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玄幻] 鳳凰面具 作者:蘑菇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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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orgewan 2007-6-24 15:19:1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77 527947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0-7 20:12
鳳凰面具 第十卷、霧裡看花 七、鳳骨鬼鞭(下) 蘑菇

  剃刀張想走過來說話,懼於祝童以往的冷淡,沒敢過來。大家就在監獄外默默等候著,柳希蘭很忙,一直在十多米外聽電話,間或說幾句含糊的話。祝童只聽出個大概,春季,北京要開兩會,例行的嚴打要開始了,夜店的生意要受很大影響。

  柳希蘭要趁這個機會,挑選一批素質好的姐妹送到禮儀學校培訓。

  “二姐,其實你不來,有張律師就足夠了。”祝童等她收起電話,走過去致謝。

  “怎麼能不來呢?依蘭姐再三交代過,祝門大師兄的事就是我們蘭花的事。祝掌門,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我對大陸這邊不是很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請多指正。”

  柳依蘭當時急著撈祝槐出來,是為了給竹道士治傷,但是蘭花二姐柳希蘭的話故意忽略了這個前提,完全以江湖道義與兩派關系為重點,好像幫這個忙是應該的。

  祝童與祝雲交換一個眼神,蘭花二姐做人的本事比柳依蘭厲害;不過,今後七品祝門與八品蘭花的關系不會如以前那麼親密。柳希蘭更像一個職業經理人,比柳依蘭少了幾分真誠。只她親自趕來迎接祝門大師兄出獄的行為就很讓人感動,今後,柳希蘭如果開口請祝門幫忙,祝童再奸猾也拒絕不了。

  九時三十分,監獄的側門打開,張律師把一張紙交給門前的武警值班班長,隨後祝童看到了大師兄祝槐。

  祝槐已經四十多歲了,三年多的監獄生活,在他身上留下深刻的痕跡。他似乎老了一些,身體佝僂著,不像以前那麼挺拔;眼光也有些躲閃。

  祝山與師弟跑過去,接過師父的包袱;祝童與祝雲才走到祝槐身邊。

  三個人面對面站著,祝槐的目光漸漸恢復神采,伸展著手臂把兩個師弟摟進懷裡。論身材,祝槐是最高大魁梧的一個了。

  “師兄,這是蘭花二姐,是她四處奔走,才把你提前撈出來。”祝童把柳希蘭介紹給祝槐。

  “謝謝二姐。”祝槐低頭深鞠一躬。

  “不能這樣,不能這樣;這是應該的。”柳希蘭連忙扶起祝槐,微笑著說:“快上車離開這個鬼地方,找個地方洗去晦氣。”

  “謝謝張律師。”祝槐又對張律師鞠躬,她也連忙攙扶,說著客套話。

  “他們怎麼也來了?”祝槐看到剃刀張和那個女人,皺起眉頭。

  女子看到祝槐的瞬間臉色變得慘白,張張嘴要說什麼;從她身後的車內探出一顆油光?d亮的腦袋,干咳一聲,女人低下頭。

  “師兄,要去打個招呼嗎?”祝童看在眼裡,感覺大師兄與這個女人的關系不簡單,輕聲問。

  祝槐猶豫一下,搖搖頭:“還是走吧。”

  汽車啟動,祝童坐在司機的助手席,兩位師兄坐在後面。車滑過女子身邊時,祝槐臉朝另一側,祝童看進車內,把那個光頭的容貌看清楚。

  奶奶的,裡面竟有兩個光頭,一個竟然是雪狂僧!另一個祝童不認識,祝槐似乎認識,兩車錯過的瞬間,他的眼睛一直與對方對視著。

  他身上的蠱蟲哪裡去了?如今的雪狂僧已完全恢復,看樣子,比以前更厲害了。祝童思索著。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居住在重慶的人每天都少不了與山水打交道,但脾氣卻是最火爆的。

  因為是在出租汽車公司租的車,祝童開始不好說什麼,在南岸大橋與柳希蘭和張律師的轎車分開,拐進山區小路時,司機的嘴裡就開始不停的嘮叨。

  祝槐的脾氣不錯,祝童在閉目想事,祝雲惱了:“媽了個巴子,你這車老子是付過錢的,讓你去哪就去哪,再廢話,把你連人帶車丟江裡去。”

  司機被嚇住了,祝童睜開眼,右側,果然是奔騰的江水。

  沒多久,汽車拐過幾道山坳,路到盡頭。

  “你們走吧,車錢照付,今天我們不用車。”祝童一下車就把司機打發回去,祝雲心裡奇怪:租車是祝童的意思,他們已經付了三天的車錢;就這麼打發走,太浪費了吧?

  兩輛汽車離開後,祝童掏出電話。

  “祝飛,馬上趕到重慶來,我們在南岸獅子山弘法寺。時間緊,不用和任何人打招呼,我替你請假。”

  接電話的是索翁達活佛,他還在遲疑,祝童又道:“你如果不來,師父我也許就回不去了。”

  掛斷電話,祝童才面對祝槐:“師兄,你辛苦了。”

  祝槐已經知道祝童現在是祝門掌門,當即按照師門規矩,參拜見禮。祝童連忙俯身拉起他:“師兄,不好這樣,我這個掌門做不長的。”

  幾個人順石階上行幾百米,穿過兩道溪水,一座幽靜的寺廟出現在眼前。

  寺前有一涼亭,不入亭內就能看到下面的長江。極目遠眺,水過青山,蒼巒疊翠。頓覺心胸開闊心曠神怡。

  江中來往的輪船打擾不到這裡的清靜,耳邊是清脆的鳥鳴,使寧靜中多些空靈。涼亭外,兩樹潔白的玉蘭花正在爛漫,輕薄的雨滴灑在花瓣上,聚的多了就無聲墜落。

  弘法寺依山傍水瀕臨長江,寺廟主體建築不大,前後只有兩進;但是後院禪房修在一處山洞口;洞口處奇石密布,裡面有一處寬敞的洞中殿,正中,有一座天然菩薩像,這裡才是弘法寺香火錢的根本。

  祝雲剛來時,弘法寺只是一個破敗的野廟,他完全是看中周圍清靜才接下這裡。沒想到在修繕過程中無意中發現了洞中寺,才投進巨資好生經營。到現在,弘法寺每年的香火錢不過十幾萬,主要是交通不便的緣故。獅子山上的另一座寺廟的香火就比這裡強得多;那是一品金佛的道場佛足寺,據說,佛祖曾經光臨那裡,在寺內居岩上留下一個碩大的足跡。

  “二師兄,廟裡有多少和尚?”走進弘法寺,祝槐在兩個弟子陪伴下去沐浴更衣,祝童才問祝雲。

  “現在是淡季,應景的那些都回去春耕,只有聘請的主持和尚和幾個小孩子;他們是孤兒,沒地方去的。”

  “讓他們外出躲避幾天,嗯,就三天吧,這幾天不要回來。”

  “好吧。”祝雲匆匆跑去後院安排,他與祝童一樣,也感覺到事情不對,卻沒祝童想的深。

  中午,弘法寺內只剩下祝門中人,廟門緊閉,掛起謝客的招牌。

  大殿內,祝槐換上新衣服,頭發修剪過,人也煥然一新。

  “大師兄,我必須知道事情的真相,越詳細越好。”

  師兄弟三個剛吃完洗塵飯、喝過重生酒,祝童就把祝山、祝海打發到周圍警戒,祝槐能感覺到兩個師弟的緊張:“我能解決。”他還在猶豫。

  “師兄,現在已經不是你自己的事了。”祝童提高聲音;“你是在找鳳骨鬼鞭,我猜的對嗎?”

  “你怎麼知道的?”祝槐吃驚的看著祝童。這是件極為隱秘的事,祝槐對誰也沒說過,甚至祝雲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殺人。

  祝童遞給他一張照片:“這是張律師案卷裡的虎紋青銅鈹,我只是猜測,這支黑棒子很奇怪。師叔祝黃出世了,他說過,鳳骨鬼鞭是杆黑色玄金鞭,長一尺七寸,嵌九環墨玉為九宮。瞧,這個黑棒子長短合適,上面這些黑影似乎就是那九枚墨玉。從照片上看不出材料,師兄見過,是玄金嗎?”

  祝槐年紀大了,被老騙子打出師門時,祝童還沒有正式進入師門,所以他對這個小師弟不是很熟悉。祝童進入江湖後與祝槐見過兩次,當時小騙子主要混跡於繁華都市,給祝槐的印像就是個花花公子,原本對祝童作為掌門還有幾分不服氣,聽他如此說,看到他如此小心布置,才知道自己小看了小師弟:“掌門……”

  “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我要知道你為什麼殺人?”

  祝槐到底是個注重傳統的祝門弟子,祝童已經表現出掌門的威嚴,他不再隱瞞,把幾年前的一切娓娓道來。

  算來,祝槐出師已經二十年;從進入江湖的第一天起,祝槐就感受到祝門的凋落與本身修為的低微,總想著找到傳說中的鳳骨鬼鞭,好為祝門壯大聲勢。

  他循著師叔祖祝天蔭的腳印,走遍川北、陝西的山山水水,卻與祝門前輩一樣一無所獲。人總是要生存的,祝槐最後選擇在文物圈內落腳,除了為了掙錢生活,還是為了繼續尋找鳳骨鬼鞭。只不過,他這份心思對誰也沒說過。

  這一混就是十多年,憑著在老騙子那裡受到的非人訓練,祝槐漸漸在文物行裡出了個金眼雕的綽號,成為明清雜件與青銅器的鑒定大家。錢,自然掙的也不少,說來,祝雲剛開始起步時,沒少得到祝槐的資助。

  在那個圈子裡混,低買高賣才能掙錢,難免要與下九流的偷雞摸狗之輩接觸,祝槐的厄運就是從認識盜墓家族燈下黑開始的。

  五年前,祝槐在西安郊外的家裡來了三個客人,是朋友介紹,來請他鑒定一批貨物的價值。

  他當時還不知道這三個人就是道上名聲極大的燈下黑,他們拿來的那批東西有十多件,其中最值錢的是一件金鑲玉如意。

  燈下黑有固定的客戶,那是一個北方的大玩家,只要他們有東西,對方全收。在這之前,燈下黑曾經賣給對方一批東西,三個月後從海外傳來消息,其中一件竟在拍賣會上拍出九百萬美元的高價;燈下黑後悔的是,他們賣給對方的價錢不過五千塊。

  祝槐給金鑲玉如意的估價是三十萬,這是皇帝賜給臣子的器物,做工、用料都是上乘,如果是明貨,至少要五十萬以上。

  當時,祝槐也提出收下這件金鑲玉如意,燈下黑沒同意,留下五萬鑒定費就走了。

  接下來的半年裡,燈下黑不斷拿來東西請祝槐鑒定,有時候是兩個人,有時候是一個人。後來有一段風聲緊,來送貨的變成一個年輕的少女。

  時間長了,少女來的越來越多,逐漸與祝槐走得越來越近;有一天,少女送來一枚金蟬,兩只眼睛上嵌的是嶺南紅豆。

  那一夜忽然下起大雨,少女留下來沒走。後來,祝槐知道少女的真正身份:燈下黑家族族長的小女,金蟬。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0-7 20:18
鳳凰面具 第十卷、霧裡看花 八、青蓮九龍燈(上) 蘑菇

  祝槐當時已經年近四十,他不像祝童那麼風流,對男女之事完全是個呆瓜。

  與金蟬有了那層關系後,祝槐就完全陷進愛情的漩渦中,智商直線下降。多年積攢下來的寶貝,只要金蟬多看兩眼就不是他的東西了。

  他知道燈下黑是個以盜墓為生的家族,在道上名聲顯赫,川、陝、豫附近的古墓,基本上都被他們光顧過。祝槐與燈下黑接近,主要是想依靠燈下黑的耳目,尋找鳳骨鬼鞭的線索。

  在找上祝槐之前,燈下黑沒掙到多少錢,由於有了祝槐的初步鑒定,燈下黑才得以避免被盤剝的太厲害。但是,金蟬提出讓祝槐代理銷售他們盜墓得到的文物時,祝槐拒絕了,他總還保持著祝門弟子的身份,不會參與這種事太深。

  金蟬,到出事時也不知道這個看似老實可欺的人,竟然是八品江湖中七品祝門的大弟子。

  四年前,金蟬忽然消失了,等她再次出現在祝槐面前時,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

  但是,金蟬雖然結婚了,卻還沒斷了與祝槐的關系,兩個人就這樣拖拉著。

  有一天,川北有人出大價錢請金眼雕到重慶,說是鑒定一批青銅兵器。

  等祝槐進入房間,才看到金蟬也在場,也認識了金蟬的男人:燈下黑家族中一個很有勢力的文物販子。

  從進入房間這一刻起,祝槐已經知道對方要害自己,隨手就把浸過祝門迷藥的香煙點上。在那個圈子裡,大家只抽自己的煙,不會接別人讓的煙。

  祝槐在拖時間,金蟬知道他從不吸煙的,也知道自己的男人想做什麼;她只摟著孩子不出聲。

  金蟬的男人當真拿出幾件青銅兵器,戲虐的要祝槐鑒定,也就是在這時,失蹤了近百年的祝門寶物鳳骨鬼鞭,出現在祝槐面前。

  “是誰先動的手?”祝童凝視著祝槐問,這個問題很關鍵;如果真是自衛誤殺還罷了,如果祝槐先動手殺人,礙於門規,祝槐就要被廢去蓬麻功逐出祝門。

  蓬麻功不是別派功夫,修煉艱難卻很穩定,即使受重傷,影響的只是功力的虛實,對蓬麻功本身的層次沒有影響,只要潛心修煉,一年內都能恢復過來。

  但是一旦被廢去蓬麻功,這個人也就等於完了,他會變成一個痴呆者。

  “是他們先動手,屋裡有四個人,他們要把我綁起來,裝進麻袋沉江。”

  “你殺了幾個?”

  “殺了一個,傷了一個,那是他們請來的幫手,身手敏捷。”祝槐指指自己的右眼:“這只眼睛就是那時弄瞎的。他們請來的殺手,是五品清揚的江小魚。”

  祝雲啊一聲,祝槐的右眼瞎了,從外表根本看不出來。

  祝童心頭一緊,他早看出祝槐的右眼有問題,卻沒想到是江小魚下的手;原來自己猜錯了,汽笛是被五品清揚請出來的。

  “我進看守所以後,江小魚還想殺我,直到我報出名號。”祝槐開始講述事件的真相。

  祝童的問話漸漸多起來,有時問的是祝槐不注意的細節,有時問的是當時金蟬的反映。

  午後,霧氣飄進弘法寺的大殿,外面又開始下雨,把整個獅子山攏在雨霧裡。

  弘法寺內,當年的情形在祝童眼裡漸漸清晰。

  江小魚出手的瞬間,祝槐抓起了鳳骨鬼鞭;論格鬥的本事,祝槐根本就不是江小魚的對手。他只會拿著鳳骨鬼鞭抵擋,拖延時間,希望屋裡的煙氣中的迷幻劑快點發作。

  就是在這個過程中,金蟬的男人忽然撲上來要用刀砍祝槐,被鳳骨鬼鞭誤傷腹部。

  “忽然,眼睛一麻,江小魚不知道用什麼射中了我。我還以為兩只眼睛都瞎了,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想著這次要被人殺了。我聽到金蟬的哭聲,她的男人還沒死,在大聲罵她,說她是掃帚星、倒霉鬼。我的神智開始恍惚,勉強問金蟬:那個孩子究竟是誰的?是不是我的?金蟬沒有回答,她只是哭,我聽到孩子也哭。江小魚獰笑著說:這麼漂亮的小娘子,為誰生孩子都是不應該。金蟬尖叫著求江小魚放過我,又求他救救她的男人。

  “就在這時,我又能看到東西了,鳳骨鬼鞭傳來陣陣清涼,我又能活動了。”

  “師兄,你是說鳳骨鬼鞭救了你?”

  “是。”祝槐撩起右手袖子,手腕處有一道傷痕。”我的血染紅了鳳骨鬼鞭,它好像變得有生命了。”

  “江小魚臉上的傷是你留下的?”

  “我不知道,那時我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我只知道我站起來後,江小魚正在調戲金蟬,我讓他住手。江小魚罵著什麼,又撲過來。這次,他的動作變得很慢。我要刺瞎他的眼睛,鳳骨鬼鞭就指到他眼前。江小魚叫一聲,捂著臉跑了。”

  “後來呢?”

  “後來,金蟬說那個孩子是我的,還求我放過她男人,說是……我當時只想殺人,想把周圍的人都殺光。金蟬在我眼裡,一會兒是仙子,一會兒是魔鬼。我感覺渾身上下充滿了暴戾殺機,想丟下鳳骨鬼鞭卻怎麼也丟不掉。我知道,這是要入魔了,就讓金蟬抱著孩子快走,走得越遠越好。金蟬哭得很痛,最後還是抱著孩子走了。我在屋裡到處奔走,這時,又來了一個人,他在遠處說著什麼,我聽不清,只知道那是個和尚。”

  “是不是他?”祝童又拿出一張照片,案宗內關於本案的關鍵證人。

  他叫本原,附近寺院的僧人,據說是路過時聽到呼救聲;本原是報案人,也是他證明祝槐殺了金蟬的男人。

  但是,警察來了以後,卻發現祝槐身上一點血跡也沒有,他呆呆的,似乎被驚嚇過度的樣子。

  “是。”祝槐仔細辨別一下,肯定的說:“後來,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醒來後已經在監獄裡,腳上砸著重銬。渾身的力氣似乎被抽空了,連手臂也抬不起來。奇怪的是,我身上一點傷也沒有;只是右眼看不到了。這身功夫,一直到一年後才勉強恢復。”

  後來的事情祝童大概知道,老騙子來了,八品蘭花的張雪丹剛從國外歸來,是重慶律師界有名的美女。她接手這個案子以後,為祝槐做意外傷害辯護,成功的駁倒了本原和尚的證詞。張雪丹也是憑借這個案子名聲大噪,奠定了她在山城名律師的根基。

  只翻看案宗,祝童就知道,張律師的成功不是偶然,本原的證詞本身滴水不漏,張雪丹是從他的身份入手,先證明他是個蒙騙信眾的花和尚,有多起欺騙信眾財物甚至猥褻女香客的前科,才間接推翻本原的證詞。

  本原和尚也因為作偽證被判刑兩年。

  要做到這一點,一定要做大量的工作,後面支撐張雪丹的是三品藍石深厚的人脈與財力。

  祝槐在審判期間一直渾渾噩噩,有時清楚有時糊塗。正是在那時,江小魚知道了祝槐的真正身份。在各方面的壓力下,他放棄了除掉祝槐的想法。為了錢暗殺江湖同道是件很嚴重的事情,江小魚被迫遠走西域自我流放。

  “掌門,還有人要殺我嗎?”事情說完,祝槐有點擔心的問;弘法寺內充斥著緊張的氣氛。

  “但願我猜錯了,不是燈下黑要殺你報仇,也不是鳳骨鬼鞭,是為了寶藏啊。鳳骨鬼鞭,它如今在哪裡?”

  祝童緩緩的念出這幾個字,大殿內卷起森森怨氣。

  “師兄,如果金蟬的,我是說,如果那個孩子真的是你的,你准備怎麼辦?”

  “不知道,我只見過他一面。”祝槐呆呆的看著殿外的雨;“無論是不是我的孩子,他都是無辜的;如果金蟬願意,我會負責。”

  這就好辦了,祝童以為,只要顯示出實力,燈下黑沒膽量對抗七品祝門。

  “鳳骨鬼鞭在哪裡?”

  弘法寺大殿內的三個人,心裡都在想這個問題。

  作為凶器,虎紋青銅鈹應該被公安機關收繳了;三年半過去了,它還會在那裡嗎?

  “師兄,我想知道一件事,你身邊有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

  祝童在大殿裡踱步幾圈,停在祝槐面前;看他沒有回答,又說:“燈下黑找到你之前,或者之後,你應該得到過一件寶物。這場麻煩是因為它而起的,金蟬知道,是她走漏的風聲,我猜得對嗎?”

  祝雲正在喝酒,被祝童的話噎住了;“咳咳”幾聲對祝槐說:“大師兄,到這個時候了……”

  “掌門,您說的不錯,是有一件東西,這一切也確實是因為它而起的。”

  祝槐對祝童做掌門再無任何意見,他雖然年輕,卻有一顆鬼魅靈動的腦袋。思索片刻,緩緩的說:

  “那是燈下黑族長金衛丘賣給我,那是在冬天,他們在商洛山內挖到一個大墓。金蟬來邀我去鑒定,東西太多了,他們不敢拿到西安來。東西確實不錯,那是個元末古墓,主人應該是當時正得勢的王爺,只陪葬的女人就有十幾個。我看到一朵七葉蓮花器,不知道是什麼質地,似玉非玉,似金非金,蓮葉正中嵌一枚夜明珠。”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0-7 20:21
鳳凰面具 第十卷、霧裡看花 八、青蓮九龍燈(下) 蘑菇

  “鑒定完所有東西後,我對金衛丘說:‘這件東西我看不出值多少錢,但是我很喜歡。這次的鑒定費我就不要了,把它送給我。’那批東西至少價值千萬,即使以黑貨的價錢也能賣五百萬以上;金衛丘當時心情很好,就把它送給我了。”

  “是什麼東西?”祝雲忍不住問。

  “一盞燈。”

  “一盞燈?”

  “是一盞燈,一盞青蓮九龍燈。”

  祝槐面露喜悅的表情,似乎想到那盞燈是件很舒心的事情。

  “我當時沒看出它的來歷,拿回去擦去鏽污後才發現,燈體上的那些斑點都是寶石。七片蓮葉是燈體,盤繞九條龍十八只眼,一共十八顆紅寶石、藍寶石。說它是青銅不如說是青金,白天在太陽下看是青黃色,晚上在燈光下看就是青紅色,摩擦蓮葉,夜明珠就會發出光亮,晚上能看書。有一天,我注進去一點燈油,點燃後,點燃後……”

  “怎麼了?”這次,祝童也忍不住了;“師兄,點燃後怎麼了?”

  “點燃後,燈體就變成半透明,十八顆寶石全在發光,九條龍似乎活了過來,在蓮花中飛舞。還有更奇怪的,它會唱歌。開始我還以為是外面的聲音,看看門窗都閉的緊緊的,才知道我得到一件寶貝了。青蓮九龍燈燃了十分鐘,樂聲也響了十分鐘,好像是笛簫聲,又像是吹葫蘆的聲音,還像僧人唱經聲。那聲音太美了,後來,每天晚上我都要點燈聽燈樂。如果天氣好,樂聲就歡快些。下雨下雪的時候,樂聲會很消沉。”

  “我不敢對別人說這盞燈,有半年時間都是偷偷賞玩。有一天,金蟬來了:那天喝了些酒,就當著她的面燃起青蓮九龍燈。一個月後,金衛丘找來,說是要出一百萬買回九龍燈。那時,他已經在北京開了家古玩店;說要把九龍燈當成鎮店之寶。我們這一行有規矩,貨不回頭;當年給我時是抵了十萬鑒定費,誰也不知道這盞青蓮九龍燈有什麼妙處、值多少錢?現在回來找,當然沒那個道理。”

  “金衛丘臨走時說,關於這盞燈的消息已經漏出去了,曲老億看上的東西,早晚我留不住它。金衛丘說的那個人是古玩界一個很有勢力的億萬富翁,曲老億是他的外號,真名叫曲傾;他還是個有名的慈善家和地產、影視投資商。不過,當時我沒把他放在心上,曲傾不過是個有錢的玩家。但是一個月後,他竟找上門來,說是要看看九龍燈。”

  “師兄沒給他看吧?”

  “是啊,別人怕他曲老億,我們以前沒打過交道,為什麼要給他面子?金衛丘介紹說,曲老億就是他們以前的收購商,跟著他來的還有三個保鏢。曲老億丟下兩皮箱錢,說:這裡有五百萬。我說:帶這麼多錢出門很危險,曲老板回去的路上要多加小心。他又說:給你五十萬,只要讓我看一眼九龍燈。我說:我們又不熟,為什麼要給你看?他聽我這麼說,知道我不會出讓九龍燈,坐了一會兒就走了。臨走時說:梁先生任何時候想出讓九龍燈,請先給我個信兒。”

  後來的事情就在祝童的預料之中了,曲老億先是用黑道人物出面威脅祝槐,又請台面上的人物來調查;他沒想到這個叫梁山的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七品祝門大師兄,黑道上的人來了兩次就再不敢替曲老億出頭,公安與文物局的人到他這裡也沒發現什麼。一直到祝槐在重慶翻船後,曲老億才又一次路面。

  “那盞燈現在在哪裡?我是說……”祝童伸手扯下一支櫻花,捋下來塞進嘴裡;耽擱了後面的語言。不過,祝槐和祝雲都知道他的意思。

  “青蓮九龍燈向來是不離身的,到重慶時,我把它存進銀行的保險櫃裡了,那裡最安全。”

  弘法寺內一時寂靜無聲,只有山風搖曳著屋檐下的風鈴。

  祝槐和祝雲都看著小師弟在院子裡漫步沉思,到目前為止,他們還不清楚這個新掌門如此小心的原因;只一個曲老億或小幫派燈下黑,還沒放在他們眼裡。

  十分鐘後,祝童又走進大殿:“師兄,您真的遇到麻煩了,如果我猜的不錯,那盞青蓮九龍燈就是佛門聖器七葉蓮。”

  祝槐和祝雲驚的不知說什麼好,七葉蓮,祝童布下的騙局裡,就有七葉蓮的影子;如果七葉蓮曝光,就等於騙局被拆穿了。

  “不會吧,我沒感覺到這盞燈有什麼特別。”祝槐其實已經相信了,卻還不死心。這件東西如果見不得光,就等於是一件燙手的山芋,不僅不能換成錢,還要為它擔驚受怕。

  “我剛問過師父,他說七葉蓮正是一盞佛門聖燈。師父晚點也要來,他讓我們小心些,今天晚上這裡會很熱鬧。”

  “誰會來?”祝槐和祝雲齊聲問。對手還沒賢身,祝童似乎已經知道為什麼了;而他們兩個也是心思敏銳的祝門高手,竟沒察覺到危機的臨近。

  “人不會很多,但一定都是高手。江小魚或空寂老和尚應該是在幕後做文章的人,汽笛被推到台面上,聯合起燈下黑和曲老億,他們趁我們師兄弟聚在一起的時候動手,不是為了你的青蓮九龍燈,為的是這個。”祝童拋出一個黑皮袋。

  “大師兄,不管那盞燈是不是七葉蓮,暫時就讓它保存在銀行,我們不能冒險。”

  祝雲解開,取出一枚田黃印章;上面刻著:龍頭雲允隱禪林。印體上,是繁復的山水紋路。

  祝槐接過印章舉在手裡掂量著,聽祝雲仔細解釋小師弟設計的這個騙局。聽完後,嘴角露出幾分笑:“掌門,以我的眼光,也看不出它的真假。我想,它如果出現在拍賣會上,至少能賣出這個價。”

  “五萬?”祝童看著祝槐伸出的手掌。

  “是五百萬,只要他們知道它代表的什麼,再高的價錢他們也會有人出,不過現在不行了,它是我們解困的關鍵;一會兒如果局勢不對,就把它交出去。”

  祝童斟酌著,他不敢因為這件事鬧出太大的事,也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牽連師門。

  “師兄對這個圈子熟,這件事就由師兄作主。這枚印章,本來是小弟給師兄的見面禮。祝山說,你在西安的住處被查封了。”祝童如此一說,祝槐連忙擺手:“不用這樣,掌門……”

  “師兄,江小魚現在的目標是尋找寶藏,而寶藏的消息是從大師兄身邊傳出,他以為,你一定有什麼線索。一品金佛的和尚一是為寶藏,二是為出口氣。二位師兄,十幾天前,小弟心裡郁悶,帶著弟子到普賢寺去轉了一圈。嘿嘿,緣寂師太退隱江湖了。”

  祝童大鬧普賢寺的事,江湖上沒幾個人知道,連祝雲也是第一次聽說。普賢寺的空木大師和無情都是高手,還有更高明的緣寂師太;祝童說的輕松,他們都知道轉一圈意味著什麼。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祝童也會不好意思;“他們一直在背後搗亂,不讓那些和尚見識一下我們的厲害,誰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再玩花樣?”

  “師兄,掌門收的這個徒弟可是大有來頭,知道索翁達活佛嗎?他如今叫祝飛。”

  祝槐聽祝雲一解釋,渾身毛孔大張冷汗亂滲。索翁達活佛,那是神仙樣的高人,怎麼會拜在祝童門下?

  祝童把索翁達的事情細細一說,兩位師兄還是半信半疑。

  “最遲明天,祝飛就會趕到這裡。我已經請蘭花的姐妹到機場迎接。我們要做的,就是撐到那時候。雪狂僧和大火輪都在山上的廟裡。”

  “你怎麼知道?”祝槐這才感覺大事不妙,大火輪還一般,雪狂僧卻是個硬手。

  弘法寺不算大,坐落在陽坡,低矮的圍牆在一般江湖人眼裡算不得障礙,惟一可守的地方,就是後院的洞中寺了。

  吃過午飯,祝槐帶著祝山出去一趟,下午回來時抱著一個皮匣子。

  第一眼看去,九龍燈燈體高八寸,確實平淡無奇;端在手裡仔細賞玩,才看到通體遍飾精美的錯金流雲紋,九條華麗的盤龍盤旋在流雲深處,圖案精致繁復,整個九龍燈端莊典雅。

  事實上,這是祝槐剛從文物市場上挑選出來的一盞燈,雖然也算是老玩意兒,比起七葉蓮可差多了。

  “有了它,咱們的勝算又大一些。”祝童輕笑著放下九龍燈,轉身對祝山說:“你去和祝海到山下置辦一桌酒席,越豐盛越好,酒要多買幾箱;嘿嘿,今天晚上,咱們的客人會很多。”

  祝山與祝海去了,祝童對兩位師兄說:“二位師兄,小弟這樣布置有漏洞嗎?”

  祝雲與祝槐都是老江湖了,不用明說就知道祝童在打什麼算盤,都細細思量著。

  “他們如果不進洞怎麼辦?難道我們還能把他們都趕進去?”祝雲有些擔憂。

  “那樣正好啊,咱們最不怕的就是耗時間,最好到明天中午他們都不進洞,咱們兄弟三個好好敘敘。”

  祝槐年紀大,考慮的也周全:“掌門,如果來的人太多,恐怕就……”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0-7 20:22
鳳凰面具 第十卷、霧裡看花 九、莫測(上) 蘑菇

  天很快就黑了,弘法寺山門大開,寺內能開的燈都亮著,祝山祝海兄弟兩個在大殿上對座吃酒。酒是茅台酒,菜有十幾盆。

  祝童最怕的就是來一群人,那樣很容易亂;好在,師兄弟三個喝下幾杯酒後,弘法寺的周圍依舊靜悄悄。

  “這件事總歸不是什麼光彩的行為,我估計,先來的一定是熟人;他是說客。大家都是江湖同道,就是耍流氓,也要找個適當的借口。要不然,誰還相信他們整天掛在嘴上的江湖道義?我們算算,十八羅漢會來嗎?江小魚與西域殺手好像比較熟,汽笛又能帶多少人?”

  說著,祝童心底猶豫,這些人不是可能會來,而是一定會來。還有那幾個高手,按照慣常的方式進行下去,這場衝突不用想,祝門絲毫沒有勝算。後悔已經晚了,這一段祝童的精力都消耗在別的方面,沒考慮到師兄的出獄會惹來如此大的風波。

  “早知道,我們也請幾個江湖朋友來幫忙,至少能幫個人場。”祝雲不放心,比較起來,祝門師兄弟三個,祝雲的膽氣確實是最小的。

  “不用我們請,是朋友會趕來幫忙的;只是,祝門一貫低調,好像真正的朋友也不多。如果我們憑自己的力量闖過這道關,今後才能得到尊重。”祝童不同意,好像藍湛江也要來,他來,秦可強一定會跟著……

  九點多,弘法寺的大殿內只剩下祝山祝海兩兄弟,江風吹動樹葉花影,寺外進來兩個黃衣僧人,在殿外立定;前面那個開口道:“金佛門下無聊並無言師兄前來拜會祝門掌門,麻煩師兄通報一下。”

  祝山紅著臉站起來,搖擺著身體:“無聊大師……哦,掌門和師父在後面……後面說話。來,坐,坐下先喝幾杯酒……祝海,去請掌門。”

  祝海也喝得面紅耳赤,應一聲,搖搖晃晃的走向殿角。

  “去請掌門……和師父,你到那裡做什麼?”祝山拉住祝海;“無聊大師來了,到後面去請掌門,哦……快!”

  祝海這才清醒些,出大殿轉向弘法寺後院。

  “無聊大師,這位……哦是無言大師,久仰久仰。你們都是佛法大師,也是江湖高手啊……不像我們,不知道的說我們是高僧。其實,高……高個屁……不是為了討生活,誰會穿這身袍子?無聊大師,你說說,現在的假和尚……怎麼那麼多?我可是在佛教協會注冊的,有法牒,就這,還經常被人罵成騙子……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他們都該下地獄……”

  無聊微微一笑,以他的身份不會和一個醉鬼廢話,與無言並肩打坐。

  半個小時過去了,祝海還沒有回來,祝山的醉話顛來倒去說得嘴角冒泡。

  “師兄,那位師兄去了好久了,祝掌門……”無聊終於忍不住了,合什開口道。

  “高興……高興啊。兩位大師不高興嗎?我們師父冤枉,今天總算出來了。中午,師叔就和師父喝了好多酒,晚上……天黑了,祝海這小子,酒量不行還好喝。也許……兩位師兄,我去後面看看。他……無聊大師知道嗎?今天的報紙上說,有個人就是喝酒,‘撲通’,掉江裡淹死了。好可憐的,他還有……不過,喝酒真難受啊,我這輩子要是再喝一口酒,就是烏龜王八蛋,讓我下輩子還當和尚。”

  聾啞和尚無言耐不住,起身要到外面查看,祝山連忙攔住他:“大師,您請寬坐飲茶,找人的事還是我來。掌門說這兩天不安穩,囑咐我們看好門戶;所以啊,現在的弘法寺內到處陷阱,鼠夾子、狐狸套子下了不少;大師不熟悉地形,如果出點意外,可真是罪大惡極了。”

  祝山說著,人已經走出大殿,還把殿門半掩上。

  無聊知道他是在裝瘋賣傻,剛才這段話就說的全無醉意,裡面夾帶的嘲弄譏諷,誰都能聽個明白。無奈,他來的目的是試探,弘法寺是祝門地盤,人家說什麼也只有聽著。

  又是半小時過去了,對岸都市的燈火依舊燦爛,祝山卻如祝海一樣,進入弘法寺後院就再無絲毫音訊。

  無聊看看表已經十點多,知道被人當猴耍了,苦笑著站起來,對著大殿深處的香案合什道:“祝掌門,無聊此來並無惡意。阿彌陀佛,難道見面一敘的機會都不給嗎?”

  香案上高大的釋迦牟尼神像沉默著,兩只粗大的蠟燭燒到一半,沒人理會無聊和尚的話,只跳躍的燭花發出一聲輕響。

  “祝掌門,貧僧知道今天來得冒昧;只是,這件事關系重大,不只是家師空寂大師想見一見祝槐師兄,藏南鷹眼山昆瑪朗伽寺的仁傑薩尊活佛與雪鼓寺活佛曲桑卓姆聽說七葉蓮的消息已經趕來重慶;他們隨時可能找來。空寂大師的意思是想與祝掌門見一面,商量一下該如何接待遠來的朋友。仁傑薩尊活佛乃密修第一高手,脾氣只怕不怎麼好,如果語言上有誤會,怕是大家都很難堪。”

  無聊說完,大殿內依然無聲無息,只得輕嘆一聲:“既然祝掌門不肯見面,無聊只有告辭;明日再來打擾。”

  說罷四方一恭,與無言和尚一同去了。

  弘法寺再次被寂靜籠罩,依舊只有風穿梭在花樹間的沙沙聲;一個小時過去了,大殿內的紅蠟燭燃到盡頭先後熄滅,於是,厚厚的黑暗完全占據了這片法門淨土。

  午夜的鐘聲傳來,弘法寺忽然燈火通明,燈光從弘法寺的大殿、偏殿、僧房內射出,八盞大紅燈籠掛在寺門左右;山門無聲洞開,大殿內傳來詠頌佛經的禪唱,悠悠揚揚一片祥和。

  如此突兀的光明,讓弘法寺周圍一片慌亂,十幾個黑衣人正在悄悄接近,有兩人已經攀上了寺廟的院牆;燈光讓偷襲變得十分可笑,他們怕被裡面的人襲擊,連滾帶爬的離開燈光的範圍躲進黑暗處。

  原來祝山說的不全市廢話,四個躲進樹後的人不知道碰到什麼機關,慘叫著跳將出來;躲在石獅子下的兩個人也不輕松,他們的手被什麼刺了一下,馬上整條胳膊就失去知覺。還有兩個躲在樹上的,被絞索捆住手腳呆在半空;他們其實是很幸運的,至少沒有感受到實質性的傷痛。

  幾聲尖利短暫的呼哨聲響起,黑衣人互相掩護著撤退,到稍遠處清點一下,就這麼一會兒,連對手的影子也沒看到,已經有八個同伴受傷被迫退出;剩下的七個人看到弘法寺的燈火只有發呆的膽子,剛才的雄心壯志飛去天外,只剩下深深的恐懼。

  凌晨一時許,大殿內的佛經聲停止;寂靜只維持了兩分鐘,隨著山門被關閉,川劇特有的激烈鑼鼓點響起,緊接著是高亢熱鬧的吆喝聲與曲折的折子戲。

  距離弘法寺三十米外的江邊涼亭內,江小魚與四品紅火的大當家汽笛相對而坐,兩人的眼睛都看向弘法寺的方向,搞不清祝門在搞什麼花樣。

  按照計劃,十五名來自四品紅火與五品清揚的弟子潛進去埋伏在暗處後,汽笛和江小魚才會大大方方的去叩響弘法寺的山門,當然,與他們一同去的還有燈下黑的金衛丘。

  現在,金衛丘已經被嚇破膽了,縮在涼亭外的樹蔭下哆嗦著;神鉤王寒在他身後的樹影裡監視著。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眼裡的文物鑒定大家金眼雕梁山,竟然有如此背景!

  金衛丘知道祝槐的真正身份後,已經打定主意要退出這次行動;比較起七品祝門,以前看似很厲害的曲老億就如風中羽毛一樣輕飄。燈下黑到底出身江湖,知道得罪祝門意味著什麼。

  但是,江小魚與汽笛的出現,讓金衛丘的退出變成幻想;他們要拿金蟬為人質和借口。金衛丘看到江小魚臉上的傷疤時已經絕望了;三年前這個人的身份是黑道殺手,三年後,竟然成為呼風喚雨的江湖大人物,還是出身水上世家五品清揚的正派高手。

  金衛丘知道,燈下黑如此小的幫派,被包括一品金佛在內的三個江湖大派利用,無論結果如何,最後最倒霉的一定是燈下黑。

  “小魚,你確定裡面只有五個人?”汽笛有些懷疑開始的判斷,目前弘法寺內的情形,可以用詭異陰森來形容。汽笛聯想到祝門一向的名聲,禁不住腦後直冒涼風。

  “應該是吧?”江小魚也有些膽怯,他沒想到祝童會選如此偏僻的地方落腳;本來,江小魚只想借助金蟬的關系與祝槐談談,是空幻大師忽然帶著十八羅漢到來,要給祝門點教訓。

  對於這次行動,江小魚從心裡不贊同,一是不想面對索翁達活佛那樣的頂尖高手,二是他認為手裡的牌足夠讓祝槐屈服;況且,祝門到底是位列江湖道七品之尊,鬧出人命來一定是驚天大事,也許會造成江湖道的分裂;江小魚如今全心全意尋找江南藏寶,不希望出現那樣的混亂局面。

  但是一品金佛勢力龐大,還從藏南請來兩個氣度不凡的活佛,擺明要借這個機會找回普賢寺的場子。江小魚需要借助金佛的勢力維持目前的尋寶執行人角色,只能勉為其難配合。反正還有汽笛出面,天塌下來,也不是他一個人扛。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0-7 20:24
鳳凰面具 第十卷、霧裡看花 九、莫測(下) 蘑菇

  “前輩,是不是請空幻大師和十八羅漢先進去?弘法寺是佛門道場,他們可以打著收回寺廟的借口。”江小魚打定主意不做無謂犧牲,雪狂僧雖然是他師父,除了佛門神功,從未傳授他丁點佛門慈悲。

  “應該的,這個想法不錯。”汽笛搖擺折扇,與剛才一樣,只說好不行動。

  空幻並十八羅漢在弘法寺後面埋伏,還有雪狂僧,誰都知道勸他們動手不是個好差事。

  弘法寺內,祝童與兩位師兄坐在洞中寺的天然香案上,把江小魚和汽笛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涼亭內的石桌下有祝童安放的竊聽器,大殿上也有,另一個竊聽器在洞中寺入口的禪房內。

  祝山與祝海守在進口處,手裡都舉著糞杈,把只容兩人進出的洞口堵了個嚴嚴實實。

  所謂洞中寺內的天然佛像,與其說是菩薩不如說更像一尊財神像;只有光滑的頂部才有幾分僧人的樣子,神態、手勢、坐姿,無不充滿世俗味道,手部那團淡黃色的石晶據說是木魚,可是小騙子怎麼看都是一只金元寶。

  說來,祝雲當年盤下這座寺廟的時候,還很發了筆橫財,當時被封閉的洞中寺內有不少值錢的寶貝,只金元寶、銀元寶就有兩壇子,還有不少佛經、佛像和法器;藏寶的前輩和尚如果知道這些東西最終便宜了一群祝門假和尚,就是真的功德圓滿飛升成佛也要氣得吐血了。

  不過,如此貪財的和尚成佛的機會不大,祝雲請來主持弘法寺的真真是位有道高僧;他不會在意香火錢,十幾年來收留了不少流浪的孤兒,成虎和成風就是出自弘法寺;祝雲每年還要補貼一些錢給弘法寺,憑的就是那筆橫財。做騙子也要講良心的,這是以前老騙子常說的話。

  “他們會進來嗎?”祝雲有點沉不住氣。

  祝童與祝槐都在閉目調養,准備應付可能出現的較量,聽到祝雲的話祝童睜開眼,巡視一圈:“開始是我們在明處他們在暗處,現在我們在暗處他們在明處;師兄也聽了他們在商量,一時半會沒人敢進來。江小魚不是傻瓜,汽笛更是老狐狸,和尚們要利用他們可不容易。大師兄,你看……”

  “不錯。”祝槐最沉穩,說話時眼睛也沒睜開:“他們要找到這個洞口就需要一段時間,進來前,一定會先放掌門見過的‘檀香’。對這東西我們沒有解藥,正面應對我們也沒有勝算;還是聽掌門的,把他們放進來,大家講道理。”

  ‘講道理’是祝童考慮良久,與兩個師兄商量後才制定出的策略,祝雲總感覺太冒險。但是現在身處險地沒有更好辦法,論起修為深淺,祝槐的蓬麻功最深厚,祝童最扎實,祝雲反倒是修為最淺的一個。

  論起功夫高低,也許祝雲是最高明的,他這些年闖蕩江湖,很是偷學了不少別派功夫。那都是被逼無奈,搞寺廟騙錢,時常會遇到好奇的香客。祝雲的准弟子們多少會一些花拳繡腿,支撐門面而已。

  至於祝童,兩位師兄雖然已經承認他的掌門資格,但沒想到他有多高的功夫。

  時間一點點過去了,禪房內的竊聽器內傳來說話聲,祝童聽出空幻大師和雪狂僧的聲音,招手叫回祝山祝海:“你們到後面去吧,沒有召喚,無論出什麼事都不要出來。”

  “啪”一聲,祝童甩動ZIPPO火機,點燃香案上的九龍燈;又對兩位師兄敬上香煙,三個師兄弟坐在香案上吞雲吐霧,靜待對手進來。

  九龍燈內注滿燈油,隨著火焰的跳動,一縷青煙裊裊升起。

  第一個鑽進洞中寺的是雪狂僧,他已經在祝童手下吃了兩次苦頭,偏偏知道對方的本事低微,只有那神秘莫測的邪術當真是防不勝防,心底對祝童是又恨又怕。

  “空雪大師。來來來,今天這麼有空?正好,我們師兄弟也在說起大師,請進來喝杯水酒。”

  祝童大方的起身招呼,雪狂僧卻很快的縮回去。

  竊聽器裡傳來江小魚的聲音:“師父,您……”

  “他們在裡面,三個都在,正喝酒呢。哼哼,小騙子又要騙我過去,我才不上當呢。空幻,快用無明香。把他熏倒了再說,看他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隨著幾聲輕響,洞口處飄來清淡的檀香味,禪房內再無說話聲;想來,這種‘無明香’起效舒緩,放倒裡面的人要一段時間,和尚們都到弘法寺的院子裡閑聊了。

  “大師兄,你說他們把我們熏倒後,會殺掉我們嗎?”祝童掏出龍星毫,引一點蝶神周圍的黑霧聚集在晶石處,等黑霧被晶石煉化均勻後,分別刺進祝槐和祝雲的清明穴。

  “應該不會,他們不敢殺人;把大家當成傻子的人,自己就是傻子。金佛這樣做的目的……也許是為了給別人看。”

  “無明香”確實厲害,只一會兒,祝槐就感覺有點暈眩;龍星毫把一股清涼注入體內,瞬間把“無明香”的藥力清除的干干淨淨,頭腦也清爽了。

  “做給別人看?”

  “是啊,他們要有大動作,拿我們立威呢。”

  “這是個日本朋友送的,空幻說是佛門寶貝。師兄,我敢打賭,空幻如果看見你的九龍燈,一定也會說那是佛門的寶貝。”

  祝童把龍星毫遞給祝雲,他一直好奇的看著它。

  祝門師兄弟們在裡面閑聊,外面的人卻不清閑;進入弘法寺就費了不少功夫,等江小魚發現布置在暗處的所謂機關都是擺設時,汽笛的鼻子都要氣歪了。

  “他的本事不低。”神鉤王寒說話了,他在院子一角,金衛丘坐在他腳前。

  雪狂僧撇撇嘴,空幻大師低聲念佛,江小魚沉思著,大火輪坐在一旁眉頭緊皺。

  他們都和祝童交過手,但是,感覺卻很奇怪;祝童看似很弱小,但是想要制住他著實不容易。空幻和神鉤王寒都認為,如果祝童要逃跑,沒人能攔截或追上他。

  “讓他先進去,還有他的女兒。”江小魚建議道;他,指的是金衛丘。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江施主此計甚妙。”空幻大師合掌贊嘆。

  “他留下,讓他女兒進去。”汽笛老奸巨猾,嘿嘿笑著對金衛丘說:“最好你那寶貝女兒別出賣大家,要不然你就慘了。”

  兩分鐘後,金蟬出現在洞中寺入口。她滿臉凄惶,呆呆看著十多丈外的三個人。

  祝槐拉一下祝雲:“二師弟,你去,讓她快點離開。”

  “師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祝童起身迎上去:“嫂子,昨天不知道您和大師兄的關系,得罪了。來,坐下說話。”

  香案上,擺著一大盤重慶名吃歌樂山辣子雞,祝童說話時也沒丟下筷子,如探寶般,在紅艷艷的辣椒堆裡尋找香辣的雞丁。

  “吃了嗎?”金蟬走近前,被祝童這句話問的一愣,期期道:“吃……了。”

  “吃飽了嗎?”祝童又問,順手倒杯酒到金蟬面前。

  “謝謝……祝掌門,我吃飽了,不會喝酒。”

  “喏,這雙筷子是新的,湊合著再吃點;嫂子,我和二師兄都不認識您;今天第一次見面,怎麼也要賞臉喝兩杯;大師兄,您不會怪我們不懂事吧?”

  祝童又遞過雙筷子,把金蟬弄的更加摸不著頭腦。

  祝槐苦笑著正要說話,看到祝童擺手:“嫂子,喝一杯吧,好,謝謝,嫂子果然是女中豪傑;大師兄,今後嫂子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許欺負嫂子。”

  金蟬呆呆的喝下那杯酒,祝雲伸手又給她倒滿:“嫂子,您也喝我一杯吧。咱們祝門雖然人丁不旺,但個個都是好漢。”

  祝槐這才看到,祝童一只手豎在嘴邊,示意金蟬別說話;一只手伸進金蟬胸前,小心的取出一枚黑色紐扣。

  同時,嘴裡也沒閑著:“嫂子,剛才大師兄還說起您;我想知道,孩子現在哪裡?”

  金蟬臉色發白,顫抖著要哭出來;卻感覺神智漸漸模糊,呻吟一聲要摔倒,祝童扶住她,輕輕放在凳子上。

  “千萬別哭,嫂子,您……嗨!都怪我不好,大師兄,您勸勸嫂子。這麼多年沒見面了,應該高興才對。不好,我的手怎麼麻了。怪事……莫非是酒喝多了,不會啊,咱們剛喝了兩瓶……壞了。二師兄,你買的是假酒吧,我半個身子不停使喚了……”

  “誰知道,我也……掌門,是不是嫂子……嫂子,您怎麼了?大師兄,嫂子怎麼暈倒了?這可不怪我……這些酒不是我買的,是……”

  祝雲也裝出口齒不清的樣子,說著話對祝槐擠眉弄眼。

  “我有點頭暈,二位兄弟,嫂子真不能喝酒……”祝童吃驚的看著祝槐,他嘴裡發出輕柔的女聲,與金蟬幾乎一樣。

  “不是酒的問題,這裡的味道很奇怪。雲師弟,是不是你燒的香有問題。不好,我的腿……快,用藥。”這次是祝槐真正的聲音。

  祝雲配合著祝槐在那邊唱戲,祝童輕輕飄到洞中寺門前,小心傾聽著,在洞門口布置一番。

  接下來的十多分鐘裡,祝槐與祝雲一唱一和,作出手忙腳亂喝水吃藥的動靜,還煞有其事的分析這是什麼迷藥。

  祝童布置完畢,走過來呻吟一聲:“呵……好厲害,剛才我怎麼了?”

  “你被迷倒了,有人對咱們用迷藥;現在好了,咱們祝門的百息散果然神妙。不過百息,大家都沒事了吧?”

  “百息散?山哥,您以前可沒對我說過。”祝槐又裝成金蟬的口吻;祝童忍住笑道:“山哥是誰?嫂子,叫大師兄山哥?您被他騙了。大師兄叫祝槐,您應該叫他槐哥。還有你們的孩子,如果根骨合適,也要拜進祝門,同樣也要改姓祝。難道您不知道?祝門弟子只有一個姓氏,都只能姓祝。嫂子,別哭,大師兄那個……”

  “山哥從來沒對我說起過,可憐,他一直在騙我。梁山,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騙得我好苦。嗚嗚嗚嗚……”

  祝槐苦著臉,被迫發出凄厲的哭泣聲;祝童的話已經趕到那個卡口上,由不得他輕松。

  祝槐辛苦,祝雲也不輕松;他捂著肚子縮在椅子上,看一貫正經的祝槐表演口技,要想保持平靜,實在是件不容易的事。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0-16 17:43
鳳凰面具 第十卷、霧裡看花 十、搖旗(上) 蘑菇

  洞外的人果然忍不住了,竊聽器傳回信息表明,無明香已經被祝門的百息散破掉了。

  如今似乎只有一條路:強行進入洞中寺;總不能在外面等到天亮吧?那樣很可笑。

  大家腦子都轉著同樣的念頭,卻都不開口捅破這層紙。

  祝童判斷的不錯,如今真正想對祝門動手的,只有一品金佛的人;江小魚和汽笛都不是甘願被人利用的江湖油條,還是主張有話好好說,能不用強盡量不用強。

  混江湖闖字號的英雄莽夫本來就少之又少,江小魚經歷過沉浮,與老混子汽笛的心思一樣:沒有好處的事情堅決不干,得罪人的事情盡量少干,風險大的事情能不干就不干。

  現在就是一件風險極大的事,得罪祝門本身就有極大的風險;祝天蔭血染江湖的風波還不算什麼,作為江湖高層,他們都知道鳳骨鬼鞭早已失蹤。

  主要是祝童,他的迅速竄紅背景極深;三品藍石,這個大家都不願意得罪的江湖財神爺的立場很明確:他們不惜與一品金佛翻臉也不允許祝童受到傷害;半年前,為了保護祝童,他們甚至請出竹道士在梵淨山攔截索翁達活佛。

  論起實力,二品道宗一直與藍石很親近,梅苑與蘭花都是有根基的;最讓人擔心的石旗門,他們展示出的實力,實在是不容小視。

  幾十年來,三品藍石一直保持著平和的傳統;江湖各派沒少受他們實質性的資助。可以說,是藍石的後人培養出如今的江湖,江湖各派目前借以養身立命的事業,也是藍石後人幫助建立的。

  只是,勢力膨脹最快的一品金佛希望恢復昔日的榮耀,重新建立君臨江湖的崇高地位,所以才有如今的尷尬局面。

  汽笛的感受最深;由於與祝童起衝突,四品紅火經營的物流公司已瀕臨破產;隨之而起的石旗門正在暗中進軍以往四品紅火經營的地盤。

  明眼人都能估計到:兩年後的江湖酒會上,石旗門將會取代四品紅火。此時此刻,汽笛不得不出面,一來修復與祝門關系;二來,加強與一品金佛一貫友好緊密的合作。只是,這次金佛出的題目太難,以汽笛的奸猾也不得不見機行事。

  江小魚如今一門心思為了尋寶,根本不在乎江湖上的風向哪裡吹;對於他來說,凡是能帶來利益和好處的都是朋友,殺人放火那樣的事不是不能做,但要看值不值得。煙子的事,已經讓江小魚後悔了,說來,那多少受到一品金佛悟慧殿主事空想大師的蠱惑,誰讓江小魚的師父是雪狂僧,要叫空想一聲師伯呢?

  空幻大師也不想動手,他與雪狂僧並十八羅漢到此,被空想大師囑咐也是為作個樣子而已。

  在一品金佛的八大殿堂的八個空字輩高僧裡,空想大師可以說是個異類。他自幼出家博覽群書智計過人,卻是個受不得風寒的天殘之體,只能坐在常年生著火爐的悟慧殿內,為空寂大師出謀劃策。無聊和尚接管金佛的財務時,空想就有幾分不悅,一品金佛各個廟宇彙集起來的香火錢數目龐大,那是他一直掌管的東西。空想雖然用不了幾個錢,卻很享受做財神爺的感覺。

  但是,現代的理財觀念與過去太不一樣了,空想雖然也想跟上時代的步伐,無奈年事已高,學不通先進的財務理論和方法。最近幾年,空想一直閉關冥想苦修金佛秘籍洗髓經,不理會一品金佛的事務。

  直到祝童大鬧普賢寺令一品金佛名聲受損,空寂大師三進悟慧殿,空想大師才宣布出關;今天對付祝門的行動就是他策劃的。暫時,連空幻大師和汽笛都看不出,空想做出的這個姿態到底有什麼意義?空想囑咐過,金佛弟子只是做出個姿態,盡量不要真的與祝門動手。真正動手的人是高價請來的兩位藏南活佛,江小魚和汽笛想不想動手,要不要動手,隨他們的便。

  所以,雪狂僧與空幻也在保持沉默,十八羅漢打坐在黑暗的樹影下,似乎也沒馬上動手的意思。

  這樣一來,最辛苦的就是洞中寺內的祝槐了,他要時不時的說出幾句話;暗地裡,用手語與兩位師弟交流。

  “他們在等援手,就是那兩個從藏南來的活佛。麻煩了。”祝童有點絕望的對兩個師兄比劃著,他看不透對方的底細。

  “不過,我們一樣需要拖時間,已經有人來了。”祝童耳朵裡塞著耳塞,這種這種現代化玩意兒,兩個師兄不很熟悉。

  “哈哈。”祝童忽然笑出聲來,把兩個正在裝神弄鬼的師兄嚇一跳。

  “江大哥,汽笛前輩,空雪大師,空幻大師。外面凄涼,進來一敘如何?”祝童靠近香案上的黑色鈕扣,猛然冒出這麼一句。

  不止祝門師兄吃驚,這句話傳到外面,江小魚也一樣叫出聲來:“我們進去吧,祝童剛才在演戲,他知道我們的身份,這裡的每個人他都知道。”

  空幻臉上閃出一絲不悅,不過事到如今也沒別的辦法,只好隨著汽笛進入洞中寺。

  弘法寺的洞中寺與別處山洞的潮濕陰冷不同,從寒冷的外面走進去,撲面而來的是溫暖舒緩的氣息,那些若隱若現的檀香味,不用說還是他們這些外人搞的鬼。洞中寺主體天然菩薩像前供奉的是鮮花,沒有檀香;三盞紅色的電燈燭,就代表那三柱香了。

  “空幻大師,空雪大師;哈!金佛寺兩大神僧光臨,祝門蓬蓽生輝,祝童激動的渾身不自在啊。”祝童站在高高的香案上,背後是高大菩薩像,左邊祝槐,右邊祝雲,金蟬軟軟的倚在香案下。

  九龍燈在祝童腳前飄搖著火光,裊裊青煙隨火焰消散。

  “江大哥,汽笛前輩,謝謝你們一直對金蟬嫂子的照顧,來來來,飲下這杯酒。”祝童倒上兩杯酒,甩手拋給江小魚和汽笛一人一杯。

  進入洞中寺的有祝童點名的四個大人物,十八羅漢進來八位;神鉤王寒帶著另十個羅漢在外面負責警戒。祝童一向以詭計多端著名,不能不多預備兩手。

  江小魚接過酒杯,先在唇邊聞一下,正猶豫要不要喝下去;祝童笑道:“江大哥,難道怕我下毒?”

  汽笛嘿嘿笑著,仰頭喝下杯中酒,咂咂嘴道:“祝掌門太小氣,這樣的酒也能拿來請客?”

  “請客?”祝童跳下香案;“我們師兄弟在閑聊,沒有請客啊。各位都算是不速之客,不過,如果是為了祝賀祝門大師兄熬出苦窯,我們還是歡迎的。”

  “這位女施主怎麼了?難道這就是祝掌門說的歡迎?”雪狂僧指著金蟬發難。

  “空雪大師,這樣說就不對了;她怎麼了、為什麼昏迷、被誰暗算的?大師應該知道的最清楚。您也看到了,此洞中寺內沒有香燭,因為洞內密不透風,為了香客安全,洞中寺內歷來禁止香燭供奉。可是奇怪了,今天晚上洞裡怎麼會有檀香味?暗香無明,莫非菩薩顯靈?哼哼!祝門雖然名聲不好,勢力低微,賊喊捉賊的事,卻是不屑做的。”

  倒霉的雪狂僧,再次被祝童幾句話繞進去,臉憋得通紅卻不知道如何反駁。

  還是空幻臉皮比較厚實,知道無明香被人家破解,干咳幾聲道:“阿彌陀佛,祝掌門不要誤會,大家確實為祝賀祝槐施主重出江湖而來。空寂大師還為施主捎來一份賀禮,希望施主能摒棄門派之爭,多做些利益江湖的事。”

  空幻合什念聲“阿彌陀佛”;身後閃出無為和尚,捧出一扇書軸,輕輕打開。

  裝裱精美的宣紙上,寫著兩個渾厚質樸的大字:江湖。

  “好字啊,好字。”祝童仔細欣賞著,忽然眉頭一蹙;“不過,這兩個字也有不足之處,主要有三點:一是這第一點水,稍顯干澀。要知道,萬事開頭難;寫字也一樣,第一筆寫不好下面的就不好寫了。如果這一點的墨色再多一點點輕靈,唔,那還有看頭。第二點水也有問題,三點水最難的就是這一點。看似簡單的過渡之筆卻是最考究功夫的地方,這一點如果單純拿出來欣賞,可算為神來之筆。但是作為承上啟下的點,就流於木訥,缺少變化。第三點,也就是最後一點,還是這點水,最下面的這點水要有大海般遼闊的氣勢,還要有包容萬物的胸懷,這一筆嗎……空寂大師乃佛門高人,武功佛法都是極高明的;按說小子,沒資格品評空寂大師的字。只是……大師兄,這是送您的禮物,您來點評一下。”

  漢字是像形字裡最直觀的,書法這玩意兒一怕看不懂二怕被解說。反正字已經寫出來了,個人理解不同,怎麼說都是有道理的。

  祝童說的似模似樣,不只江小魚楞住了,汽笛與空幻空雪都被祝童的廢話蒙住了。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0-16 17:45
鳳凰面具 第十卷、霧裡看花 十、搖旗(下) 蘑菇

祝槐也是人精子,接過祝童的話尾道:“空寂大師的字重在氣勢,境界本是見仁見智的東西,深究不得。既然掌門讓我說,祝槐就放肆一下,抱歉。抱歉。”

說著,祝槐先團手一轉,才站在無為面前:“剛才掌門說到最下面這一點水,空寂大師用的筆法是半勾;一般來講,這一點應該用輕提……”

祝門術字最吃功夫,祝門弟子經歷過童子功的嚴苛訓練,都可算是書法行家。只是祝槐的解說不像祝童夾帶的私貨多,聽起來也沒有祝童那麼生動。

空寂大師的字是聞名中外的大手筆,多少香客富豪為求得空寂大師的一幅字不惜一擲千金,據說,家裡懸掛空寂大師的手書能驅逐百邪護佑家人。但這幅字被祝門不客氣的挑剔。雪狂僧惱的要發飆,卻感覺神智模糊,有要摔倒的跡像。

“空雪大師,您怎麼了?”祝童要去攙扶,雪狂僧的俗家弟子江小魚先出手;拉住師父,回頭一看,除了空幻,跟著進來的八個羅漢僧早東倒西歪癱在洞中寺冰冷的地上。

奇怪的是,無為和尚和汽笛一點事也沒有,空幻大師正在勉力支撐。

“抱歉,莫非是各位大師慧根深種,看到這洞中寺的菩薩像感應到佛法的威嚴與弘大,不由自主的五體投地?”祝童上前一步,輕輕一推無為;“看起來也就是你的心不誠,怎麼不學師父般參拜?哈哈,說起洞中寺,我也是第一次來,二師兄,你說說當時剛打開這裡時看到什麼了?”

無為被祝童點到也軟倒在地,他身上被蝶姨種下的蠱蟲也不見了;能支撐這麼久其實全拜祝童不讓他倒下。

江小魚和汽笛互相看看,都明白,祝童開始敬上的兩杯酒有問題,那是解藥。只是,洞中寺內只有檀香,他們想不明白祝童是如何出手把包括雪狂僧和金佛藥學大師空幻無聲無息的放倒的。

空幻到底是藥佛殿主事,倒地後神智未失,兩眼直勾勾看著香案上的九龍燈。江小魚這才知道,古怪出在這盞燈上。

“祝掌門,快拿解藥來;現在可開不得玩笑,空雪大師和空幻大師有事找祝門商量。”

“商量?”祝童斜視著空幻大師,嘴角現出笑紋;“原來是我太小氣,也不懂得金佛高人的習慣。空幻大師,原來你們找人商量事,都是在深更半夜悄悄的摸進來。為了增加‘商量’的誠意,一定會先替主人燃上三柱檀香。是嗎?”

空幻身體不能動,頭腦卻很清楚;祝童話裡話外冷嘲熱諷,空幻只閉目不答。

汽笛也上來說好話,不過他知道說不動祝童,轉向祝槐。算來,汽笛和祝槐之間不算陌生人,以前還打過幾次交道。

“祝老弟,可否看在我的薄面上,放各位金佛高僧一次。今天的事真是個誤會,無聊帶著無言來傳話時,我就說祝老弟剛出苦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可是時間……你們不知道,實在是迫不得已,有遠來的朋友要見識一下祝掌門的寶貝,說是什麼‘鳳星毫’。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空幻大師才帶人來先行拜見。”

這樣的鬼話誰也不會相信,偏偏,此刻大家只能按照這個說法來,祝童也不敢真把這些金佛高僧怎麼樣。

所以,祝槐開口求情,祝童順勢答應,至少大面上,汽笛欠下祝槐一個人情。至於金佛是不是欠下汽笛的人情,就只有鬼知道了。

人影一閃,洞中寺內多出一人;也不言語不招呼,立在祝童身側不言不語。大家多不認識這個道士,只感覺他渾身上下整潔清淨,眉宇間流動的靈氣,讓這許多高人暗生警惕。

祝童要招呼,他卻擺擺手。笑嘻嘻團團稽首:“竹道士門下弟子凡星,特來拜望祝掌門,卻沒想到遇到諸多高人。”

大家這才看到,他手裡攥著的,是一把青翠晶瑩的尺半竹刀。竹道士的威名依然深入人心,看到怡然自得的凡星,洞內一時寂靜。洞外還有不少高手守衛,他能無聲無息的闖進來,這份修為就不可小視。以前,沒聽說道宗有如此厲害的年輕高手,也沒聽說竹道士什麼時候收弟子啊。

說來,洞中寺內的古怪還真是從那盞九龍燈引出的;祝雲身上的雜碎多,把迷藥融進燈油內,隨火焰緩緩揮發的主意,對於祝門來說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花樣;只是這樣的迷藥解除起來卻頗為麻煩。

祝山與祝海從洞中寺內轉出,每人手裡托著個大木盆,裡面是濃濃的藥湯。

祝童與凡星對視片刻,轉頭面對中毒的僧人們:“對不住了,這解藥有一樣不好,喝下去後會上吐下瀉三天,等身體內排干淨了,自然就好了。”

他笑得文雅,說出的話卻邪氣十足;汽笛與江小魚聽完都暗罵缺德,卻也沒辦法,至少在表面,他們還要賣祝童那杯酒的好;都知道這是祝童在故意整治金佛寺的人,如果真想解毒,用同樣的酒也可以啊。

這邊開始灌藥,弘法寺外面響起爭執聲,一個金佛寺羅漢急急跑進來;剛要說話,看到洞中寺內癱倒一片,生生把要說的話給忘個精光,撲到雪狂僧身邊大叫:“師父!師父!”

“叫什麼叫?外面怎麼了?”雪狂僧剛喝下解藥,身體正在恢復中,聲音也有氣無力的。

“外面,羽玄真人來了。”

羽玄真人,新任道宗掌門,他在此時此地出現,把洞中寺內的眾人都驚得茫茫然。

“羽玄師叔讓凡星知會祝掌門一聲,只要是祝門的事,道宗當鼎力相助。”凡星說完,人已經閃出洞中寺。

祝童好像不吃驚。抬腿邁過雪狂僧的身體:“道宗來了,可不好失卻禮數,二師兄,咱們去迎迎。這裡就交給大師兄照顧了,汽笛前輩,江大哥,你們要一同去嗎?”

江小魚還能保持冷靜,與祝童祝雲一起向外走;汽笛在聽到羽玄真人的名字後,早施展神妙的輕功絕技掠出洞中寺。洞外主持的是神鉤王寒,四品紅火的長老,與道宗衝突起來很沒來由。

院子內,果然已經沒人動手也沒人爭吵。

神鉤王寒並九個羅漢僧守在禪房外,汽笛正與一中年道士見禮,道宗五大長老在周圍戒備。水長老袖子破了一塊,剛才幫助凡星闖進去的,應該是他了。

再後面,是七個英武灑脫的年輕道士;都是三十上下年紀,右手掩在背後倒握三尺寶劍,左手捏劍訣,成北鬥七星排列。

這!就是二品道宗最厲害的太極劍陣。

羽玄真人意氣風發神采飛揚,道門兩大長老火長老和木長老伴在身邊,看到祝童環轉手中拂塵拱手道:

“祝掌門,聽說祝門被宵小欺侮,羽玄特來為祝門搖旗。”

神鉤王寒想來已與羽玄真人交過手,委頓在院牆邊花椒樹下;九個羅漢僧狼狽不堪的守在他身邊。

祝童是第一次與羽玄真人見面,看到他的飄飄風姿不禁也大有心折之感。

奇怪了,祝童邊與羽玄真人見面,邊審視自己的心境。他已經知道羽玄真人坐上道宗寶座用的不是什麼正大光明的手段,但是看到羽玄真人卻沒有厭惡。唉,道家人怎麼都那麼漂亮?只看皮相,羽玄真人比竹道士還像世外高人。

二品道宗來了,這場爭鬥已然無法進行,祝門在弘法寺大殿排開案桌,祝山祝海忙的團團轉,為遠來的客人奉酒上茶。

祝童說了,來的都是客,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把酒言歡談武論道也是一樁美事。

空幻與雪狂僧還被請到上席,與羽玄真人、汽笛坐在一處,祝童當然陪著這一席。只是空幻與剛才中毒的人都沒什麼胃口,不停的跑出去如廁。弘法寺的茅房內,似乎也很熱鬧。

祝槐陪著火長老和木長老,還有江小魚坐在次席,祝雲負責招呼神鉤王寒並羽玄真人的弟子玄羽並金衛丘。七星道士坐在殿下,與十八羅漢混在一處。

大殿上下燈火通明,酒非佳釀,茶水清淡,菜一味也沒有,氣氛卻漸趨和諧;連不善飲酒的空雪也被灌下三杯酒,祝童說了,不喝就是不給他面子。

現在這個時候,祝童的面子最大,誰能不給他面子?誰敢不給他面子?

祝童不斷與羽玄真人碰杯,心裡怎麼也猜想不透:道宗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羽玄真人此來真的是為祝門搖旗嗎?

小騙子慣以陰謀詭計測度別人,從羽玄真人與江小魚的談話中,漸漸品出幾分味道:二品道宗要有大動作,羽玄真人要強勢介入尋寶聯盟。

不是嗎?羽玄真人對空幻大師和雪狂僧漫不在意,卻走過去與江小魚碰酒。空幻的地位且不說,雪狂僧威名遠揚,且是江小魚的師父,羽玄真人就是沒把他們看在眼裡。

真是詭異啊,祝童心裡嘆息。現在雖然看似一片祥和,可能比剛才更凶險。羽玄真人大概也是趕著大師兄出來的時間到重慶,只不過他出現的時機把握的好,不用出多少力氣就讓祝門欠下個大人情。

大師兄祝槐……不管了,出了這檔子事,祝門與一品金佛的關系已然無可修復,讓大師兄與羽玄混在一處也好。反正寶藏是子虛烏有的,祝門如今要做的是盡快找回鳳骨鬼鞭。據說後面還有古怪,祝門也需要這個強援。

拿定了這個主意,祝童又對祝槐使個眼色,舉起酒杯對金衛丘道:“金老,大師兄和令愛金蟬的誤會……”

“不是誤會,祝掌門千萬不要這樣說,是我們有眼無珠,冒犯祝門尊嚴,掌門原諒,各位……多多體諒,多多原諒。”

金衛丘嚇的;連忙起身賠禮,抖著手舉起酒杯,杯中酒已經所剩無幾。

“哈哈。”祝童走過去牽著金衛丘的手來到汽笛面前;“前輩,金老的外孫……”

汽笛尷尬的支吾幾聲,回頭衝神鉤王寒使個眼色;“不是問題,本來我看那孩子根骨不錯,想收為關門弟子。既然是祝門師兄的公子,這樣的好苗子……呵呵;馬上就讓人送來。”

祝槐感激的看祝童一眼,這件事可算是他個人的私事,牽扯其中的恩怨算不上光明磊落;祝童以如此的方式解決是給了他很好的台階。且祝童沒作出什麼道貌岸然的姿態強求他什麼,只說孩子不說孩子他媽,一切都看祝槐的意思。

“我去接孩子。”祝槐站起來,隨著神鉤王寒走出大殿。他實在想早些看到自己的骨肉。

殿外,金蟬正萎縮在角落裡哭泣。

搖旗的人,不只是二品道宗;金佛此次出手也不會那麼簡單。

第一縷光明照進大殿時,弘法寺外響起轉經筒的叮當聲。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0-16 17:46
鳳凰面具 第十卷、霧裡看花 十一、活佛對活佛(上) 蘑菇

  弘法寺山門大開,坐在大殿上正能看到上山的石階。

  山彎那棵黃角樹下,走來三三兩兩穿著紅色袈裟的喇嘛們,細數一下竟然有十幾個之多。

  當中一個年輕的喇嘛,步履輕慢而灑脫;周圍的弟子低頭垂目舉著五色經幡,虔誠的跟在他前後左右,最近的也距他有兩米之遙。

  年輕的喇嘛個頭不算很高,給人的印像卻很有氣勢。他帶一幅金邊眼睛,舉手投足間卻顯示出安然高貴的氣度,與身邊的喇嘛們的陽剛、雄性、粗獷形成強烈的對比。

  他身邊陪著位白衣輕裘的女子,膚色微紅修眉杏眼;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臉上神秘而驕傲的微笑。女子手持純金轉經筒,手柄是潔白的像牙護手。

  按照密宗傳統,轉經筒護手上的孔洞越多,代表持有人的修力越深;女人容貌艷麗肌膚嬌嫩,像牙護手上已有七處不規則的孔洞。祝童對年輕的喇嘛不怎麼在意,對那女人暗生戒備,因為他判斷不出她的年齡。

  接近弘法寺山門的涼亭時,紅衣喇嘛們散開,兩個跑進涼亭在石級上鋪就毛氈;年輕的喇嘛安然就坐,女人立在他身邊。

  祝童收回心思,似乎沒看到寺外的情形,依舊坐在首席與羽玄真人把酒言歡。

  空幻大師卻來了精神,起身笑道:“祝掌門,門外有遠來的朋友,不去迎一迎?莫要失了江湖禮數。”

  “朋友?”祝童瞄一眼涼亭內外的排場,輕蔑的撇撇嘴:“祝門沒有如此高貴的朋友,誰是朋友誰不是朋友,我們一清二楚。空幻大師,如果那些是你的朋友,自管去招呼,想介紹給大家認識……”說到這裡,祝童環視一圈;“我是沒什麼意見的,汽笛前輩,羽玄道宗,你們看……”

  “是朋友就進來喝酒,自古強龍不壓地頭蛇,諒他們也翻不起什麼大浪。”羽玄真人劍眉一挑注視著涼亭內的喇嘛,臉上忽然顯出一絲驚異。

  “多個朋友多條路,咳咳,遠來的朋友不管認識不認識,接待一下總是應該的。”汽笛貫會見風使舵,看出涼亭內的喇嘛都是高手,順勢替空幻幫腔。

  空幻大師上吐下瀉半夜,軟軟的走出弘法寺,合什雙掌與喇嘛們見禮。

  大殿內,江小魚突兀開口:“仁傑薩尊活佛來自藏南山塔寺,曲桑卓姆是雪鼓寺女活佛,他們都是傳承花教秘技。祝掌門,如果我是你……說句不該說的話,他們是為寶藏而來,更是為你手中的龍鳳星毫而來。”

  不會吧?祝童暗自叫慘;忽然間,他知道如此多的人趕在大師兄出獄時聚集到此的原因:龍鳳星毫。那年輕的僧人一定就是仁傑薩尊活佛,不用說,他身邊的女人,是女活佛曲桑卓姆。

  事情實在是太過湊巧,寶藏是從大師兄這裡散出去的;祝童到上海沒多久,兩枚玉印就跟著現身。後來,江小魚帶領一幫江湖高手經過多方尋訪,卻再沒任何發現。

  偏偏自己手裡又出現一對大有來歷的寶貝神針,陳依頤親眼看到是池田一雄送給自己的,田公子和百裡霄應該已經對此沒什麼懷疑。

  但是,江湖上的好漢們注定不會那麼好打發,祝童對龍鳳星毫的來歷只泛泛的給空幻大師解釋過幾句;如今看來,在背後掀起這次大浪的正是空幻,連江小魚也對自己起了很大疑心。

  他們會相信自己的話嗎?祝童表面保持著滿不在乎,心裡把身邊的各位江湖高人快速的分析一遍;得出的結論是絕望的。甚至,他從羽玄真人的身上也看出了些東西;當江小魚說出龍鳳星毫時,羽玄真人的手不自覺的握緊了劍柄。

  祝童有無能為力的感覺,過去的那一夜,他使盡手段才勉強維持住大面上的強勢;祝門人丁不旺,憑他們師兄弟三個,即使羽玄真人真的不出手幫助任何一方,祝門也再使不出任何有效的手段。

  祝雲與祝槐也看出局勢不對,祝槐還好些,祝雲顯得有些不安。他們都知道:祝飛,也就是索翁達乘坐的是六點的航班,這是今天從上海到重慶的第一個航班;這代表著,九點之前,這個祝門的希望不可能出現。現在是七點,未來的兩個小時如何熬過去?

  怕什麼就來什麼,空幻大師引著年輕的仁傑薩尊活佛走進弘法寺,邁上大殿。面對祝童,他輕輕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您可是祝掌門?”仁傑薩尊的漢語很標准,只有輕微的邊地味道。

  “您可是仁傑薩尊活佛?幸會幸會。”祝童只好迎上去。

  “祝掌門,恕仁傑薩尊冒昧,您早晚會墮入魔道。”仁傑薩尊清澈的眼光從祝童身上蕩過,所到之處小騙子竟有輕微觸電的感覺;最後,年輕的活佛的目光停留在祝童雙眉之間的印堂穴。

  他的修力與索翁達差不多,功夫卻相差不止一籌,但是這份靈覺如潺潺泉水,使祝童的深淺無可隱形。

  “魔道?那是什麼?”祝童是向來不吃虧的,灑然一笑;“活佛不在邊地風流灑脫,來趟這趟混水,如何還說什麼入魔不入魔?”

  年輕的活佛無奈的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心裡的衝動,把目光移向大殿內的佛像,默念幾句佛經再不說什麼。

  仁傑薩尊活佛說的是祝童體內的蝶神,祝童說的是活佛的行為本身,層次不同,卻說不上誰比誰更高明。

  “七葉蓮,本是山塔寺至寶,流落中土多年,該當回歸藏區。現在中土虔誠的佛教信徒不多,藏地信眾盼望著七葉蓮回歸的盛典。祝掌門,祝師兄,七葉蓮在你們手裡只是一件文物,何如……”

  說話的是女活佛曲桑卓姆,她本小鳥依人樣隨在仁傑薩尊身邊;此一開口,祝童還沒想好如何應對,祝槐先說話了。

  “我們怎麼知道七葉蓮在哪裡?活佛,說話小心些。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亂,為了自己的利益,空口白話欺騙信眾是為尋常,以活佛的慈悲心懷,莫要被人當槍使了。”

  祝童心裡一緊,大師兄說著話眼睛不斷瞟向空幻大師,明顯在暗示兩位活佛被人挑撥。

  這個判斷祝童也知道,但此時此刻,明顯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佛門內部的事自有規則,兩位活佛既然跑到這裡,絕不會被幾句話輕松打發。

  果然,曲桑卓姆活佛轉動轉經筒,鏗鏘圓轉的金屬聲中飄出濃烈的蒼涼;這感覺如此的突然,瞬間震顫著祝童的每一條經脈,每一絲發端。

  忽而,又響起隆隆的雷聲。似乎有千萬條閃電要撕裂天地,擊毀世間的一切。

  曲桑卓姆輕緩的聲音傳來:“祝童,你要下地獄嗎?來,姐姐救你……”轉經筒內傳來絲竹弦樂,隱約,還有藏鼓和鷹笛的鳴響。

  “噌!”一聲輕響,凡星輕彈尺半竹刀。

  祝童猛然驚醒,曲桑卓姆貌似柔弱,卻在無聲無息中使出狠招;她的轉經筒比起索翁達活佛的靈轉來,要相差一個層次。只是,轉經筒上轉珠是艷紅的顏色,古怪出在那裡。

  “活佛要跳舞嗎?”祝童摸出竹道士留下的竹笛流雲,放在唇邊,輕輕吹起。

  渺渺的笛聲生疏、滯澀,但只三轉兩轉,曲桑卓姆手中的轉經筒緩下來,慢慢的,右手上舉,真的合著笛聲舞蹈起來。

  周圍,能聽懂這首笛音的,只有羽玄真人;他臉上淌出細細的汗滴,這首笛音,是竹道士在蘑菇岩上留下的絕曲啊,小騙子怎麼能吹出來?

  “叮……”一聲尖細的顫音,刺破祝童的笛聲,周圍忽然響起水聲、人聲、驚叫聲。

  “砰!”的一聲悶響,祝童才看到,大師兄護在自己身前,與曲桑卓姆硬拼一掌;年輕的仁傑薩尊活佛,舉著一枚金色的鈴鐺,拉住曲桑卓姆的衣袖。

  “姐姐,人家說得對,在沒搞清楚情況前,我們不能隨便出手。”仁傑薩尊活佛勸罷女活佛,又對祝童施禮道:“得罪了,是我們不好,不該不問青紅皂白亂出手。”

  “沒什麼,活佛請坐。”祝童客氣的請仁傑薩尊坐下,轉頭看大師兄;祝槐修煉的蓬麻功比祝童扎實,這一下,看來沒吃虧。

  剛才的笛聲,在收攝住曲桑卓姆心神的同時,也把吹笛人祝童陷進去;仁傑薩尊的金鈴鳴響的瞬間,女活佛已經醒轉,祝童卻開始混亂了。不是祝槐出手,祝童也許已然受傷。

  曲桑卓姆伴著仁傑薩尊坐下,以輕蔑的眼神看著祝槐與凡星:“你們壞規矩,不是你們,他已經敗了。”

  凡星站出來,輕聲問:“請問兩位活佛,什麼是勝,何為敗?”

  “天上的雄鷹不會與地上的草雞有一樣的理想。”女活佛輕蔑的說。

  “佛講眾生平等,雄鷹也好,草雞也罷,有什麼不同?”凡星絲毫不看別人的臉色,在這大殿上,他的身份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道士本頑石,先師飛升後才明白一個道理。請問兩位雪域高原來的朋友,眼前這條大江,源頭處是什麼?”

  “一滴水。”仁傑薩尊默然片刻,與凡星看在一處。尺半竹刀上,正凝結著一滴晶瑩的水珠。

  凡星點頭道:“確實是一滴水,這滴水翻山越嶺縱橫千裡來到此處為什麼會變成一條大江?”

  “一滴水變不成一條大江,億萬滴水彙集後,才變成大江。”這次,是女活佛在說。

  “不錯,億萬滴水變成大江,在這大江裡,每一滴水又分別嗎?”

  “每一滴水沒有分別,只是,江裡不止有水,還有泥沙與污垢。我佛慈悲,正是要消除世間污垢,還原清澈。”

  “可是為什麼,大江流歸大海,就變甘醇為苦澀。佛法無邊,怎不淨化無邊海洋?”凡星又彈尺半竹刀,那滴水珠忽地不見了。

  “佛法慈悲,一滴水與一粒沙是沒有區別的。”仁傑薩尊又出面了,女活佛已經張口無言了。

  遠遠的傳來一個聲音:“生來一滴水,染世間雜質;修佛,本是為了純潔自身,回歸源頭純淨。兩位活佛,身入紅塵心染雜塵,不好不好,來來來,兩位與我鬥一場。”

  弘法寺的大殿內憑空閃出一條高大健壯的漢子,衣衫樸素,面帶無畏微笑,指著兩位活佛:“你們可以一起上。”

  祝童長出一口氣,祝飛終於趕到了。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0-16 17:47
鳳凰面具 第十卷、霧裡看花 十一、活佛對活佛(下) 蘑菇

      五彩陽光灑滿索翁達雙肩,他立在大殿正中豪邁威武,就如一尊護法天神。只是這個天神護的是祝門的法,非佛門之法。

  CK表的指針剛指向八點,祝童奇怪,索翁達是如何趕到的呢?

  仁傑薩尊與曲桑卓姆站起來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神中的驚悸。這個人出現如此突兀,以至於他們都沒有感覺他是從什麼地方進入大殿的。

  羽玄真人還不知道索翁達活佛已經是祝童的弟子,第一眼沒認出這個穿便服的漢子正是江湖頂尖高手索翁達活佛。看到他手捏的摩羅獄印,才認出這個口氣極大的祝門弟子,乃是在梵淨山蘑菇岩上照過一面的索翁達活佛;不禁心裡發虛,退到凡星身後。

  “祝飛,我對你說的話難道你都忘記了?”祝童喝一聲,索翁達回頭看一眼年輕的師父,臉上泛出微笑;“師父,他們是……”

  “你現在是祝門弟子,不是布天寺活佛,懂了嗎?”祝童依舊嚴厲的堅持,索翁達點點頭:“知道了。”

  摩羅獄印收起,索翁達一步跨到仁傑薩尊面前,雙掌分為左右,攜帶厚重樸實的勁氣擊向兩位活佛。

  祝槐和祝雲都驚異的看著索翁達,對小師弟的見識、眼光再佩服一層。

  索翁達一上來,要與兩位活佛比拼的是玄功,祝童要求索翁達與他們拼本身修為。

  只因他知道,兩位藏南活佛無論如何高明,無論是否雙修,無論有沒有雙擊之術;比拼真實功夫,他們加在一起也不會是索翁達的對手。玄功那樣的東西太虛無,精神層次的比拼變數也多,祝童是怕出意外。在南華山,以他淺薄的修為也曾有機會戰勝活佛。

  只見,大殿裡掌印翻飛,索翁達左手虛畫一個“氣”字,右手也虛畫一個“氣”字;如兩股漩渦激蕩翻卷向兩個對手,兩位活佛不敢硬接雙雙退避。

  但是,祝門的術字由江湖第一高手使出來真真玄妙無比;索翁達把“氣”字的最後一筆劃出,兩位活佛已經被他圈進去了。

  連羽玄真人與汽笛都被這場爭鬥驚住了,索翁達來來回回只用一個“氣”字,使得變化多端勁力縱橫;每一個筆劃都連綿不斷。他們以為,這才是祝門的真功夫。不禁想:如果自己是兩位活佛,該如何應對?

  雪狂僧與空幻更是大為驚奇,索翁達的功夫他們見識過,此時索翁達用的“氣”字沒有以往的霸道剛猛,有的是濃濃的書卷氣;這個奇怪的感覺,兩位活佛感受最深。

  一向以來,佛門的功夫講求精神修煉,每個修煉者都有自己冥想的世界,那是他們的基礎。索翁達的“氣”字瞬間衝破了他們謹守嚴防的世界,玄之又玄的精神世界消彌,把這場活佛間的爭鬥變成最低級的拳腳比拼。

  連祝槐和祝雲都看的大為驚訝,特別是祝雲,最近他沒少向師叔祝黃請教。卻沒想到這個“氣”字在索翁達使來,竟能達到如此光輝奪目境界。

  結果不問可知,布天寺在康藏地區,索翁達以往修煉的幻身七印本來就融合有漢地江湖上的橫練法門;兩位來自藏南的活佛年紀尚輕,如何能抵擋索翁達的祝門術字?不過十幾招過去,索翁達已牢牢把握住局面。

  祝童出面了,他不想太過威風,祝門也不需要太多威風。

  “祝飛,且住手,來的都是客人;咱們祝門一向守禮,尊重每位江湖上的朋友。只要別人不對咱們起歪心,還是友誼第一的好。”

  索翁達“諾”一聲,跳出圈外,整頓衣衫立在祝童身邊。

  “祝飛,見過兩位師伯;這位是大師伯祝槐,這位是二師伯祝雲。兩位師兄,小徒祝飛,今後多多照顧。”祝童不理會滿大殿驚異的目光,拉著索翁達介紹給兩位師兄。

  祝槐接受索翁達的拜見禮,還恭謹的還禮,祝雲臉上的笑容花一樣燦爛;祝門有如此高手,今後誰還敢找他逍雲莊主的麻煩?

  兩位活佛尷尬的站在殿中,祝童介紹完,帶著索翁達走過去;殷勤的勸他們到上席坐下。以祝童的眼光,早看出兩位活佛是被騙來當槍使的,小騙子不想招惹太多的麻煩,順水推舟做好人太簡單了,那是祝門的基本功。

  弘法寺大殿內的酒席,早只剩下殘羹冷炙,但是上席還是上席;祝山過來撤下酒菜擺上茶水,在這一桌就坐的人也換了。

  索翁達與來自藏地的兩位活佛是有座位的,羽玄真人算一個,汽笛資格夠老,也坐在了上席;空幻大師與雪狂僧就沒那麼幸運,被祝槐客氣的請到次席。

  江小魚笑著對祝雲說:“祝掌門是在公然落金佛面子啊。”

  “江公子怎麼能這麼想?上席坐的都是一派掌門,為的是迎接遠來的客人。江湖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的事了,不能失卻禮數。”江小魚的聲音頗大,有挑撥的意思,祝雲的聲音也不小,這番解釋至少在表面上是合理的。

  誰敢說索翁達沒資格坐上席?

  羽玄真人仔細的打量著索翁達,輕撫腮下胡須:“祝……師兄,祝門有了你,真是門楣神氣。小道相信,在祝掌門手裡,祝門一定能笑傲江湖。”

  “笑傲江湖?”索翁達不置可否微笑道:“祝飛這幾天才想明白,以往的作為失於公允。修行修行,修的是自己的身心,本是自私的事情;誰能真的度的了他人?竹道士想的比我明白,所以他才能先走一步。”

  竹道士飛升時索翁達在場,當然對所謂的羽玄真人不太在意,這兩句話雖然是檢討自己,暗含的意思只有羽玄真人與祝童明白。

  無論佛教或者道教,宣講的佛法教義有積極的一面,更多的卻是故弄玄虛。特別是佛法修行者,自身觀想的世界果然十分美好,但是那都是極度虛幻的東西,達到所謂自我的精神世界與外在物質世界平衡境界的修行者,與竹道士一樣,根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也帶不走任何信徒。

  索翁達正是想明白了這些,才脫下袈裟投身祝門,想另辟蹊徑尋找解脫的辦法。

  仁傑薩尊心地淳樸,好奇的問道:“小僧請教這位前修,您這個……”他在眼前虛畫一個“氣”字,才接著道:“到底是什麼?”

  說到底,兩位來自藏地的活佛還不知道擊敗他們的,一威名遠揚的索翁達活佛。

  “是啊,我看您的功夫裡,有我們密修的功夫;您也修煉過密術?”女活佛曲桑卓姆瞪著圓圓的大眼睛,凝視索翁達。

  索翁達手捏摩羅獄印,喝一聲:“唵、嘛、呢、叭、咪、哞!”

  渾厚的六字真言聲震大殿,索翁達手印變換,從雪坑轉到火海轉,最後到靈轉,都是一閃而收。

  “這個字,是真言,也不是真言,是手印也不是手印。明白了?”

  “明白了。”女活佛曲桑卓姆首先起身,整衣下拜;仁傑薩尊閉目想了片刻,才低念一聲:“真言六轉,請問活佛,最後一轉是什麼?”

  雖然只是瞬間,但是索翁達已經開放了自己的世界,引領著他們從摩羅獄印內感受到神奇的境界;也了然於胸,眼前坐著的這個,是位比他們高明的活佛。

  對於剛才的較量,曲桑卓姆還有些不服氣。她與仁傑薩尊修煉有神妙的合擊術,還以為真正發揮出來不見得會落在下風。此刻才知道,人家也沒拿出真正的功夫。

  “我就是要尋找那最後的一轉,才脫下袈裟。”索翁達散去摩羅獄印;“佛講慈悲,其實大有深意;對人慈悲與對己慈悲,乃至對萬物慈悲,其中莫有分別,也大有分別。己身不淨,如何淨得他人?自渡無舟,以何去度眾生?佛祖謙遜仁慈與世無爭,只因他知道修行修行,說到底修行的是自身。信徒供奉是對修行者的恩賜,修行者不是老師,沒資格坐享信徒的供奉,更不能高高在上故作神聖姿態。真正能度化眾生的不是修行者也不是佛祖,是修道人內心的感恩。明白了這一點,才能求得內心的安祥,也才有希望踏出那最後的一步。”

  “謝前輩指點。”仁傑薩尊這才一恭到地,站起身來,整個人更加從容,面對祝童道:“祝掌門,我能看看您那對神針嗎?”

  祝童無可拒絕,仁傑薩尊淳樸真誠,清澈的眼睛裡包含希冀。

  龍鳳星毫安靜的躺在仁傑薩尊手裡,他專注著這對黑針,凝視著針上的雙珠,眼睛裡慢慢溢出兩滴晶瑩的淚珠。合什對天三拜:“謝祝掌門仁慈,我們以前太痴了,此次出來是貪心太甚。告辭,回去後,當面壁三年。仁傑薩尊闖不過這道關,永不見天日。”

  說罷,仁傑薩尊將龍鳳星毫還給祝童,邁步離開大殿;門外跪伏的弟子忙上前去迎接,隨著活佛離開。

  “一路走好。”索翁達贊許的送年輕的活佛離開,只有他知道,龍鳳星毫的刺激和誘惑有多麼巨大;仁傑薩尊能當機立斷轉身即走,未來的修為不可限量。

  女活佛曲桑卓姆沒有跟著離開,她遲疑的面對索翁達:“活佛,我能隨在您的身邊嗎?”

  “不能。”索翁達面無表情的指著西方;“從哪裡來,回哪裡去。我如今是祝門弟子,沒資格收徒弟;師父不允許。雪域高原有純淨的藍天白雲,何苦到這紛擾亂世中打轉?”

  “前輩不也在入世修行?”曲桑卓姆不理會索翁達的勸言,轉向祝童:“祝掌門,請問,誰是前輩的師尊?”

  “我就是。”祝童點著自己的鼻子,笑嘻嘻的道:“祝飛是我的大弟子。”

  “您?”曲桑卓姆上下打量一番祝童,笑道:“您比前輩厲害嗎?”

  “你看呢?”祝童挺挺胸。

  曲桑卓姆的玄功是三個活佛裡最弱的一個,論起密修功夫比漸漸遠去的仁傑薩尊還要高明;只是由於藏區女活佛少,傳承的地位不高,才不被重視。祝童在她看來,是很普通的一個人,怎麼有資格做索翁達的師尊?

  “我看不出,要試過才知道。”女活佛話音未落,靈巧的手指已經點向祝童的胸口。

  “不可。”索翁達站在祝童身後三步,知道女活佛的厲害,正要搶先出手,曲桑卓姆已經住手了;“怎麼?難道中原武林的規矩是,誰的嘴皮子厲害誰就是掌門?”

  大殿裡響起一陣哄笑,如果把這場爭鬥上升到如此高度,確是不好回避。曲桑卓姆好厲害的心計。

  祝童只好硬著頭皮叫住索翁達:“勿動,我也想看看,她憑什麼這麼狂。”

  索翁達還有些不安,忽然想起,自己這個小師父的功夫很怪,特別是胸口,那裡是最奇怪的地方。在傳授蓬麻功的時候,索翁達曾經暗運密修探測過。祝童體內的蝶神也瞞不過他的探測,胸口的部分,當真是浩瀚飄渺,試探不出深淺。

  還有他那份靈變,竹道士推崇的人,應該能過的了這道坎。

  果然,曲桑卓姆點中祝童胸口後,低吟一聲捧著手指躍起在半空中,惱怒的喝道:“再接這一招。”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0-21 20:29
鳳凰面具 第十卷、霧裡看花 十二、一滴水(上) 蘑菇

  比試輕功,祝童也許比索翁達還要高明。

  曲桑卓姆躍起的同時,祝童也跟著躍起,挺胸對著女活佛:“好啊,不怕死的再來。”

  “噗!噗!”兩聲,曲桑卓姆手指如輪,兩次彈中祝童的胸口,兩次痛的低聲呻吟。

  “你不是為了這個來的嗎?”祝童揮舞龍鳳星毫,劃兩個“鬼”字夾擊曲桑卓姆。

  鬼氣森森,當者痴迷,曲桑卓姆曼妙的身體在空中頓一下,只有她能感受到這兩招大不簡單。

  龍星毫冰冷刺骨,鳳星毫溫暖如春;這個年輕人在干什麼?她剛被冰冷的勁氣凍得滯一下,緊接著著就被另一股暖流化解開了。

  祝童也感覺到自己錯了,如果只用龍星毫也許已經……只是,一品金佛肯花大價錢請來的高手,都是有真本事的。

  曲桑卓姆雖然貌美如花,修煉的卻是屬於密宗苦修派秘術,曾經在墳地、山谷、雪山等艱苦環境下苦修。她既然看出其中的奧妙,就不會再給對手機會;運轉玄功展開反擊。

  金色轉經筒再次發出動人的聲響,紅珠搖擺,女活佛隨著柔軟如蛇,滿大殿的江湖高手都感覺到如水的誘惑。她是否只是在幻想中才能見到的妖姬般的仙子?只有在夢幻中,才能尋到如此的靈媚與純美?

  龍鳳星毫再也刺不進曲桑卓姆身邊半尺之內,反倒是女活佛的手指不斷點向祝童周身。

  總算曲桑卓姆對祝童十分小心,右手的三根手指因為點中祝童胸口,現在還是酸麻麻的派不上用場,雙方這才保持一個膠著的局面。

  小騙子心下後悔:威風耍不好,就成丟人了。

  他看索翁達勝的輕松,本以為女活佛功夫一般只玄功厲害,就想借助曲桑卓姆樹立一下自己高手的形像。沒成想,曲桑卓姆面對索翁達這樣的超級高手,十成功夫只能發揮出三成,面對他這個小騙子,就成了一個真正的高手了。

  怎麼辦?剛才已經說了不讓索翁達幫忙,現在再叫師兄弟來幫忙,似乎也不合適。

  索翁達一直在回味祝童那兩個“鬼”字,對身邊的較量恍若未覺,對於他來說,勝負其實沒什麼區別。

  祝童圍著曲桑卓姆翩翩旋轉,一邊謹守心神不被轉經筒的樂聲迷惑,不被她的嬌艷嫵媚吸引;一邊四下觀察想辦法脫困。空幻大師臉上已經露出微笑了,與江小魚竊竊私語著,似乎在說著曲桑卓姆的厲害。

  雪狂僧滿眼狂熱的光芒,奇怪,他身上的蠱蟲哪裡去了?

  剛想到這裡,祝童感覺身形散亂,似乎有摔倒的危險;忙安心內查。

  這下,小騙子才真的害怕了。

  但是,蝶神是最愛美的精靈,女活佛誘惑不了祝童,卻能誘惑那個小精靈。蝶神隨著她起舞,隨著轉經筒的樂聲起舞,已有失去控制的跡像。

  如何是好?祝童知道,自己的大半本事還來自這個小精靈,曲桑卓姆轉經筒發出樂聲,原來有克制、收服蝶神的功效;如果……

  小騙子正在胡思亂想,轉經筒忽然倒轉幾圈,蝶神竟然也跟著顛倒翅膀,祝童當然不由自主的要跌到;曲桑卓姆卻搖晃一下,妖嬈的酥胸撞上祝童手裡的鳳星毫。

  “哦……”她呻吟著收回轉經筒,停下瀟灑的腳步。“祝掌門的功夫果然高明,曲桑卓姆甘願拜進祝門,請掌門慈悲。”

  蝶神瘋狂的旋轉著,祝童被鬧得頭昏腦脹,連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勉強立著,手剛按住那一團柔軟,曲桑卓姆已拜在腳下。她沒有仁傑薩尊的靈覺,不知道自己戰勝的是祝童印堂穴內的蝶神,拜是拜了,心裡對這個淺薄的掌門是一點尊敬也沒有,也沒想到他已經站也站不穩了;胸前被輕薄,還以為被吃豆腐,當下低聲道:“掌門,請自重。”

  “自重,嗯。”祝童裝糊塗,自重誰不想,可他如今渾身上下都是軟綿綿的,重的了嗎?

  一滴水突兀印在祝童眉心,送幾點清涼進印堂穴,蝶神清醒過來,小騙子才沒有當場出醜。

  索翁達終於看一眼女活佛,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扭頭注視著大殿的一角,凡星正凝神擦拭著尺半竹刀。

  這一來,弘法寺大殿內轟然大亂,即使鎮定如羽玄真人也站起來;更不用說請曲桑卓姆來的一品金佛高手們了。

  等祝童終於控制住自己的身體,要開口說話時,拜師儀式已然完成。他也不用說什麼了,祝童被曲桑卓姆拉回上席坐下,左邊是索翁達右邊是女活佛曲桑卓姆。

  外人看來,是祝童以鳳星毫刺中女活佛,勝了這一場爭鬥。

  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曲桑卓姆是故意的,祝童知道,索翁達也知道。只是女活佛三拜後,收起轉經筒卻沒理會祝童,似乎想看他如何應付。

  因為那滴水,蝶神才從迷亂中清醒。

  “師父,請問師兄叫什麼?”曲桑卓姆叫祝童師父,眼睛卻看向索翁達,很多人都能看出來,女活佛拜進祝門,為的是追隨索翁達活佛,祝童當然也明白。

  “他叫祝飛。”

  “那,我今後叫什麼呢?”

  “你……就叫祝緣好了、”祝童隨意應酬一句,無奈的與大師兄、二師兄對視一眼。

  老騙子要是知道祝門竟然收下兩個如此難纏的弟子,會不會收回鳳凰面具呢?祝童希望如此。

  “恭喜祝掌門,又收下一個好弟子。”羽玄真人舉茶祝賀。

  “謝羽玄道宗。”祝童打腫臉充胖子,也要與羽玄共飲。

  難怪羽玄真人高興,如今無論怎麼看,祝門似乎都比金佛更有佛家氣像,掌門身邊的兩個活佛可是貨真價實的啊。

  汽笛也舉起茶杯:“可喜可賀,祝門今後一定能名揚江湖。”

  “是啊,祝掌門,請。”江小魚在次席也向祝童舉茶道賀。

  “有您做祝門掌門,相信用不了多久,祝門就會成為江湖第一大派。”

  真惡毒啊,說話人在暗示,如果任憑祝門一派坐大,勢必會傷及在座各派的利益。感受最深的,應該是二品道宗的掌教羽玄真人。

  至少在幾年內,道宗與金佛都找不到誰能對抗索翁達活佛。

  “這位道兄,請問這一滴水當何解?”索翁達又站起來走向大殿右側,請問的對像,卻是一直躲在角落裡的凡星;他的指尖,晶瑩著一滴水珠兒。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索翁達自有氣勢,雖然是祝門弟子,大家對小騙子這個掌門倒是不怎麼看重。

  “每人生來都有靈覺一滴水,生來如甘泉般清澈。只是被紅塵蒙蔽污染,所以才有諸般罪孽,如此而已。”凡星與祝童對視一眼,施施然站起來;“修道之人,能尋到這滴甘泉。保有它呵護它,也許就能達到大道;這是先師留給凡星的。祝兄,此番事情已了;凡星要踏遍山水,尋找提煉那滴甘露了。”

  祝童站起來送凡星,羽玄真人與道宗五長老也恭謹的隨著,索翁達立在殿門處,低頭思索著凡星說的那滴水。

  由於竹道士,想來凡星在道宗的地位已經超然;他只對道宗五長老淡淡打個稽手,再不與旁人說話,卻對羽玄真人道:“都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師父說,真能做到的有幾人?特別是佛道兩派,受盡百姓供奉,回報天下百姓的是什麼?道宗,這是師父留給您的話。”話音消,幾個起躍已消失在眾人視野之外。

  “十年之後,又是個竹道士。”索翁達望著凡星消失的方向嘆息一聲。

  “竹道士是誰?”女活佛好奇的問。

  索翁達看著遠處低聲道:“他的師父,已然找到自己的甘露。他如此年輕就有如此見識,未來成就當不在竹道士之下。只是要達到竹道士的境界,還需要更多的磨礪。他,什麼時候才能丟下尺半竹刀呢?”

  羽玄真人正在思索凡星的話,聽索翁達如此評價凡星面露喜色;空幻大師卻嚇一跳。祝童暗自點頭,凡星早已看透生死,機緣巧合下又繼承了竹道士的衣缽並那把尺半竹刀,現在就很有點竹道士的影子了。只是,索翁達如此說是什麼意思?

  祝童剛習慣有高手撐腰的威風,生怕這個時候索翁達隨凡星而去,呵呵笑著道:“每人機緣不同,凡星雖然年輕,卻經歷過世間生死情緣磨礪,是受過苦的。”

  女活佛祝緣低聲念出一串藏語,索翁達微笑著說:“不可如此說師父。”

  小騙子知道肯定不是好話,裝糊塗故作大度的一笑而過。勝負對於他來說,此刻與索翁達也差不多,只要結果是好的就行。

  “大家繼續用酒,不醉不歸,高興啊,真高興。”祝山又從山下搬來幾箱酒,被祝童帶著分發下去。

  大殿內恢復熱鬧,只是眾人的話卻少了很多;凡星,就如竹道士留下的一滴水,輕輕滲透進江湖的血脈內。就連江小魚也是一幅若有所思的樣子。

  那邊,羽玄與道宗五長老討論如何整理出一門道宗山水功法。

  “空寂來了。”祝雲低聲提醒祝童。

  “阿彌陀佛。”

  這句話是從弘法寺山門外傳來的,祝童循聲望去,正看到一品金佛主持空寂大師,並空木大師並肩出現在殿門外;他們身後無言、無情、無處、無聊、無為是祝童認識的,算上無虛和尚出去雲游未歸,一品金佛的高手們,這次算是到齊了。

  弘法寺的大殿內,明顯容不下如此多的高手;祝童與祝槐迎出去:“空寂大師,空木大師,久仰久仰。”

  “說久仰的,應該是老衲。”空寂被祝童引進大殿,客氣的與各位江湖同道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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