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玄幻] 鳳凰面具 作者:蘑菇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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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orgewan 2007-6-24 15:19:1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77 527857
jiwtc 發表於 2011-2-13 06:18
第三十三卷、龍蛇演戈 十二、古堡血案(上)
       
  槍聲不僅震動了「卡佳斯爾」古堡,也傳到了十公里外的天輪寺。

  江小魚站在紅殿前,若有所思地看向「卡佳斯爾」方向,心裡卻相當不安。

  從第一聲槍響,到後來的三聲槍響,間隔的時間雖然很短,但江小魚敏感地意識到「神鉤王寒」師徒出事了!

  五分鐘分鐘之前,天輪寺收到了車隊發來的求救電話,說是遭遇車禍,有人受傷;藥王殿裡正在做接待傷員的裝備。

  天輪寺藥王殿主事格爾加多喇嘛是江小魚的老朋友了,如今就站在他面前。

  江小魚在江家最信任的人是煙子的話,在這片戈壁灘上,格爾加多喇嘛就是江小魚可以托付一切的朋友。

  那還是江小魚初次踏足這片混亂之地的時候,為了闖出名頭,江小魚第一個瞄準的對象就是毒狼阿西當時的大哥,此地最厲害的一個黑道老大。

  那次,江小魚雖然成功地幹掉了對方,自己也受了重傷。

  格爾加多喇嘛當時是天輪寺藥王殿的一個負責採藥的學徒僧,外出採藥的時候碰巧遇到了因失血過多而陷入昏迷的江小魚。

  格爾加多救了江小魚的命,並把他帶回天輪寺自己的僧舍內仔細調養。

  一個月後,江小魚傷癒,悄悄走了。

  就是在這一個月中,能言善道的江小魚與沉默寡言的格爾加多逐漸熟悉,並成為一雙奇怪的朋友。

  在別人面前,江小魚把自己藏得很深,卻對格爾加多無話不談。後來他知道了,格爾加多到天輪寺出家並非自願,他是為了報仇,仇人就是他的師父,當時的天輪寺藥王殿主事喇嘛。

  紅戈壁上一直有一個很令人瞠目的習俗,每年的三月和八月,有些天輪寺的大喇嘛們、尤其是那些密修喇嘛會外出遊蕩,他們遇到遊牧的牧民就會當然的住進牧民的家裡,晚上就會要求牧民家裡的女人陪宿。

  這似乎是他們的特權,在很長的時間裡,沒有那家牧民想到過他們有權利拒絕這樣荒唐的要求。

  這種習俗不知延續了多少年,但新中國的成立、新政府草原上開始普及義務教育,以及天輪寺因為窩藏馬匪接連受到兩次大的打擊,自然而然就沒有那個喇嘛敢如此猖狂了。

  可是,隨著國家民族政策的改變,天輪寺逐漸恢復了元氣,一些奇怪的東西如沉渣泛起般,又悄然出現了。

  格爾加多十七歲的妹妹在某個清晨放牧時被外出採藥的藥王殿主事看到,當天晚上就被……

  再之後,江小魚收服毒狼阿西,一口吞下前任的地盤,成為本地的又一位老大。

  半年之後,天輪寺藥王殿主事喇嘛在某次外出採藥時,忽然暴病而亡,格爾加多喇嘛順利成為他的繼任者。

  值得一提的是,那個時候,江小魚已經是天輪寺的大施主了;寺內上上下下,從活佛到知客僧都很喜歡這個出手闊綽的年輕人。

  格爾加多喇嘛皮膚黝黑,身材瘦小,有一雙多疑的小眼睛,灰白的山羊鬍,但眉毛和頭髮都是黑的。

  很少有人知道,這個看起來其貌不揚的人掌握著天輪寺最隱秘的秘藥綠度母的配方。

  事實上,格爾加多喇嘛是個色盲,在他眼裡沒有紅與綠,只有黑、灰、白。

  說起來,江小魚之所以能從北美販毒集團那裡騙到五億美金,不只是因為他當時掌握著一條毒品通道,還因為他送給對方的一種綠色粉末:綠度母的變形版本。

   江小魚對他們說,這是一種新型精神刺激類藥物,原材料極其便宜,只是提煉加工比較困難,需要大筆投資。

  對方在對這種綠色粉末進行了詳細檢驗後,派人來實地考察。

  格爾加多喇嘛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表演了一場乾坤大挪移的好戲,愣是從隨處可見的牧草紫苜蓿中,提取出了一種能「令人興奮」的綠色粉末。

  他們帶了一些紫苜蓿回去交給一個很有名的實驗室進行研究,結果讓江小魚很意外;也許是生長在紅戈壁周圍的原因,紫苜蓿裡確實有那種「令人興奮」的東西存在,只是含量極其微小,很難萃取出來。

  後來的事情就簡單了,對方要求收購格爾加多喇嘛的提煉技術,以及所使用的輔助藥物與添加劑的詳細資料。

  在江小魚的操作下,歷時兩年,騙局成功,五億美金到手。作為抵押品被江小魚送去的一批毒品,被證明大部分都是麵粉。

  天輪寺是一座品質極佳的寶藏,所以江小魚才處心積慮地要得到天輪寺。馬家傑今天的行動證明,馬家已經撕破了雙方那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默契,要來壞江小魚的好事。

  「呯!呯……」又是幾聲槍響傳來,江小魚閉上眼睛默默數著槍響的次數及間隔的時間,雙手握得緊緊地。

  漫長的一分鐘過去了,再沒有槍聲響起,江小魚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了,狠狠地搖搖頭。

  「怎麼辦?」格爾加多喇嘛低聲問。

  「等等看吧,那裡還有個神醫,『神醫李想』」。」江小魚睜開眼,對格爾加多喇嘛笑笑:「告訴你的人,什麼也不要做,一切等那位『神醫李想』到了後再說。只有一點,如果王老沒有死的話,你就把他度化了吧。」

  格爾加多喇嘛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靜靜地轉過身子,向著藥王殿方向靜靜地走了。

  這是格爾加多喇嘛獨有的表達方式,他沒有念佛,就是答應了。

  江小魚長長地出了口氣,既然槍已經響了,「神鉤王寒」師徒三個肯定出事了。他很瞭解他們,「神鉤王寒」不會看著自己的愛徒王天王地出事而置身事外,而王天王地兄弟也不會眼看著師父出事忍著不出手,一定是一場兩敗俱傷的景象。

  之前的四聲槍響只是個序曲,傳遞的信息很含糊,而剛才傳來的幾聲槍響表明,有槍的一方取得了最後勝利。

  「神鉤王寒」師徒的死活現在都不重要了,血案既然已經發生了,後悔是沒有用的。他必須考慮接下來會怎麼發展,如何讓事情變得對自己更有利,而不是更慘烈血腥。

  甘露源泉距離「卡佳斯爾」古堡還要近一些,祝童同樣聽到了槍聲。

  他正與在別墅的客廳裡竇處長交談,聽到槍聲,兩人都楞了一下。

  「也許是偷獵……」竇處長不自然地笑笑,說。作為主人,她必須說點什麼。

  樓上還有一位來自美國的參議員,好在,他喝醉了。

  紅戈壁與內地不同,對槍支的控制不是很嚴格。草原上有狼群,戈壁攤上有更凶殘的馬熊和偷獵者,政府默許牧民家裡有防身用的獵槍。

  還有些有錢人也有獵槍,他們喜歡帶著朋友開著車去追捕羚羊和野駱駝,對於這些人,職能部門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也許吧。」祝童點點頭,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心裡卻翻騰開了。

  他第一感覺是自己被江小魚利用了,也許不該與江小魚討論「幾匹駱駝」的問題,如果說之前這件事與自己無關的話,現在就有了幾分扯不清的干係。

  兩人之前討論的話題再也銜接不上了,竇處長輕聲說聲對不起,小跑著回房間打電話。

  祝童又坐了片刻,拿出手機,撥通了張偉的電話。

  西蕾亞小姐鬢髮散亂地出現在客廳裡二樓的扶梯上,祝童對她做個手勢,西蕾亞紅著臉吐吐舌頭,又縮回去了。

  「卡佳斯爾」古堡周圍的情況與江小魚猜測的差不多。

  王天被槍擊倒後,有那麼幾分鐘的時間,「神鉤王寒」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倒不是他不關心王天的死活,而是因為王天倒地的位置在他隱身處的後方,因為視線的問題,根本看不到後面發生了什麼。

  「神鉤王寒」距離馬家傑還近一些,聽到了他與勒金沙尼喇嘛的對話。

  如果是一年前,面對弟子被人射殺的情況「神鉤王寒」會毫不猶豫的暴起,將馬家傑擊殺。可這一年來他先後經歷了汽笛墜崖、四品紅火被江湖道驅逐,一顆江湖心早已疲憊不堪。他現在最想做的是盡早結束這最後的任務,回到上海安享晚年。

  他心裡還存有一絲幻想:也許,王天並沒有死,只是受傷了。

  也正是由於「神鉤王寒」的猶豫,馬家傑才躲過一劫。

  王天當時確實還沒有死,三顆子彈擊中了他的後背,其中一顆穿透了他的心臟。

  王地與王天是雙胞胎兄弟,兩人之間有奇妙的精神感應,他第一時間知道王天中槍了,接著就意識到王天不行了。

  王地第一反應就是跳起來去看哥哥,可他身上還壓著幾塊紅礫石,加之在那裡趴了一段不斷的時間,心神不安,只用出了三成力氣。

  這點氣力,剛剛把他身上的石塊蹦開,人卻沒能跳起來。

  不過對於兩位緊張的警官來說,這點動靜已經足以引起他們的警覺了。

  王地第二次用力跳起來,他並沒有卻復仇,而是想哥哥王天倒下的地方撲去。

  也就是這個時候,馬家傑手裡的槍又響了。

  「神鉤王寒「再也忍不住了,眼看著兩個弟子在自己眼前被人槍殺,如果什麼也不做,活著與死了就沒什麼分別了。

  他不向王地那麼魯莽,先是輕輕挪動身體抽出壓在身體下的黑杖,然後蓄積力量,等馬家傑再次得意地哈哈大笑時才突然暴起。

  「神鉤王寒」與馬家傑的距離大約有八米,正常情況下這是他的勾刀一擊必殺的距離。

  可他沒有計算那兩位警官,一代江湖名宿的命運就此定格在這八米的距離上。

  勾刀準確地射向馬家傑的咽喉,同時,槍響了。

  「神鉤王寒」在空中被擊中,身體橫移了一米多。

  他重重地摔到紅礫石上時,勾刀距離馬家傑的咽喉不過區區半寸。

  「神鉤王寒」掙扎著站起來,伸出手指著馬家傑,喃喃道:「你……」
jiwtc 發表於 2011-2-13 06:19
第三十三卷、龍蛇演戈 十二、古堡血案(下)

  竇處長身邊明面上有兩位助手,一個翻譯。

  雷曼參議員一行八人,配備了三小一大四輛公務用車,所以還有三位司機。

  還有就是兩位負責安保的省廳便衣警官,他們的名義上的身份是副駕駛。

  槍聲傳來,兩位便衣警官很快就出現在別墅大廳裡。

  祝童從他們的眼神裡看出,自己已經是個不受歡迎的客人,拿起眼鏡戴上又坐了片刻,等藍湛江下來才一起離開。

  何仙姑站在迴廊裡,看到他們遠遠地點點頭,轉身向另一棟別墅走去。

  祝童連忙跟上去,藍湛江遲疑了一下,祝童回頭笑道:「來吧。藍兄已經回來了,該和大家見個面。」

  「多謝祝師兄提攜。」藍湛江追上幾步,感激地說。

  「何必客氣。」祝童不在意地笑道。

  實際上,藍湛江還不算正式回歸江湖道。

  理論上,東海投資總裁的位置並不是祝童一個所能決定的。作為江湖酒會召集人,他與別的江湖元老一樣都只有提名權,被提名人還需得到江湖理事會的批准。

  但是理論與實際往往有或大或小的差距。

  東海投資一直牢牢地掌握在祝童手裡,江湖理事會對東海投資的運作根本就插不上手。

  對於這種情況,江湖理事會當成「特殊時期的無奈之舉」。東海投資是祝門祝紅前輩一手打下的基礎,由不屬於八品江湖的逍遙谷曲老億悉心經營多年,人家也有自己的董事會。

  想要對東海投資指手畫腳,首先要掌握住東海投資董事會,想要掌握東海投資的董事會,必須先能進入董事會。

  每個董事的位置都不是白來的,背後必須有足夠的資產做支撐。

  現在的東海投資只有七品祝門與三品藍石兩位大股東,祝童是東海投資董事長,七品祝門的長老祝藍與三品藍石的主持人藍右江是東海投資的副董事長。

  藍右江已經決定追隨鷹佛去尋求生命的真諦了,于藍接任三品藍石的主事人,當然也就接替了他在東海投資裡位置。

  在這種情況下,誰出任東海投資的總裁,祝童只要提出建議,江湖理事會只能認可。

  一年來,祝童借口資產評估,延緩了一品金佛與二品道宗注入資產的要求。這也沒沒辦法的事,不是祝童有私心,完全是羽玄真人要將道宗旗下的道德堂注入東海投資,且開價太高。

  為了東海投資原有股東的利益與祝門的利益,祝童才不得不指示于藍,把道德堂與一品金佛的金蓮花投資兩項資產併入案一起延後。

  可是拖延是有限度的,藍宇此次已經表達出了足夠的誠意,那些棘手的歷史遺留問題有望在三天內得到解決;今後的東海投資,就不是祝童一個人所能掌控的了。

  藍湛江如果作為東海投資總裁參與其中,對今後當然有莫大的好處。

  何仙姑帶著他們走進了另一棟別墅,裡面只有三個人:道宗八仙藍采和、漢水尹家尹石風。

  藍采和身材瘦小,他是道宗八仙裡最擅長隱匿行蹤的一個。

  天輪寺的事結束後,藍采和與何仙姑沒有來甘露源泉,而是結伴外出欣賞紅戈壁的壯麗景象。

  尹石風與他們相似,不過他沒有跑那麼遠,而是到牛角嶺上轉悠,想看看天輪寺密修洞。聽到槍聲,尹石風馬上往會趕;經過天輪寺外牆時,隱約聽到了江小魚與一個人的對話。

  「卡佳斯爾」古堡血案發生時,他們就在「卡佳斯爾」內,目睹事情現場發生的了大部分過程,以及「神鉤王寒」最後的時刻。

  「……王前輩是被馬家傑殺死的,一槍打在這裡。」藍采和點點自己的胸口,表情憤怒地說:「王前輩那時已經中槍了,他死不瞑目。他似乎知道我們躲在一邊,最後時刻看著我們這邊大叫一聲:九刀!九刀!把黑杖扔向馬家傑。馬家傑又對著他開了四槍……」

  藍采和與何仙姑互相補充著說完了,房間裡陷入一片沉寂。

  人死為大,無論「神鉤王寒」過去做過什麼,但他終究是江湖道的一帶名宿。

  在曾經的四品紅火內,「神鉤王寒」雖然性格孤僻,只是個不當家的長老,有些時候卻比汽笛更有號召力。他與六品梅苑的梅夜梅長老交好,在江湖道最艱困的時刻,也沒少幫大家的忙。只是因為跟不上時代的步伐,才不得不隨著紅火淪落為江湖棄人。

  可是,「神鉤王寒」在最後喊出的「九刀」,卻是令每個湖中人都要為止驚悚的誓言。

  「九刀」的全稱是江湖九刀,那是一個江湖中人臨死前要求為自己復仇的吶喊。接受「九刀」替他復仇的人須在仇人身上留下九個對穿的刀口,作為回報,他可以得到死者的一切財產,包括妻子兒女與神功秘籍。

  以「神鉤王寒」的身份,他在最後時刻喊出了「九刀」,所有的江湖中人心上就壓上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對祝童更具備一層特別的含義。

  何仙姑說得很清楚,「神鉤王寒」死了,王天死了,王地生死未卜,已經被車隊的兩位警官擊傷並控制住了。

  如今,車隊裡也有兩位傷員,他們已經被送去天輪寺藥王殿接受急救。

  在這個時刻,祝童即使不接受「九刀」的委託替「神鉤王寒」報仇,也不能出手救治與兇手有任何關係的人。

  不救就不救吧,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該頭疼的是江小魚。祝童不想把自己扯進去。暗自做了決定。

  自己的決定好做,可「神鉤王寒」最後畢竟喊出了「九刀」,江湖道必須盡快有個應對的態度。作為江湖酒會召集人,祝童需要提出個初步建議。

  畢竟,「神鉤王寒」的出神入化的勾刀絕技還是很吸引人的,很可能真的有人會去替他報仇,在馬家傑身上捅了九刀。能否找到「神鉤王寒」留下的秘籍、是否有這份秘籍是一回事,如果有……

  「黑杖!」祝童忽然想到了,「神鉤王寒」留下的一切都在那根黑杖裡。

  「黑杖,那根黑杖。」祝童雙手用力握在一起,輕聲道:「我們需要拿到那根黑杖。」

  「為什麼?」尹石風不解地問。

  「你知道『九刀』是什麼意思嗎?」祝童問道。

  尹石風搖搖頭,尹家離開江湖道太久了,很多東西都斷代了。

  藍湛江不能只看著,出面替祝童解釋了「九刀」的含義,又道:「王老孤寂一生,表面上沒有留下什麼可以支付的報酬。可他最後喊出『九刀』,把跟隨他半生黑杖扔向仇人,是在表示:誰殺了馬家傑替他報仇,誰就能得到黑杖。」

  「那裡面有什麼?」尹石風又問。

  「不知道,也許是一份藏寶圖,也許是別的東西。王老混了一輩子江湖,老江湖都不簡單啊。唉……」藍湛江搖搖頭,連聲歎息;又道:「有個人更想得到它。」

  藍湛江沒有說得更詳細,尹石風與房間裡的人都想到。黑杖裡也許不只有「神鉤王寒」的藏寶圖或神功秘籍,更是他混跡江湖一生的歷史見證。裡面也許不會留下損害江湖道的東西,能要挾江小魚的東西卻一定會有。

  現在的天輪寺與江湖道之間的聯繫太直接了,江小魚本就是個隱身人,他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可空雪大師雪狂僧正在天輪寺做活佛呢。

  「仙姑,去請無虛大師來一趟。」祝童對何仙姑道。

  兩分鐘後,無虛大師來了,他的房間就在戈壁別墅的樓上。

  祝童把情況詳細的介紹了一遍,又把各種可能也分析給他聽,完了問道:「大師以為,我們現在該當如何?」

  「阿彌陀佛。」無虛大師眉心一跳,似乎要說什麼,看看祝童臉上的怒色,低聲念了聲佛。

  「這件事先到此為止,只我們六個人知道不要擴散出去。空寂大師、羽玄真人、梅夜梅老先生明天就到了,應該先聽聽他們的意見。」祝童拿定了注意,慢慢地說:「可是在此之前,我們六個人要找機會拿到黑杖。無虛大師,您認為這樣可好?」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祝師兄這樣考慮很周全。貧僧替空雪師叔謝謝祝師兄。」無虛說完,起身恭了一恭。

  祝童沒有躲閃,坦然受之。

  如果不是江湖就會召集人,祝童很樂意置身事外,可現在不行,他必須想辦法維護一品金佛的面子。

  都怪雪狂僧腦子進水了,被江小魚蠱惑要做什麼活佛。祝童如果不管的,雪狂僧很可能會吃不著魚還鬧一身腥臊。

  這邊剛商量完,江小魚找來了。

  他的姿態放得很低,進門就連連鞠躬,說自己考慮不周連累大家了。

  房間裡裡沒人理會他,江小魚也不覺得尷尬,厚著臉皮道:「祝師兄,有一個傷員有生命危險,他們知道你在這裡,點明要求你去看看。還有,馬公子和葉主編忽發急病,也病倒了。他們渾身發綠……」

  「師兄沒有解藥?」祝童看著他,似笑非笑地問。

  「沒有解藥。」江。

  祝童心裡痛罵江小魚陰狠,沒有解藥的毒藥都敢用,還是給馬家傑和葉主編兩個敏感人物。腦子裡一時有些混亂,看了藍湛江一眼。

  藍湛江想了想,伸出兩個指頭,分開曲張兩下。

  所謂旁觀者清,藍湛江的意思是無論誰的死活都與祝童無關。可祝童不能這麼想,江小魚也不會讓他置身事外。

  「都死了?」祝童心裡安定了些,又問。

  江小魚沉痛地低下頭,道:「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王老前輩當時就不行了,王地兄弟十分鐘前……唉。」說著,眼角還淌出兩串淚珠兒。

  「是你的錯就要知錯就改,該擦的屁股擦乾淨。我現在不是『神醫李想』。」祝童本來站著,說完就坐下來。

  江小魚抬起頭,愣愣地看著祝童,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九刀』嗎?」祝童端起一杯涼茶,問。

  江小魚點點頭。

  「王老臨走之前,喊了兩聲『九刀!』」

  江小魚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太明白「神鉤王寒」喊出「九刀」是什麼意思了。

  「神鉤王寒」要馬家傑為他償命。

  可是,綠度母確實沒有解藥。

  唯一能救馬家傑命的祝童,擺明了不會出手,

  如果馬家傑死在天輪寺,他該如何?
jiwtc 發表於 2011-2-13 06:19
三十四卷、大樹朝天 一、十步芳草(上)

  西京市東區有座安靜的庭院,高大的紅磚圍牆被歲月沉靜成暗紫色。

  院落裡樹木遮天,顯得莊重而幽靜;庭院裡錯落有致地排列著十幾座樸素無華的二層建築。

  這裡,就是西京最早的一處省委住宅區、赫赫有名的省委甲號院。

  西京市雖然已是高樓林立,初具現代化都市雛形,但是再這寸土寸金的黃金區域,甲號院周圍卻沒有一座高層建築。

  審批通過通不過是一回事,主要是沒人敢去觸這個霉頭。

  甲號院裡曾經走出過兩位共和國副總理,一位軍委副主席,他們曾經居住過的別墅已經成為這個城市歷史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們的後人也曾在這裡生活過,每年都會有人回來懷舊。

  雖然甲號院裡大部分別墅常年處於空置狀態,現在的省委省政府領導都在郊外居住,但是這裡的安保與後勤保障工作卻從來沒有鬆懈過。

  八月二十五日深夜,甲號院西南角上的一幢別墅門前停了四輛高級轎車。

  別墅一樓的是四室兩廳的格局,裝修也極為簡樸,客廳中間擺著一張普通卻很有些年頭的柳木八仙桌。

  夜深人靜時刻,窗外黑沉沉的,客廳裡只亮著一盞昏黃的壁燈。

  三位神情嚴肅的中年人圍坐在八仙桌旁。

  坐在首座的那位國字臉、一字眉、氣度儼然的男子是馬家四兄弟的老大馬格權,他安靜地坐在木椅上,手裡夾著一支香煙。

  馬格權的左手是略顯瘦削的馬家老三馬格飛,對面那個膚色黝黑的健壯男子,就是馬家老四馬格建。

  八仙桌上的煙灰缸裡已經堆滿了煙頭,客廳內煙霧繚繞,與沉悶的氣氛般,濃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馬格權輕輕咳嗽幾聲後,皺著眉頭把手中的煙擰滅,語氣凝重地說:「老四,怎麼會搞成這樣?那個兔崽子死了就死了,犯得著為了些許面子搞得如此被動!」

  馬家老四面沉似水,看看默不作聲的三哥,道:「是家傑非要去,我和三哥攔都攔不住。」

  馬格權「嗯」了一聲,看向馬格飛。

  馬格飛翻開桌上的一個白本子,裡面記錄著出席小馬哥馬格非葬禮的人員名單,可謂是一次對馬家勢力的檢閱。

  他指畫著名單上的人名滿是憂慮地道:「大哥,這次我們真的不能再忍了,再忍下去,馬家就要被人騎到頭上去了。這些年,你和二哥都在外面,我和老四聽您的,盡量維持,盡量不得罪人,可您看看現在西京的局面。我這個廳長已經做了五年,在再交通廳呆下去就要成笑話了。老四在下面幹了八年,正廳級也滿四年了。過年時您回來與一號說得好好的,我去財政廳,讓老四回西京接替我的位置。可那姓王的調來個姓武的,佔住財政廳長的位置。官場上都是活眼狼、牆頭草,人家跟著我們是有所圖的。你剛回來,看看這份來給那個小兔崽子送行人的名單,少了快一半了。再忍下去,只怕連我也要被趕出西京了。」

  說起來,老馬為馬家幾個孩子取名字有些不負責任,小馬哥馬格非與馬家老三馬格飛的名字讀音是一樣的,這讓馬家老三心裡一直不舒服。

  其實也怨不得老馬,小馬哥可算是他老年得子,為小馬哥起名的是一位當時就要離開西京去擔任重要職務的老幹部。馬家四兄弟後來之所以有接納小馬哥回歸馬家,那位老幹部的兒子的面子起了相當大的作用。

  馬家四兄弟曾被稱為馬家四傑,老大馬格權自小隨著父親歷練,表面豁達豪爽,心計深邃、性情穩重,凡事謀而後動,這些都與老馬頗為相似。老馬去世時,他已經是縣處級幹部了。能在老馬不再的情況下撐住馬家的場面並做到副省級的位置,除了與那些受過老馬恩惠的家族保持良好的關係之外,自身也具備相當的能力。

  可外力終究是外力,只能在在一定範圍內為他提供方便。從副(部)省級到正(部)省級不只是資歷、學歷、能力的問題,需要得到更高層級的支持,馬家以前的那些關係就顯得力不從心了。

  他今年已經五十三歲了,懂得馬格飛說的意思。幾年前離開西京到北京赴任時,馬格權的心境遠不是現在這般消沉;可在北京做過兩年副部長後,馬格飛與馬格建都覺得大哥變了。

  現在,馬格權的兒子馬家傑正躺在醫院的特護病房裡,兩眼圓睜,嘴唇與身上的皮膚都是詭異的淡綠色,看上去很是有些猙獰。

  西京醫療界有名有姓的專家們都來看過了,面對馬家傑的病況都只能搖頭,拿不出一點辦法。

  馬格非與馬格建的孩子都在國外留學,馬家傑可算是馬家下一代第一人,對於他,兩位叔叔沒有半點私心,一向關愛非常。看到馬家傑這樣,他們心裡都萬分焦急,可馬格權似乎不太在意的樣子。

  「老三,你下海吧。」馬格權沉吟半晌,說道。

  馬格飛忽的站起來,大聲喊道:「大哥,你說什麼?」

  「我是說,你辭職下海。」馬格權篤定地看著馬格飛,穩穩地說:「我們馬家四兄弟中你是最不適合為官的一個,你天生精於算計,魄力不足,統籌極差,凝聚力嚴重缺失。我和老二離開的的這兩年,你雖然盡力去承擔,卻連維持都做不到。我和老二早就商量過,我們馬家這些年積攢的資產不是個小數目,該整理一番了。你們信不過老五,我也信不過他。現在他死了,你是合適的人選。時不我待啊,現在開始也許已經晚了。王省長要搞高速公路投資公司,這是個機會。晚飯前我和他談過,他原則上同意由你和巴常務共同籌辦,把董事長的位置給你。老四下月上來,接替你的廳長位置。」

  「巴常務。」馬格飛想起這個人就恨的牙根疼。

  「那樣的小人,現在不是計較的時候。」馬格權搖搖頭,對馬格建道:「你現在馬上回去,找個信得過的人,帶上你們地區的警力去天輪寺,人越多越好。」

  「好,我馬上就去。」馬格建也站起來,剛邁出兩步又站住了,回頭道:「大哥的意思是……」

  馬格權笑了,滿意地說道:「演一齣戲給上面的人看,僅此而已。」

  「家傑怎麼辦?」馬格建擔心的問。

  「放心吧,家傑沒事的。『神醫李想』就在西京,他是王省長的人。你們可能不知道,他在上海有家醫院,裡面有位病人的症狀與家傑一樣。那個病人的身份比家傑重要,『神醫李想』來西京之前,那個病人已經脫離危險了。」馬格權神態輕鬆,語速也快了幾分:「老三老四,父親去世這些年,我們四兄弟始終親如一人,互相幫持著做到現在的局面已經很不錯了。我們要考慮馬家未來,經過這件事,多多少少會去掉些家傑身上的浮躁,他該進入軌道了。讓他先跟著老三歷練兩年,只要他肯用心,我們退下來之前,至少也能把他扶到你現在的位置。

  「馬家這些年做的確實有些過了,你們已經逼走一位省長了,這次不比上次,王向幀的手腕你們也見識過了。這不是低頭妥協,我們不能做阻擋西京發展的絆腳石。即使王向幀不搬,早晚也會有人來搬。現在可算是時機正好,因為我們馬家的保守,雖然錯過了數次發展的機會,卻為西京保留了更大的發展空間。王向幀也承認,西京沒有大的環境問題,國有資產基本上沒有流失,礦藏保存基本良好,這都少不了我們馬家的功勞。比起東部那些被過度開發的省份,在這片近乎空白的區域裡,他有最大的施展空間。共同發展、共同進步。這是王向幀的承諾。」

  馬格飛與馬格建明白了,大哥已經與王向幀省長達成了默契。

  有的時候,保守與落後也是一份難得的資源。今後馬家的勢力以馬格建為代表,拿著這份資源全力配合王向幀省長的工作。

  於此同時,郊外的省政府住宅區內,也圍繞著同樣的話題進行著一場艱難的交談。

  「馬家傑的病,我不治,也治不了。」祝童聽完王向幀的話,很堅定的拒絕了。

  「卡佳斯爾」古堡血案已經過去了三十個小時,馬家傑與葉主編已經被送回西京。

  正常情況下,即使淡化過的綠度母,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侵蝕,那兩個人也挺不了多久了。

  祝童可以眼看著馬家傑與葉主編的生命一點點的流失,可江小魚不敢。

  他與天輪寺藥王殿主事格爾加多喇嘛想盡辦法,才維持住兩人的病情不再惡化,徹底解毒喚醒他們,卻不是他所能做到的。

  格爾加多喇嘛只會配置綠度母,對解毒毫無辦法。

  雪狂僧看他們焦急的樣子,說,十步之內必有芳草。

  格爾加多喇嘛當然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江小魚明白。

  他馬上讓人去把暗綠苔蘚植物附近的所有植物、礦物、土壤都採來一些研究。

  其實只有兩種,紅礫石與紅色苔蘚。那些土壤,也是紅礫石風化分解後的產物。

  馬家傑與葉主編分別服下了紅色苔蘚的汁液與紅礫石粉末,一小時後,馬家傑的症狀有明顯的變化,綠化進程大大減緩了;而葉主編的症狀卻沒有絲毫緩解的跡象。

  於是,格爾加多喇嘛弄出大量的紅色汁液給他們服用,可效果卻一次不如一次。
jiwtc 發表於 2011-2-13 06:19
三十四卷、大樹朝天 一、十步芳草(下)

  祝童很仔細地聽完了王向幀的話,王向幀對他也沒有隱瞞什麼。

  如果沒有「神鉤王寒」師徒的三條人命,王向幀以他的方式化解了天輪寺危機,與馬家達成默契,可謂受益匪淺。

  沒有了馬家的支持,原天輪寺的信徒再怎麼折騰也翻不起什麼大浪來,一切似乎都很完美。

  王向幀沒想到祝童不會為馬家傑治療,祝童的話是如此的生硬而決然,絲毫沒有迴旋的餘地。

  「你一定有不治的原因,我想聽聽。」王向幀頓了片刻,又道。

  「他手上有三條人命,我不會救一個殺人犯的命。」祝童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話太硬了,勉強笑著說:「況且,我的醫術與別人不同,以我現在的狀況,就是想治也治不了。」

  王向幀沉默了片刻,問道:「你是說,那三個劫匪都是馬家傑打死的?」

  「這不是秘密,現場有很多人,他們都可以證明。」祝童有些詫異,莫非王向幀不知道?

  不應該啊,張偉昨天傍晚就帶著一批刑偵專家趕到了天輪寺,祝童已經很明確地告訴他,三個死者中至少有兩個是死在馬家傑的槍口之下。

  「馬家傑帶著一些朋友去天輪寺遊玩,在距離天輪寺十三公里處受到襲擊。隨行的警官在警告無效的情況下開槍射擊,當場擊斃兩名劫匪,擊傷一人。受傷的那名劫匪因傷勢過重,於兩小時後被確認死亡。四個小時後,馬家傑的司機也因傷勢過重在人民醫院搶救無效死亡。這就是我看到的省刑偵總隊的案情匯報。」王向幀不動聲色地娓娓道來,最後又道:「葉主編和馬家傑都是受害者。」

  「總歸是三條人命啊。」祝童搖搖頭,看著王向幀沉靜的表情唇角泛起一絲苦笑。

  王向幀知道,他知道馬家傑做了什麼,可是為了與馬家的合作,他在裝糊塗。馬家傑是馬家老大的兒子,王向幀要把這件事作為一個把柄牢牢地抓在手裡。

  沒有王向幀的授意或暗示,張偉不敢作出這麼一份報告來。車隊裡的那些人,一定也被安撫過了。

  將「神鉤王寒」師徒三人定為匪徒沒問題,他們本來就是去做見不得人勾當的。可以說,馬家傑之所以會回開槍,與他之前被「神鉤王寒」暗中襲擊身中綠度母有直接的關係。

  「天輪寺的事該如何收尾?」祝童又問。

  「天輪寺畢竟是一座很有影響的藏傳佛教寺院,前任主持桑珠活佛走了,她留下的宗教協會委員、政協委員的空缺需要盡快補上。初步研究的結果是,宗教協會委員的空缺由天輪寺新任活佛空雪大師接任,政協委員的空缺由勒金沙尼喇嘛補上。」

  宗教協會委員與政協委員的層級與影響根本就沒得比,在這片廟宇眾多的土地上,任何一個寺廟的活佛伙主持會會有個宗教協會委員的身份。但政協委員就不同了,勒金沙尼喇嘛不過是天輪寺前任知客僧,給他個如此大的好處,很明顯是為了堵住他的嘴。

  祝童心底升騰起一股邪火。不是為了雪狂僧或勒金沙尼喇嘛,而是因為對「神鉤王寒」師徒三人的蔑視。

  他直視著王向幀,慢慢地說:「馬家傑的命是命,『劫匪』的命就是不是命?馬格非的命就是命?首長,我可以很告訴您,馬家傑已經死了,他即便能熬過這道關也沒用,很有些人想在他身上捅上九刀。」

  王向幀與祝童對視一會兒,蹙著眉頭道:「我聽說,有個劫匪臨死前喊了幾聲『九刀』,是不是一個……追殺令。」

  祝童點點頭:「您可以這麼認為。」

  房間裡一時安靜下來,這是王向幀的書房.

  祝童晚上陪藍宇先生、羽玄真人、空寂大師、梅夜長老吃過飯,接到王向幀的電話就趕來了。

  江小魚為了尋求江湖道的幫助,主動把「神鉤王寒」的黑仗交給了祝童,至於他是怎麼得到的,祝童沒問,江小魚也沒說。

  使祝童意外的梅夜老先生反應,他接過了黑杖。這意味著梅夜接下了「神鉤王寒」喊出的「九刀」,他要替「神鉤王寒」復仇。祝童如果出手救治馬家傑的話,就等於與六品梅苑翻臉了。

  「祝童,我們認識多久了?」王向幀忽然道。

  「三年了吧。」祝童有些意外:王向幀從來沒有以「祝童」來稱呼他。

  「在有一個月就四年了。在鳳凰城天王廟,第一次見到你我知道你非凡夫俗子,鐵柱先生對你也推崇備至。這些年,你幫過我不少忙,蝶姨和朵花相信你甚於我。我想,謝謝二字對你是不合適的。你想過沒有,時空不同,你們那個世界已經沒落了,它正在被現在的社會同化。」

  「您有話請直說。」祝童沉下心道。

  「知道我為什麼不讓向老回來嗎?」王向幀換個姿勢,很鄭重地說:「因為你,我想請你來幫我,來我身邊做事。你有能力、有膽識、懂得進退,重要的是有一顆出污泥而不染的赤子之心。我希望你能跳出江湖道的小圈子,在更大的舞台上施展發揮你的聰明才智。如果你同意的話,到西京中醫學院去做一年副院長。你有在海洋醫院的經歷,檔案級別是的副處級幹部。一年內,你就能做西京中醫學院的院長,那個是副廳級。接下來你需要去學習,地方黨校到中央黨校的一套程序走下來兩年就夠。在此期間,你可以交到不少有用的朋友。我相信,他們也很願意有你這樣一個朋友。

  「西部太落後了,草原上還有百分之三十的孩子沒有接受教育的機會,交通設施陳舊,基礎建設落後,各方面與中東部差距巨大。對別人來說這裡也許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但對於我們來說,這裡是最好的寶地。在這片幾乎可以說空白的土地上,想認真做事的人有最大的施展空間。可是,事情需要人去做。國家現有的官員管理制度不制約下,每個官員的調動、陞遷和任命都需要遵循一定之規。大河東流,清澈之水想走的更遠,必然要能包容渾濁、允許泥沙的存在。所以,我不得不與馬家合作。朵花是個女孩子,她能快快樂樂地生活就足夠了。祝童,我一直把你當成可信賴的朋友,可培養的子弟。我知道你對現在社會上的很多事都看不順眼,我也一樣。但你要懂得,那並不是一個人或一個團體能改變的。你如果想有所作為,去改變它們,必須要先去適應它們。開始階段沒什麼困難,你可以選擇到我身邊工作,也可以去下面歷練幾年……」

  怪不得他不同意向老回來,那是「神醫李想」最大的弱點。按照王向幀的規劃,祝童將成為王向幀的最親近的助手與接班人。

  作為總結,王向幀最後道:「你今年二十八歲,我相信,你今後一定能比我走得更遠。」

  王向幀說完了,含笑看著他,祝童渾身冷汗。

  這番話的份量實在是太重了,壓的他喘不過氣來。王向幀沒有一個字說起權謀,每句話都浸透在這兩個字中;王向幀對於自己的背景並沒有對他透露出半個字。

  但是祝童看過藍湛江給他的出自華夏的調查資料,王向幀確實是個想做實事的官員,四年前的那次波折,起因就是他阻止了「那尊佛」的子弟對一家大型國有公司的侵吞。如果背後沒有強有力的支撐,王向幀早就被閒置了。

  出具一份對一個省部級官員的評估報告件很敏感的事,可華夏好像並不在乎。他們認為,以王向幀的心胸也不會在意。

  可是祝童在意,他並沒有當官的野心,也沒有從政的。他知道能得到王向幀的賞識是件多麼困難的事,很多人會把它看成是一個難得的機遇,祝童考慮的卻是,如何能拒絕。

  馬家傑開槍殺了兩個人,雖然是在特定的環境下條件下,祝童以為,如果王向幀還是四年前的王向幀,一定不會作出今天這樣的決定。

  經歷波折,人都是會變的。

  「這件事不像您和馬家想像的那麼簡單,馬格非的死,馬家傑有很大的嫌疑。辛雲還活著,她說不說都不重要。馬家傑不知道,有人早就盯上他了,如果處理的不好,馬家會有大麻煩的。」祝童想了一會兒,談起了另一個話題。

  「有多大的麻煩?」王向幀的手稍微哆嗦了一下。

  祝童端起桌上的涼茶喝了一口,才說:「有個人手裡掌握著幾份東西,它們能證明,馬家傑與馬格非的女朋友辛雲早就勾搭上了,他有殺死馬格非的動機與條件。」

  看到王向幀的手哆嗦,祝童心裡莫名其妙的輕鬆了些。

  這表明,對王向幀來說,與馬家的合作是一個艱難的決定,如果合作的基石出了問題,一切就需要重新評估了。

  接下來就是最關鍵的時刻,祝童緊緊地盯著王向幀的嘴唇,他如果問出「怎麼才能消除危險」?祝童就需要考慮今後如何與王向幀相處的問題了。

  「讓我考慮考慮吧。」最終,王向幀沒有說出那幾個字。

  「很晚了,我該走了。」祝童起身告辭,王向幀沒有挽留。

  朵花已經睡了,蝶姨還在客廳看肥皂劇。

  他們一同把祝童送到門口,王向幀握住他的手搖了搖,歎了口氣,

  雖然沒有說出來,但王向幀知道,祝童拒絕了他的邀請。

  「神醫李想」更願意做一個江湖浪子。
jiwtc 發表於 2011-2-13 06:20
三十四卷、大樹朝天 二、瘋(上)

  接祝童來王向幀這裡的是張偉,走的也是,他在門前等了將近兩個小時。

  汽車駛出大院,祝童按開車窗,讓來自戈壁的勁風吹冷發熱的頭腦。

  「怎麼樣?」張偉笑道。

  「什麼怎麼樣?」祝童不解地問。

  「西京怎麼樣?」

  「不錯,很不錯。」祝童看著路邊沉靜的西京道:「偉哥,又該陞官了吧。」

  「你怎麼知道?聽到什麼消息了?」張偉聲音裡有掩飾不住的熱切。

  祝童揮揮手,沒說話。

  停了一會兒,張偉忍不住道:「刑偵總隊隊長應該是副廳級,剛來的時候我只是代理總隊長,現在轉正了。組織部剛找我談過話,咱馬上就是副廳長兼刑偵總隊隊長,省廳常委。」

  「這酒該喝,只怕要不了兩年,副廳就要轉正廳了。」祝童替張偉高興,拿出手機道:「秦大哥出來了,叫上石風,找地方好好喝一場?為他接風去去晦氣。」

  這個時間點,西京能吃飯喝酒的地方並不多。

  或者去五星級酒店,那裡的西餐吧二十四小時營業;或者去民族小吃一條街,那裡有幾家大排檔三四點鐘才收攤。

  祝童選擇了大排檔,他比較喜歡那裡熱氣騰騰的氛圍。

  張偉等祝童約好尹石風和秦可強,又道:「正廳長我是不想了,那是黃處的位置。」

  「黃海嗎?」祝童回頭看一眼張偉,笑道:「他不會來和你搶位置的。」

  似乎被人看透了心裡的小算盤,張偉有幾分不自在,拍著方向盤笑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操!怪不得竇處長說你是人精,真沒勁!」

  祝童哈哈大笑,在他看來,張偉這心裡藏不住事的毛病還需要歷練,副廳長已經很有點勉強,至少三五年內不會再進步了。

  轉而,祝童又開始想自己的事,王向幀的那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剛才比較突然,祝童沒來及細想。這時候被風一吹,熱乎乎的頭腦沉靜下來,思維才開始進入正常軌道。

  王向幀怎麼會突然要自己到他身邊做官?

  祝童仔細回憶著自己與王向幀交往的過程,他剛才說的每一句話,慢慢回過味來。

  站在王向幀的立場上,這樣的邀請應該有兩種可能:一是他確實想培養自己,那自己當成他的接班人。

  可祝童自己知道自己的事,王向幀前面也說了,在國家現有的官員管理制度制約下,每個官員的調動、陞遷和任命都需要遵循一定之規。也就是說,每個官員的陞遷之路都需要接受嚴格的審查。

  祝童審視一下自己的經歷,以「神醫李想」背景,即使有王向幀的幫助,到地方上做個縣級市市長應該沒什麼問題,再向上就沒什麼可能了。

  「神醫李想」的虛假檔案、資歷,不可能邁過正廳級政審那道門檻。

  也就是說,如果接受王向幀的邀請的話,自己這輩子最大的可能是作為王向幀身邊的一個副廳級助理、背後的高參,隨著他在宦海中載浮載沉。

  王向幀也說了,會安排他到走完黨校的程序,那更有可能是為了讓他開闊視野,多交朋友。不錯,重點在與安排自己多交朋友。

  在西京,王向幀空有雄心壯志,可手邊沒有可用之人,才不得不與借助馬家的力量。

  原金融工作小組的那批年輕幹部成長起來需要時間,為了能走得更遠,王向幀需要更多的追隨者。

  聯想到向墨最近的舉動,更大的可能是,王向幀需要祝童去整合他身邊的資源。向老已經老了,他沒有精力幫助王向幀更多。可一位想向上走的省長需要多方面的支持,王向幀需要一個能頂替向老的助手。

  如果王向幀真的安排「神醫李想」擔任獨當一面的重任的話,那不是提攜,而是把他往刀山火海裡推。除非王向幀感覺「神醫李想」失去控制了,要放棄,才會做出那樣不明智的決定。

  還有第二個可能,王向幀要保護他,保護「神醫李想」。

  如果接受了王向幀的安排,到西京中醫學院做院長,那些在一旁虎視眈眈窺視著「神醫李想」的牛鬼蛇神就收到了一個很明確的信號,「神醫李想」不再是孤魂野鬼,他在王向幀省長的保護之下,是王向幀最得力的助手。

  不錯,王向幀那番話的背景,應該是兩者兼有吧。

  祝童心裡浮起深深無奈:他注定不會成為任何人的附庸,今後要與王向幀保持一定的距離了。

  想到將要面臨的一切,祝童張開手臂迎著順街道刮來的西北風喊道:「來吧!來吧!我本浮沉,無懼風雷!」

  「大半夜的,你發什麼瘋!」張偉不滿地說。

  他開的是輛高級警車,要注意影響;雖然此刻路上並沒有幾輛車。

  「聽石風說,你向麗姐求婚了?」祝童喊完,鬱結在心頭的悶氣稍減,人也痛快多了,開始拿張偉和尹石麗開玩笑。

  那並不是一個玩笑。

  張偉雖然離開武漢,已經身居省刑偵總隊隊長的要職,卻一直對尹石麗念念不忘。雖然現在的尹石麗已經褪去妖媚,更像一個白領麗人。

  而尹石麗對張偉也有幾分感情,她之所以猶豫一是吃不準張偉會不會變心,二是擔心正在起步階段的尹石風、以及漢水尹家。

  「你怎麼知道?」張偉不滿地說。

  「我要提醒你,如果想更進一步,麗姐並不是個合適的選擇。」祝童委婉地提醒道。

  「我是個胸無大志的人,從來沒想過能走到這一步。現在想想,也真是的哈。」張偉明白祝童指的是什麼,頓了頓又道:「李老弟,人真他媽的奇怪。如果是一年前,如果有人把廳長的位置和小麗都擺在我面前,我肯定選擇小麗。可是現在,真還有點……」

  「我喜歡你的坦白。」祝童理解地拍拍張偉的手:「所以,你要想好了啊。要知道,你可能的小舅可是越來越厲害了。」

  張偉忽然放開方向盤,學祝童那樣張開手臂大喊道:「小麗,我愛你!」

  「大半夜的,你發什麼瘋!」

  這次輪到祝童不滿了,他急忙伸手扶住方向盤。

  接著,兩個人哈哈大笑一通,都不說話了,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不可避免的,祝童還要考慮那兩個躺在病床上的病人:馬家傑與葉主編。

  那是另一種無奈,以紅蝶神現在的狀況,祝童即使想為他們治療也是毫無辦法的。中醫是需要長時間學習積累的,如果沒有蝶神,不使用祝門秘術,祝童的水準比一般中醫學院的畢業生高不了多少。

  在上海望海中醫院,「神醫李想」更多的只是一塊金子招牌,真正為病人治療的是那些被他邀請來的閒雲野鶴們,是那些門診上辛苦的普通醫護人員。

  祝童知道,現在維繫著馬家傑與葉主編生命的根本不是什麼紅苔蘚的汁液,而是雪狂僧與江小魚。

  如果沒有有效的治療措施的,綠度母很快就會突破那兩顆被外來真氣維護著的心臟,那時候,即使是蝶神也救不了他們了。

  想起紅苔蘚,祝童覺得如果方法得當的話,也許真的能提煉出克制綠度母的藥物。前提是,先得到綠度母的配方。沒有配方,誰都不知道綠度母裡還加了什麼東西、用了哪些催化劑。

  那個配方只掌握在天輪寺的格爾加多喇嘛手裡,他堅決不肯交出來,想必江小魚正在為此頭疼不已吧。

  救回馬家傑的命是王向幀與馬家合作的前提條件之一,祝童拒絕了,並指出馬家傑不只身負兩條人命,還很有可能是殺害小馬哥的兇手或幫兇。

  想必,王向幀現在也在權衡利弊。

  祝童很清楚,無論王向幀是否與馬家合作,救回馬家傑和葉主編的命都是他必須要做的。

  祝童當時只說自己不治,可沒說別人不能治。

  黃海還在上海,就在望海醫院,他是王向幀的女婿,正牌培養的弟子和接班人。

  估計要不了多久,上海望海醫院裡的那個原本為王文遠建立的急救醫療小組的數名專家,將會在黃海的陪同下登上一架包機趕來西京……

  張偉在街口停車,祝童推開門跳下去。

  濃郁的烤肉味道伴著紅紅火火嘈雜人聲撲面而來。

  兩人隨便找了家排擋坐下,一個頂著小帽的半大孩子麻利地跑過來招呼。

  張偉隨意點了幾個特色菜,要了些烤肉,祝童已經打開從轎車後備箱裡拿出來的箱子,裡面六瓶五糧液。

  「假酒吧。」祝童半開玩笑地說:「坐在這裡喝這酒,不對路數啊。」

  「什麼真酒假酒。」張偉扭開一瓶,先灌了一口,道:「好酒。」

  「是啊,偉哥豪爽,沒什麼真酒假酒,只有好酒賴酒。」祝童也扭開一瓶,一口就喝下去小半瓶。

  「我說,今後叫我張哥、張隊、老張都可以,別叫我偉哥。」張偉摸一把嘴角的酒液,瞪著祝童道:「特別是在小麗和石風面前。」

  「一定一定。」祝童不懷好意地笑道:「我可是跟麗姐學的。」

  「只有她能這麼叫。」張偉把酒瓶重重地放在桌上,看祝童沒什麼反應,自己先笑了:「隨便你吧,你是『神醫李想』,沒人能抓住你尾巴。」

  侍者端上來一捆烤肉,尹石風與秦也可強到了。

  讓祝童意外的是,藍湛江與向墨也來了。

  他們即使換上身很隨意的休閒服,卻依舊與週遭的環境顯得格格不入。

  特別是向墨臉上詫異的表情,很有階級感。
jiwtc 發表於 2011-2-13 06:20
三十四卷、大樹朝天 二、瘋(下)

  原來,祝童晚上與一眾江湖宿老陪藍宇先生接風洗塵,藍湛江也邀請了一批江湖道後起之秀為秦可強擺下「回門宴」。

  所謂的「回門宴」是江湖道古老的傳統,混江湖難免要做些讓官府看不順眼的勾當,江湖各派從來就不是由真正的良民組成的和善團體。

  與江湖道一樣,歷朝歷代的官府衙門、也就是六扇門中也不乏好手,栽在他們手裡的江湖人不在少數。雖然不能說是家常便飯,卻也都不會太當成回事。六扇門中大多都與江湖道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多數情況下花錢大點就能了事,實在不行的話,就只有請江湖高手出面了。

  閒話不表……久而久之,脫離六扇門的牢獄之災就被稱為「回門」,「回門宴」就是為了給主角洗去晦氣而設的。

  秦可強這次的事與藍湛江有關,他出面擺下「回門宴」,多多少少有賠罪的意思。

  祝童打電話的時候,「回門宴」剛剛結束,藍湛江正在秦可強的房間裡,所以就一起來了。

  他們出門時正遇到向墨,她剛知道藍湛江要離開鷹洋投資,不知為什麼一定要見見祝童。藍湛江沒辦法,只好帶她一起來了。

  秦可強的未婚妻柳希蘭昨天就到了西京,她知道事情的原委後,對藍湛江就沒什麼好臉色,說是要找他算賬。祝童下午勸了兩句才算罷了。

  有了這個疙瘩,柳希蘭沒有出席藍湛江擺的「回門宴」。

  尹石風說祝童請客宵夜,柳希蘭本想跟著一起來,可看到藍湛江也去當即冷著臉回房間了,只囑咐秦可強少喝酒,早些回來。

  離開江湖道再重返江湖道,到被大家接受需要一個過程。藍湛江一向順風順水貫了,經歷了這兩次波折,心胸也變得寬廣了很多。可心裡的彆扭時免不了的,他表現得很豪爽,坐下後抓起一瓶酒學祝童與張偉的樣子仰頭就灌下一大口去。

  之前,藍湛江喝酒很節制也分外講究,即使是喝水,也是要用杯子的。

  秦可強倒是倒了兩杯,雙手舉起一杯送到張偉面前,道:「多謝這幾天的照顧,這杯酒敬張隊。今後,張隊只要開口,風裡雨裡,秦某在所不辭。」

  張偉也不客氣,接過來與秦可強碰杯,一口飲下。

  秦可強被控制了三天,在這三天裡多虧張偉頂著,秦可強才沒被關進拘留所,而是被軟禁在酒店的客房裡。馬家曾想讓張偉把案子移交到西京市警方,也是因為張偉頂著才未能如願。

  這其中當然有祝童與王向幀在背後周旋的因素,可如果沒有張偉擋在第一線,勢必會多些麻煩。

  開門酒喝過,下面的氣氛就輕鬆了。大家舉著酒瓶碰來碰去、拿著酒杯敬來敬去,烤肉和下酒菜沒吃幾口,發現六瓶酒似乎不夠了。

  喝的最多的是秦可強,他敬酒用了一瓶,手邊還有大半瓶,等於一個人就幹掉了一瓶多。奇怪的是,喝下這麼多酒他也沒顯出多少醉意,只臉色堪比紅布。

  祝童與尹石風大概喝了一瓶,藍湛江稍少一些,也有大半瓶。

  已經是凌晨兩點了,再去買酒是不現實的。張偉打了幾個電話,笑道:「儘管喝,馬上就送來了。」

  祝童覺得現在的氣氛很好,藍湛江需要借助這樣的場合消除與秦可強之間的心結,也就沒說什麼。

  酒喝到這個點上可算是剛剛好,秦可強、藍湛江與張偉三個組成一個談話圈子,開始時說著半真半假的心裡話,隨著酒意濃厚,大家都怕把真正的心裡話說出來,就談起飲食文化,很是感歎中國的菜餚真是千奇百怪,味道無窮。

  尹石風是真醉的,看著周圍夜市的熱鬧場景,搖頭晃腦地傻笑。

  而秦可強表面豁達,心裡明顯對藍湛江有了更遠的距離。不過,這樣的情況對於祝童來說應該是值得欣慰的。藍湛江即使已經重回江湖道,想要恢復過去輝煌,還有相當長的一段路要走。

  向墨明顯有心事,她一開始選擇緊靠祝童的塑膠椅子,拿出手帕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對桌上的烤肉沒有半點興趣,只在秦可強敬酒時捏著鼻子喝了一點。

  西京的午夜溫度適宜,她穿了套淡灰色的外套,頭髮長長的披在肩上。圓圓的大眼睛、高鼻樑,微栗色的皮膚嫩嫩的,第一眼看去有些許異國風情。

  說來,向墨這樣從小長在國外的嬌小姐對上海那般相對乾淨、精細些的排擋都敬而遠之,西京這種粗狂濃烈的西部夜市更難以接受。

  「習慣就好了。」祝童對她笑道:「從簡入奢易,從奢入間難。向小姐今後如果想在國內發展的話,必須學會適應。」

  「李大哥,我想和你談談。」向墨臉色微紅,看著祝童輕聲說。

  祝童握著酒瓶掃了一眼,說:「我明天下午的飛機回上海,一會兒喝完酒,我如果沒醉的話……」

  「就現在,我不能再等了。」向墨打斷祝童的話,抓住他的手:「兩件事,你必須答應。」

  「兩件事?」祝童想了想,道:「先說說,兩件什麼事?」

  「藍總要離開了,我在鷹洋呆著也沒什麼意思。我想去望海醫院,或者望海製藥。」

  「為什麼不去華商銀行?」這個時候用不著繞圈子了,祝童直截了當地問。

  「這次回來之前爺爺說,如果我能嫁給『神醫李想』,華商銀行的股份就是我的嫁妝。如果嫁給別人,我將一無所有。」向墨的臉本來白淨淨的臉上泛起了紅暈。,低下頭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道:「我知道,你心裡只有葉兒姐。所以……所以……」

  「所以,你想促成華商與望海集團的聯合。」祝童接著她的話道。

  現在的望海集團根本沒有與一家銀行合作的資格,在他看來,那根本不是聯合,而是被吞併。向華易打的什麼主意?他只是華商銀行名義上的大股東,華商銀行只要還在國內,真正的控制權就還在王向幀手上。

  「不是聯合,是資本置換。」向墨抬起頭,認真地說:「望海集團想要有更大的發展,需要大筆的資金支持。華商銀行可以作為望海集團的融資渠道……」

  祝童聽著向墨略顯急切的話,心裡想的卻是與藍湛江綜合各方面信息後得出的結論:華商銀行的股份是向老給孫女畫的一張很美味的披薩餅;那張餅原本並不完全屬於向家,從向老離開中國那天起,華商銀行就離開向家的控制了。

  如果能借助祝童的力量拿下它,對向墨和向家來說都是意外之喜;拿不下,向家其實沒什麼損失。無論如何,王向幀最後都會給向老個交代,只是,向老活著的時候只怕看不到了。

  所以向墨回到國內後沒有選擇華商銀行,而是到處試探,希望能找到一個比較溫和的助力。可是牽扯到如此一大筆資產,特別是這筆資產還與王向幀有關,向墨的份量顯得太輕飄了。

  向家雖然是華商銀行的大股東,卻不是最大的股東。與大多數商業銀行一樣,華商銀行最大的股東是國資委。

  祝童不知道向墨到北京都見了誰?與范西鄰的接觸得到了什麼樣的答覆?只憑剛才王向幀的那番話就能看出,王向幀對向老表現得如此心急相當不滿,想讓祝童早一些就位,徹底掐斷向家對華商銀行的野心。

  「這樣吧,我可以安排你見見首長,有些話也許不便於對我說。但希望在那個時候最好有什麼說什麼,首長很忙,見你的時間有限。說說你第二件事吧,我的時間也不多啊。」

  向墨說完了,祝童也想明白了。既然拒絕了王向幀的邀請,他就不適合與這件事扯上關係,最好的選擇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介紹向墨去見王向幀,其實已經有點過分了。

  向墨失望地歎了口氣,鬆開握住祝童的手,低聲道:「爺爺想見你一面;最好在年內。」

  祝童心裡一震,明白了,向老是老中醫,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可他為什麼要見自己?有什麼話不能讓向墨轉告、或者寫封信傳達?

  「爺爺說,我們家有一本祖傳秘方,他想親手交給你。他說你有望海製藥,只有在你的手裡,才能體現它們真正的價值。我想去望海製藥,是因為……」說到這裡向墨摀住臉,實在說不下去了。

  祝童遲疑片刻,攬住向墨消柔的肩膀道:「對不起,大哥誤會了。向墨,你既然叫我大哥,你的事就是大哥的事。明天你跟我一起回上海。」

  「真的,我不用去見王叔叔了。」向墨驚喜地抬起頭,淚光盈盈地說。

  「你回去多陪陪向老,告訴他,我一定去看他,很快。」祝童沒有正面回答,向墨已經很滿意了。她倚在祝童肩上,喃喃地說:「爺爺說我傻,原來我真的很傻。」

  輪到祝童哭笑不得了,說什麼好呢,向墨根本就不是傻,而是財迷心竅了。也難怪,哪個女孩面對一份價值連城的嫁妝,都會意亂情迷一番的。

  她……也會嗎?祝童不禁想起了遠在上海的葉兒。

  「打死他,那小子裝醉!」夜市中部響起了一陣騷亂。有人向那邊跑,也有人從那邊跑出來。

  在一旁招呼他們的小夥計拉住一個人問了兩句,用祝童聽不明白的話咒罵著,拿起一把尖刀衝向夜市中部。

  祝童迅速看看身邊,暗叫糟糕,尹石風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

  剛才那個人對小夥計說的是漢語,祝童聽的很明白:一個喝醉酒的漢人纏住一家夜市老闆的女兒問廁所在哪裡?更過分的是,那個漢人抱住女孩不放,還扯下了人家的頭巾。
jiwtc 發表於 2011-2-13 06:20
三十四卷、大樹朝天 三、暗潮湧湧(上)

  大家都喝了不少酒,祝童的第一反應是忽的站起來隨著夥計跑去。

  跑了幾步他又想起了什麼,轉身對藍湛江比劃一下。

  這時,秦可強已到了祝童身後,張偉的酒量比不過秦可強和祝童,反應慢了些。他剛站起來,藍湛江伸手拉住他,道:「張隊不用去了,有事的話他們兩個足夠了,沒事也用不著過去。哈!剛才……李師兄讓我轉告你,即使真的有什麼事,現在也不是張隊出面的時候。向小姐,你需要去車上迴避一下。」

  向墨擔心地看一眼人群擁擠處,祝童與秦可強已經擠進去了。她很想跟過去看看,或者留在這裡,但知道藍湛江讓她迴避一定有充足的理由,接過張偉遞來的車鑰匙走向不遠處的警車。

  張偉坐下來喝了一大口水,瞇著眼向擁擠在街道中部的人群看去。

  他從警已經十幾年了,從見習期開始一直在刑警第一線,見識過的人和事數不勝數;這樣的經歷使他自然使他的眼光有種與眾不同敏感度。

  幾眼看下來,張偉發熱的腦袋上開始冒汗了。

  在擁擠的人群外圍,張偉看到了兩個身份敏感的同行;他們雖然也有警官的身份,卻屬於另外一個系統。那,是只對書記大人負責的省委系統的安保人員。

  張偉看他們的時候,他們也看了張偉一眼,還給了他一個很有深度的神秘微笑。

  緊接著,張偉在他們身後看到另外幾個人,張偉認識其中的兩個。

  一位是省電視台的汪姓記者,上午他們曾一起隨王向幀省長視察天輪路;那個時候,汪記者是首席攝像。

  另一位是漂亮的女子是省電視台社會新聞欄目主播,這張臉每天都出現在電視上,西京大部分人都認得。

  張偉腦子瞬間有些短路,他這才想起來,省電視台雖然距離此處有數公里的距離,但在這個時間點上,這裡是附近唯一提供餐飲服務的所在。

  他們應該是剛做完節目,或者中間休息到這裡來宵夜。

  張偉在西京做了半年多的刑偵總隊隊長,都知道他是個單身漢,年齡不過三十多,還與省長王向幀的準女婿黃處關係非同一般。

  這樣的條件可算是黃金王老五級別的稀缺資源,頗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春天的時候,有人曾為張偉介紹女朋友,對方就是這位漂亮的女主播;張偉也在半推半就中與她相處了一個半月。

  男人都喜歡美麗的女子,要說張偉當時沒有心動那是不客觀的。如果只論身材、相貌的話,女主播的條件比尹石麗明顯要高出一籌。

  可張偉畢竟是刑偵總隊隊長,在這個位置上能接觸到很多一般人難以接觸到的信息資料。他很快就知道,女主播不僅家世好容貌出眾,心計也相當了得。

  書記大人去年到電視台視察工作,女主播一路陪同;只短短的半小時時間,卻在書記大人面前充分展現了自己的才華與魅力。

  據說,女主播之所以能進入社會新聞欄目,成為理所當然的一姐,正是因為得到了書記大人的賞識。而這位汪姓記者,就是女主播的前任男友。

  事關書記大人,與女主播有關的緋聞只在一個相當級別的圈子裡隱隱約約地傳播著。

  張偉本來就無可無不可的不怎麼在意,因為剛到一個地方工作比較多,很快就淡化了與女主播的關係。

  「有麻煩?」藍湛江人生地不熟,看也看不出什麼,乾脆只注意張偉,

  「是啊,那幾個人,不簡單啊。」張偉用眼光示意一下,藍湛江隨著看去,果然看出點門道。

  此時,祝童與秦可強已經分開人牆擠進了內圈。而原本在他們前面的那個年輕夥計,卻被沒有他們的本事,被擋在外圈了。

  果然是尹石風,他蜷縮著身子躲在一輛賣酥油餅的餐車下,任憑周圍四五個西域赤膊大漢拳打腳踢。旁邊有一位年輕的西域女孩,用紗巾捂著臉輕聲哭泣著。

  祝童不知道這場衝突究竟如何引起的,可他明白,現在根本不是講道理的時候。周圍已經有人高喊打死漢蠻子了,這裡是少數民族聚集區,任憑事態持續下去很可能會引發一場騷亂。

  一個大漢舉著跟雞蛋粗的鐵棍跑過來,掄圓了砸向尹石風的腰部;這是要把他往殘廢裡打啊。

  尹石風真夠窩囊的,也許是真喝多了。都這時候了,卻還端著於漢水尹家掌門的身份恪守江湖道規矩,只挨打不還手。

  祝童與秦可強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撞進去。

  秦可強裝成喝醉的樣子,左搖右擺就把兩個大漢撞開,底下暗下黑手,用暗勁封住了他們兩側期門穴。這能使他們再至少兩個小時內渾身無力,想鬧事也鬧不起來。

  祝童對付的是拿鐵棍的那個,惱怒他剛才的凶殘,祝童下手有些重,金針刺入他腰後命門,手指發力一震。

  大漢回頭怒視祝童一眼,鐵棍噹啷一聲掉在地上。他現在就躺倒休息還好些,基本上不會有什麼大礙;如果逞強,肯定落下個腰痛的毛病。

  解決了三個還有兩個,他們在最裡面,正一人一隻掰著尹石風的胳膊想把他的頭露出來。

  秦可強一手一個抓住他們的脖子,在他們的慘叫聲中高高掄起來,飛起一腳踹飛到傍邊的樹上。

  祝童接住了另一個,他左手按住拿鐵棍的那個漢子的脖子,右手搭在這個肩膀上,低聲說:「動一下,我捏斷你們的蠍子骨。」

  傍邊就是一個賣羊蠍子的攤檔,祝童說的什麼意思他們當然明白。他們也相信,按在他們身上的那隻手頂在骨頭縫裡,實在是太恐怖了。

  喧鬧的人群被突然發生的一切驚呆了,本來是一邊倒的毆打,這兩個突然出現的傢伙三兩下就控制住了。

  秦可強扶起尹石風,還不錯,在祝童他看起來沒什麼大礙,只鼻子流血了,左眼被打了一下,看起來慘兮兮的。

  「告訴我,他對你做什麼了?如果是他的錯我一定給你個交代。」祝童對那個女孩道。

  女孩只是哭,搖著頭不回答。

  「你們誰看到了,請站出來說一下。」祝童又問圍觀的人群,兩眼冷冷地與每個他看到的人對視著。

  沒有理會他,兩個壯漢在他被他捏小雞樣捏在手裡動也不敢動,樹上還掛著一個,稍微有點見識的人都知道這兩人不簡單。祝童看到誰,那人都做無辜狀。

  效果還是有的人,有人開始問身邊的人,這個人究竟為什麼挨打?他剛才做什麼了?

  「老闆,你看到了嗎?」祝童問攤檔老闆。

  他看看這條手裡的兩個漢子,搖頭道:「沒看到。」

  「沒人看到嗎?」祝童將手上的兩個人鬆開,拍拍手道:「算了,大家只當看了場熱鬧,散了吧。老闆損失了多少錢,算我的。」

  那老闆看著祝童手裡忽然出現的一疊鈔票,嘴裡啜啜著不敢去接。

  實在是有點多,祝童遞給他的鈔票少說也有七八千的樣子。

  錢是大家都喜歡看的東西,特別是厚厚的一疊錢。

  攤檔的損失頂多不過幾百元,人家拿出這麼厚一疊鈔票,足以顯示誠意了。

  由於祝童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這邊礙於剛才兩人的震懾,沒人敢伸頭,秦可強已經護著尹石風離開了人群。祝童環視一圈,把錢放到攤檔上,慢慢向街口方向走去。

  正這時候,女孩忽然抬起頭說了一串祝童聽不懂的東西,周圍又開始騷動了。

  祝童轉身,人已經到了女孩身邊,柔聲問道:「請說明白些。」

  「我說,他摸我這裡。」女孩鬆開手,露出前胸。

  她穿著民族風格的潔白的長袍,夏天,衣料單薄。祝童看到,女孩的胸部有一片像是手印的污漬。

  「對不起,能不能說清楚些。大家都看到,他喝醉了。」祝童提高聲音道。

  「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們是故意的。他們撞了他一下。」女孩指著祝童背後道。

  「他們……」祝童猛地轉頭,看到了兩張故作驚愕的面孔。

  人牆外一陣騷動,兩位身著警服的男子走過來,邊走邊說:「散了吧,散了吧。誰在鬧事?跟我回去說清楚。」

  人群散開一條通道,祝童看到張偉遠遠地向他招手,意思是自己人、那讓跟著警官離開。

  從他們身上的氣勢、佩戴的警銜與筆挺的著裝就能看出,這兩個絕對不是派出所的普通警官。祝童覺得,他們很可能是來給張偉送酒的。

  他對張偉微微點點頭,又對女孩道:「姑娘,今天我朋友喝多了,被人陷害了。請放心,我一定會給你個交代。」說完從女孩身邊擦身而過。

  女孩驚訝地看著他的背影,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一疊鈔票,與剛才給老闆的差不多厚的一疊百元大鈔。

  兩位警官進來了,看一眼掛在樹上的、倒在地上的三個漢子,皺著眉頭問:「他們都是你打的?」

  祝童點點頭,笑道:「喝多了,不小心,純屬誤會。」

  「要去醫院嗎?」年輕些的警官蹲下來,問那個剛才掄鐵棍的漢子。

  「他沒事,也是喝多了。」祝童在那人肩膀上拍了一下,故作輕鬆地說:「大家都看到了,我根本沒這麼著他。」

  對方搖搖頭,以充滿怨毒、恐懼的眼神看了昨天一眼,緩緩站起來。不是祝童借那一掌解開了他的道,這會兒根本站不起來。
jiwtc 發表於 2011-2-13 06:21
三十四卷、大樹朝天 三、暗潮湧湧(下)

  「他是李想!」人群中忽然響起一聲柔柔的叫喊。

  隨即,一個苗條而性感的女子跳出來,攔在祝童面前。

  「您真是『神醫李想』啊,幸會幸會,能認識一下嗎?」女子伸出白嫩的玉手,看祝童在遲疑,盈盈紅唇湊近一些低聲道:「我是電視台記者,想請您在方便的時候,接受我和同事一次採訪。您如果不答應,我可就喊了啊。」

  「喊什麼呢?」祝童嘴角浮起笑紋。

  這女子雖然生得杏眼桃腮,嫵媚動人,除了眉心那點嫣紅的美人痣讓他多看了半秒,餘下的也沒多少吸引力。

  第一時間他已經看清了女子身邊的幾位,重點是那位戴眼鏡的汪姓記者。中午在天輪寺,他請巴常務遠遠地引見過。

  「當然是『神醫李想』啊,那樣你就走不脫了。」女子眨著無辜的大眼睛,一泓深潭樣死死地罩著他。

  西京地處偏遠之地,雖然是省會,知道「神醫李想」的人也不多。加之現在是凌晨時分,來這個夜市消費的多是市井之輩,曉得這個名字含義的更是寥寥。

  可是如果被一個美人大聲喊出來,那就完全是另一個概念了。披上曖昧色彩的八卦信息傳播的速度歷來是最快的,祝童雖然不怕,卻不想在如此敏感的時候多事。

  祝童在女子的眼光中游弋片刻,掏出一張名片塞進對方手裡,笑道:「隨時恭候。」

  「請便,後會有期呵。」女子讓開路,輕笑著微微躬身,優雅地作出個請的姿勢。

  「桑珠的信徒,期待啊。」祝童抬腿就走,兩人錯身的瞬間在她耳邊不無曖昧地輕聲道。

  女子微微一愣,很快,唇角綻出一抹神秘的微笑。於是,祝童耳邊響起一陣低語:「曲桑卓姆師姐沒說錯,你真是個很有難纏的傢伙。師尊臨走前讓我離你遠點,可是,我有點喜歡你了。師姐現在南崗達林寺潛修,『神醫李想』,不要讓真珠失望呵。」

  祝童的腳步頓了頓,驚訝地回頭看一個這個自稱「真珠」的女子,搖頭哈哈一笑,隨著兩位警官走了。

  方才兩人手部肌膚接觸時祝童已經試探過,她的修為算不得高深。可傳音入密是一種要求極高的秘術,修為達不到相當的深度就無法施展。在如今的八品江湖中,修為達到這個高度不會超過十人,不到要緊時刻沒誰會拿出來炫耀。

  在民間茫茫人海中,確有不少隱世不出的無名高手修為到了這般地步,望海醫院供養的那群閒雲野鶴之中就有兩位,可要能如她那般輕輕巧巧就施展出來的也是屈指可數。

  又一解析剛才的感覺,女子使用的傳音入密雖然無蹤無跡,但並非順耳蝸傳遞,而是直達內心。祝童有了初步判斷,那應該是一種能魅惑人心的秘術。

  他手裡有一張粉色的名片,上面的名字不是「真珠」,而是竇雨虹。她稱曲桑卓姆活佛為師姐,那這「真珠」二字,一定是她在鷹佛門下的法號了。

  難怪鷹佛輕易就放棄了天輪寺,隨馬家傑去抗議的也都是些歪瓜裂棗,原來人家根本就不在意那個偏遠的道場。西京近郊確有個叫南崗的所在,那裡有沒有個叫達林寺的道場祝童不知道,但對於真珠明顯帶有挑釁意味的邀請,祝童只當成耳邊風,過去就算了。

  他已然決定明天下午回上海,西京這潭渾水,他是再也不想摻和了。

  竇雨虹……這個名字……她應該是竇處長的妹妹吧。祝童衣袋還有一張名片,上面以寶藍色字體印著竇處長的芳名:竇雨卿。

  街口,尹石風已經被送上車了,秦可強把那個持刀夥計交給老闆,他已經被制服了。

  祝童不想多事,對秦可強使個眼色跟著兩位警官上了輛警車。

  很快,兩輛警車,兩輛黑色房車呼嘯而去,喧鬧的夜市也恢復了平靜。

  真珠與汪姓記者等五人回到方纔的座位上,舉著酒杯都若有所思的樣子。

  職業的敏感與眼光使他們注意到了剛才發生的一切,那個喝醉酒的傢伙真的是在找廁所,他還來他們這個桌上問過。

  夜市在鬧市區的一條支路上,附近只有一座公廁,卻因為少人維護每晚九點就鎖門了。熟悉這裡的客人都知道,只有少數的幾家大排檔有簡易洗手間,他們的生意也分外火爆。

  大部分來這裡消費的人,喝多之後都是轉到附近的巷子裡、陰暗處隨地解決。

  那個喝醉酒的傢伙明顯是被人陷害了,把他撞向那個女孩的就是他們隔壁檯子上人,如今已不知去向。

  「糟糕,我東西丟了。」汪記者忽然喊了起來。

  他正擺弄著身上的零碎,那架高價訂購的眼鏡放在桌子上。

  「丟什麼了?」竇雨虹關切地問。

  她到電視台八年了,在那個競爭激烈而殘酷無情的世界,從一個默默無聞編外記者到紅遍西域的女主編,一路行來,千般辛苦、萬種滋味只能獨自暗暗承受。

  但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有段時間她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她需要傾訴卻無人可說,想要逃離卻無處可去,最絕望的時候他甚至想到過自殺。

  最艱難的時候,她偶然從身邊的一位朋友那裡聽到了鷹佛的名字。

  去年春天,為了對外宣傳西京的旅遊資源,新來的書記大人通過省委宣傳部指示電視台製作一部介紹西京附近名勝古跡的專題片,竇雨虹作為外景主播隨攝制組跑遍了西京周圍的所有地方。

  也就是那時,在西京南崗那座掩映在綠樹婆娑之中的達林寺中,竇雨虹在朋友的介紹下,見到了那個傳說中的鷹佛。

  從此之後,竇雨虹有了另一個名字,一個只有很少人才知道的法號:真珠。

  「我的iPhone,我的手機丟了。」汪記者氣急敗壞地翻著自己的工作包,明明放在那裡,怎麼會不見了呢?

  「別著急,仔細找找。」汪記者的助理,一位剛畢業的實習女大學生白了竇雨虹一眼,拿過工作包翻找。

  汪記者身上的零碎不少,可所有的信息都需要載體,那部由實習女大學生高價買來送給他的iPhone手機,就是這些信息儲存終端。

  八年前,竇雨虹與這個實習女大學生一樣,近乎瘋狂地崇拜著汪姓記者。平心而論,他除了有些好色之外,還算是個不錯的男人。很會製造浪漫、調節氣氛,在床上的表現只能說一般般。

  竇雨虹不在意地笑笑,低頭抿了口酒。

  微辣的液體浸入口腔化為一股溫熱,她微微閉上眼,讓感覺隨著這股溫熱延伸到體內,化為氤氳之氣被一顆螢光耀耀的珠子吸收。

  鷹佛,那個神秘而高貴、健壯的如神祇般的男人。他一眼就看穿了竇雨虹,只念出「真珠」二字,就徹底的降服了她。

  「入我門中,與我雙修。」這是鷹佛說的第一句話。

  竇雨虹竟然點頭答應了,還鬼使神差般主動脫衣解帶,把自己的驕傲化為虔誠的奉獻。

  可是鷹佛所說的雙修不是那時的竇雨虹能理解的,他以近乎淡漠的目光注視了她的嬌軀片刻,伸出一根手指在她光潔的腹部點了一下。

  於是,那裡就多處一顆圓潤的真珠,一顆需要她盡心呵護涵養、喜歡喝酒、喜歡與她頑皮地捉迷藏、能帶給她力量、讓她能更清楚的認識眼前的世界的真珠。

  那是一個力量之源,經過一年多艱苦修煉,竇雨虹終於得到了真珠的認可。在她心裡,鷹佛所說的雙修是對她的恩賜,她的使命就是涵養這顆真珠,如果有一天鷹佛要收回真珠壯大自己,竇雨虹不會有半句怨言。

  真珠,本就是鷹佛賜給她的一點佛真。

  她知道,那樣的可能性極小,除非鷹佛面臨無法解決的危機,需要強大的力量去迎接挑戰。鷹佛已經是神一般的存在了,沒人能把他逼到那種地步。她剛才已經試探過了,即使是鷹佛與師哥師姐都很忌憚的「神醫李想」也沒有那個能力。

  前天晚上,竇雨虹在達林寺見到了鷹佛,他顯得很虛弱。竇雨虹又一次主動脫衣解帶,想要把真珠奉獻給鷹佛。可鷹佛之是抱了她片刻,說:「佛前真珠歷千劫,纖塵不染過春風。」

  那天晚上,竇雨虹真的春情激盪,忍不住對這個絕世強者作出千般媚態。在她的癡纏下,鷹佛不得已傳給她三種,把天籟梵音修習到高深時,就可以隨時隨地地與他聯繫。

  竇雨虹修習尚淺,剛才在「神醫李想」身上試驗了一下,效果很不錯,前景值得期待啊。

  「別找了,你的蘋果在『神醫李想』那裡。」竇雨虹看實習女大學生快哭了,心裡不忍,淡淡地道。

  「你怎麼知道?他剛才從我跟前過,對我笑了一下。一定是那個時候,可是,他是『神醫李想』,不是『神偷李想』啊。我這就給他打電話。」汪記者有些不相信。

  想想,也許人家知道他一直在偷拍,也許是不想這些東西流傳出去,也許是拿這些東西有別的用處,順手牽羊給拿走了。

  汪記者拿過女助理的手機正在撥號,身邊忽然多了兩個人,眼前出現一份證件。

  「汪記者,有手機嗎?借我用一下。」

  汪記者仔細看看證件,抬起頭道:「對不起,我的手機丟了。」

  「什麼時候的事?」

  「我剛發現,正準備報警呢。」汪記者也算極其老練了,作為記者接觸信息的渠道多,知道有些事是自己不能沾邊的。

  他現在巴不得那只iPhone在「神醫李想」那裡,那至少不是自己主動交出去的。
jiwtc 發表於 2011-2-13 06:21
三十四卷、大樹朝天 四、同行是冤家(上)

  祝童果然在看汪記者的手機。

  雖然錄製的不甚清晰,畫面穩定性不太好,大致情況還是能看清楚的。

  此刻他們已經回到酒店,尹石風身上的傷也處理好了,都是皮外傷,只難看點,沒什麼大礙。

  祝童看完思量片刻,把手機遞到張偉面前,問道:「這兩個人你認識吧?」

  張偉瞟一眼定格在屏幕上的圖像,點點頭,卻沒說話。

  「一號的人?」祝童又問。

  張偉又點點頭,還是沒說話。

  他確實不知道該怎麼說好,西京這片地方看起來很平靜,可與西部大部分多民族聚集區一樣,維穩工作一向是各級政府部門最觸碰不得的敏感的神經。

  作為省刑偵總隊隊長,張偉接觸到的東西更多。所以他直到現在還不敢相信,那兩位同行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差點挑起一場足以震動整個西部的衝突事件。

  如果不是祝童與秦可強先是一雷霆手段控制住局勢,又祭出「金錢萬能」的殺手鑭化去厭氣,後果還真的不好說。夜市的攤檔上可到處都是各式各樣的鋒利的刀具,與那個年輕也有幾十個,他們如果動起來……

  「你覺得,這是他們自己不懂事,還是被迫執行指令?」祝童沉吟片刻,問道。

  「他們兩個都是老警官了,不會不知道深淺。」很明顯,張偉有為同行求情的意思。

  「這個時候了,你還想做好人?」祝童打開筆記本電腦,將iPhone連上去,邊看邊說:「做官與做警官不是一回事,你如果還是這個樣子的話,副廳級就是你頂點了。還記得去年被判無期的那個富豪校長嗎?幾年前我們打過交道,他也是副廳級,那其實是個很講義氣的人。我現在還記得他對我說的一句話,現在送給你。他說:當官不能沒有當官的朋友,但想要不斷的陞官,就必須時刻更新你的朋友。況且,他們頂多算是你的同行。」

  「他的話……什麼意思?」張偉似乎沒聽明白。

  「直白些說,同行是冤家。要陞官必須心狠手辣。對於同行朋友,該利用的時候要知道怎麼用,該踩的時候一定不能心軟。他之所以從機關到學校去做校長,就是因為一時心軟沒下腳,被一個朋友踩下去了。他是受賄,但沒有貪污公款。他身家並沒有那麼誇張,頂多一千萬。」

  「你怎麼知道?」張偉是看過內部通報的,祝童嘴裡的數字與實際情況相差無幾。貪污是硬性數字,受賄的金額計算起來水分最大,也許一塊不起眼的手錶、一張不知真假的字畫,在心懷叵測的辦案人員筆下就是受賄幾十萬、上百萬。

  「我就是知道。」祝童嘴角浮起笑紋。他從那個人手裡拿到了一百萬,當時曾勸對方找機會離開當地,到別的地方發展。可是對方認為他已經無心仕途了,想在學校裡過幾年安穩日子,不會有什麼問題。

  結果正如祝童當初預料的那般,把他踩下去的朋友不放心,怕他又東山再起的機會,直接把他踩進監獄了。

  張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放下為同行說清的念頭,靜靜地看祝童忙活。

  十幾分鐘後,祝童剪切出一段視訊資料,讓張偉看過後道:「現在通知他們一聲,就說你很生氣。給他們半天的時間,如果你感受不到誠意的話,他們背後也老闆保不住他們。」

  說著,祝童把那段視訊資料複製到一個優盤裡,遞給張偉。

  「我……需要什麼樣的誠意?」張偉接過優盤,很是意外。

  祝童的剪輯技術十分嫻熟,好像經常做這樣的事。繁雜的資料被他如此這般處理後,事情的骨架很清晰。

  「你和黃海,需要他們這樣的朋友。」祝童輕描淡寫地說。

  張偉這才明白祝童的意思,這份東西根本就是一根小辮子,為了避免類似的情況再次出現,隨時可以扽幾下。

  祝童也是無奈,儘管知道對方是衝著他來的,想要借這件事給王向幀下個不大不小的絆子。可他只是博弈雙方棋盤上的一顆棋子,現在需要做的是盡快跳出棋盤,反擊,只會越陷越深。

  祝童點了支煙,吸了幾口道:「下午我就回上海了,年內只怕沒時間再到西京這邊來,張隊有空去上海一定記得來看我。」

  「這裡雜事太多,去上海要看機會。不過……很快就會有個機會,我剛聽到消息,黃處很快要回上海了。」

  「黃海……」祝童怔了怔。

  「他比我悠閒,經偵總隊隊長,也是副廳級。」張偉面有得色地說:「你個黃處……應該是黃廳了。你和黃廳關係好,替我說說,乾脆把我調到上海得了,做他的副手也是好的。」

  祝童看著張偉搖頭笑道:「張隊,別在我面前玩口是心非那一套。我們是朋友,不是同行,隔行如隔山啊。」

  張偉被祝童戳破心思,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尷尬地偷笑。

  事實上,之前張偉對黃海並沒什麼。沒有黃海,他現在還是武漢一個區的刑偵隊長。可被借調到公安部一段時間,又來西京做了一年省刑偵總隊隊長,他被各方面看成是黃海的嫡系人馬。

  到什麼山唱什麼歌,到了一定的位置,心思肯定會有所變化。張偉本以為黃海很快就會來西京做省廳常務副廳長,那樣,雖然對他的工作方面有不小的幫助,卻也成為他陞遷道路上的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山,只有黃海進步了他才能跟著進步。

  問題在於,黃海實在是太年輕了,三十歲不到的年紀,短期內升任廳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這個人,你注意一下。」祝童點到為止,從汪記者的手機裡調出一段視訊資料放給張偉看。

  「無魚喇嘛,他有什麼問題嗎?」張偉中午在天輪寺見過江小魚,知道他是天輪寺新任知客僧。

  「沒什麼問題,只是請張隊注意一下。有什麼發現……如果方便的話,知會我一聲。」祝童字斟句酌地說到這裡,又道:「他是我的同行,也是朋友。」

  「知道了,同行是冤家嗎。」張偉故作釋然。

  他可是知道祝童一些事的,對他的習慣多多少少也有所瞭解。祝童既然讓他關注無魚喇嘛,這個人就一定有問題。

  送走了張偉,祝童毫無睡意。關上門再次拿出汪記者的iPhone,打開一個隱秘的文件夾。

  「真珠……」看著屏幕,祝童低低地念叨著。

  祝童提起江小魚是有所指的。

  幾乎同一時間,也是這家酒店的另一間客房裡正上演著一場香艷火爆的鬧劇。

  既然香艷就絕對不會是一個人,女主角是省外事辦的竇處長,而南主角,就是祝童與張偉剛才提到的無魚喇嘛。

  下午,江小魚借口為外國客人負責,隨竇處長的車隊一起到了西京。

  他的口才本就不錯,在西京很是有幾個朋友,又是經常與女人打交道的厲害角色,早就大致摸清楚了竇處長的虛實。

  竇處長的老公比她大個七八歲,身體雖然相當不錯卻是個書獃子型的地質學家,在西京乃至國內都有些影響。

  也許是太熱愛自己的專業了,他每年有一半的時間都在野外從事考察、研究工作,還要抽出時間出席業內的一些比較重要的交流活動,兩個人每月能見上三五次面就算不錯了。

  晚上,江小魚借口為客人壓驚,在西京最好的酒店宴請雷曼參議員一行.

  按照工作程序,接待雷曼參議員這樣的客人有很多規矩是不可愉悅的,特別是在吃飯這件事上尤其需要慎重。

  竇處長當時就拒絕了江小魚的請求,雷曼先生一行晚上也確實有安排。也許是受王向幀省長在天輪寺「偶遇」雷曼參議員的的影響,省接待辦的領導要來親自宴請他們。

  可江小魚並不氣餒,拿出兩隻天輪寺特有的赤金法輪,說是請竇處長轉送給雷曼參議員一隻。他沒說另一隻給誰,可這種事是不需要說的很明白的。

  出於女性的敏感,竇處長感受到了這個外表粗狂、言語卻細緻有趣的喇嘛對她「不懷好意」。

  奇怪的是,這並沒有讓她覺得討厭,內心反而有一種沾沾自喜的感,與莫名的刺激與期待。

  雷曼先生一行住在這家酒店,竇處長也開了房間,以隨時堤防出現類似於小馬哥或天輪寺那樣的突發事件。

  晚上十點多,安置好雷曼先生一行後,竇處長獨自一個人呆在房間裡生悶氣。

  還是因為「私自」安排了雷曼參議員與王向幀省長的「偶遇」,省接待辦的領導似乎對她有些看法,雖然表面看不出什麼,可那些微妙的東西只有當事人才能感受到;那眼神深處似乎在說:你是個叛徒。

  竇處長滿腹委屈無從訴說,席間就多了喝了幾杯苦酒。

  按照平時的工作習慣,安排好客人後,領導會抽出些時間聽她匯報工作。可今天領導好像忘了,酒席一散就坐車走了。

  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竇處長接到了江小魚的電話,邀請她到酒店的茶坊裡聊聊了。

  竇處長接到第一個電話時想也不想就借口要休息,拒絕了。

  躺在酒店的客房裡,她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就撥打老公的電話。

  電話接通了,她滿腹的委屈還沒說兩句,老公卻聽不進去了。他正在廣州參加一個學術會議,腦子裡根本沒有空間消化這些。

  於是,兩人在電話裡不鹹不淡的聊了兩句,就掛斷了電話。

  靜靜地坐在床前,竇處長氣得大罵老公是書獃子,一點也不體諒她的辛苦。

  也就在這個時候,房間裡的電話又響了。

  還是江小魚,他一直在尋找機會。送給竇處長的那只天女散花赤金法輪裡裝有一枚微型竊聽器,他以為,現在正是突破的絕佳時機。

  竇處長這次果然沒有拒絕,她是個很注重儀表的人,收拾了一下就去了。

  茶坊裡不只有茶,還有酒。

  她的酒量本就不錯,這些酒根本算不得什麼;可酒入愁腸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jiwtc 發表於 2011-2-13 06:21
三十四卷、大樹朝天 四、同行是冤家(下)

  西部清晨的燦爛陽光穿過窗簾的縫隙凝成一道嫵媚的光柱,投射到大床上。

  房間裡一片狼藉,衣物散落在地毯上,從門口到床邊標示出一道凌亂的線路,連空氣中也瀰漫著曖昧的味道。

  光柱一點點挪移,爬過皺成一團的米色毛毯、粉色內衣,落在一片雪白晶瑩的肌膚上。

  床頭櫃上的手機響起嘹亮的號角聲,那是主人定好的鬧鈴。

  一條豐腴白嫩的手臂探過去,在手機上拍一下,號角聲戛然而止。

  又一條肌肉粗壯手臂從另一側探過來,落在那片白皙的肌膚上,輕輕撫摸著。

  女人的神智正在半夢半醒之間飄蕩著,她舒服地呻吟一聲,挪動兩下爬在軟床上,以讓這難得的愛撫的範圍更深大些。

  她正陷入一個深長而甜美的夢境中,不願醒來,更不願睜開眼。在她迷離的意識中,只要睜開眼,一切都會化為烏有。

  漸漸的,那隻手移到她的身下,攥住了一團柔軟緩緩揉搓著。接著,一個身體從背後壓上來……

  在強烈的快感中,竇處長喘息著勉力睜開眼。

  她先是看到了一個健壯的臂膀,茶色的肌膚與老公有些相像。但她知道,這個正在她身上起伏縱橫的男人不是她的老公。

  「呀……」她徹底醒了,隨即高聲尖叫著用力掙扎,想要擺脫男人的侵犯。

  可是,男人似乎有公牛般的力量,經驗老道動作嫻熟,輕易就制服了她的掙扎。他沒有去制止她的叫喊,而是放肆地以一陣急促而深入的強力衝擊,把她的尖叫變成了呻喚。

  女人剛閉上眼,一個粗糙的吻就霸道的印上來,將她僅有的一點理智淹沒在強烈的快感之中。她開始追趕對方的節奏,索求快感;在對方的暗示變換體位,以各種姿勢迎合那深入心靈的狂猛撞擊聲……

  不知過了多久,陽光移到了床頭,大床終於停止了顫動。

  女人再次睜開眼,迷離地看著依舊壓在她身上的男人,男人輕笑著說道:「真美。」

  「你起來。」女人瞪著他,用同樣的音量道。

  「我很想尊重您的意願,可是,身不由己啊。」男人低下頭,含著一顆微紫,在唇齒間輾轉著。

  女人咬著牙,曲起雙膝用力扭動,總算脫離了對方的魔掌。

  她拉過毯子裹住自己的身體,指著門道:「你走吧,就當沒有發生過。」

  「可是,已經發生了。我們都很愉快,不是嗎?」男人站起來,著精壯的身體走到床前,將窗簾一把拉開。

  女人似乎受不了如此明媚的陽光,微瞇起眼,看著這個沐浴在陽光中的男人,不禁輕輕嚥了口唾液。

  炫目的感覺如一陣風般,搖搖頭就被拋諸腦後,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道:「你費盡心機……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怎奈相思無拘檢,意馬心猿到卿卿。雨卿,不能怨我魯莽,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忘乎所以了。你是我今生的劫數,躲不過,逃不脫,無可奈何。」男人轉過身,笑嘻嘻地說出一番「深情款款」的話語。

  「你是魔鬼,天輪寺的魔鬼。滾……」女人氣急,咬著嘴唇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她已經準備接受對方的解釋,比如酒後失控之類的,可男人這般戲謔的態度是最可恨的。

  「如您所願,我這就走。」男人從地毯上撿起僧衣袈裟,迅速穿戴起來。

  夏天,衣物本就單薄,只幾下就有了些道貌岸然架勢。

  穿戴好了,他走到門邊盯著女人的眼睛道:「走了就是來,來了就是走。走了可以來,來了也可以走。在你我心裡,都忘不掉那曇花般艷麗的美妙滋味,走與不走沒什麼區別。阿彌陀佛……貧僧悟得雙修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咚!」地一聲,女人抓起手機,恨恨地砸向被男人關上的房門。

  嘴角,卻浮起一絲淡淡地苦笑。

  她一直都是知道,雖然喝了不少酒,但那只是一塊遮羞布而已。

  這個男人……不是尋常的喇嘛,讓她感到迷醉的是他眼睛深處閃爍的桀驁與不加掩飾的。

  作為一個頗有魅力的女性官員,她平時接觸到的多是頂著虛偽的面具、想偷吃又不想惹來麻煩的同行,對於他們,她早就厭煩透了。

  是的,她知道這個自稱無魚的喇嘛感興趣的不只是她保養的還算美好的軀體,但那又如何?

  昨天晚上喝茶時,他很直白的拿出一張據說存有一百萬的金卡,要求很簡單:請她在方便的時候,為天輪寺多介紹一些有來頭、有身家的客人。

  她是個很聰慧的女人,從兩人的交談中隱隱約約感覺到了另一些東西。

  比如,無魚喇嘛做喇嘛的時間並不長。

  雖然他說是空雪活佛的弟子,之前一直跟隨修行一種叫八步甲的秘傳法門,修習這種法門很辛苦,需要在漫無盡頭的旅行中感悟人生的真諦,尋覓佛法的真諦。

  他走過很多地方,有豐富的人生閱歷是真的,是否跟著師父修習那種的叫八步甲的法門,就很值得懷疑。

  雖然他沒有明說,她很是能感覺到他現在最大的不安在於,作為主管宗教事務的專門機構,省宗教事務管理局對天輪寺活佛更迭的情況很重視,近期將去天輪寺審查空雪活佛即其追隨者的資質與過往的履歷。

  他和他師父空雪活佛的履歷,只怕有些問題吧。

  她沒有收那張有百萬巨款的金卡,只接受他的邀請,今天晚上參加一個有宗教事務管理局局長參加的晚宴。

  去還是不去呢?她有點那不定主意。也許,該問問妹妹竇雨虹,對於男人,她的經驗比較豐富。

  可是,這種事,怎麼說得出口啊!

  貧僧悟得雙修法,不負如來不負卿……他的雙修法,真的很厲害啊。

  祝童是現在的江湖酒會召集人,值此非常時期,上午免不了要忙於應付。

  首先就是雪狂僧與江小魚的事,空寂大師昨天招來雪狂僧見了一面。

  他試圖勸說雪狂僧放棄天輪寺,可一向對他言聽計從的雪狂僧這次表現得很堅決:即使退出江湖道,也不會離開天輪寺。

  空寂大師很失望,勸說以不歡而散收場,雪狂僧沒有停留,連夜返回天輪寺了。

  第二樁是梅夜梅老,也與雪狂僧一起走了。

  儘管很多人都對「神鉤王寒」有一定的看法,可他曾在梅家最艱困的時期施以援手。梅夜說,如果沒有「神鉤王寒」送給他的那筆錢,六品梅苑也許已經變成江湖道的一份記憶了。

  梅夜去天輪寺是要住下,為「神鉤王寒」修一座陵墓,立一塊石碑。

  祝童認為梅老這樣做有風險,不如把「神鉤王寒」的骨灰運回去,在東部找一個名山大川安葬。他尤其反對立碑,梅夜要在那塊石碑上刻下「神鉤王寒」傳奇色彩濃厚的一生經歷。

  那樣做,也許現在沒什麼,可終究會給江湖道帶來麻煩。

  可梅夜已經去天輪寺了,最後,道宗水長老答應去說服梅老。

  第三件事最讓祝童頭疼。

  藍宇先生已經與空寂大師、羽玄真人達成了初步意向,補償一品金佛九億人民幣,二品道宗七億。

  金額敲定了,藍宇先生提出的支付方式讓他們無法接受。

  藍宇先生說,三品藍石早年在上海買了一棟辦公樓,現在的市場價大概在十八億左右。他想把這棟辦公樓交給東海投資,當做對一品金佛和二品道宗的補償。

  空寂大師沒說什麼,只是念佛。羽玄真人直言,如果三品藍石有誠意的話,不如把那棟辦公樓賣掉,把現金分給他們;或者乾脆拿出十六億的現金或有價證券來。

  祝童知道二品道宗現在需要現金,大筆的現金,所以羽玄才會不同意。他勸羽玄真人與藍宇先生做下來再商量商量,實際上心裡也不太願意。

  市值十八億的辦公樓,如果轉讓的話,只繳納契稅與各種規費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以東海投資現在的財物狀況當然拿的出這筆前。可投資公司需要的充足的現金,而不是一棟變現能力極差的辦公樓。

  管理也是個問題。藍宇先生說,那棟辦公樓地理位置中等,每年給藍家帶來的收益並不多。東海投資不能迎來兩位大股東的同時,又背上一個沉重的包袱。

  況且,藍石家當初購買的價格不超過一億人民幣,現在的市價很大一部分是綜合周邊的樓價後的估值,真正買賣的時候,能值多少還還很難說。

  可祝童也知道,以三品藍石現在的財務狀況,一下拿出十八億現金也相當困難。家族裡本來就有不少反對的聲音,勉強而為的話,只怕他這個藍石家族的掌舵人會面臨更大的危機。

  這個時候,謝騰龍父子來了。他們與江湖道高層接觸的機會不多,這樣的機會當然不會放過。

  於是,事情就怎麼拖了下來,雙方都同意,等于藍正式接任三品藍石的代表人後,在坐在一起商量一個雙方都可以接受的辦法。

  中午,祝童陪雷曼參議員一行出席竇省外事辦舉行的送別宴會,不可避免的見到了竇處長。

  祝童仔細觀察了一下,竇處長與那位真珠的眉眼、身材真的有些像。據說,竇家曾經也是西京官場上了一個響噹噹的勢力的代表,可惜家族這一代沒有男丁。

  兩個女孩子當時又都是性情中人,支撐不起那麼大局面。

  祝童知道昨天晚上江小魚請竇處長喝茶的事,看著看著,就品出一些別的味道了。

  竇處長感覺到祝童的目光,瞟了他一眼。她讀出了祝童眼睛深處的曖昧意含,沒來由的,雙頰飛出層淡淡的紅暈。

  完了,這個女人被江小魚拿下了。

  祝童免不了暗自惋惜了一番,又想,以竇處長這兩天表現出的手腕與心性,誰拿下誰,還真不一定啊。

  笑呵呵地與竇處長碰了一杯,就把這件事丟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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