想辦法從河上配合正面夾擊,是最簡單有效的辦法。

  但可惜的是帝都的港口已經變成了廢墟,所有船隻不是被鑿沉就是被焚燬,而理由…基本同上。

  瑟維林·德薩利昂不在場,不論長公主還是御前內閣都對軍事一無所知,所以尤利·維爾茨也懶得廢話,直接開場:

  “想要擊敗亞速爾精靈,唯一的方法只有從正面發動強攻!”

  “控制大道一線的防線最為堅固,並且有大量的壕溝、土牆和籬笆,開戰只有就會迅速演變成攻堅戰;而敵人也不會蠢到任由我們進攻,高地上的敵人一定會衝下來,從側翼擊垮我們攻堅的軍隊;”

  “灘塗之上很難構建防禦,但也同樣很難維持緊密的陣線,散陣衝鋒的唯一下場,就是被精靈武士屠殺;”

  “至於高地的敵人…沒有萬一情況他們是不會衝下來的,但如果我們試圖發動進攻,他們則擁有居高臨下的優勢;長槍方陣和盾牆在這種地方都很難發揮,騎兵更是如此;”

  “此外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亞速爾精靈還擁有一種名為‘發射器’的投射武器,可以從很遠的位置發射火焰光束,威力足以在帝都的城牆上留下痕跡,被命中的人…都會變成焦炭。”

  “既然他們的本陣在高地上方,那麼投射武器的位置應該也在上面;大戰開始之後,這些恐怖的投射武器將逼迫我們不得不盡快進攻,用爆炸和轟鳴將我們變成一盤散沙。”

  “既然注定會傷亡慘重,您又為何支持主動出擊?”御前大法官質問道。

  “因為諸位貴族大人的膽怯,讓這已經變成最後還有一線希望的選擇!”

  艾勒芒大公的聲音中強壓著熊熊怒火。

  “我不想多談什麼如果…所以我們必須主動迎戰,而想要擊敗他們,必須達成兩個條件。”深吸一口氣,尤利·維爾茨冷冷道:

  “首先,必須趁著起霧的天氣也就是在凌晨——只有在那時能夠稍稍遮蔽敵人的視野,發動突襲;”

  “其次,我們必須盡一切可能攻下那處高地;佔領了高地才能佔據一切的主動權,否則居高臨下的敵人還是會把我們殺得一乾二淨。”

  “因此我們的軍隊也必須分成三個部分,從不同的方向發動進攻——避免兵力太過集中,變成敵人投射武器的活靶子!”

  “艾勒芒軍團會從灘塗發動進攻…我們的兵力最少,但如果要牽制敵人,沒有比艾勒芒雙手劍士們更合適的人選了。”

  尤利·維爾茨看了洛倫一眼,在確認黑髮巫師沒有打斷的想法後繼續道:“而拜恩軍團則主攻帝國大道一線,同時要留出充足的預備隊接應艾勒芒軍團和提防高地的敵人;”

  “當然,僅憑五萬拜恩軍團還不足以完成兩個戰場的作戰任務,所以薩克蘭軍團也必須投入戰鬥,釘死在高地之下,擋住敵人的衝鋒。”

  “然後呢?”維克托·修斯問道。

  “然後就要看誰先崩潰了。”艾勒芒大公回答的十分直接:“如果敵人退縮據守高地,圍死他們只是時間問題;如果大道或者灘塗戰場贏得轉機,就能支援高地的軍隊;如果兩處戰場全滅……”

  “那麼,戰鬥就結束了。”洛倫輕輕開口道。

  尤利·維爾茨微微頷首。

  原本在洛倫的計畫中,他是希望聖十字教會站出來或者派遣一批精銳的誓言騎士,配合薩克蘭軍團在高地下擋住敵人的攻勢。

  他猜到了教會可能會拒絕,或者提出各種要求或者條件,但沒想到聖十字教會緊閉大門,完全置身事外;到現在仍舊是音訊全無,甚至不願意和自己發生任何接觸。

  驚訝歸驚訝,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

  “高地之下,我會將拜恩的長槍方陣集結在這裡死守,由山岩堡伯爵蓋伊·安格特率領步戰騎士負責獨佔,至於薩克蘭軍團……”

  “我來統領。”

  始終沉默的菲特洛奈,突然開口道。

  內閣大廳的長桌前,安靜了足足有一分鐘。

  “怎麼,你們沒有聽清嗎?”感覺自己好像被無視了一樣的長公主殿下,微微蹙眉:“那我就再說一遍,出城作戰的薩克蘭軍團由……”

  “這絕對不行!”

  維克托·修斯面色驚變,近乎於本能的猛地起身:“長公主殿下,您願意為帝國而戰的心情是好的,我們也可以理解,但這種時候讓帝國的第二順位繼承人離開天穹宮,這實在是……”

  菲特洛奈揮手打斷了驚慌失措的大法官,毫無情感的目光默默看向黑髮巫師:

  “你拒絕了我的第二個要求,所以這次我換了一個,應該可以答應了吧?”

  “我有的選嗎?”

  洛倫反問道。

  “沒有,除非你打算接受一萬薩克蘭軍團拒絕接受你的命令。”

  “那就這麼定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4-16 15:12
第二百六十七章 等待與比賽

  儘管已經步入初春時節,凌晨時分的戈洛汶依舊瀰漫著一股浸透身體的寒意;

  伴隨著萬千腳步、馬蹄與車輪,利刃與甲冑的摩擦碰撞聲響,一支龐大的軍隊的身影逐漸在覆蓋大地的濃霧中現身;五顏六色的燕尾旗,還有各色戰旗在寒風中緩緩飄揚。

  黑底金獅子,紅白黑十字,三頭巨龍托舉的鐵王冠。

  赤血堡的都靈,龍心城的維爾茨,戈洛汶的德薩利昂。

  在經歷了三天三夜的籌備之後,洛倫終於順利的將這支彙集三方,總計八萬人的“聯軍”士氣高昂,齊裝滿員的帶出了帝都,向亞速爾精靈的攻城營地推進。

  這可比看上去困難多了。

  且不說薩克蘭與拜恩多年宿怨,能夠統一並且聽命於一個拜恩公爵實在是難得;而想要徵調並且源源不斷提供這支八萬人所需要的各種物資,在濃霧瀰漫的薩克蘭大地上抵達指定地點,並且沒有一支軍隊和後勤隊伍掉隊……

  雖然能夠在這樣一場突襲戰中得到濃霧天氣的“加成”,但帶來的問題同樣不小;能見度極差的霧氣讓士兵們只能靠前後排的同袍判斷行軍路線,旗幟和軍號的效果被削弱到了最小。

  幸虧他們是在西薩克蘭這片帝國腹地行軍,換成波伊的大綠海或者矮人王國的山區,碰上這樣大霧瀰漫的天氣,怕是早就得四分五裂。

  當然,因為是在帝都城外作戰,所以一切問題其實都不是問題,大不了全線撤回城市;

  自己身旁的紅發女騎士,才是真正的大問題。

  “還在生氣?”

  依舊是冷淡或者說…不包含任何感情的腔調,騎著黑色駿馬,全副武裝的長公主菲特洛奈扭過頭來,看向表情鬱悶的黑髮巫師。

  平心而論,洛倫很相信這位長公主殿下的實力——能成為守夜人領袖又曾負責護衛和監視布蘭登的人,不可能弱小——但對方的身份,就決定了不到萬不得已,她決不能有任何危險。

  艾克哈特二世只有兩個孩子,康諾德身死,皇室旁支中作為長公主的菲特洛奈已經是最為接近直系血脈的繼承人;一旦她和布蘭登再有個什麼萬一……

  嗯,到那時就連眼下還在赤血堡的莉娜·德薩利昂,那個讓艾薩克做出改變的女人,也有了競爭皇位的資格。

  到那天,帝國怕是真的要亡了。

  “不敢,只是擔心您的安危。”洛倫搖搖頭,露出一絲和善的微笑:“畢竟以眼下帝國的局勢,如果您的安全再有任何風險……”

  “如果我死在戰場上,帝國議會就再也無法找到第二個能制衡布蘭登的傀儡了。”菲特洛奈面無表情道。

  “……”洛倫·都靈。

  “而且那些人似乎也開始厭惡我了,大概是察覺到我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好控制,好操縱吧?”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氣氛的尷尬,菲特洛奈繼續輕聲道:

  “這樣被所有人厭惡,對誰都沒有利用價值的我,還有比死在戰場上更好的選擇嗎——或者說如果是這樣的結果,他們大概還能假惺惺的祭奠我,為我說兩句好話也不一定。”

  黑髮巫師相當錯愕。

  “……我還真沒想到,您居然這麼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

  “在乎嗎?”菲特洛奈反問道,目光十分銳利:“如果我真的在乎…洛倫·都靈,你我現在應該是敵人。”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謊,但我所做的一切僅僅就是盡我所能,保護帝都和天穹宮而已。”

  洛倫微微蹙眉:“既然如此,那您就更應該……”

  “你以為把帝都唯一的精銳軍團拉上戰場,再留下足夠的守軍就能鎮壓帝都的貴族嗎?”

  菲特洛奈冷冷的打斷道:“如果你真這麼想,那我只能認為你還是太小看…不,是太高估那些蛀蟲們了。”

  “所以您離開帝都,成為我手裡的,呃……”

  “人質,雖然我也不清楚這樣做是否能讓他們多少有些忌憚。”菲特洛奈毫不掩飾道:“另外有我在,那一萬人的薩克蘭軍團也能更加服從你的命令;有皇室在場,他們至少不會抗命或者臨陣脫逃。”

  “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講,對您都是有利的…還有什麼問題?”

  黑髮巫師搖搖頭,沒有了,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康諾德,布蘭登,莉娜…自己究竟有什麼毛病,非要和一個姓德薩利昂的人過不去?

  想讓他們回心轉意,怕不是比擊敗雄鷹王還要困難一萬倍。

  扯扯嘴角,洛倫向身後的路斯恩擺擺手,全程緊繃著臉的灰瞳少年立刻舉起手中的戰旗,讓揮舞著燕尾旗的傳令騎兵們散去。

  幾分鐘後,行進中的大軍開始緩緩停下腳步,在原地展開陣型。

  “你在做什麼?”菲特洛奈的臉上寫著疑問:“這裡距離亞速爾精靈的營地,應該還有一段距離。”

  “沒錯,但如果我們等抵達之後再展開陣型,被發現的概率就會大大提高——再濃的霧,也擋不住八萬人的腳步聲。”洛倫解釋道:

  “所以必須冒點風險,在進入戰場之前便展開陣線;也幸虧是在戈洛汶這樣的腹地才能這麼做。”

  “所謂戰爭,便是要利用一切對自己有利的條件,將敵人置於對他們不利的條件之內,在確保穩贏,或者說把握很大的情況下,才能進行的賭博。”洛倫嘆了口氣:

  “勝利者因為有了勝利的基礎,才選擇戰爭;失敗者總是迫不及待的與敵人開戰,等到走投無路的時候,才拚命從苦戰中追求那一線可能的奇蹟。”

  “沒有任何準備,妄想靠著戰場上一時的奮戰而取勝的人,從一開始就輸了。”

  平淡的話語,讓菲特洛奈陷入了沉思。

  “這句話不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對吧?”

  “……我們還是繼續趕路吧,馬上就要開戰了。”

  面無表情的黑髮巫師指向正前方,濃霧之中已經能隱隱看到有一處山坡的輪廓。

  “你這幅口吻,為什麼聽起來好像對方在等我們一樣?”

  明知道對方在轉換話題的菲特洛奈,並沒有輕易放過洛倫的打算。

  但黑髮巫師只是聳聳肩,表情有點兒意味深長:

  “誰說不是呢?”

  …………………………

  “天色都已經亮起來了,為什麼還不開拔?”

  站在精靈小王子身後的安森·扎德微微蹙眉,表情中隱藏著一絲急躁:“我無異質疑您的計畫,但是殿下…再這麼等下去,這場難得的霧氣有可能就已經……”

  “我的首席巫師大人,你可真沒有玩遊戲的耐心呀!”

  擺弄著手裡因為濃霧而失去作用的單筒望遠鏡,羅德里亞·亞速爾有點兒無奈的瞥了眼身後的精靈少年:

  “我能理解你想報仇雪恨的心態,但是…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能心急。”

  “別忘了現在我們才是佔據優勢的一方,幹嘛鬧得這麼迫不及待好像還欠他們錢似的沉下心來,喝杯酒吃點好的,放輕鬆學會享受快樂。”

  “……遵命。”

  緊咬牙關的安森·扎德,十分勉強道。

  濃霧瀰漫的高地上,寂靜的氣氛十分的詭異——明明大戰在即,卻十分的安靜,甚至感覺不到一絲殺戮的氛圍,彷彿和每一個普通的清晨沒什麼兩樣。

  等到濃霧散去,又是藍天碧水,鳥語花香;肥沃的薩克蘭大地上盛開著與故土不同,卻同樣繁茂的鮮花嫩草,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

  “~我們今日高聲唱~痛飲陳年釀~酒杯乒乓響~痛哭親友旁…親愛的心上人啊~我們要出征薩克蘭~薩克蘭~~~……”

  一臉笑意的精靈小王子甚至哼起了小調,讓安森·扎德的心情更加詭異了。

  難道這就是為什麼我會輸給洛倫·都靈的原因?

  “有大霧的天氣。”

  精靈小王子突然放下酒杯開口道,讓安森·扎德猛地回過神來。

  “在這樣濃霧瀰漫的天氣,對於進攻方而言有什麼優勢呢?”

  “這個……”

  雖然知道王子殿下多半隻是為了自己閒聊,但精靈少年還是不得不打起精神來:

  “在有大霧的天氣,雙方的視野都會受到極大的阻礙,換而言之守軍將很難察覺到進攻方的出現;”

  “同時因為被阻斷了視野,不僅僅是遠程投射武器的精準度會嚴重下滑,也很難判斷敵人的準確數量,更不清楚哪裡才是敵人的主要進攻方向。”

  “即便敵人撤退,也會因為擔心有伏兵不敢輕舉妄動,無形之中給了進攻一方十分大的主動權和優勢;雖然反過來說也一樣,進攻者同樣在進行一場賭博,但終究要比守軍更為有利。”

  “因此在有濃霧的天氣進攻有重兵防守,並且堅固的要塞是極佳的選擇。”精靈少年小心翼翼道:

  “妥善利用環境和氣候的變化,甚至可以做到以弱勝強,擊敗原本有可能無法擊敗的敵人。”

  “尤其是帝國人都城那樣堅固的城池,最為明顯——漫長的城牆就是漫長的防禦線,失去了視野的敵人根本無法做到面面俱到;只需要一點一點運氣和時間,我們就能在敵軍反應過來之前,攻破城牆,衝入城內!”

  “沒錯,看來你作為副官還是挺合格的嘛,我的眼光果然不錯。”精靈小王子笑的十分開心:

  “趁著濃霧天氣發動奇襲,擊敗強敵——聽起來挺美好,但將勝利的希望全部寄託在異常天氣的變化中…我不想說這有什麼錯,但這麼想的,多半都是不太相信自己能贏的傢伙。”

  “更何況…如果我們能夠利用這樣的大霧天氣,難道洛倫·都靈就不會嗎——帝國人的軍隊,應該比我們更清楚這裡的地形和天氣變化才對。”

  “您是說他會放棄帝都的城牆,在野外與我們決戰?!”

  “不可能嗎?”

  精靈小王子笑著反問道。

  “不可能…不,倒不是不可能,但這也太……”安森·扎德感覺自己的太陽穴不停的跳,他發現自己徹底跟不上羅德里亞的想法了:

  “怎麼想都覺得他這麼做,簡直就是在自尋死路一樣。”

  放棄堅固的城牆和牢不可破的城防設施,去進攻佔據高地、大道與灘塗,擁有絕對防禦優勢的亞速爾精靈營地,怎麼想他都不覺得洛倫·都靈能夠有任何勝算。

  “真的是死尋死路?”精靈小王子歪歪腦袋:“某些人不是說有了這場大霧,進攻與防守方之間的差距,將被極大的縮小嗎?”

  “沒錯,但殿下您剛剛也提到過,將勝利的希望全部寄託在異常天氣的變化中的,多半都是不太相信自己能贏的傢伙。”

  安森·扎德反駁道:“我雖然對洛倫·都靈知之甚少,但這個謹慎到極點的傢伙,絕對不是會孤注一擲的賭徒。”

  “但換句話說…如果他真的這麼做了,就說明他的確有十分的把握,而不是臨時起意對吧?”

  “……您還是這麼擅長讓別人無話可說,殿下。”

  “因為事實就是如此。”精靈小王子聳聳肩,將端起的兩隻酒杯中一個遞向安森·扎德:“而我的確特別擅長這麼幹。”

  “……”安森·扎德。

  正當一臉無奈的精靈少年從王子手中接過酒杯的那一刻,腳下突然傳來的些許震動,將王子手中的酒杯震落。

  “啪!”

    清脆的響聲,鮮紅色的薩克蘭干紅潑灑在地。

  “羅德里亞殿下?!”

  “我看見了!”

  興奮的精靈小王子幾乎第一時間拿起了手中的單筒望遠鏡,死死盯著山坡下的某個方向——片刻之前,那裡曾經閃過一抹耀眼的金紅色:

  “那個顏色我不會看錯的,是帝國人…不,是洛倫·都靈的煉金炸彈!”

  一旁的安森·扎德呆呆的看著小王子被酒杯碎片割破的右手,因為握著望遠鏡太過用力,血水已經滴到了鏡片上。

  遲疑了片刻,他決定還是不要提醒比較好。

  “紅白黑十字,三頭巨龍鐵王冠,還有黑底金獅子…哦,這是把帝都城內所有精銳一口氣全都拉出來,準備突襲本陣,拿下我的腦袋嗎?!”

  揚起嘴角的精靈小王子,笑容逐漸猙獰:

  “既然如此那就來試試看,來一場比賽吧,洛倫·都靈……”

  “看看誰能夠先一步,斬下對方的腦袋!”
Babcorn 發表於 2019-4-16 15:12
第二百六十八章 別被嚇死了

  “帝國人,列隊——前進!”

  響徹大地的號角聲,伴隨著進攻命令的呼喊,三萬薩克蘭——拜恩軍團踏著沉重的步伐,向亞速爾精靈高地營地開始推進;遠遠望去就像一條鐵鏈,橫向而行。

  得益於帝都戈洛汶海量的物資準備,讓洛倫為拜恩軍團完成了集體換裝,捨棄了原本的重長槍,換上了薩克蘭式樣的戰戟和箏型盾牌。

  這種充滿了“帝國風格”的步兵武器遠比它看上去更加方便實用,這也是必然的;如果薩克蘭戰戟不實用,箏型盾牌不夠輕盈堅固,並且能夠提供充足的全身防禦,那麼“黑色城牆”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另外拜恩方陣步兵們慣用的重型長槍在坡地上就是個累贅,太長又太沉;在平原地區或許還算好用,到了坡地或者丘陵地段根本無法維持緊密的長槍方陣,一旦被近身連反抗的機會都不會有。

  雖然這麼做的理由很簡單——方便。

  統一的武器,統一的盔甲和物資,能夠極大的減小後勤的壓力,用最短的時間提供最多的裝備;哪怕重長槍更便宜,更輕,更方便攜帶;但帝都城內的戰戟數量有壓倒性的優勢,所以集體換裝戰戟就成了最佳選擇。

  雖然是出於後勤考慮,不過當三萬裝備了統一武器和甲冑,排列著緊密方陣的大軍化作一線,從濃霧中向山坡上滾滾而來時,依舊令亞速爾精靈們感覺到了極大的壓力。

  沉悶的踏步聲,卻充滿了節奏感,連腳下的大地都隱隱能感覺到一絲震動。

  “敵軍來襲——!”

  高地上方,眼尖看到了帝國戰旗的精靈武士首領們紛紛拔出佩刀,向身側的亞速爾精靈武士們放聲怒吼:

  “拔刀——備戰!”

  呼應他的,是萬千出鞘的長刀,猶如鋼鐵森林般寒光四射。

  陣線最中央,數以百計的精靈弓箭手們猶如潮水沖出,在亞速爾精靈營地前組成一條單薄的細長線,架起長弓對準下方。

  “舉弓——穩住!”數不清的命令呼喝聲,在濃重的迷霧中不斷響起;如果仔細聽的話,甚至不難察覺到其中緊張的情緒。

  這是場出乎意料的戰鬥。

  不要說安森·扎德,亞速爾精靈全軍上下,也只有精靈小王子自己對這個結果沒有絲毫意外。

  “哦…上來就要向高地進攻,氣勢很足嘛!”

  死死握著單筒望遠鏡,渾然不在乎已經滿手是血的羅德里亞·亞速爾興奮的盯著高地下方的一舉一動:“看架勢至少要有兩萬大軍了,這是要一口氣攻下高地?!”

  “不過真抱歉啊,區區兩萬就想一口氣突襲奪下本陣…別太小看我了,路斯恩。”

  “在!”

  精靈少年立刻答道,目光中是掩蓋不住的緊張。

  “去準備好發射器,對準正下方的最大距離——還是按照慣例在開戰之前,用煙火表演款待一下我們的客人。”

  “遵命!”

  緊張萬分的安森·扎德立刻轉身離開,還沒等他走遠,兩個新送來的情報又讓他不得不立刻折返。

  “帝國大道?!”

  精靈小王子面色驟變,卻不是驚愕和恐懼,而是無法言喻的,像是某種極致愉悅的興奮。

  “傳令的武士送來情報,在北面帝國大道的方向,也發現了帝國人的軍隊。”看著兩眼冒光的羅德里亞·亞速爾,精靈少年小心翼翼的答道:

  “因為霧氣太濃,所以根本無法判斷敵人的準確數量;但從規模和旗幟、還有號角聲判斷,絕對不會少於兩萬!”

  “嗯?!”

  “除此之外有從帝都方向歸來的哨兵匯報,從帝都到營地方向還有大規模軍隊、輜重行動的蹤跡!”

  “嗯…嗯嗯嗯嗯姆——!!!!”

  精靈小王子已經興奮到渾身顫慄了。

  原來如此…所以並不是什麼試探,也並非奇襲,而是洛倫·都靈真的準備在這裡和我決一死戰了是嗎?!

  手握十萬大軍,一戰決定兩個種族的未來,這樣的戰鬥真的……

  光想想就覺得好刺激啊——!

  欣喜若狂的精靈小王子飛快的思考著,根據現有的條件和訊息進行判斷。

  高地、大道哪怕要同時進攻兩個方向,也必然有一個是洛倫·都靈的主要進攻方向和他必須奪下的陣地,究竟哪一個才是他……

  不不不,不能做這種無意義的猜測,這麼去想的話只會被那傢伙帶進他的節奏裡去;

  兩處陣地,哪裡才是對他威脅最大的一個;哪裡才是我必須守住,絕對不能丟的?

  不不不,如果這麼去考慮的話,其實看似無法用兵的灘塗也有被洛倫·都靈偷襲的風險,畢竟那裡可以直接從腹背襲擊高地的守軍,如果是這樣的話……

  “帝國大道!”

  幾秒種後,精靈小王子突然驚醒道。

  “沒錯,那傢伙的目標是攻下帝國大道,打通前往埃博登和洛泰爾的封鎖線——如此一來,他就能和洛泰爾還有埃博登防線的軍隊建立聯繫!”

  “與此同時我們還有從埃博登趕來的援軍,正在進攻深林堡苦攻不下的蠢貨兄長則會被徹底阻斷,再也無法建立起聯繫,然後被帝國逐一包圍,殲滅。”

  “帝國大道…沒錯,這裡才是最為關鍵的戰場,一旦通道失守,那便是滿盤皆輸!”精靈小王子自言自語道。

  高地可以失守,灘塗也可以失守,但維持和埃博登聯繫的通道絕對不行;一旦通道被佔領,自己手裡的這支軍隊就會變成徹底的孤軍,哪怕攻下戈洛汶這座帝國人的都城,也只有被圍攻這麼一個下場。

  帝國大道,是這場戰爭的關鍵!

  “殿下,若您許可,請將通道交給……”

  “通道的話我親自去守。”羅德里亞搶斷道:“那裡是洛倫·都靈的主攻方向,我怎麼可能錯過與他正面博弈的機會呢!”

  被拒絕的安森·扎德眼神裡閃過一絲失望,單膝跪地默然不語。

  “安森,高地是你的了。”精靈小王子立刻做出決定:“死守高地,無論另外兩處戰場發生什麼樣的情況,不論洛倫·都靈是進攻還是撤退,都絕對不能放棄這裡。”

  “……遵命。”

  望著精靈小王子飛快離去的背影,嘆息一聲的安森·扎德將幽幽的目光轉向高地下方——迷霧之中,鐵王冠與金獅子的戰旗正隨著潮水般湧上的“黑線”,變得越來越清晰。

  緊捏著手中的墨藍色旗幟,眼神中充斥著恨意的精靈少年對準正前方,猶如利劍般猛地揮下。

  迷霧籠罩的高地上空,數十道光柱騰空而起,耀眼的光線甚至撕碎了遮擋視野的霧氣,向著山坡下方襲來。

  “發射器,是精靈們的發射器!”參與過埃博登之戰和埃博登防線戰鬥的士兵們紛紛驚呼道,驚懼萬分的向身旁的人們叫嚷著:

  “隱蔽,注意隱蔽——!”

  但他們喊得太遲了,因為下一刻……

  “轟————————————!!!!”

  落雷的般的巨響與劇烈的晃動中,墜落的“光柱”在大地上砸開無數的火花;僅僅是一輪射擊,半個戰場便已經淪為火海。

  閃耀的火光與濃煙,在遮天蔽日的濃霧中顯得十分刺眼。

  “帝國人——前進!”

  漫天的火海中,亂糟糟的腳步聲、號角聲中夾雜著軍官們怒喝的命令聲:“不要畏懼,你們是帝國子民,長公主/公爵在看著我們,前進!繼續前進!”

  僅僅是片刻的慌亂,軍團士兵和方陣步兵們便迅速從火光和爆炸聲的恐懼中恢復過來——來自拜恩與薩克蘭的精銳重裝步兵們,對於投射武器、火焰和爆炸都不陌生,這點兒聲響還不至於讓他們士氣崩潰。

  何況這些射程遠的投射武器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準頭相當的差;隔著五百步之外,又是高地打斜坡;被命中砸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恐嚇效果遠大於殺傷效果。

  眺望著僅僅是片刻騷動,便繼續向高地推進的陣線,安森·扎德的嘴角流露出一絲殘忍的微笑。

  片刻之後,高地上空數十道光柱再次升起。

  “轟————————————!!!!”

  雷鳴炸響,火光迸濺。

  唯一不同的,是這次還夾雜著士兵們淒厲的慘叫。

  驚雷聲中,從天而降的“光柱”化作紛落的“光雨”在軍團上空灑落;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緊密的方陣根本沒有任何反應的機會;瞬間,前排的陣列就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

  驚慌失措的叫喊聲中夾雜著軍官們一遍又一遍要求“進攻”命令聲,但被烈火點燃的士兵們早已忘記了何為命令,不顧一切的向陣線後方逃跑;而慌張中想要躲避烈焰的士兵們,則將原本緊密的陣型衝撞的一團糟;

  當想要逃命的士兵們衝過陣線後,便絕望的發現身後也已經是一片火海——他們,已經被困在高地的山坡上了。

  被燒死、被烤死、被踩死、被殺死……已經變成一片火海的高地戰場,慌亂正在極大的消磨著帝國士兵們的士氣;而等到他們終於回過神來時,不遠處已經傳來了亞速爾精靈們的咆哮。

  “拔刀——迎敵,殺————!!!!”

  揮舞長刀的精靈武士們自上而上,向著火海中掙扎的帝國士兵們發動了衝鋒。

  “敵軍來襲!列陣——列陣!”

  亂成一片的陣線中,騎士與軍官們急促的呼喊著,早已嘶啞的嗓子還在拚命維持著秩序,率領著身旁的士兵們組成盾牆。

  “鐺————!!!!”

  喊殺聲迴蕩的山坡上,戰戟與長刀的碰撞聲此起彼伏。

  踏著被火海染紅的大地,精靈武士們捨生忘死的般捲起一道又一道浪潮,從高地上衝下,沖刷著堅固如礁石的帝國盾牆。

  和散陣衝鋒的亞速爾精靈武士相比,組成緊密盾牆的帝國士兵們不僅擁有陣型優勢,而且有著絕對的兵力優勢——哪怕總兵力要比敵人遜色,但在同一道戰線上能夠投入的兵力,絕對是帝國一方要更多。

  而他們的任務也很簡單,那就是無論如何釘死在山坡上,讓高地上的敵軍無法威脅到進攻灘塗和大道軍隊的側翼;同時包圍敵人,讓這最強大的一支精靈武士軍隊無法越過戰場,威脅到後線的輜重隊伍。

  聽起來很簡單,但實際卻是千難萬難——坡地作戰,由上向下的進攻一座防守嚴密的陣地,傷亡慘重這種事情幾乎是必然的。

  但無論發生什麼,中線軍隊都絕對不能後撤更不能崩潰,釘死在高地的山坡上,既不要求前進更不能後退,死死地咬住敵人,就算是勝利!

  儘管如此,但這並不等於每一個軍官都認為自己應該挨打不還手——尤其是對於拜恩軍團而言,不斷的進攻活活咬死敵人,才是他們的常態。

  “鐺——!”

  三柄長刀同時砸在了雙手大劍的劍身上,滿臉寫著驚愕的精靈武士們感受著刀柄傳來的力道,竟然隱隱還有被壓制的趨勢。

  這怎麼可能,區區一個人類……

  “驚訝吧,長耳朵兔爺……”咬牙切齒的山岩堡伯爵咧嘴笑著,只是那凶獸般的笑容實在是猙獰無比:

  “可千萬別被嚇死了!”

  火光迸濺的剎那,三柄長刀硬生生被大劍彈開,錯愕的精靈武士們狼狽後退。

  然後他們就看見面前這個全身皮甲,揮舞大劍的帝國人,以完全不符合他體型的速度猛地撲來,凶惡的目光彷彿是噬人野獸。

  “噗——!”

  劈落的大劍被長刀招架,但卻沒能擋住山岩堡伯爵的力量,被硬生生砸死。

  驚慌失措的第二個精靈武士還來不及閃躲,大劍已經貫入了他的胸膛。

  但這樣一來,他的武器也被卡在屍體上,拔不出來了。

  這是個好機會!

  第三名精靈武士還來不及露出興奮的表情,瞳孔驟縮的他便看到凶獸般的山岩堡伯爵雙手輪劍,硬生生拖著袍澤的屍骨,將大劍向著自己迎頭劈落。

  “噗——!”

  第三聲斬擊,兩具身體從上到下,被大劍一分為二。

  渾身浴血的山岩堡伯爵大口大口喘息著,將猩紅的劍鋒舉過頭頂:

  “拜恩人——”

  “隨我殺敵——!”
Babcorn 發表於 2019-4-16 15:12
第二百六十九章 勝利在望

  亞速爾精靈陣地,帝國大道。

  在黑底金獅子戰旗下,兩萬拜恩重裝步兵緊緊跟隨在千餘名遊俠騎士身後,向著帝國大道方向的亞速爾精靈守軍發起了兇猛的攻勢。

  精靈們並不擅長土木工事——這一點是洛倫在埃博登之戰的時候察覺到的,之後的埃博登攻防戰和斷界山攻防戰,這些擁有高超刀術與默契配合的精靈武士,好像從來沒有考慮過防禦工事的重要性。

  眼前的景象基本也驗證了這一點——除了簡陋的木柵與土牆之外,根本看不到任何有效的防禦設施;僅有的壕溝也不過是淺淺一層,甚至都不能給騎兵們帶來多少障礙。

  當然更深層次的原因是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想到,龜縮在帝都的軍隊居然敢主動出擊;而十分依賴這條連接薩克蘭與埃博登通道的精靈武士們,也舍不得破壞這條重要的道路。

  在察覺到敵人的防禦堪稱稀鬆破爛之後,騎兵統帥蘭馬洛斯伯爵毫不猶豫的吹響了騎兵衝鋒的號角。

  頂著迎面而來,狂風驟雨般潑灑的箭矢,全速衝鋒的遊俠騎士們正面撞上了同樣從木柵欄後衝上來的精靈武士——很顯然,他們也知道這東西是絕對擋不住拜恩騎士的。

  駭人的聲響中,雙方迅速殺成一團;佔據了地形優勢,又迫使騎兵們無法反覆衝鋒的精靈武士們,用血肉之軀將拜恩騎士們拖在原地,絞殺在一起。

  不斷的有騎士從戰馬上被掀下,不斷的有精靈武士被戰馬踏倒在地,不斷的有被長槍貫穿的胸膛,被利刃斬斷下的頭顱……戰死者與哀嚎的重傷者填平了本就不深的壕溝,混雜在一起的血肉鋪就了沖上木柵與土牆的道路。

  就在衝鋒結束的同一時刻,陣線後方的拜恩重裝侍從與精靈武士們踏著戰友與敵人的血肉,怒號著撲向彼此。

  作為拜恩軍團中為數不多,用來補充騎兵衝鋒時掩護側翼,維持陣線的重要戰力,重裝侍從們一般裝備著僅次於騎士們的甲冑、堅固的盾牌和戰斧、鏈錘。

  在戈洛汶集體換裝之後,原本的簡易鏈甲變成了堅固的薩克蘭步兵板鏈復合甲,戰斧和鏈錘倒是依然如故——對常年使用這些破甲武器的拜恩人而言,這東西可比戰戟與重劍好用多了。

  鏈錘之下,眾生平等!

  面對著迎面揮來的利刃,侍從們紛紛用盾牌擋住面門,然後嫻熟的對準前方揮舞手中的鏈錘,清脆的碎裂聲甚至沒有任何的觸感;待到拿開盾牌時,面前的精靈武士已經被砸碎了腦袋,或者被鏈錘戰斧卡進了胸膛。

  短暫的遭遇戰後,付出一定傷亡的精靈武士們立刻察覺到了這些過於笨拙的重裝侍從的弱點,開始用步伐和刀鋒躲閃招架他們的戰斧鏈錘,從甲冑的縫隙間刺入長刀;或是分割包抄,吃背後斬殺他們。

  亂成一片的戰場逐漸變得焦灼,甚至就連遊俠騎士們也不得不翻身下馬,拔出佩劍與敵人廝殺。

  “怎麼回事,那個瘋子想幹嘛?!”

  眼看著原本“井然有序”的攻城戰變成徹頭徹尾的混戰,壓陣的白馬峰伯爵瑞格雷爾氣得渾身顫抖:

  “沒看清敵軍的部署就匆忙殺上去,他蘭馬洛斯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送死啊?!”

  “那要不要下令,讓蘭馬洛斯伯爵撤……”

  “撤退?!不可能了…戰鬥打成這樣除非我們眼睜睜看著他去送死,否則就只能想辦法增援,照他的心思打下去。”

  搶斷了路斯恩的瑞格雷爾緊蹙眉頭,死死咬著牙:“公爵給我們的任務是壓制大道方向的守軍,等待時機再考慮攻佔——照蘭馬洛斯這個打法,怕是馬上高地上的軍隊就會衝下來,直撲我們的側翼。”

  “必須盡快壓制敵人,結束混戰!”

  “那就讓蒼穹之翼出擊吧!”扭過頭,灰瞳少年果斷道:“我們從側翼衝進戰場,用煉金炸彈在木柵上炸開一個缺口,這樣就能擊潰敵人最後一道防線!”

  馬鞍上的瑞格雷爾看著眼前一片混戰廝殺的戰場,表情中流露出一絲的遲疑。

  他知道路斯恩說的沒錯,但三百名獵魔人是公爵留給他的王牌,這麼快就將最後的精銳投入戰場,真的是明智之舉?

  但的確…想要盡快結束戰鬥,也只有靠這些不擇手段,擅長使用魔法和煉金術的獵魔人了。

  遠處的廝殺還在繼續,柵欄後的精靈武士們源源不斷的湧入戰場——敵人顯然同樣明白,帝國大道失守對他們意味著什麼。

  “那就去吧!”

  右手一揮,瑞格雷爾咬牙吼道:“獵魔人軍團從大道側翼的森林突襲,攻破木柵與土牆側翼,盡一切手段,打開缺口!”

  “遵命!”

  從白馬峰伯爵手中接過戰旗的灰瞳少年策馬狂奔,直直的撲向戰場。

  獵獵作響的黑底金獅子戰旗下,蒼穹之翼從帝國大道左側的森林衝出;這些獵魔人就像是一群靜候多時的獵人;毫無徵兆的突襲,讓連反應時間都沒有的精靈武士們倒在了萃毒弩箭和煉金炸彈之下。

  “轟————————!!!!”

  刺耳的巨響和耀眼的爆炸中,擋在拜恩軍團面前的最後一道木柵與土牆防線被炸開了缺口;混戰中驚慌失措的精靈武士們不得不拋下正面戰場,焦急萬分的撲上來堵住缺口。

  迎接他們的卻不是想像中的弩箭、利刃或者鐵蹄、炸彈,而是根本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

  高階魔咒,原力衝擊。

  “咚————————!!!!”

  又是一聲巨響。

  在氣浪襲來的剎那,連反應都來不及——擋在最前面的瞬間被撞飛,後排的精靈武士們不得不後撤,於是原本還算嚴密的防線,瞬間出現了缺口。

  “蒼穹之翼,進攻——迎敵!”

  “殺——————!!!!”

  接連成片的怒吼聲中,獵魔人紛紛從馬背上躍下,順著缺口衝進了亞速爾精靈的後線。

  在衝入缺口後,獵魔人迅速散開陣型,用靈活的步伐和動作閃避著精靈武士們的箭矢,而後踏步上前,與其捉對廝殺。

  師從古木森林戰舞者們的獵魔人,在戰鬥方式上與亞速爾精靈武士們有太多相似之處。

  “鐺——!”

  利刃交錯的剎那,灰瞳少年毫不猶豫的扔掉旗幟拔出了第二柄利刃,同時快速向身後滑步閃避。

  果然…還沒等他站穩,第二刀就已經迎面逼近。

  “鐺——!”

  交錯的雙劍勉強架住了斬落的刀刃,被死死卡住的刀尖已經頂在了路斯恩的咽喉處。

  銀灰色的雙瞳,已經變成了灰藍色。

  “又見面了,路斯恩閣下。”精靈少女緩緩昂首,眼罩之下精緻的面孔猶如玩偶般,毫無表情:“這一次,您的劍鋒與上次不同,充滿了殺意呢。”

  “是啊,因為這一次我不會再有任何猶豫了。”

  冷冷一笑,感受著刀鋒上傳來的壓力:“為了洛倫大人的勝利,我會毫不猶豫的殺死你。”

  “說得好。”

  御庭首席洛莉·扎德,十分認真的點點頭:“武士的刀,不應該有任何的猶豫。”

  話音落下的剎那,化作溯光的刀鋒已經再次向灰瞳少年襲來!

  來不及閃躲的路斯恩只能舉劍格擋,不斷滑步後撤尋找精靈少女的破綻。

  “鐺鐺鐺鐺鐺鐺……!!!!!”

  狂風暴雨般的迅猛劈斬,使得路斯恩沒有任何反擊的可能,只能被動的格擋招架。

  對路斯恩而言,面前的精靈少女或許真的是他最不擅長應付的類型;或者換個說法,時至今日他還從未與比自己體型更小,速度更快反應也更靈敏的敵人交過手。

  但是,只要能攔住她…就夠了。

  “鐺——!”

  長刀與短劍碰撞的剎那,數不清的喊殺聲已經從灰瞳少年的背後炸響——抓住了缺口漏洞的湖心城伯爵蘭馬洛斯,帶著拜恩騎士們從柵欄缺口殺進來了!

  當木柵缺口被炸開的剎那,蘭馬洛斯立刻便察覺到敵人的進攻出現了變化——原本該朝自己這邊撲上來的敵人,居然在朝著同一個方向撤退;沒有任何猶豫,蘭馬洛斯帶領著身邊僅有的衛隊,直撲缺口。

  他的想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既然佔據優勢的敵人開始撤退,那麼必定是因為敵人的後線出了問題,而他要做的就是像瘋狗一樣咬上去,徹底摧毀敵人最後的防禦力量。

  按照任何戰鬥規則,這種不顧一切投入全部戰力於一處的方法絕對是錯到不能更錯,有可能導致整個戰場的形式為之改變;沒有事先計畫的命令,甚至會令戰士們因為不知所措而陷入四面被圍,士氣崩潰的下場。

  但在這一刻,蘭馬洛斯的決定卻是正確的;亞速爾精靈的陣線立刻出現了崩潰趨勢,不停的收縮兵力開始圍攻急於“突圍”的蘭馬洛斯;一片混亂的戰場,開始逐漸變得清晰明朗。

  在蘭馬洛斯近乎狂暴的猛攻下,木柵土牆一線的精靈軍隊幾乎變成了一盤散沙。

  “傳令第一、第三、第五、第七和第九方陣千人隊,立刻向戰場推進,填補蘭馬洛斯留下的空缺,把戰線重新建立起來!”

  死死盯著逐漸明朗的戰場,白馬峰伯爵立刻下令道:“同時派一名傳令兵去見公爵,去告訴公爵大人盡快增援;順利的話今天正午之前,我們就能在帝國大道上插下黑底金獅子戰旗了!”

  “是!”

  看著飛速離開的傳令兵,舉著戰旗的副官憂心忡忡的看著變得有些興奮的白馬峰伯爵——在他印象中,戰場的血腥味和沙塵只能令自己的伯爵大人感到作嘔。

  而現在異於平常的瑞格雷爾,簡直就像是聞到血腥味而發狂的野獸一樣,表情中只有狂熱,看不到半點理智的光芒。

  “伯爵老爺,這種時候要求援兵的話會不會太不明智了——戰局還沒有徹底扭轉,是不是會讓公爵大人誤會,以為我們快要堅持不住?”

  “不不不…恰恰相反啊,正是要在戰局還不太明朗的時候要求援兵才是必須的。”瑞格雷爾的臉上寫滿了興奮:

  “如果攻佔大道,全殲敵軍的時候我們的公爵不在場,豈不是太不像話了?!”

  “全、全殲?!”

  “沒錯,全殲——只要攻佔帝國大道,這場戰爭就贏一半了!”瑞格雷爾斷然道,充滿玩味的目光打量著自己的副官:

  “否則的話,你以為為什麼公爵會將自己的精銳獵魔人留在我們這裡,為什麼區區一片戰場要由兩位伯爵統領,為什麼要把灘塗扔給艾勒芒大公?”

  “啊…這、這難道是因為……?!”

  “沒錯,因為這裡才是重中之重——而攻下這片最關鍵戰場的一方,將會引領勝利的方向!”

  “灘塗也好,高地也好,那裡根本就不重要!哪怕是攻下來了也不會改變多少戰局——因為佔據著帝國大道的亞速爾精靈,依舊能源源不斷的得到從埃博登方向蜂擁群聚的援軍,無時無刻都能威脅到帝都的安危!”

  “光是擊潰他們根本無濟於事,重要的掌握主動權,掌握最關鍵的主動權!”

  興許是太過激動的緣故,瑞格雷爾不得不頓了下:“不過也正因如此,敵人也肯定會意識到這一點;所以接下來的戰鬥依舊會很艱難,但這不也正是公爵委派我們來攻堅的原因嗎;最強的敵人,當然是要交給最令公爵放心的拜恩騎士!”

  “哪怕灘塗有戰無勝,中線苦苦堅持,負責大道戰場的我們,也將引領全軍走向勝利——帝國,將在拜恩公爵的引領下,走向勝利!”

  而我,白馬峰伯爵瑞格雷爾,也將成為第一個看破這場戰陣關鍵的統帥,擁有僅次於拜恩公爵的榮耀——正如當年的怒火堡伯爵艾克特和暴風堡伯爵格倫威爾,以都靈家族副手的身份,成為圓桌議會上說一不二的人物!

  興奮至極的瑞格雷爾眼瞳中閃爍著光芒,彷彿已經能看到自己鮮花著錦,萬眾矚目的風光。

  “目標帝國大道,以拜恩公爵的名義……”

  “所有活著的精靈……”

  “殺無赦——!”
Babcorn 發表於 2019-4-16 15:13
第二百七十章 灘塗激戰

  亞速爾精靈軍陣,灘塗區。

  興許是因為靠近水域,哪怕已經能隱隱感覺到太陽升起,周圍的霧氣,依舊沒有任何消散的跡象;濃重而無法消散的霧氣,令視野削弱到了三米之內。

  這樣濃重的霧別說方向,已經連位置都很難判斷。

  兩萬艾勒芒軍團就在這樣一片毫無視野,遍地溪流與泥潭的霧氣中俯身前行。

  隊列的最前方是一字排開的艾勒芒獵手和艾勒芒雙手劍士,混編交錯,沿溪流邊界前行;兩翼則是手持圓盾、戰斧,單手戰戟(薩克蘭裝備)和重標槍的輕步兵,掩護和偵察敵情;最精銳的艾勒芒騎士們則被尤利·維爾茨留在身側,作為必要時突圍和破襲的主力。

  同時與薩克蘭、拜恩和波伊交界,遍地丘陵與山林的艾勒芒吸收了來自三地的文化,加上獨有的傳統最終形成了充滿特色的戰鬥風格。

  剽悍的雙手劍士,強調速度和機動性的輕步兵,擅長伏擊戰和突襲戰的獵手,以及精通各種戰鬥技巧,尤其擅長雙手武器,甚至曾被讚譽為“狂戰士”和“艾勒芒利刃武士”的艾勒芒騎士…共同組成了這支強調機動性和殺傷效率的山林之軍。

  一定程度上可以說,艾勒芒人可能是帝國上下唯一一支,可以在突襲戰中與亞速爾精靈武士交戰不落下風的軍隊。

  正因為這樣的自信,尤利·維爾茨才敢要求由艾勒芒軍團承擔地形最複雜,也最難用密集方陣和騎兵衝鋒壓制亞速爾精靈的灘塗戰場。

  但濃霧對視野的限制程度,依舊超出了艾勒芒大公的想像。

  淌著冰冷的溪流,被艾勒芒騎士們簇擁著的尤利·維爾茨死死盯著眼前一片白濛濛的世界;寂靜的水霧中甚至能聽到遠處戰場的聲響,朦朦朧朧,彷彿是另一個世界的聲音。

  煉金炸彈的爆炸聲還有…亞速爾精靈“發射器”的光柱…高地戰場,已經開始交戰了麼?

  艾勒芒大公默默思索道。

  按照原定計畫,最先開戰的應該是自己這一邊的灘塗戰場負責吸引敵人注意力,為中線分擔壓力——但這種牽扯數萬人的戰鬥往往很難能夠做到把控細節,只能儘可能做到相互配合,同時也要能夠隨機應變。

  如果高地的軍隊已經被發現,那麼敵人察覺到灘塗方向的自己也只是時間問題,如果不能在敵人反應過來之前便發動突襲的話,那麼……

  就在尤利·維爾茨沉思的剎那,一聲淒厲的尖嘯從霧氣正前方傳來。

  “號角聲,全軍警戒!”

  面色驚變的艾勒芒大公立刻拔出佩劍,高聲喊道:“我們被發現了,吹響進軍號,全線展開——!”

  嘶吼聲在濃霧中迴蕩,反應過來的掌旗官們吹起號角,然後向周圍散去——得益於遍地溪流和泥潭,軍號聲傳得比平時還要遠。

  下一秒嘈雜的水花聲紛紛揚起,艾勒芒騎士們拔出各自的武器,十分默契的在尤利·維爾茨身邊展開陣型,向周圍警戒。

  “首先確認敵人方位!”尤利·維爾茨厲聲喝道:“向周圍的軍隊發出訊號,命令他們散開陣線,向兩翼移動然後……”

  他的話沒來得及說完。

  “鐺——!”

  一道火花閃過,站在尤利·維爾茨面前的艾勒芒騎士像是被重重撞了下;冷凝剛鍛造的肩甲上,多了一支箭簇。

  “敵襲,敵襲!組成盾牆!”忍痛的艾勒芒騎士大聲怒吼,揚起雙手的短劍:

  “保護公爵——!”

  驚懼的艾勒芒騎士們連忙收縮陣線,從背後取出薩克蘭式樣的箏型盾,將盾牌層層疊起,組成了半圓形的“龜甲陣”將尤利·維爾茨保護在正中央。

  幾乎在架起盾牆的同時,十數枝冷箭呼嘯著穿透迷霧,“叮叮鐺鐺”的在盾牌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凹痕,只有極少數釘在了盾牌上。

  但尤利·維爾茨卻沒有因此露出任何幸運的神情,反而更加沉重幾分。

  按照薩克蘭軍團盾牌的標準,只有十步之內射出的弩箭箭簇才能釘入盾牌——換句話說,離自己最近的亞速爾精靈,就在周圍十步之內!

  尤利·維爾茨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最前沿的獵手與雙手劍士已經全軍覆沒!

  不過連一秒都不到,他就打消了這個想法——如果真的已經被全線擊潰,哪怕是被徹底殲滅也不可能任何動靜都沒有,連慘叫和潰敗的逃兵都沒有。

  再不濟,也應該有血跡和屍體,可現在什麼也沒有。

  所以不是前線全軍覆沒,而是敵人早就猜透了自己會試圖襲,於是在這裡設下了埋伏是嗎?

  不,絕對不可能——突襲戰是三天前才決定的,亞速爾精靈根本不可能提猜到帝國會做出如此大膽的舉動。

  輕輕推開擋在身前的一面盾牌,表情凝重的尤利·維爾茨彷彿能看到迷霧中那一雙雙彷彿在看獵物般看著自己的眼睛。

  一片死水的霧海之中彷彿沸騰了起來,不斷的從四面八方傳來慘叫、哀嚎、怒吼、交戰和廝殺的聲響,刺激著每一個艾勒芒騎士的神經。

  驚慌失措的叫喊,奮力迎戰的拚殺,焦急萬分的呼喝,不甘倒下的悲號…還有在濃重的霧氣中不斷穿梭的,敵人的身影。

  即便是驍勇剽悍,擅長機動作戰和突襲戰的艾勒芒戰士,在面對根本不知道從哪裡出現的敵人時同樣會驚慌失措。

  僅僅是幾分鐘之內,霧海中便從四面八方,不斷響起遭遇敵襲、傳令集結和收縮防禦的號角聲——顯然不僅僅是某一部,而是整個艾勒芒軍團都遭到了敵人的突襲。

  “噗——!”

  暗箭從耳畔呼嘯而過,尤利·維爾茨驚怒的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掌旗官被命中面門,渾身一軟,癱倒在地。

  下一秒,濃霧中響起一片長刀出鞘聲。

  “敵襲!”

  一旁的艾勒芒騎士強忍悲痛,從死去袍澤的手中奪過戰旗:“艾勒芒人,迎戰——!”

  “殺——————!!!!”

  水花迸濺的剎那,半數艾勒芒騎士拋下盾牌,揮舞著兩柄利刃撲向從迷霧中衝出來的亞速爾精靈武士。

  “鐺——!”

  “呲鎯——!”

  “噗——!”

  “砰——!”

  利刃碰撞之聲,火花迸濺之光,連綿不絕!

  足足一個百人隊規模的艾勒芒騎士們配合默契,雖然每一個人都是孤身迎戰,但始終保持在和背後“龜甲陣”的庇護範圍內,前後交替著與從迷霧中衝出來的精靈武士交手。

  一人進攻,一人防守,一人掩護,並且在戰鬥中不斷的轉變著自己的“職責”,不論敵人是瘋狂進攻還是佯裝後撤,始終都堅守崗位,絕不追擊。

  保持著這樣的態勢,艾勒芒騎士們自始至終維持著看似松散,實則緊密的“圓環”陣型,儘管傷亡不斷,但同樣也有所斬獲。

  片刻之後——也許是一刻鐘,也許連五分鐘都不到——在嘗試過無法突破艾勒芒騎士的封鎖後,精靈武士們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撤退,在迷霧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明明戰鬥還沒有結束,但尤利·維爾茨卻不知為何有種如釋重負的錯覺,腦海中閃過某個和自己十分相似的身影。

  沒錯,如果這種時候能有一支像拜恩獵魔人一樣的精銳部隊,迅速對偷襲的精靈武士進行壓制的話,戰鬥就不至於這麼被動了。

  如有…路斯恩能在這裡,或者身為艾勒芒大公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路斯恩的話……

  遲疑的念頭在艾勒芒大公腦海中一閃而過,迅速恢復了冷靜。

  “點亮火把,向周圍所有的軍隊發出訊號!”迅速冷靜下來的艾勒芒大公,毫不猶豫的向身旁的騎士們下令道:

  “派出傳令兵,立刻和距離我們最近的軍隊取得聯繫!”

  “是——!”

  同樣萬分緊張的艾勒芒騎士們,紛紛拿出隨身攜帶的松明火把和引火劑。

  幾分鐘後,急促的號角聲和火光順著被霧氣籠罩的溪流與灘塗傳動——先是只有尤利·維爾茨身旁,很快便蔓延開來,宛若熊熊燃燒的洪流般,遍佈了整個灘塗戰場。

  火光燃起的剎那,尤利·維爾茨面色驚變。

  他幾乎是強忍著身體的顫抖,冷汗直冒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數以千計的精靈武士們居然就一直埋伏在溪流和灘塗之間;他們潛伏在草地裡,泥潭中,溪流下…從四面八方,甚至是從艾勒芒軍團的腹地中,發起突襲!

  霧海瀰漫的戰場上,火光照耀之處,遍地皆是喊殺之聲,到處都能看到混戰交錯的身影;潛伏在迷霧中的精靈武士們,不斷的後撤前進騷擾和絞殺著火光下的艾勒芒戰士們;等到艾勒芒軍團開始反擊時,有藉著濃霧躲避撤退。

  前鋒、側翼、後衛…幾乎所有的艾勒芒軍隊都已經陷入混戰之中;而在更遠的灘塗後方,一片片黑壓壓的身影,咆哮著突入戰場。

  根本不用多想就能猜到,那是敵人用來包圍、擊潰和殲滅艾勒芒軍團的最後一擊!

  冰冷的溪水讓尤利·維爾茨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僅剩的銀灰色眼瞳緩緩垂下,驟然一縮。

  清澈透明的溪流,變成了血紅色。

  不斷溢血的碎屍正靠在自己的腳踝處,微微的抽搐著,顫抖著,彷彿還是活著的。

  “公爵,敵情凶險,不如我們先暫時……”

  “冷靜!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驚惶!”

  一聲怒喝,鎮定自若的艾勒芒大公重新揚起目光:“敵人伏擊的軍隊已經暴露,而我軍也沒有出現立刻崩潰的趨勢,甚至穩住了陣腳,這是好消息!”

  “別被區區幾個伏兵嚇到了,他們能躲過大軍的搜查就證明數量並不多;而後線的敵人也並不是因為真的察覺到了我們,而是因為中軍的高地已經開始交戰,才臨時向灘塗方向推進的。”

  “保持鎮定,戰鬥才剛剛開始,艾勒芒人仍有一戰之力——只是稍稍受挫而已,我們還沒有輸掉這場戰鬥!”

  斬釘截鐵的話語,在周圍一片混亂的廝殺聲中顯得清晰而有力,令艾勒芒騎士們渾身一震。

  “吹響號角,傳令左右翼兩線的輕步兵開始向後線移動,用標槍驅逐敵人派來試探的小股軍隊;前沿陣地的獵手與雙手劍士交錯後退——不要顧及傷亡,保持建制,逐步站穩陣腳。”

  “後線的軍隊在掃蕩完敵人的伏兵之後,在原地保持就位,不要再有任何動作,隨時準備增援,必要時接應後撤的兩翼。”

  “最後…諸位艾勒芒的騎士們,隨我進攻!”

  按住劍柄的艾勒芒大公,“呲鎯!”一聲揚起佩劍:“目標正前方,全速衝鋒——像拜恩人那樣,用最兇猛的攻勢,遏制敵人的囂張氣焰!”

  “遵命——————!!!!”

  灘塗戰場的另一端,數千亞速爾精靈大軍已經率先踏入戰場,密集的陣線逐漸在不散的霧海中顯現而出。

  揮舞長槍的精靈戰士們,就像帝國的方陣步兵一樣保持著緊密的隊形,踏入冰冷的溪流,向艾勒芒軍團先鋒步步緊逼;

  遊蕩在前沿的精靈弓箭手們,不斷的與艾勒芒獵手對射;呼嘯的黑影在雙方軍陣中穿梭,時不時有身影倒在溪水與泥潭中,再也沒有站起;

  而在陣線的後方,揮舞長刀的精靈武士們已經進入戰場,影影綽綽的身姿埋伏在“長槍方陣”的後方。

  幾乎就在精靈武士們出現的同時,紅白黑十字的戰旗也已經在艾勒芒軍團的前線豎起——看著那瘦小的,大氅獵獵的身影,艾勒芒戰士們的士氣立刻為之一震。

  “艾勒芒人,不要猶豫,站穩腳跟!”尤利·維爾茨高呼道:

  “你們是龍心城的勇士,是艾勒芒大山中的獵手,是驕傲的帝國守護者——萬城之女皇戈洛汶,就在我們的身後!帝國的長公主殿下,就在你們身後!”

  “我!尤利·維爾茨,你們的公爵,與你們同在!”

  “拿起你們的弓箭,舉起你們的標槍,用利刃庇護袍澤,用胸膛擋住敵人!用我們的血,讓敵人明白……”

  “帝國…是不可戰勝的!”

  “我們…是不可戰勝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9-4-16 15:13
第二百七十一章 我就是知道

  “下令吧。”

  當兩道求援的命令傳到大軍後方時,長公主菲特洛奈異常冷靜的看著洛倫:

  “拋棄右翼灘塗的艾勒芒軍團,全力支援左翼的拜恩軍團一口氣攻下帝國大道,這場戰鬥就結束了。”

  黑髮巫師微微蹙眉,有些詫異的瞥了眼菲特洛奈——雖然只是一下子,但還是被她發現了。

  “怎麼,覺得我太冷酷無情了?”

  “不,只是有些意外。”洛倫搖搖頭,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種事:“艾勒芒的維爾茨家族數百年來都對德薩利昂忠心耿耿,相較之下我們拜恩人…嗯,我不是說我們不忠誠,但我原本以為……”

  “你原本以為我會不顧一切,命令你救援艾勒芒大公是嗎?”菲特洛奈的口吻還是一如既往的銳利,或者說……

  特別沖。

  “這是戰場,我們在打一場很有可能決定帝國命運的戰爭,任何多餘的情感都是不必要的——只要能贏,死再多的人也無所謂;反過來說如果輸了,救再多的人也是毫無價值,因為他們注定會死在敵人的屠刀之下。”

  “憐憫和仁慈,暴虐和殘忍,都是勝利時方能享受的奢侈品;冷靜和理智,才是賴以為生的必需品。”菲特洛奈淡淡道:“從我們很小的時候,便被灌輸了這種教育——我,康諾德,布蘭登,每一個德薩利昂,莫不如此。”

  聽起來和巫師教育很相似啊…忍不住翹了翹嘴角的黑髮巫師,目光自始至終都死死盯著激戰中的高地。

  即便隔著重重迷霧,依舊能聽到火海般的高地戰場震天的廝殺聲;利刃長槍與戰戟不斷的碰撞,揮舞著鋒利長刀的精靈武士們一次又一次組成楔形陣,不斷的嘗試突入。

  面對居高臨下的精靈武士們,帝國士兵除了死死頂住盾牆,瘋狂刺出戰戟之外,根本沒有任何反制的措施;而在鋒利的亞速爾長刀面前,就連堅固的盾牌也變得脆弱無比。

  夾雜著慘叫的血肉撕裂聲中,堅固的盾牆一次又一次的被撕開破口,犬牙交錯的戰線上已經倒下樂成排成排的屍骨。

  儘管頂著低地劣勢,又幾乎暴露在精靈弓箭手射程覆蓋之內的弓弩手們,還是不斷的從兩翼與盾牆之間的縫隙穿梭射擊,為盾牆提供極其有限的遠程掩護。

  雙方的輕步兵近乎不間斷的射擊,呼嘯的箭矢猶如一片片烏雲鐵幕般籠罩著早已是濃煙滾滾的戰場,讓原本就被霧海遮蔽的高地變得更加黯淡無光。

  到了這一步就連菲特洛奈都能看出來,即便帝國的軍隊真的能攻上高地,付出的代價也一定是超乎想像的慘重。

  事實上,當精靈武士們沒有直接衝下山坡而是堅守高地的時候,原定計畫就已經失敗一半了。

  那個精靈小王子沒有趁著大霧立刻發動突襲的打算,甚至剛好相反——自己面對的不是即將準備離開,而是嚴陣以待的十萬亞速爾精靈大軍!

  真是沒想到,他居然比自己還有耐心,放著濃霧天氣這樣的大好機會沒有選擇進攻,而是等待。

  如果是這樣,自己就必須改變計畫了。

  “你在猶豫?”

  見黑髮巫師沉默,菲特洛奈便試探著問道。

  “有點兒。”

  “這可不像你。”菲特洛奈淡淡道:“狂妄、無恥、大膽並且毫無下限…才是我記憶中的洛倫·都靈。”

  “……多謝誇獎。”

  黑髮巫師翻了個白眼。

  “不客氣,所以能告訴我你猶豫的原因嗎?”菲特洛奈繼續問道。

  洛倫聳聳肩,這種事情沒什麼好隱瞞的;而聽完的長公主殿下,表情也看不出任何的意外或者驚慌失措。

  或者說,她就不知道什麼是驚慌失措。

  “有對策嗎?”

  “有。”

  “需要我幫忙嗎?”

  這句話說的很巧妙——菲特洛奈並沒有正面詢問洛倫的計畫,轉而提出了幫助;這就避免了洛倫最尷尬的一件事,那就是他不用考慮如何以一個公爵的身份,該怎麼向帝國的長公主“下令”了。

  “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爭取時間。”既然對方如此貼心,洛倫也就不客氣了:“高地戰場是整場戰鬥關鍵中的關鍵,能否堅持足夠足夠久並且死死咬住高地上的亞速爾精靈,就決定了戰鬥的主動權是否在我們這一邊。”

  菲特洛奈的表情中終於有了一絲的認真。

  “只要高地的敵人無法威脅到側翼,灘塗與大道方向的敵人就是孤軍,我們……”

  “知道了。”

  沒等他說完,菲特洛奈便轉身離開:“高地交給我吧——只要我還活著,薩克蘭軍團就絕對不敢潰退。”

  黑髮巫師微微頷首,一副“早就料到你會這麼說”的表情,讓菲特洛奈忍不住停下腳步。

  “你是不是打從一開始,就是這麼計畫的?”

  “嗯?一開始,什麼一開始?”

  洛倫的臉上寫著莫名其妙。

  “從我決定…不,是從你決定在城外與亞速爾精靈決一死戰的時候。”菲特洛奈冷冷道:“利用我來控制帝國議會,然後讓薩克蘭軍團服從你?”

  “如果我活下來,因為我的存在所以帝國議會不敢否認你的功績;如果我死了,薩克蘭軍團就更不敢逃亡,否則就要背上弒殺皇族的罪名,只能為你死戰到底…聽起來像是個不錯的計畫。”

  “沒有,絕對沒有!”黑髮巫師斷然否決。

  這種事情,當然不可能承認了!

  “是嗎?”

  面無表情的菲特洛奈輕哼一聲,似乎還有點兒失望的意思,但還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之前還總有些懷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布蘭登和康諾德都會那麼重視你了,的確有些大軍統帥的風範。”

  “哦,那之前…呃,算了,其實我並不想知……”

  黑髮巫師連忙改口,但菲特洛奈可沒有停下的意思。

  “無恥、狂妄、不知收斂,傲慢過人,滿臉陰笑,自以為是,毫無羞恥心,冷酷殘忍而且謹慎到極點的膽小鬼。”

  “……謝謝,而且我真的不想再感謝你第三次了。”

  “你想得美。”

  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目送菲特洛奈離開的黑髮巫師暗暗鬆了口氣——無論如何只要有這位長公主殿下在場,高地這片中央戰場就算是保住了。

  當然,代價就是菲特洛奈很有可能命喪於此;但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輸了戰鬥,就算就能救下所有人,也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區別。

  贏得眼前的勝利,才是重中之重。

  “是嗎?”

  調笑的聲音響起,優雅如故的金發少年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洛倫的營帳內。

  更準確的說,是正雙手托著下巴趴在他面前的地圖桌上,用那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一動不動盯著他。

  “也許只是錯覺,但可憐的阿斯瑞爾真的覺得,這‘長公主殿下’已經開始對洛倫有好感咯……”

  “啊…這樣一來的話,親愛的洛倫和那位布蘭登殿下之間不就很尷尬了嗎?一旁是好友一旁是好友的姑姑,而可憐的阿斯瑞爾又多了一個競爭者,雖然人家並不是很在乎……”

  “閉嘴。”

  在面前少年的話題即將變得危險之前,洛倫毫不猶豫的打斷,目光的注意力開始轉向另一側的灘塗戰場。

  藉著濃重的大霧,艾勒芒軍團兩翼的輕步兵迅速完成了左右包抄的機動迂迴,開始夾擊衝入灘塗的精靈武士大軍;而於此同時,精靈大軍後線的武士們也已經紛紛拔刀,開始向兩翼展開。

  對雙方而言,這場大霧同樣既是優勢也是劣勢——看不見敵人的艾勒芒軍團隨時隨地要地方敵人的伏兵;而亞速爾精靈也因為眼前的霧海,根本無法判斷對面究竟有多少帝國人,又在什麼地方。

  雙方的“輕步兵”又一次在彼此渾然不覺的情況下撞在了一起,先是一愣,隨即舉起標槍和長刀,咆哮著撲向彼此。

  碎肉與血漿,在溪流與泥灘間潑灑!

  揮刀彈開標槍的精靈武士,被迎面劈下的戰斧掀翻了腦殼;用盡全力拋出標槍衝刺的艾勒芒輕步兵,讓長刀貫入了胸膛;也有不少刀法純熟的精靈武士,接連揮刀擊落了十幾支標槍,卻被偷偷摸上來的輕步兵一盾撞翻在地,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一斧子劈下了腦袋。

  兩翼戰場迅速陷入混戰,不論是精靈武士亦或者艾勒芒輕步兵的陣型都已經完全糾纏焦灼在了一起,短短五分鐘之內,雙方不止十餘次試圖突破對方的兵線,殺入背後最終都被對方阻止。

  很快,承受不住傷亡的艾勒芒輕步兵先出現了士氣崩潰的問題;急促的號角聲一遍一遍的在霧海中迴蕩,開始逐漸向後線收縮;同樣傷亡不小的精靈武士則開始向兵線兩翼一動,嘗試圍殲艾勒芒軍團的先鋒。

  “不要畏懼,你們是驕傲的艾勒芒人!”

  自始至終高舉戰旗的尤利·維爾茨屹然不動的站在廝殺場的最前沿,輕易的躲過了刺來的長刀,將秘銀短劍刺入了精靈長槍手的脖頸:

  “吹響號角,讓後線軍壓上——沒什麼好害怕的,長耳朵的精靈也是活的東西,他們也會流血,他們也可以被殺死!”

  “一切會被殺死的,都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響徹霧海的怒吼和浴血廝殺的艾勒芒騎士,並沒能完全扭轉戰場的局勢——輕步兵線被擊退,兩翼遭到包夾的艾勒芒先鋒,很快便陷入了三面被圍的局勢。

  正面是配備長槍和弓箭的精靈戰士,兩翼是揮舞長刀的武士,不論是獵手還是雙手劍士,面對這樣配合的敵人都很難能做到以少勝多。

  傷亡迅速擴大,不斷被擊退的艾勒芒戰士們只能向著公爵的方向後退收縮,漸漸地被敵人徹底包圍。

  但這本就在尤利·維爾茨的計畫之內。

  先是遭遇突襲,隨後被敵人大軍壓上——如果是常規的戰鬥,現在要做的應該是收縮兵力,在傷亡擴大前盡快止損。

  不過關鍵就在於此,敵人並非是早有預謀而是碰巧撞上了,換句話說對面的敵人其實對自己這一邊的情況並不瞭解,甚至有可能連自己的兵力多少都不清楚;只是看見優勢很大,於是壓了上來。

  既然如此,自己不如趁機……

  “尤利·維爾茨大人!”

  趕回來的傳令兵圖如戰場,一邊舉劍迎敵一邊大聲呼喊道:

  “拜恩公爵洛倫·都靈派我前來傳令,命您盡快率領艾勒芒軍團撤退,務必在一刻鐘的時間之內撤出灘塗地帶重整!”

  “你說什麼?!”

  驚愕的尤利·維爾茨面色鐵青:“為什麼,洛倫·都靈那傢伙有沒有解釋為什麼?!”

  “沒有,拜恩公爵說不要問,問就是軍令!”

  “所以,到底是因為什麼呢?”

  歪著腦袋,阿斯瑞爾一臉好奇的問道:“雖然親愛的洛倫不肯說,但阿斯瑞爾還是隱隱能感覺到的。”

  “是在…等待某個人,或者某件事情的發生——八萬對十萬,本身就已經是以弱敵強,居然還壓著一萬方陣步兵們軍團不肯投入戰場,只能是這個原因了,對吧?”

  黑髮巫師聳聳肩,表示默認。

  對邪神或者說任何一個開啟了第二閥門的存在而言,觀察彼此的手段就不再是表情和心裡變化,而是虛空反應。

  在這一點上連初學者都不算的洛倫,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能阻止阿斯瑞爾“觀察”自己的手段,所以……

  “所以,究竟是什麼呢?”

  眨了眨天真無邪的猩紅眼瞳,金發少年第二次問道。

  “霧。”

  黑髮巫師淡淡道。

  “霧?”

  “對,這就是我一直在等的。”洛倫點點頭,表情中帶著幾分自信:“霧…就要散了。”

  “哎?!”

  詫異的金發少年走出營帳,拚命的揉了揉眼睛——濃濃的霧海依舊瀰漫在大地上,根本看不到半點要散去的模樣。

  所以洛倫到底是怎麼知道的,難道他的虛空之力連這種事情都能猜到嗎?!

  “和虛空之力無關——按照某個朋友的提醒,我已經儘可能遏制自己的虛空反應了。”看都不用看,洛倫都能猜到他在想些什麼:

  “但我就是知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9-4-17 12:56
第二百七十二章 奢望的代價

  “你說什麼,不同意?!”

  帝國大道戰場,震驚的瑞格雷爾死死盯著眼前的傳令兵,滿臉的難以置信:“這怎麼可能呢,你究竟有沒有把消息準確的傳達到公爵那裡?!”

  “這是公爵親口對我下達的命令!”負責傳令的獵魔人面色微微不善——作為蒼穹之翼又是拜恩公爵的直屬親兵,他對這些伯爵們並沒有多少敬意:

  “帝國大道一線的拜恩軍團不准擅自冒進,在攻破外圍防線後儘量拖住敵人,同時提防反撲——這都是公爵親口對我說的,一個字都沒有改!”

  “可、可是……”

  上氣不接下氣的白馬峰伯爵欲言又止,極其不甘心的看向不遠處還在一片混戰中的戰場,嘴角瘋狂的抽動,拚命忍住想說出一些“比蜜還甜的”詞彙的衝動。

  他當然能明白洛倫·都靈這麼做的原因,事實上開戰之前的部署中就說的很清楚——帝國大道是整場戰鬥的關鍵,敵人一定會不顧一切死守這裡看,絕不可能輕易攻下來的。

  但瑞格雷爾就是忍不住——當敵人的防線開始出現瓦解勢頭的時候,他忍不住這樣這種的衝動,想要沖上去一舉將其拿下。

  哪怕敵人並沒有全線崩潰,只是外圍的土牆和木柵被攻陷,稍稍讓拜恩軍團掌握了一些進攻的優勢和主動權而已。

  但這點優勢就夠了!

  只要再給自己一萬…不,五千方陣軍團,瑞格雷爾就有信心將這優勢變成不可逆轉的局勢,一舉攻下帝國大道,徹底掐死亞速爾精靈的退路。

  到那時這幫長耳朵兔爺就是被關在籠子裡的畜生,想怎麼殺,就怎麼殺!

  可現在…望著遠處依舊處在混戰中的戰場和身旁的傳令兵,瑞格雷爾只能咬咬牙。

  “我明白了。”嘆息一聲,有些失落的瑞格雷爾抬起目光:

  “請轉告公爵無論何時,拜恩騎士將忠誠的履行他的命令——既然這是公爵的判斷,那麼我們就將堅持到底,絕不辜負。”

  “但也請公爵明白,戰機稍縱即逝;拜恩騎士不僅僅是在為保衛帝國而戰,更是為了拜恩,為了公爵的榮譽而戰!”

  獵魔人聽出了白馬峰伯爵話語裡的不甘,但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我會將您的話原原本本,轉達給公爵的。”

  “那就多謝了。”

  號角聲響起的剎那,驚愕的路斯恩甚至愣住了一瞬間,連手中的劍柄都險些攥不穩。

  不可能的,為什麼要撤退,明明不是已經……

  “鐺——!”

  襲來的刀鋒刺向劍柄護手,臂膀一震的灰瞳少年恍惚間清醒,右手的短劍已經脫手飛了出去。

  朦朧的視野中,揮舞長刀的蒙眼精靈少女已經再次襲來。

  “鐺——!”

  火光迸濺的剎那,悶哼一聲的路斯恩倒退幾步,勉強招架住刺向心臟的一刀。

  “閣下…居然還有心思分神嗎?”

  面無表情的洛莉·扎德冷冷道,手中長刀絲毫沒用鬆開的跡象:“究竟是瞧不起在下,亦或者…剛剛的號角聲,另有隱情。”

  “少廢話,不關你的事!”

  “真是無禮…堂堂帝國武士,居然對一個弱女子如此粗魯。”

  “你也算弱女子!”

  “按帝國人的標準,人家今年還尚未成年呢。”

  “這和年齡有什麼關係?!”

  話音未落,化作溯光的刀鋒已經迎頭劈落!

  是靠著肌肉記憶招架的路斯恩順勢肘擊,在精靈少女閃避的瞬間完成了戰術翻滾,撿起了手滑掉落的短劍。

  幾乎是在撿起劍鋒的剎那,冰冷的觸感如潮水般向他襲來。

  “三尺之內,萬物皆斬。”

  不知何時收刀入鞘的精靈少女緩緩抬頭,明明帶著眼罩,卻令人有種被死死盯著的,毛骨悚然的觸覺。

  精緻的小手輕輕握住刀柄,“鐺!”的一聲,刀鞘與刀鐔間,綻出一絲的寒芒。

  “此謂之……”

  渾身顫慄的路斯恩瞳孔驟縮,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在那一瞬間他的腦海中閃過了無數躲避的方法,但彷彿每一種的最後一幕,都是自己被對面的精靈少女一刀斬殺。

  這、這究竟是什麼……

  “心斬——!”

  怒喝一聲的精靈少女,身影從路斯恩的視野中消失了。

  “轟————————!!!!”

  突如其來的爆炸聲中,連反應都來不及的灰瞳少年直接被熱浪掀飛出去;拔刀而向的洛莉·扎德,也在金紅色的火光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還沒弄清發生了什麼,一隻手已經搭在他的肩膀上。

  “所以說…下次再遇上這種強的不講道理的敵人,你也別和她講什麼道理。”一個輕快還有些疲憊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錯愕的路斯恩扭過頭,怔怔的看著出現在自己身後的湖心城伯爵蘭馬洛斯,還有在一旁護衛的幾名獵魔人,手裡攥著十幾顆綁在一起的煉金炸彈。

  “該卑鄙就要卑鄙,能無恥的贏就無恥的贏,逃跑可恥但有時候也很有用,總之活著是第一位的。”熱心腸的蘭馬洛斯拍了拍路斯恩的肩膀上,用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說道:

  “記住了,拜恩的騎士不畏死亡,但我們要的是轟轟烈烈,驚天動地的死——如果不能,那就先活著再說。”

  “蘭馬洛斯伯爵,剛剛的號角聲是……”

  “啊,是撤退的命令。”疲憊的蘭馬洛斯聳聳肩,很是爽快的笑了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既然是命令那就必須執行,先考慮怎麼站穩腳跟,然後逐步撤退吧。”

  那絲毫沒有半點猶豫的口吻,讓路斯恩很是懷疑面前的這位伯爵大人究竟是不是那個自作主張,強行攻破了亞速爾精靈外圍陣地的蘭馬洛斯。

  但既然對方已經下定決心,路斯恩更沒有阻攔的道理:“那麼請您率領拜恩騎士先行撤退,由我和蒼穹之翼的獵魔人掩護諸位,等到敵人開始的反撲的時候再……”

  就在此時,又一聲淒厲的號聲響起。

  齊齊一愣的路斯恩和蘭馬洛斯,幾乎同時面色驚變。

  鷹嘯般的號角聲,那是亞速爾精靈的進軍號!

  ………………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啊!”

  聽著耳畔響起的拜恩軍團撤退的號角聲,精靈小王子的表情簡直難過到了極點。

  那種痛苦…簡直就像是約好了與朋友下午三點來一場你死我活的決鬥,但最後對方居然爽約不來了一樣。

  無法接受,完全無法接受!

  不過…倒也不算意外,畢竟對面的統帥是那個在埃博登城下讓自己難過了一個月的洛倫·都靈,如此從容不迫而又熟練的戰術部署,實在是意料之中。

  指望靠著一個小把戲就能讓他傷亡慘重的自己,才是真正痴心妄想的那個。

  精靈小王子的嘴角流露出一絲自嘲的笑。

  “看來這場遊戲,還遠遠沒到結束的時候啊。”羅德里亞·亞速爾喃喃自語著,揚起手輕輕舔舐著掌心被玻璃劃破的傷口:

  “洛倫·都靈,你還能給我更多的驚喜嗎?”

  “殿下,既然敵人已經察覺到我們的意圖準備撤退,那麼原定的計畫是不是就……”

  “照原計畫執行!”精靈小王子打斷了身旁精靈武士的話:“敵人的前鋒已經突破了我們的前沿,現在正是反擊,重挫敵人的時機!”

  “就算撤退也是需要時間的,我們要搶在敵人完成撤退之前完成計畫——衝破防線的軍隊是敵人最精銳的拜恩騎士和重裝步兵,殲滅他們,敵人將無力攻破我們的防線!”

  “遵命!”

  鷹嘯般的號角聲響起的剎那,木柵與土牆後的森林中突然衝出兩道亞速爾精靈武士組成的兵線,揮舞著雪亮的長刀從兩翼衝向剛剛還在準備撤退的拜恩軍團先鋒。

  這就是精靈小王子為洛倫·都靈準備的“驚喜”之一。

  經歷了埃博登之戰之後的羅德里亞·亞速爾,從黑髮巫師那花招奇出的手段中看到了亞速爾精靈和帝國在土木工事和防禦手段上的差距。

  但有時候這種差距運用得當,也能變成某種意義上的優勢。

  過於簡陋的防禦措施讓敵人毫無防備,直至突破陣線之前都沒有任何察覺;而精靈小王子就利用了拜恩軍團在這一點上的“盲區”,在後線佈置了兩道伏擊兵力。

  而後,再利用精靈武士們默契的配合與快速突擊的戰術,迅速從兩翼完成合圍包夾,將突破陣線的拜恩軍團徹底殲滅。

  那被他們輕輕鬆鬆突破的木柵土牆,將成為無法踰越的天塹;遭遇圍攻士氣崩潰的拜恩軍團,將會像之前他們衝進來時一樣,不顧一切的想要從缺口處逃跑;但等待他們的,將會是木柵內外精靈武士們的箭矢與長槍。

  如果外線的拜恩軍團想要嘗試救援,那麼且不說他們究竟能否在袍澤們被全殲之前衝進來;堅守在高地上的亞速爾精靈大軍,也將從側翼造成足夠的威脅。

  鷹嘯般的號角聲中,數以千計的精靈武士們爭先恐後的揮刀衝出森林,撲向戰場;凶悍的進攻立刻打亂了還在撤退的拜恩軍團的陣腳;伴隨著呼嘯而至的箭矢,兩翼的重裝侍瞬間傷亡慘重,倉促間在袍澤的屍骨上組成了盾牆。

  剛剛勉強穩住了陣腳,騎兵統帥蘭馬洛斯立刻率領拜恩騎士們嘗試著突圍;雖然多少遏制了突襲的精靈武士們進攻的速度,但在堵住缺口的長槍和如蝗的箭矢面前,在木柵前已經失去了坐騎的拜恩騎士,並不比一個精銳的步兵能夠發揮出更大的作用。

  這也是精靈小王子的目的之一,簡陋的土牆和木柵或許不足以擋住拜恩軍團的兵鋒,但他們的戰馬是絕對衝不進來的。

  失去了戰馬,就等於折斷了拜恩最強大的武器!

  隨著衝出森林的精靈武士逐漸投入戰場,拜恩軍團前鋒的崩潰趨勢也愈發的明顯;一片混亂的戰場中,揮舞長刀的精靈武士們不斷的在已經四分五裂的拜恩軍團突破、分割、包圍,不間斷的穿插,試圖一舉擊潰這支拜恩軍團的精銳。

  儘管蘭馬洛斯不斷的收縮兵力,甚至是組織兵力嘗試突圍確保了軍團的建制不至於崩潰;但在這麼下去,被擊潰或者被殲滅也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於此同時,木柵土牆外正在和精靈交戰的方陣軍團也在不停的嘗試突破敵人的封鎖,支援內側的先鋒;但剛剛得到後撤命令又被勒令進攻的方陣軍團一時間也很“混亂”,同時得到兩個自相矛盾命令的指揮官,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就更不用說士兵們了。

  “求援吧,瑞格雷爾大人,向公爵求援吧!”

  死死盯著遠處的戰場,瞠目欲裂的掌旗官忍不住急切的大喊道:“再這麼打下去,蘭馬洛斯大人還有一萬前鋒軍就要全軍覆沒了!”

  “不可能的。”

  白馬峰伯爵搖搖頭,表情同樣夾雜著一絲苦澀:“既然公爵拒絕了我的援兵請求,就說明他也已經預測到會有這樣的結果,這種時候我們再請求援助只怕無濟於事。”

  最重要的是,他可能也已經無兵可派了。

  既然在帝國大道一線取得了優勢,而敵人的精銳主力又集中於此,那麼按照原定計畫最後的援兵應該是被派去支援傷亡慘重的中線軍隊——畢竟他們要頂著亞速爾精靈全部的投射力量,居高臨下的敵人圍攻一座幾乎不可能被攻破的要塞,留下後備軍是理所當然的。

  至於攻下帝國大道…其實在洛倫·都靈的原定計畫裡,他就沒指望能真的攻下這裡;畢竟是敵人要害,奪取難度巨大,只要能對他們造成威脅,迫使敵人無法分神向帝都進攻,作戰任務就算初步完成了,多餘的都是奢望。

  而現在的自己,就在承受這份奢望帶來的後果。

  “那該怎麼辦,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敵人殺光了啊!”

  “我們當然不能眼睜睜看著戰友們同歸於盡。”瑞格雷爾點點頭,從馬鞍側拿起自己的燕尾旗槍,對著身後的衛隊騎士們向前一揮:

  “拜恩人,隨我衝鋒——!”
Babcorn 發表於 2019-4-18 17:44
第二百七十三章 霧散

  清晨,灘塗戰場。

  在經歷了近一個小時的慘烈廝殺後,濃霧籠罩的戰場逐漸明朗——數以千計裝備著戰弓與長槍的的精靈戰士與艾勒芒雙手劍士、獵手絞殺在一起,而陣線正中央精靈武士的屍骸上往往還有一具艾勒芒騎士的遺體。

  而在廝殺場的兩翼,早已扔完了標槍的艾勒芒輕步兵一次又一次的嘗試著突破救援被包圍的先鋒,然後迎頭撞上衝下高地的精靈武士。

  一方是拼了命的要衝出去,一方是不顧一切的湧進來。

  如蝗的箭雨在迷霧中呼嘯著劃過一道道死神留下的黑影,吞噬著每一個拚命想要殺死對方的戰士的性命;泥潭已經被屍體堆滿,噴湧的血漿傾瀉在冰冷的溪流之中,潔白的霧氣,彷彿也要被死亡的漩渦染成紅色。

  終於,被包圍的艾勒芒軍團根本承受不住這樣的傷亡,紅白黑十字的戰旗在亞速爾精靈大軍的一次次逼近中不斷向後移動,每一次的後撤都會留下鋪滿整整一條線的屍體。

  與之相對的,則是精靈陣地中一次又一次響起的歡呼聲!

  在一次又一次的逼近中,艾勒芒軍團的兵線基本已經撤出了灘塗戰場,靠著後線補充上來的兵力維持著不至於全線崩潰;而奪下陣地的亞速爾精靈大軍就堂而皇之的在弓箭射程之內重整陣型,準備再發動一輪衝鋒,徹底殲滅眼前的敵人。

  踏著被屍骸血肉浸滿的溪流,志得意滿的衛庭武士丹恩一邊獰笑一邊死死盯著正在逐步後撤的紅白黑十字戰旗,他對這面戰旗簡直不能更熟悉了。

  在第一次戈洛汶包圍戰中,就是這幫帝國小矮子從背後突襲了亞速爾精靈大軍,焚燬了所有運輸物資戰艦,重創了羅德里亞·亞速爾殿下的大軍!

  如果自己能在這裡將這支曾經擊敗了羅德里亞殿下的軍隊擊敗,奪走他們的戰旗,那將是何等的榮耀?!

  這種好運來了的錯覺,甚至讓丹恩感到一絲不真實——作為小王子殿下身邊“不受寵”的衛庭武士,這樣的榮耀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和自己無緣的;否則的話他也不會被派來負責最最無關鍵要的灘塗陣地。

  沒想到就是這樣,還讓自己撞上了頭獎!

  當然,如果能夠擊敗帝國的皇族,或者是曾經在埃博登與殿下交鋒的拜恩公爵,那將是更高一層的榮耀;但只要動動腦子就不難明白,想擊敗那些敵人究竟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更何況如果這場戰鬥最大的榮耀被自己奪走了,殿下的顏面要往哪裡放——身為臣屬做這種事,不是找不自在嗎?

  他現在甚至感到一絲後悔,後悔自己之前太過謹慎,居然硬生生等到敵人重整陣線才下令進攻——眼前的敵人是如此的不堪一擊,如果能趁著他們亂了陣腳的時候發動進攻,怕是那面戰旗已經在自己手裡了!

  鷹嘯般的號角聲再度響起,雪亮的長刀向前劈落。

  “目標正前方,全軍進攻,斬將奪旗,為了雄鷹王,為了羅德里亞殿下——!”

  “為了羅德里亞殿下————!!!!”

  ……………………

  “這是誰給他下的命令?!”

  一把拽住傳令兵的衣領,驚怒的安森·扎德破聲吼道:“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灘塗的軍隊會擅自出擊?!”

  “殿下明明已經下令,灘塗一線必須死守,為什麼那個衛庭的雜碎還敢這麼幹,他這是要抗命嗎?!”

  “萬萬不敢!”

  傳令兵咬著牙,又是畏懼又是心有不甘的冷哼一聲:“我們當然不敢違背殿下的命令,但羅德里亞殿下也曾經說過,允許丹恩大人在必要時有戰場獨斷的權力。”

  “現在是必要的時候嗎?!”

  “現在就是必要的時候!”頂著十幾把指著自己的長刀,傳令兵反駁道:“灘塗方向的帝國軍團已經被擊潰,現在只要乘勝追擊,就能將他們盡數殲滅!”

  “這樣的好機會不抓住,難道要放他們離開逃到帝國都城,再繼續和殿下為敵嗎?!”

  “但你們也已經脫離灘塗防區了!”這種愚蠢的問題,安森·扎德甚至都不想再繼續說下去:“一旦被敵人察覺並且派一支小股精銳滲透,就能從腹背襲擊高地,你們究竟明不明白高地失守的意義?!”

  看著焦躁起來的安森·扎德,傳令兵只是冷笑。

  “那…就不是丹恩大人和衛庭武士的問題了。”傳令兵的表情多了些譏諷:“賭上榮耀,奉命堅守高地的,難道不是諸位尊貴的御庭武士們嗎?”

  “就算高地失守,那麼丟臉背負恥辱的罪責,又怎麼能怪到我們衛庭身上來…您說是吧,御庭首席巫師,安森·扎德大人?”

  話音落下的剎那,一眾驚怒的精靈武士便已經舉起佩刀…但安森·扎德還是攔下了。

  “扎德大人?!”

  “放他走。”

  幾乎不知道是靠什麼才強忍住怒意的精靈少年,不耐煩的將傳令兵重重推倒在地。,一道“皎光劍”擦過他的面頰,在旁邊的草地上炸開一小塊土坑。

  “告訴丹恩那個渣滓,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我不會再多問一句但是……”看著倒在地上對自己怒目而視的傳令兵,精靈少年冷冷道:

  “等到他掉進洛倫·都靈陷阱裡的時候,也千萬別指望我還能拉他一把!”

  “……明、明白了!”

  陣陣寒意滲入脊背,連面頰血跡都不敢擦拭的傳令兵狼狽的爬起身。

  微微頷首,安森·扎德揮手讓精靈武士們散開,放傳令兵離開了。

  “扎德大人,就這麼讓他走了會不會……”

  “沒用的。”精靈少年搖搖頭,表情變得十分平靜:“這種時候就算我們再怎麼勸,也是沒用的;熱血上頭,不顧一切的傢伙,換誰來都救不了。”

  “如果只是虛驚一場,那麼就讓他們去做好了;如果這是洛倫·都靈的詭計,就算我們想拉一把,最後恐怕還是一樣。”

  “衛庭的結局…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

  “……知道了,下去吧。”

  目送一臉焦急的獵魔人傳令兵匆忙趕回戰場,面無表情的黑髮巫師不由自主的攥緊了雙手。

  不出所料,那個精靈小王子就守在帝國大道,而且還特地準備了一份“大禮”給自己。

  簡陋的土牆和木柵不是用來防禦步兵,而是為了克制騎兵準備的;將拜恩軍團一分為二,集中優勢兵力包圍殲滅,一氣呵成…如果不是瑞格雷爾反應夠迅速,怕是兩萬軍團都要陷進去了!

  即便如此,亞速爾精靈也已經成功包圍了一萬的先鋒——包括蒼穹之翼的獵魔人,近千拜恩騎士還有精銳的重裝侍從…全部都是拜恩軍團的精銳。

  尤其是三百名獵魔人…歷經三年時間,耗費無數人力資源才勉強建立起這樣一支成規模的,勉強能夠與精銳精靈武士和魔物戰鬥的隊伍,實在是承受不起這樣毀滅性的打擊。

  哪怕以拜恩的“財大氣粗”,一旦這一萬人全軍覆沒,那也將是絕對無法挽回的慘重損失!

  而且,這裡面還有兩位拜恩伯爵,也是拜恩碩果僅存的騎兵統帥;還有…路斯恩……

  “所以…要怎麼辦呢?”

  歪著腦袋,背著小手的金發少年站在黑髮巫師身後,天真燦爛的笑容愈發玩味。

  “如果是以前的洛倫,這種時候已經迫不及待的沖上去了對吧?但現在親愛的洛倫則必須冷靜下來,更加理性的判斷問題了。”

  “你要我眼睜睜看著他們被那個精靈小王子殺光,是嗎?”

  “有的時候,我們是要做這種看上去很冷酷的選擇。”阿斯瑞爾坦然一笑,微微頷首:“我們並非全知全能,掌控一切的存在…那樣的存在,正是我們要竭力對抗阻止的。”

  “如果這樣不能阻止親愛的洛倫,那麼阿斯瑞爾可以保證,路斯恩絕不會死——理所當然的,他也是阿斯瑞爾的朋友,可憐的阿斯瑞爾怎麼會眼睜睜看著朋友離去呢?”

  “然後…他就徹底變成了你的使徒,死不了但也不算活著,一定程度上算是你的傀儡,就像…真正的邪神使徒那樣。”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從我將邪神印記贈與他的那天,他就很清楚自己最後的下場是什麼…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力,對吧?”

  “沒錯,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力…每個人。”

  說完,黑髮巫師轉身走向擺在營帳角落裡的“曙光”大劍,將金發少年留在原地。

  “等、等一下,親愛的洛倫你要幹什麼?!我…人家…阿斯瑞爾絕對沒有刺激你的意思啊,我是說你現在的虛空之力還沒有徹底穩定下來,這種時候哪怕一丁點兒的波動都有可能……”

  “那就不用它!”

  攥著手裡的“曙光”大劍,黑髮巫師嘴角微微上翹,目光一如既往的堅定:

  “你知道…我是個巫師,而衡量一個人是不是巫師並不在於他是否擁有虛空之力,而在於他做事的方式和手段。”

  “既然那位小王子殿下給了我這麼大一個驚喜,我當然也得給他一份回禮!”

  ………………………………………

  暗紅色的鮮血,浸透了籠罩著灘塗戰場的霧海。

  在最後一次擊潰了艾勒芒軍團的“反撲”之後,亞速爾精靈們再沒有遇到任何成規模的抵抗;紅白黑十字的戰旗,幾乎是慌不擇路的向戰場後方迅速退卻,甚至為了加快撤退的速度,拋下了不少倒在戰場上的傷兵。

  面對已經“潰不成軍”的敵人,步步緊逼的亞速爾精靈武士們,甚至還有留下收尾的戰士,在後方掃蕩戰場給傷兵補刀,處決俘虜;

  而核心主力,近兩萬亞速爾精靈大軍就在衛庭武士丹恩的率領下,一路向前推進,直逼已經瀕臨崩潰的艾勒芒軍團。

  沒錯,他們現在甚至不需要怎麼費力,一路向前推進就行——這樣一群疲憊至極,狼狽不堪的帝國人,難道還能有反抗的餘力?

  不可能的!

  興奮至極的丹恩高舉手中的佩刀,在空中劃過一道又一道優美的弧線——這真的是他生命中最巔峰,最榮耀的時刻,他現在已經在考慮如何令那個令羅德里亞殿下蒙羞的帝國人付出代價了。

  是斬首,或者斬首,還是斬首呢?!

  將身軀焚燒成灰,斬下的頭顱焚香保存,不論是敬奉給羅德里亞殿下還是留下當成紀念品,都是不錯的選擇。

  “全軍,集結——!”

  擎起戰旗,兩萬亞速爾精靈戰士在平坦的大地上迅速集結——走出了充斥著泥潭和溪流的戰場,精靈武士們的臉上也紛紛露出了鬆口氣的表情。

  畢竟能夠腳踏實地,而不是弄的一身泥濘的與敵人廝殺,總歸是件會令身心愉悅的事情。

  這份好心情甚至影響到了天氣,刺眼的陽光讓衛庭武士丹恩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當雙瞳逐漸適應陽光時,便發現周圍的濃霧已經開始逐漸散去了。

  帶著愉快的笑容,他將目光投向正前方——紅白黑十字戰旗下的敵人終於不再退卻,同樣在平地上集結,與自己遙遙相望。

  而在那面旗幟的兩側,又出現了更多的旗幟——黑底金獅子,他認得,那是拜恩公爵的戰旗。

  微微錯愕了下,丹恩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自嘲的輕笑。

  這可真是…因為敵人太過弱小,以至於自己都出現幻覺了嗎?

  “轟————————!轟————————!轟————————!”

  伴隨著整齊的踏步轟鳴,三萬軍團開始向前推進,完成了對亞速爾精靈們最後的包圍。

  丹恩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激動的瞳孔中多了一絲慌張。

  不、這不可能,不可能的,這一定是幻覺,是自己太過興奮了才……

  “帝國人——”

  高舉戰旗的艾勒芒大公,將旗槍的槍尖指向正前:“前進——!”

  “為了帝國的榮耀————————!!!!”

  當連綿不絕的吶喊聲響起的剎那,衛庭武士丹恩終於不再迷茫。

  沒錯…這不是幻覺。

  這是真的。

  全是真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9-4-19 13:35
第二百七十四章 堅守承諾

  完了,全完了。

  甚至根本不用看,就在帝國的進軍號角從灘塗戰場方向傳來時,安森·扎德便已經意識到“堅守”在那裡的兩萬亞速爾精靈大軍,怕是要全軍覆沒。

  事實的確如此——當濃霧散去,兩萬亞速爾精靈大軍才發現自己在毫無直接中,闖入了艾勒芒軍團和拜恩軍團的包圍網,並且是三面合圍。

  而唯一有可能令安森·扎德感到慰藉的,是落入陷阱驚慌失措的精靈武士們的第一反應並非手足無措,或者當場潰散,而是毫不猶豫的執行了進攻命令,向著包圍網正面發起了猛攻。

  雖然這並沒有任何意義。

  淒厲的慘叫和進攻的咆哮聲被連綿不絕的爆炸所淹沒——儘管帝都並沒有多少防守的兵力,但卻擁有康諾德積攢下來,足以武裝二十萬大軍的海量軍用物資。

  這其中自然包括來自拜恩的強效引火劑和煉金炸彈,而為這些引火劑和煉金炸彈裝備帶有觸發裝置的拋繩索,對帝都的煉金術師們來說,並不是什麼很困難的事情……

  接二連三的雷鳴聲中,沖在第一排的精靈武士幾乎全軍覆沒,僅有少數擁有特殊“武士之道”的衛庭武士得以倖免;數以百計乃至近千的精靈戰士渾身覆焰,慘叫著四散奔逃;或是早已在爆炸中化作焦炭,隨濃煙一併飄散到空中。

  而剩下強頂著烈焰、爆炸和滾滾濃煙的精靈武士們還未衝出火海,便迎來了拜恩重弩手和艾勒芒獵手的雙重箭雨;呼嘯的黑影從三面襲來,猶如鐵幕般層層落下,硬生生打斷了亞速爾精靈衝鋒的勢頭。

  而當他們也想起來用弓箭反擊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箭矢早已在之前的追擊戰中,統統消耗掉了。

  背後是一片火海,面前是如蝗箭雨——短短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平坦的戰場上已經鋪滿了密密麻麻的屍體,而且這一次倒下的全部都是亞速爾精靈的戰士們。

  無一例外!

  瞠目欲裂的衛庭武士丹恩拚命揮舞手中長刀,格擋招架的同時還不忘了死死盯著對面的紅白黑十字旗下的身影,撕心裂肺的咆哮著,要和對方來一次一對一的“公平對決”。

  答覆他的,只有尤利·維爾茨無聲的嘲諷…還有向前揮舞的戰旗。

  直至艾勒芒雙手劍士和拜恩方陣軍團發起衝鋒時,兩萬亞速爾精靈大軍已經是瀕臨崩潰;當火焰散去時,還在負隅頑抗的衛庭武士丹恩終於不得不下令撤退。

  而這詞彙在已經士氣崩潰的精靈戰士們耳中,立刻就變成了“各自逃命”。

  儘管如此,全線潰散的精靈武士們還是展現了完全超出帝國士兵的水準——哪怕是在撤退逃命時依舊保持著一定的建制和小規模的隊形,前後交替互相掩護,甚至會有戰士主動留下攔截敵人,為胞族們爭取時間。

  正因如此,在過往多次交鋒中帝國的軍隊才很難追擊亞速爾精靈,甚至有時連屍體都留不住。

  但這次不一樣。

  因為亞速爾精靈撤退的方向,是滿是泥潭與溪流的灘塗。

  站在高地營壘上的安森·扎德很清楚的能看到,交錯後撤的衛庭精靈大軍是如何迅速脫離戰場,又是如何在灘塗中被追擊上來的帝國大軍死死咬住,一層一層的被扒皮、絞殺,圍獵,拖死,拖垮……

  轉眼間,兩萬大軍便已經遭了滅頂之災;灘塗戰場上,已經重新豎起了艾勒芒與拜恩的戰旗。

  潰散或者說逃出來,一路撤退苟活下來的,只剩數千潰兵;而在他們的背後已經佔領灘塗戰場的帝國士兵,仍在不顧一切的追擊。

  “……這樣,就結束了?”

  站在安森·扎德身側的一名御庭武士,呆呆的看著遍地屍骨,全線潰敗的灘塗戰場,彷彿還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兩萬大軍,還有如此之多的衛庭武士領軍,居然如此輕易的就……”

  “如此輕易?”

  回過神的精靈少年,冷冷掃了他一眼。

  “注意你的言辭,閣下,對面帝國士兵的統帥可是那個洛倫·都靈。”安森的話語裡夾雜著一絲憤恨:“數月之前,他也是如此輕易的用極少的兵力,將羅德里亞殿下擋在埃博登港口外整整一個月!”

  “正是這種自以為是的傲慢,才令丹恩那個衛庭的雜碎慘敗;作為驕傲的御庭武士即便有自己的驕傲,也不應該犯下如此的愚蠢的錯誤!”

  “萬分抱歉,是在下失言了!”御庭武士連忙單膝跪下:“那麼…扎德大人,衛庭武士慘敗,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聽著屬下的話,精靈少年的嘴角抽了下。

  沒錯,衛庭的雜碎完蛋了,自己該怎麼辦?

  灘塗戰場全線潰敗,用腳指頭想都能猜到洛倫·都靈下一步的戰術——集中優勢兵力從灘塗方向進攻高地腹地,配合正面軍團兩線夾擊。

  當然,這還只是其中一種可能;如果換成是安森自己有這樣的好機會,他自認為應該會用灘塗方向的軍隊從腹背壓制高地上的自己;而正面進攻的軍隊則調轉槍頭,從高地側翼進攻帝國大道。

  畢竟那裡才是重中之重,一旦帝國大道被攻下,和埃博登方向的聯繫被切斷,這支亞速爾精靈大軍就變成一支徹頭徹尾的孤軍了。

    雖然和精靈小王子約好的只是死守高地,但安森·扎德捫心自問如果放任洛倫·都靈毫無顧忌的圍攻帝國大道,自己也絕對不會放過守高地的傢伙。

  死定了…戰局如果真的變成那樣,自己絕對是死定了。

  不,恐怕出事的還不僅僅自己…冷汗直流的安森·扎德,突然想到了某種非常可怕的局面。

  一旦高地失守,攻下這裡的洛倫·都靈也必定會繳獲羅德里亞殿下隨軍攜帶的十幾門發射器;如果這些東西落到洛倫·都靈的手裡,而且他的軍隊裡也有一批煉金術師的話……

  不行,絕對不行!

  “預備隊!立刻派一支預備隊前去接應那群撤下來的衛庭雜碎;不用太多,千餘精銳即可!”驚懼的精靈少年破聲吼道:

  “告訴他們必須死守灘塗絕對不能撤退,如果丟掉陣地那就以死謝罪吧!”

  “遵命!但是扎德大人……”御庭武士的表情很是為難:“我們的大半軍隊都正在和進攻高地的帝國人交鋒,留守的預備軍只剩下不到五千;如果再分出一千兵力,輪換的戰力可能就……”

  “不需要後備軍了!”

  焦躁的精靈少年猛地一揮手:“派出所有軍隊全線壓上,務必用最短的時間擊敗帝國人——先擊敗正面進攻的三萬人,然後再掉頭迎戰從灘塗方向進攻的另外三萬,只有這一個辦法了!”

  先擊敗正面的三萬,然後是腹背的三萬…不論哪一個,都不可能是可以被迅速擊敗的敵人啊。

  冷汗直流的御庭武士在心底默念,但沒敢說出口。

  而下一秒,面前的精靈少年又做出了另一個讓他心驚肉跳的決定。

  “傳令隨軍的巫師,所有發射器對準山坡下正面的帝國人,哪怕是毀掉髮射器也在所不惜,給我不間斷的發射!”

  “什、您說什麼?!”

  “沒錯,我們現在也只有這麼一個辦法徹底擊潰他們了!”安森·扎德的表情中帶著一絲的癲狂:

  “用發射器—哪怕是燒死他們,炸死他們,只要能讓山坡下的三萬帝國人全線崩潰,就算是勝利!”

  “可、可是這樣的話,一定也會誤傷到我們……”

  “沒有可是,執行命令吧!”精靈少年撕心裂肺的吼道,瞳孔中滿是瘋狂:

  “這一切…都是為了亞速爾精靈生死存亡的大義啊——!”

  …………………………

  當光柱在高地上空升起的那一刻,無論是亞速爾精靈亦或者帝國士兵,都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因為某種古老的傳統,或者誠實點是技術上完全做不到的緣故,兩支軍隊在交戰之後,是不會再繼續使用那種原本只會出現在攻城戰中的投射武器的。

  除了准頭不佳這個緣由之外,更重要的是這種注定在視野之外的攻擊,對自己人造成的傷亡和驚嚇一定遠遠超過敵人——頂著面前的爆炸和火光向前衝鋒這種事情,說起來可比做起來簡單太多了。

  但爆炸的巨響、震動和刺眼的火光卻無情告訴所有戰場上的精靈和帝國士兵們,真是真的!

  宛若流星般從天而降的光柱,猶如死神的鐮刀般在山坡上不間斷的炸裂;雖然因為胡亂投射或者故意的緣故,五分之四都砸落在了無人的空地上;

  但哪怕是剩餘的五分之一,也足以將原本就一片混亂的火海,徹底變成人間煉獄!

  燦爛的火花在戰場最激烈的雙方兵線中央炸裂,衝天火柱在翻騰與崩裂的碎石泥土間拔地而起,恐怖的溫度與衝擊力極強的氣浪向周圍迸發,連帶著周圍的泥土和雙方正在交戰的戰士們,瞬間灰飛煙滅。

  剛剛從濃霧中迎來晴空的高地戰場,再一次被烏雲籠罩;黑暗中不論是精靈武士還是帝國士兵,每一個的臉上都寫著莫名的驚恐與慌張無措——他們並不畏懼死亡,甚至也敢於盯著迎面來的石砲、鐵弩箭和火油進攻,但他們依舊會因為種種突發情況而感到恐懼。

  而恐懼…往往能輕易的擊垮一支原本戰無不勝,死戰不退的強大軍團。

  “轟——————!!!!”

  當爆炸的火光自己面前炸裂時,菲特洛奈只感覺自己胸膛像是被鈍器重重砸了一下;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身旁已經是一片漆黑的廢墟,到處都是屍體和慘叫的,渾身血淋淋的士兵……

  還有幾個簇擁在自己身旁,一臉惶恐不安的軍官。

  “撤退吧,長公主殿下,我們必須撤退了!”

  站在自己身側的軍團長拚命的嚷嚷著,耳鳴的菲特洛奈其實並不能聽得清他在說些什麼,但他的表情就已經說明一切了。

  “進攻。”

  淡淡的說完這句話,面無表情的菲特洛奈一個踉蹌險些摔倒,還好那個驚慌失措的軍團長及時扶助了她。

  “殿下,不能再這麼打下去了!仗不是這麼打的!”軍團長已經快哭出來了,一旁聚攏上來的軍官們也紛紛點頭:“再這麼打下去,我們就要和那幫長耳朵瘋子同歸於盡了!”

  但菲特洛奈根本不聽,依舊自顧自的問道:“拜恩軍團呢,拜恩軍團在哪兒?”

  “拜恩…拜恩軍團已經撤退了,他們都撤了,現在高地上只剩下我們和精靈瘋子了!對吧?!對吧?!對吧?!”

  軍團長驚惶的看著周圍的軍官們,同樣驚惶的軍官們也十分配合的拚命點頭。

  根本不用看,菲特洛奈也知道他在撒謊…但她也沒有要拆穿他的想法。

  “既然拜恩軍團撤退了,那麼就由薩克蘭軍團獨自發動進攻。”低聲喘息著,拚命用劍支起身體的菲特洛奈腳步搖晃:

  “霧已經散了,在正午時分之前配合灘塗方向的艾勒芒軍團,攻下高地。”

  “殿下————!!!!”

  帶著哭腔的軍團長“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滿眼熱淚的死死盯著菲特洛奈:“您殺了我吧!您就算殺了我,我也不能帶著那麼多人一起去送死——這不是打仗,這是自殺啊!”

  冰冷的長劍架在軍團長的脖子上,面無表情的長公主殿下一雙赤瞳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對方,沒有說謊。

  “……我明白了。”

  看著菲特洛奈緩緩收回長劍,軍團長總算鬆了口氣——他可是受夠這位長公主殿下了,要知道對方可是名義上帝國的第二順位繼承人,要是她一直死犟著命令自己,那還真的是…唉?!

  “殿下,您這是要去幹什麼啊?!”猛然回過神的軍團長驚恐的看向拄著劍,一步一步有些蹣跚著向高地走去的菲特洛奈,渾身一激滿是冷汗。

  “如你所說…自殺。”

  頭也不回,腳步踉蹌的菲特洛奈開口道,平淡如水的聲音裡聽不到一絲的感情:“我答應過洛倫·都靈只要我還活著,高地戰場就不會丟。”

  “我…會堅守這份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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