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玄幻] 鳳凰面具 作者:蘑菇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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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orgewan 2007-6-24 15:19:1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77 527855
jiwtc 發表於 2011-2-19 10:58
三十四卷、大樹朝天
十、巨富降臨(下)

  陳老與范老都是相當級別的老幹部,退休後依舊享受高品質的醫療服務。

  祝童接手之前,海洋醫院的別墅幾乎成了范老的家,范西鄰夫婦吃不貫醫院的飯菜,甚至在醫院對面開了家西餐廳。

  范老的病歷上有些藥寫全名,有些藥以符號或數字代替。開始的時候,知情人都以特藥來敷衍。

  祝童開始為範老治病後才知道那些被符號或數字替代的特邀,多是由國家明令禁止使用的珍稀動植物製成的。

  陳老剛來上海時也在使用一種特藥,主要原料就是虎骨份。

  「龍虎歸元粥還需要用到十幾種珍貴藥材,熬製起來也很麻煩。陳老,您是我們的大客戶,財神爺。這味大補元氣的藥膳,我只賣五萬塊一碗。您要不要來幾碗?機會難得,數量有限,過了這些日子,再想喝可就難了。」祝童好像閒來無事,使勁向陳老推銷。

  「來兩碗嘗嘗,也未嘗不可。如果你請客的話。」陳老不緊不慢地說。

  「那就算了吧,留在中南常老先生那裡,或許還能多救回幾條性命。

  「那就留著吧,我去休息,你們慢慢聊。對了,走的時候告訴我一聲。」陳老年老成精,看出祝童與曲老億有事商量,撂下一句沒有頭尾的話就走了。

  兩人看著陳老的背影消失,相視一笑。

  曲老億臉上的笑容只一閃,又掛上他陰冷的招牌;「夫人讓你抽空去山莊一趟。」

  「我也想,總要忙完這幾天。一個很有錢很有錢的老外馬上就來了。」祝童看著外面的浦江答道。

  「羽玄真人在山莊,水長老也在。」曲老億又道。

  「凡星……」祝童心頭一沉。

  曲老億點點頭道:「夫人發現凡星身體內有個奇怪的東西,她不好貿然取出來。所以要請羽玄真人去商量。」

  祝童低下頭,他在天輪寺從江小魚懷裡接過凡星時曾大致檢查了一下,那時的凡星只是虛弱,神識被索翁達活佛以固字術封閉,別的沒什麼大礙。

  固字術是索翁達活佛與祝黃師伯共同研究的成果,以母親的修為以及喚醒柳依蘭的經驗,解開固字術喚醒凡星應該不難。可是聽曲老億說的這般鄭重,祝童想了又想不明白,只能跑一趟了。

  他指著浦江道:「晚上十點,讓曲奇把快艇開到那邊。我現在是眾矢之的,好多雙眼睛盯著呢。在醫院裡還好,出去就不自在了。」

  曲老億微微點點頭,又道:「錢到了,四億五千萬。你準備怎麼分?」

  「這麼快?」祝童有點意外。

  曲老億說的四億五千萬鷹洋投資的錢。

  藍湛江離開鷹洋投資前簽署了最後一份投資協議,為了掩人耳目,他特意把簽署日期提前了一週。

  可即使這樣,祝童估計這筆錢最快也要下周才能到手。

  想了想,就明白了。是藍湛江等不及了,他迫切地想回歸江湖道,這筆錢是祝童要的投名狀,早一天到賬,就能早一天坐上東海投資總裁的位置。

  那個位置可謂是江湖酒會召集人的左右手,於藍在那個位置上不顯山不露水的,那是因為很多關係還沒理順,於藍沒有太大的野心,也不是個性情張揚的人。

  上任江湖酒會召集人可說是三品藍石的代言人,沒有祝童現在這麼大的影響與權利。藍湛江利用那個身份周旋在各門派大佬間,玩的風生水起。

  現在的東海投資總裁基本上也就相當與藍湛江時代的江湖酒會召集人,掌管的錢財更多了,只不過要受制於祝童,而不是藍家。重要的是,只要坐上了這個位置,就處於問鼎下任江湖酒會召集人最有利的位置。

  藍湛江是個聰明人,他自然能看出現在的八品江湖可謂人才濟濟,盯著這個位置的人很是不少。最有威脅的競爭對手有三個:金佛寺的無聊大師;道宗的凡心道士;還有就是柳希蘭了。

  祝童既然答應了把這個位置給他,當然是越早坐上越好了。

  「到了就好,曲叔叔,這筆錢要先給鳳凰基金一億。二師兄那裡留下兩億,給藍湛江五千萬,雷曼參議員兩千萬,蕭蕭和西蕾亞小姐各一千萬。還有八千萬……給謝家,讓謝晶給我在外面開個戶頭。」

  謝家一年來在國內開了七家大中型商場,賺錢不賺錢且不說,商場每天產生巨量的現金流為他們的洗錢事業提供了堅實的基礎。

  「你要出去?」曲老億聽祝童如此分配,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蕭蕭且不說,給西蕾亞小姐一千萬,就等於是遣散費了。這次行動西蕾亞小姐參與的並不多,雷曼參議員也沒有發揮出太大的作用。可昨天還是按照預定的分配計劃分配。

  「西蕾亞小姐明天隨雷曼參議員一起走,她先去鱷魚島註冊一家公司,然後去澳洲向老那裡等我。婚禮過後,我要澳洲看望向老。」祝童掰著手指頭道,「我還有個花瓶秘書。可她做不了事,還是讓蕭蕭來幫我幾天吧。」

  「不如讓蕭蕭隨雷曼出去,畢竟……」曲老億始終對老外不放心,特別是西蕾亞那樣的性感女子。

  「我相信,她不會輕易背叛我。那一千萬……本來就是她的。」祝童臉上泛起一絲苦笑。

  一千萬,在上海只相當於一套還過得去的房子而已。如果當初他有著一千萬,如果上海的房價不是這般離譜,只怕就沒現在的「神醫李想」了。

  他敢放西蕾亞走當然有依仗,只是暫時不能說得太多。

  讓西蕾亞去鱷魚島註冊公司是為了給下一筆巨款做準備,邁克.斯內爾先生的錢都在國外,洗來洗去的實在麻煩,還不如就放在外面。

  晚上九點,望海醫院十二樓「神醫李想」豪華的診室裡。

  西蕾亞小姐伏在祝童懷裡嚶嚶抽泣著。

  祝童剛與西蕾亞小姐的談完,正式解除了對她的聘任。

  她有傷感,有驚喜,也有不捨。

  離開上海,就意味著她與這個年輕而神奇的中國醫生朝夕相處的時光結束了。

  蕭蕭和向墨就在外面接待室。

  蕭蕭將接替她做祝童的私人助理,而向墨小姐,會陪她一起走。

  「好了,大家都很忙,哭幾聲是個意思就好,別浪費你的眼淚我的時間了。」祝童拍著西蕾亞的香肩勸道。

  西蕾亞被逗樂了,擦著眼淚「撲哧」一聲笑出來:「老闆,你真捨得讓我走?」

  「這裡是中國,是上海。在這座城市,漂亮的女秘書要經常換老闆,跟著一個老闆時間長了,會嫁不出去的。」

  「潛規則,我知道。可是,老闆很好,沒有對西蕾亞用潛規則。」西蕾亞又貼了上來;「既然……不如來一次。我知道,老闆是個很棒的男人。」

  祝童輕笑著推開她,道:「我要的不是西蕾亞的人,而是西蕾亞的心啊。」

  「明白了,請老闆放心,我會完全按照藍宇先生的指示去做。讓我再給您泡杯茶吧,走出去,就再也進不來了。」西蕾亞拿起電水壺跑去飲水機那裡接水,祝童在沙發上坐下,等候窈窕而性感的西蕾亞為自己泡最後一壺茶。

  她說的不錯,自己在這間診室裡的時間真的不多了。但願,周行、馬八和鄭書榕能不負期望,扛起望海醫院的旗幟。

  與祝童從不喝咖啡一樣,西蕾亞很少喝茶;但這並不妨礙她泡得一手好茶。

  她跟著祝童品嚐過過井池雪美小姐的茶道,也見識過柳依蘭時蘭花茶子,大為傾倒,她專門去一家茶藝培訓班學習。

  西蕾亞最初泡出的茶中規中矩,只是怎麼也學不到井池雪美的清雅,也沒有柳依蘭的雍容韻味。

  祝童以為是血脈的原因,只有經受中華文化熏陶才能真正理解茶。

  為此,西蕾亞求教於會所裡的老中醫們,經過一年多的艱苦學習,西蕾亞終於能泡出讓祝童滿意的茶來,著實不易。可是現在,她就要走了。

  祝童剛端起西蕾亞小姐泡好的茶,桌上的通話器響起蕭蕭的聲音。

  「老闆,范市長來了。」

  話音未落,門就被推開了。

  「我剛接到消息,邁克.斯內爾先生的專機十一點抵達浦東機場。」

  范西鄰帶著個油頭粉面的小白臉匆匆闖進來。

  「準備工作已經完成,他一到就能開始工作。」祝童皺皺眉頭,心裡咯噔一下。看樣子,今天晚上又有的忙了,祝福山莊那裡是去不了了。

  斯內爾先生真夠謹慎的,人還沒來,到達的時間就變了數次。這次,終於還是到了。

  「安東尼先生和芬尼先生說,你很不配合。他們很憂慮。」范西鄰坐下,端起西蕾亞小姐送上來的茶杯抿了一口,讚道:「好茶。」

  喝下幾口,又道:「還有羅貝爾.斯內爾先生委託的律師,我聽說你也拒絕了。」

  「三份法律文件,范市長希望我簽哪份?」祝童兩手一擺,問。

  「當然是……隨意了。」范西鄰說到一半猛然改口。

  可是已經晚了,祝童心裡冷笑,范西鄰不只與修伊博士勾搭,現在又和邁克.斯內爾先生的次子羅貝爾.斯內爾搭上線了。

  「所以啊,我哪份都不簽。」祝童起身到大班台前,拿起話筒道:「周醫生,告訴馬醫生和鄭醫生,病人的專機十一點抵達浦東機場,大概十一點五十分達到醫院。開始吧。」

  掛斷電話,祝童又道:「我們只是醫生,只管治病,擔不起好大的責任。」

  「你這是有恃無恐,斯內爾先生是客人,以他的身份需要特別小心,我們應該尊重客人。」

  「有句話叫客隨主便。我開的是醫院,不是酒店。進的門就是病人,沒怎麼尊重不尊重的,如果信不過的話,邁克.斯內爾先生可以另請高明。」

  范西鄰被祝童硬邦邦的話噎住了,端起空茶杯楞了楞:「你保證治好他。」

  「這個我可不敢保證,我盡心盡力給客人治病……我保證他不會死在我這裡,可以吧?」祝童嘴角浮起笑紋。

  范西鄰,肯定從羅貝爾那裡得到了不少好處,才會如此操勞。

  「就這樣吧。治好治不好的,別死在這裡就好。」范西鄰無奈地點點頭。

  遇到祝童這樣的,他還真沒什麼好辦法。

  浦東機場,晚十一點整。

  一架銀灰色的巨型飛機平穩地降落了。

  機場的燈光照在機身上,顯出一隻噙著紫羅蘭的金色海豚圖標。

  那,正是斯內爾家族的徽章的圖案。
jiwtc 發表於 2011-3-25 10:53
三十四卷、大樹朝天
十一、無東散人(上)

  邁克.斯內爾先生將於近期到上海治病的消息已經傳了幾天。

  記者們在望海醫院打探不到消息,有些執著的就守在浦東機場。

  專機剛剛挺穩,周圍就出現了兩台攝影機。

  機艙門打開,一群身著黑西裝的彪形大漢首先衝出來,會合前期到達的同伴與范市長叫來的機場保安佈置出一條警戒線。

  只有范西鄰帶來的攝影組被允許進行五分鐘的拍攝,這還是范西鄰的秘書與安東尼爭執後的結果。作為副市長,范西鄰需要這個向外界展示的機會,而安東尼他們不希望外界看到斯內爾先生的病態。

  唯一的例外就是女主播了,她身上攜帶了兩套偷拍設備,略顯緊張。

  范西鄰當然知道她的身份,微一點頭,他的小白臉秘書就湊過去,在女主播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斯內爾夫人果然名不虛傳,在上海飄著細雨的夜色下顯得光彩照人。

  她屬於真人比照片漂亮的那種真正的美女,身材長而曼妙,眉眼件飄蕩著若有若無的嫵媚,這是種很特別的氣質,任何人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能感受到仿若與生俱來的優雅風情。

  與大家預想的不同,邁克.斯內爾先生並非被擔架抬下飛機,而是被斯內爾夫人攙扶著走下那十二層舷梯。

  瘦削的身體、蒼白的臉色、顫巍巍的腳步、暗淡無神的雙眼絲毫無損他的紳士風度。

  他握住祝童雙手時,環顧四周,輕聲道:「這就是上海,您和這座城市一樣朝氣蓬勃。」

  祝童輕輕搭住他的手腕,心裡一沉。

  好怪異的脈搏,只看他現在的脈象,根本不像一個垂死之人,仔細分辨才覺出點蹊蹺。有人將一股生機盎然的元氣度入他體內,正是這股元氣在支撐著斯內爾先生。

  斯內爾夫人的微笑中蘊含著濃重的憂慮,她與祝童匆匆點頭致意,對邁克.斯內爾先生道:「你不能呼吸這樣的空氣,親愛的,上車吧。」

  「沒關係,我現在感覺很好。」斯內爾先生又握住雷曼參議員的手;「我很抱歉,雷曼,耽誤您的時間了。」

  「我們之間沒有抱歉,您到了,就好。」雷曼接著介紹身邊的范西鄰。

  斯內爾先生看到攝影機,微微皺了下眉頭。

  范西鄰的英語也相當不錯,他輕輕擁抱了一下斯內爾先生:「我相信,李先生一定能給您和您夫人帶來驚喜的。他剛才親口保證過,在上海的日子將成為您記憶中一段值得回味的美好時光。」

  「我喜歡未知。」斯內爾先生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又對祝童道:「您應該是這座城市的驕傲吧,市長先生很欣賞您呢。」

  「應該說,這是個充滿驕傲的城市。」祝童呵呵一笑,道:「斯內爾先生,您應該上車了。」

  後面還有范西鄰的隨行人員,以及斯內爾先生的次子羅貝爾.斯內爾,與他們身後的一群律師助理們。但祝童覺得斯內爾先生的氣息正在變弱,他真的不能呼吸太多機場跑道附近的富含油煙的空氣。

  安東尼舉著一把黑雨傘站在斯內爾先生身後,遮住了站在舷梯上一群人,其中就有的漢密爾頓勛爵和威爾遜夫人。

  祝童覺得這樣也好,省得大家猛然間見面的尷尬,他只帶了蕭蕭和女主播來機場。

  蕭蕭剛上任,還處於習慣適應階段,而漂亮的女主播已有些習慣了。她身上帶有先進的偷拍設備。

  斯內爾夫人坐在范西鄰帶來的賓士車上,安東尼在救護車前部的駕駛室,三個醫護人員在後面操作,車廂的這部分只他們兩人。

  進入安東尼帶來的救護車,祝童才知道當今西醫發展到什麼程度。

  陳依頤為望海醫院採購的醫療設施已經相當不錯了,可與這輛車上東西比較,至少落後了十多年。有幾種根本就是只在專業學術期刊上發表過的構想中儀器,赫然出現在這輛車內。

  祝童估計,只這輛車的價值就抵得上望海醫院所有的進口設備了。據說,同樣的救護車人家有好幾輛呢。祝童有點不甘,安東尼說斯內爾先生結束在上海的治療後,這輛車就留在上海了。

  以過往的經驗與當前的局勢分析,望海醫院根本不可能留下它。如果不出意外的,斯內爾先生前腳離開上海,相關部門就要來人要車了。

  邁克.斯內爾先生上車就進入一個半圓型的淡藍色玻璃罩內,在車上先期到達的醫護人員操作下,只十數秒鐘時間,玻璃罩就成為一個無菌氧氣艙。

  「李先生,我需要再次向您致歉,為了羅貝爾和安東尼帶給您的困擾…。」救護車駛出機場,車廂裡傳來斯內爾先生的聲音。

  祝童意外的看看玻璃罩內的斯內爾,搖頭道:「我理解他們的苦衷,您放鬆休息吧,區區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是啊,不必放在心上。都是為了錢,無聊透頂的東西。」

  邁克.斯內爾先生低低地說完,緩緩閉上眼。

  這時才看得出,他真的很累了。因為有攝影機的緣故,他一直是在強打精神。

  沉睡才是他如今的常態,直到第二天上午,斯內爾先生才再次醒來。

  車隊啟動前,安東尼與一個布衣長衫的中國人進入救護車。

  他五十來歲,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國字臉龐,面色紅潤,臥蠶眉下一雙烏黑明亮的丹鳳眼中,透出不加掩飾的傲氣…。

  安東尼給兩人介紹,他就是邁克.斯內爾聘請的那位高明的中醫,姓寧名無冬。

  祝童與寧無冬交換名片,卻沒有握手。寧無冬坐好後仔細看祝童一眼,瞳孔瞬間收縮,他從祝童身上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壓力。

  祝童笑笑,翻看寧無冬的名片,名字下印著一行小字:無東散人。他不解地問道:「寧先生,無東散人是您的字,還是號?」

  「不是字,是自號。」寧無冬面無表情地說;明顯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

  「無東,無東。可以這樣理解嗎。寧先生很不喜歡東方…。」祝童似乎不識相,又問。

  「不是那個意思。鄙人生在山東,幼年隨父親去河北謀生,只母親還在山東老家。年輕時來往京寧兩地求學,曾多次過家門而不入。學成那年,得到母親病故的消息。從此改名無東。無東散人,是為了表達對母親的思念。」寧無冬已經調整好情緒,和藹地說。

  「對不起,交淺言深,是李某唐突了。」祝童嘴上這麼說,心裡卻覺得這個解釋有些牽強。

  寧無冬微微搖頭,表示並不在意。

  兩人對彼此都有了初步瞭解,寧無冬身上的氣息沉穩厚重,那是修煉一種極為高明的內家功法有成的外在表現。

  「斯內爾先生現在的情況……」祝童看著玻璃罩內的病人,問道…。

  寧無冬也看向沉睡中的斯內爾先生,緩聲道:「看得出,李先生是位真正的醫家,也許能有更好的方法。斯內爾先生的病本不算重,如果不是那兩次手術,應該還有十年的壽命。現在他寒浸臟腑,脈絡盡碎,五氣孱弱幾不可查,精血虛耗一空,非藥石之功可為,非人力可救。鄙人毫無辦法,只能用一些不入流的小把戲維持了。」

  「固氣術?」祝童試探著問。

  他很好奇,斯內爾身上那股生機盎然的元氣是怎麼回事。很明顯,那是一種年輕而富有朝氣的元氣,與這位無東散人身上沉實內息是兩碼事。

  「是金針固體術。」寧無冬說道,臉上顯出幾分赫然;「李先生應該聽說過。」

  祝童想了想,對這金針固體術毫無印象…。向老的易針有類似的效果,卻不會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四十分鐘後,車隊進入望海醫院,直接拐進地下三層車庫。

  周行、馬八、鄭書榕三人帶著一群醫生護士早在電梯口候著了。

  斯內爾先生被抬下救護車,送進譚千熾曾住過的那間病房。

  也許是因為天晚了,也許是因為祝童還沒有簽署任何一份法律文件。斯內爾夫人沒有同意周行與馬八馬上接手,斯內爾先生的隨行醫生開始為他輸液。

  凌晨一時許,祝童總算忙完了,回到自己的住處。

  曲老億正在房間裡等著呢,他開口就道:「我要無東散人的命。」

  祝童一驚,曲老億這是怎麼了?

  過去的江湖酒會召集人可不像現在這麼輕鬆,酒會召集人都負有一項使命,一年中有大半的時間在江湖上到處遊走。

  他們並不是遊山玩水,而是要為江湖道尋找新鮮血液,探查各家江湖門派的狀況,尋找沒落的江湖世家的蹤跡,考究新崛起的宗派的情況。

  有時候因為道聽途說的一點線索,酒會召集人就會踏遍大江南北,甚至要走進人跡罕至的深山密林之中。

  正因此項使命,每位酒會召集人都會掌握著一批年輕而精幹的手下,稱為江湖義士。他們都是從當時的八品江湖各派中選取,由一位名聲卓著的俠客帶領。他們的使命是保護江湖酒會召集人,有時候也負責排解糾紛。

  藍宇擔任酒會召集人時吃了很多苦,耗費十年之間也只是找到散佈各地的江湖各派。他當時身邊只有半翁先生。藍湛江時期,負責保護的是秦銅山父子。

  而祝童現在身邊的是曲老億和曲奇。

  「無論你同意不同意,他這次敢露面就跑不了了。他的原名叫寧無冬,是個欺師滅祖、十惡不赦的惡棍。」

  「如果真如您所說,我沒意見。」

  祝童感覺到曲老億濃重的殺意,知道這個無東散人應該真是該死了。

  以他對曲老億的瞭解,尋常的人、尋常的事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
jiwtc 發表於 2011-3-25 10:53
三十四卷、大樹朝天
十一、無東散人(下)

  話題沉重,房間裡的氛圍就沉重而壓抑。

  祝童在等,他答應曲老億取無東散人性命的要求,當然也就需要曲老億給出充分的理由。

  祝門戒殺,他不可能為了某人的一句話就破戒,即使那人是曲老億也不行。

  曲老億沉默著,他痴痴地注視著虛空中的某處,沉浸在某種意境中,緬懷過去的歲月。

  漸漸地,他似乎想到悲傷處,兩眼泛紅,兩顆碩大的淚珠湧出眼眶。

  曲老億從胸腔裡爆出一聲低吼,抓在手裡的檀木念珠顆顆盡碎,化為屢屢煙塵飄散開,房間裡裡就多了分焚香似的氤氳之氣。

  「登!」地一聲,三枚黃豆大小的五彩珠子落在地上。

  曲老億捧起來,顫抖著送到唇邊輕吻著,好一會兒才抑制住內心的情感,啞著嗓子道:「二十年前,滄州寧家莊發生過一場無名大火…。寧家莊太極宿老寧遠塵、女兒寧素芬,還有一個三個月大的外孫喪身火海。寧家堡眾人撲滅大火後,只找到這三顆珠子。這顆是正房床上找到的,這兩顆是偏房床上找到的。這些年來,我一直把它們帶在身邊,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找到縱火的兇手,還他們個公道。」

  祝童連忙起身,抱拳,對著三顆珠子恭恭敬敬地恭了恭身,卻不知說什麼好。

  曲老億沒有妻兒,曲奇只是他的本家侄兒,被他從小帶在身邊,當成自己的兒子培養。

  祝童曾就此事問過母親,母親籠統地說,她離開國內時曲老億還沒有成家,後來在通信中曲老億告訴他成家了,還剛添了個兒子。

  在後來,有一年多的時間沒接到曲老億的消息,托藍宇先生打聽才隱約聽說,曲老億的妻兒遭遇意外故去了…。

  想來,寧家堡太極宿老寧遠塵就是曲老億的岳父泰山,寧素芬與那個兩個月大的孩子,當是是曲老億的妻兒了。

  過了會兒,曲老億才開始訴說。

  那個時期,曲老億懷揣祝紅給予他的三十萬巨款到處遊走,尋找、考察曾經的江湖門派,很多時候連人都找不到。只有一些歷史悠久的門派才會在暗中保留著一些希望的種子。

  滄州寧家莊曾經是與三品藍石齊名的江湖大派,號稱天藍地寧。

  天藍指的是江南藍家堡,地寧說的就是北地的江湖大豪寧家莊。

  與石旗門的經歷相似,寧家莊也在抗戰時期遭受重創,解放後因為不允許門派的存在,原本千多人的大門派凋零垂落,到曲老億找過去時,只剩一個寧遠塵老爺子在苦苦支撐…。

  寧遠塵老爺子年輕時習武成痴,一直沒有成家。解放後因為祖傳的土地財產被劃為地主,心灰意冷之下才與寧家莊附近的另一個地主後代結婚。

  兩人只是湊合著過日子,寧遠塵當年已年近四十,寧夫人不過二十出頭。

  一年後,寧素芬誕生了,就是他們的女兒。

  成分不好,兩人的日子一直過的緊巴巴的。直到改革開放,寧老爺子仗著有一身氣力,家裡的日子才略顯寬鬆。

  因為寧遠塵只有一個乖巧的女兒寧素芬,寧夫人產後大出血,這些年一直沒有再生。

  為了能為寧家莊保留一些種子,老爺子收留了五位無家可歸的孤兒,暗中傳授他們寧家的基礎功法…。

  那些孤兒有些卻是失去父母的孤兒,有些是家裡窮吃不飽或太調皮犯事逃出來的。被寧老爺子收留後,都改姓寧。

  寧老爺子不是個仔細人,取名時也省事。五個孤兒分別叫寧無冬、寧無春、寧無夏、寧無秋與唯一的女孩子寧無花。

  寧無冬是最早被寧老爺子收留的孩子,可算是大師兄。

  能被寧遠塵看中的,五個孩子的天賦都相當不錯。

  曲老億找上門時,寧無冬十九歲,已經是個相貌堂堂的身材健壯的小夥子。

  他在寧家莊跟隨寧遠塵老爺子七年,修為相當了得。曲老億當時二十五歲,修習逍遙谷秘術逍遙遊十五年,可算是當時江湖上的後起之秀…。

  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曲老億與寧無冬在寧家祖傳的練功場,寧家莊東八里外的小宋山上切磋,竟是個不分勝負的結果。

  那次切磋其實還有個由頭。

  寧素芬那是也是花樣年華,出落的如花似玉。她不喜習武,只對寧家祖傳的醫書感興趣,常看著書為附近的百姓看病。時間久了,就有了個素手西施的雅號,每天來找她看病的人絡繹不絕,最多的還是方圓幾十里的年輕後生。

  寧無冬也在暗戀著寧素芬,也許是彼此太熟悉了,寧素芬卻對他沒什麼感覺。還因為寧無冬經常與來看病的年輕後生起衝突,寧素芬對他又多了幾分厭惡。

  可事情就是那麼奇怪,曲老億去了沒多久,兩人就對上眼了…。

  可寧素芬的母親認為寧無冬不錯,希望他們能成親,事情就變得難辦了。

  寧老爺子是個豪爽漢子,對此沒什麼感覺。大手一揮半開玩笑地說:那就比武招親吧,你們兩個誰勝了,素芬就嫁給誰。

  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曲老億與寧無冬的比試雖然表面上不分勝負,寧老爺子與兩個當事人都很清楚,曲老億技高一籌,給寧無冬留了面子。

  曲老億當即返回逍遙谷請來長輩做媒、下聘,兩人很快結婚了。

  婚後,寧素芬隨曲老億到豫西逍遙谷定居,依舊給逍遙谷以及附近百姓的看病。大家都誇曲老億有福,出去轉一圈就領回個既漂亮又有本事的女先生。

  婚後曲老億聽寧素芬說,寧無冬想娶她其實還有更大的圖謀…。他不知怎的,知道了自己與四個師弟師妹學習的只是寧家最基礎的功法,寧老爺子手裡還有一套更高明的功法。

  因為寧家有祖訓,這套功法傳子不傳女,傳長不傳幼。寧老爺子沒有兒子,他必要在五個徒弟……寧無花也是女孩子,應該說是四個徒弟中選擇一個來繼承寧家的衣缽。

  按說,寧無冬這些年表現的相當不錯。對寧老爺子夫婦恭敬,學武練功能吃苦肯用心,寧老爺子年紀大了,監督、指點四個師弟師妹練功的工作多是他在做。

  可寧老爺子遲遲下不了決心,把寧家絕學交給他。因為老爺子覺得寧無冬心思太重,有些看不準,事情就這麼拖了下來。

  對有些人來說,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女大不中留,徒弟大了,也是要飛的…。後來就是悲劇了。

  結婚後,曲老億整整兩年沒有離開逍遙谷,寧素芬生了個兒子,曲老億才帶著妻兒去滄州娘家報喜。

  那時,曲老億鼓動寧老爺子承包了無人問津的小宋山,他給寧家投資,在小宋山下挖出魚塘養魚,山上蓋起豬圈餵豬。

  兩年下來,寧家攢了一筆錢。

  寧老爺子的意思是先還上曲老億的錢,而寧夫人則想在小宋山上蓋一座小洋樓。她說小宋山周圍比較安靜,更適合寧老爺子培養弟子。

  曲老億當然不好意思讓寧家還錢,於是就決定蓋房。

  寧家蓋房,寧老爺子已年逾六旬,作為女婿,曲老億當然要出把力…。

  他讓岳父母兩個在寧家莊與女兒外孫享受天倫之樂,自己和寧家五個徒弟在小宋山上操持。

  有一天傍晚,寧無冬說要回家拿些東西離開了小宋山,當天夜裡就傳來寧家慘案的消息。

  火場內只有三具屍體,分別是寧遠塵老先生,寧素芬母子。寧無冬和寧夫人卻離奇地失蹤了。

  出了這麼大的事,當地警方也介入調查,很快就有了結果。

  原來,寧素芬遠嫁逍遙谷後,寧無冬與寧夫人不知什麼時候勾搭上了。寧家莊周圍早有風言風語,四個師弟師妹最大的不過十五歲,他們懼怕大師兄也不敢言語,只瞞著寧老爺子一個人。

  警方結論是,寧無冬與寧夫人勾搭成奸,拿著那筆準備蓋房的錢私奔了…。

  可曲老億卻知道,他們拿走的不只是錢,還有寧家的祖傳秘籍。

  曾經的江湖大豪地寧,就這麼荒敗了。

  曲老億帶著寧家四徒操辦喪事,將岳父和妻兒埋葬在小宋山上,後將那四個孤兒送回逍遙谷,自己卻孤身一人踏上千里尋仇的漫漫道路。

  這一找就是整整五年。

  五年裡,曲老億幾乎走遍了大江南北,有一次,他乘坐的火車與那姦夫淫婦坐的火車停留在一個車站。

  兩列火車相對駛過的瞬間,曲老億看到了寧無冬。

  他馬上跳窗下車去追,可惜終究沒能追上。

  從那以後,曲老億就再也沒有得到他們的消息。沒想到,他們竟然出國了。

  祝童聽完,才知道曲老億為什麼總是那副樣子。

  「曲叔叔,他既然來了就再走不了了。我保證,一定讓您把他帶到小宋山。」祝童握住曲老億的手道;「他現在很得斯內爾夫婦信任,貿然動手會有麻煩。這幾天您先忍一下,不要露面,不要讓他看到你。我要先做一件事,讓斯內爾先生解僱他。那個時候,他就是您的了。」

  「我通知無春無花,讓他們叫上無夏無秋到小宋山等著。」曲老億點頭,他通過望海醫院的監控系統看到了寧無冬,兩人還沒有碰面。

  寧無冬敢回來也許是仗著斯內爾先生的庇護、也許是是認為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多年,曲老億的那份復仇的心思已經淡了。

  「無春先生……」祝童想起來了。

  他去年見過,那是個精明強幹的人,如今在滄州經營著一家大型養殖場。無花,想必就是他的夫人了。

  曲老億投資的項目中大部分都是這類企業,有些發展長大了,有些卻黯然消失了。

  滄州的那個小宋山養殖場只能算是中等。

  比較起來,最成功投資項目的當然是曲老億自己。

  那五年追兇的經歷,讓曲老億認識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見識過很多奇奇怪怪的事,為後來的發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怪不得他看到寧無冬的名字時有奇怪的感覺,不顧兩人第一次見面就貿然出言試探,原來是因為他還看到過寧無春的名片。
jiwtc 發表於 2011-3-25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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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卷、大樹朝天
十二、調教(上)

  第二天上午九點鐘。

  「神醫李想」診室準時開門。

  蘇娟為祝童安排了九位病人,二十分鐘到半小時看一位,一上午的時間滿滿噹噹的沒有半刻空閒。

  蕭蕭剛接手,很多程序性的東西都不太熟悉。

  西蕾亞小姐下午的飛機,一早就來幫忙了。

  加上女主持和向墨,診室內外有四位相當水準的美女來回穿梭。

  於是,今天掛到「神醫李想」號的病人有福了,即使在接待室候診,即使被祝童狠狠地宰了一刀,也沒多少怨言。

  今天陪診的不是周行和馬八,也不是鄭書榕,而是意亂情迷狀態的尹石風。

  祝童為了給他創造在女主持面前表達的機會,最後一位病人特意讓尹石風動手治療…。

  這位病人是標準的富貴病。

  病人是個來自湖州的大胖子,三十歲之前生活艱辛,吃不飽穿不暖的。近十年突然闊了,山珍海味隨便吃,號稱饕餮之徒。吃完也不怎麼活動,出門有豪車,在家有保姆,體重日益增加,終於成就一個一百八十公斤胖子。

  他的病症是高血壓引發的腦中風,也是到北京、上海的各大中西醫院治了一圈,甚至還遠赴香港、日本看過,效果都不太理想。

  剛中風到時候,他右半身癱瘓,眼歪嘴斜,有嚴重的意識障礙,話都說不囫圇。現在也不過能拄著拐棍挪動,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很正常,一說話就擠眉弄眼的;他只說出七八個字的句子,再多就困難了…。

  即使病倒如此程度了,他還是色心不改。一會兒直勾勾地盯著西蕾亞小姐發呆,一會兒看著漂亮的女主播流口水。

  這樣的病人在祝童看來屬於優質資源,腦中風發病突然,被後遺症困擾的病人有強烈的恢復病前狀態的心理需求,花多少錢都不在乎。

  試想,一位原本能在床上生龍活虎般享受性愛快樂的色鬼忽然陽痿了,為了恢復性能力,肯定會不顧一切的。腦中風的病人生活都不能自理了,性那玩意兒只是想想罷了。

  看這位病人的樣子,以前即使不是色鬼,也不會太老實。

  祝童為病人診過脈,默思片刻,示意尹石風也摸摸脈搏。

  尹石風今天算是開眼了,從沒想到祝童掙錢是如此容易,簡直比搶還快…。短短的一上午時間,就進賬一百多萬。

  「如何?」祝童問道。

  「問題不大。」尹石風點頭道。

  中風就是腦溢血,治療起來有兩個關鍵。

  第一當然是疏通堵塞部位,清除淤血,讓破損的血管通暢;第二是恢復因血管堵塞缺血而受損的腦組織。

  之前的西醫使用大量藥物疏通被阻塞的血管,效果卻很一般。

  學中醫離不開經脈之學,習練內功更是要打通周身的奇經八脈。

  如祝童、尹石風這樣的內功精湛的高手,雖沒有接受過專業中醫教育,但是對人體的理解遠超過沒有修煉過內功的中醫碩士、博士…。

  他們不依賴藥石之力,只要肯耗費苦修多年的內息為病人調理經絡,配合針灸啟用相應的穴位,基本上沒有治不好的。

  只是,出手一次少說也要調整修養十天半個月的,誰也不可能以此為常規手段賺錢。

  「您是病人家屬?」祝童抬頭看向病人身邊的那個老頭,他似乎是病人的長輩。

  「這是我們蔡家老二,我是他爹。唉,老婆跑了,孩子都在外面打拚,只苦了我了。神醫啊,只要您能治好他的病,砸鍋賣鐵我也願意。」老者年紀大了,哪裡看不出祝童的意思。

  「不用砸鍋賣鐵,一口價,一百萬。」祝童伸出一個手指頭;「同意的話,現在就可以治療…。三天內能正常行走,一週內還你個健健康康的蔡老二。」

  「一百萬,什麼藥這麼貴啊?」老頭臉上現出肉疼的樣子,他看看祝童豎起來的手指,又看看兒子蔡老二,為難地說:「數目太大,我一個人做不了主。神醫稍後,我打電話問問家裡人的意見。」

  「也好。」祝童皺下眉頭;「這次就不收錢了,下次請想好了再來。」

  把這樣的病人該放在最後,蘇娟前期的工作還是沒做到位了,對病人的背景沒調查清楚。

  老頭一聽,知道自己耍的小把戲糟糕透頂,人家這裡是不能還價的。能約上這次已經千難萬難了,下次,誰知道有沒有下次……給「神醫李想」診室排號的蘇總監那道關就過不去。

  為了有今天這次機會,他和兒子在望海醫院等了兩個月…。其間給蘇總監陪了好多笑臉,說了好多好話,甚至拿出一萬現金送禮,只不過人家沒收。

  可是一百萬……也太貴了吧。

  正這時,坐在輪椅上的病人蔡老二突然發飆了。

  他雖然口齒不利索,心裡可是明白的很。

  「老……老……鞋匠,都……都什麼時……時候了,還心疼錢……錢……是……不是想老……老子早死……你……你們多……多分點!老子的錢……錢……你……你……老子……誰也不給,都捐……捐出……」

  「治了,一百萬我們出了。現在就付。」老頭慌忙安撫兒子,從懷裡取出一張信用卡;「老二別著急,我現在就給錢…。」

  蔡老二繼續大罵:「給……給我有……有屁用……老東西,把錢給神醫。快去付錢!啊……真是神醫啊!謝謝神醫李先生,您就是我的親爹。」

  祝童剛才用龍星毫在蔡老二耳根後輕輕一點。他之所以口齒不清是由於邪火上攻不散,祝童只是用龍星毫的寒涼卸去一些邪火。

  蕭蕭第一次看到祝童給人治病的境況,還缺少配合的默契。還是西蕾亞經驗豐富,帶著老頭去隔壁房間辦理轉賬手續。每次「神醫李想」診室開門時,望海醫院的財物人員都會在那裡候著。

  看到父親去交錢了,蔡老二對祝童道:「只要您能治好我的病,別說一百萬了,再多一百萬也拿得起。我回家在祠堂裡給你立長生牌位…。早晚三炷香,保佑您長命百歲。」

  「蔡先生,世界上最愛你的人是你父母,對老人要尊重。你病的這些時間,老婆跑了,孩子不管你。還不是老爹在照看你?為了讓你早日康復,是他帶著你到處求醫,風裡雨裡的。這些年,他老人家受的苦、遭的罪不比你少。能進到我這間診室可不容易,可見在他心裡對你的愛有多深。病好之後也不用謝我,回家好好孝敬老人家。在我們中醫看來,每個人的身體都有或大或小的疾病;有些能感覺得到,大部分都是在你沒有任何感覺的時候被免疫系統自行解決了。免疫系統是什麼?那就是你來賴以存在的那口元氣,有病不可怕,只要你平時注意鍛鍊,元氣健旺,自然身體健康。身體是這樣,為人處世也是這樣。家和才能萬事興,如你這樣的家庭環境,互相提防猜忌、不尊老者、家人不互相關愛,是最傷對元氣的……」

  祝童口若懸河,蔡老二聽的連連點頭,蕭蕭與向墨在一旁偷笑,女主播更是目瞪口呆…。溫文爾雅的李想,敲起竹槓來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加上這一百萬,「神醫李想」診室只一上午就進賬二百多萬了。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神醫李想」不但治病,還捎帶著做起了心理輔導。

  比較起來,坐在他身邊的尹石風,就真像塊木頭了。

  可是,她的觀感很快就改變了。

  老者交完錢回來,尹石風在祝童的示意下站到蔡老二身後,雙手虛按在蔡老二頭頂。

  幾分鐘過去,尹石風收回雙手,回到祝童身邊坐下…。

  「蔡先生,試試能不能站起來?」祝童微笑道。

  蔡老二扶著輪椅的把手顫巍巍地站起來,他遲疑著,不敢邁步。

  「相信我,相信你自己的雙腿。」祝童鼓勵道。

  一步、兩步、三步……蔡老二在沒有任何外力幫助的情況下從輪椅走到窗邊,扶著窗檯激動地嚎啕大哭。

  「老人家,他剛站起來,雙腿長時間不活動,肌肉萎縮。這都是小問題,接受兩個療程的康復訓練就全好了……」

  祝童送蔡家父子離開診室,「神醫李想」診室今天的應診時間就算結束了。

  病人走了,祝童開始教訓尹石風。四位美女在房間裡沒事找事,想多聽幾句,就是不肯離開。因為祝童說的話是在是……

  「你傻啊,表現得那麼輕鬆。要作出很吃力很吃力、很痛苦很痛苦的樣子。最好擠出點汗水來。作秀會不會?我要是像你這樣治病,不被累死也早被病人罵死了。他們現在一定在抱怨,這一百萬花的不值。還有不會開藥方沒什麼,亂寫總會吧?治病不是這麼簡單的事,要站在病人立場上考慮。人家花了那麼大的價錢……你們幾個忙完了沒有?忙完了出去。」

  祝童終於忍不住了笑著趕人了,女主播這會兒站在尹石風身邊,對他別提多溫柔了。

  她心裡想,自己應該是遇到一顆正在被「神醫李想」雕琢的特大鑽石了。

  尹石風有這樣的本事,簡直就是另一個「神醫李想」啊。他不善言辭,可自己是主播,練的就是嘴皮子,假以時日開起夫妻店……

  蕭蕭笑著說話了:「老闆,外面有客人呢。還有您只有二十分鐘時間,您定下了十五樓甲子包廂,為雷曼參議員和西蕾亞小姐舉辦送行宴。時間是十二點三十分。」

  「我知道,外面的客人是誰?」祝童問道。

  「是斯內爾夫人和安東尼先生。」蕭蕭道;「他們十點就來了,一直在外面等著呢。」

  祝童看看表,已經是十二點十分了。

  兩個貴客真夠有耐性的,竟在外面坐了兩個多小時的冷板凳。
jiwtc 發表於 2011-3-25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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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卷、大樹朝天
十二、調教(下)
  二十分鐘的時間太短,也說不了什麼,可人家等了那麼長時間,不見見好像也不合適。

  事實上,祝童特意把上午的時間安排的如此滿,一來為了涼涼這個驕傲自信的斯內爾夫人,昨天晚上在機場、在醫院、在斯內爾先生的病房,她表現的太強勢了。

  二來是不想與她有直接接觸。

  史密斯將出席中午的送行宴會,雷曼在那時把史密斯介紹給斯內爾夫人。在祝童的設計中,史密斯將成為斯內爾夫人的助手和與祝童溝通談判的橋樑。

  大家都知道祝童與史密斯之間的關係很惡劣,史密斯本身的條件也相當不錯,除了擁有高級律師、金融投資家的身份與足夠的閱歷,與祝童打交道的經驗也相當豐富。

  「蕭蕭……」祝童剛開口,蕭蕭就打斷他道:「老闆,我想和你談談,就一會兒…。」

  祝童看看蕭蕭,又看看西蕾亞,故作為難地嘆口氣道:「西蕾亞小姐,您替我向斯內爾夫人道歉,就說我看了一上午病人,有些累了。請她和安東尼先生去十五樓包廂,我稍微整理一下,馬上就到。」

  「可是,斯內爾夫人……」西蕾亞對祝童有些不滿,人家已經等了一上午,即使一般朋友就這麼打發走也很不像話;更何況還是大有身份的斯內爾夫人。

  「你可以這麼對她說:李先生很歡迎斯內爾先生來望海醫院看病,可他是個很有原則的醫生。」

  西蕾亞不滿地翹翹嘴,拉著向墨走了。祝童既然看了蕭蕭,就表示他有事要與蕭蕭談…。西蕾亞跟祝童一年多,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你們兩個;」祝童又看想尹石風和女主播;「你們兩個有充足的時間交流感情,三點整,車隊準時出發去送雷曼參議員去機場。如果想去的話,兩點五十分之前必須到車庫集合。安娜,把你錄音筆留下。」

  女主播嗔了祝童一眼,掏出錄音筆丟到大班台上,大大方方地拉住尹石風的手,去找地方交流感情去了。她知道,今天上午錄下來的東西有些敏感,她可以說可以寫,但是祝童不會留下直接證據。

  人都走了,診室裡猛然變得異常安靜。

  蕭蕭在祝童對面坐下:「主任,小於已經正式接替葉兒,成為福華造船審計室主任了。您知道嗎?」

  祝童點點頭:「前天陳小姐對我說了,我沒意見…。」

  「所以,您才讓我來您這裡?」蕭蕭問道,又不滿地說:「可是,葉兒怎麼辦?她即使不想當這個受氣的主任,也不能就這麼不聲不響的……」

  「蕭蕭,這正是葉兒的意思。」祝童接口道;「是葉兒主動提出辭職,審計室的工作多,不能長時間沒有主任。」

  接到陳依頤打來的質詢電話,祝童雖然沒有問葉兒,也知道她向王向幀攤牌了。讓他意外的是,王向幀會如此快速地把小於從扶正。在作出這個決定之前,甚至連個電話都沒有打給他。

  王向幀已經步入上升軌道,從長遠考慮勢必要給祝童這匹不好控制烈馬套上韁繩,可祝童在西京並沒有接受他的安排,成為王向幀身邊過去向老扮演的角色…。

  大家都知道小於是王向幀的人,是他在福華造船的代表。之前,葉兒之所以能坐穩那個位置,是因為她身後有王向幀和祝童兩個強勢支撐。小於由暗轉明,不過內情究竟如何,有心人勢必會從中看出些微妙訊息。

  站在祝童的立場上,可以理解為是王向幀在向他施加壓力;也可以理解為王向幀知道他們婚期臨近,替他們考慮,體貼地給葉兒一個甜蜜的假期。

  但那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只有作為當事人的祝童和王向幀才能感覺的到。

  「可是,昨天接到您的電話,我去找松井平志先生告別,他說也在考慮辭職。」蕭蕭又道。

  「松井平志也要辭職?」祝童皺起眉毛…。

  能讓松井平志感受到不得不考慮辭職的壓力,只能來自范西鄰。可是,現在的福華造船正處於關鍵階段,松井平志辭職走了,誰能替代他呢?如果松井平志走了,下一個是不是該向陳依頤下手了?

  祝童眉心一挑,對蕭蕭道:「我現在去給參加送行宴,你在這裡給小於打電話,就說……就說你剛聽到個消息,修伊博士正與國內某人接觸,圖謀架空福華造船董事會……唔,接觸這個詞有點輕忽……你這樣說:剛收到確切消息,修伊博士近期與上海某位官員多次秘密聯絡,具體內容不明,相信與福華造船有關。你對他說……將把這個信息寫成文件,遞交給董事會。」

  想了想,祝童又拿過紙筆,寫下一張字條:一棵大樹上分蘗出兩個樹枝,有各自的理想,注定要走上不同的道路,漸行漸遠,但不必相互蠶食…。

  寫完看有看了看,用信封封好交給蕭蕭:「下午你跑一趟,把這個交給小於,他自然知道該給誰。那些話,當面對他講更合適。」

  做完這一切,祝童的心情相當糟糕。他不想也不能妥協,王向幀擺出的架勢使他不得不作出這個看似幼稚的、可以說是一種示弱的姿態。

  祝童心情不好,進入十五樓甲子包廂,卻發現客人還沒到齊;雷曼參議員、西蕾亞小姐兩位主賓倒是早等在那裡了,還有就是漢密爾頓勛爵,安東尼和修飾整齊的史密斯先生。

  西蕾亞小姐說斯內爾夫人並沒有隨她到十五樓甲子包廂,而是先回人工湖畔風景最好的那棟濱臨浦江的別墅裡換套合適的衣服,

  祝童知道這是她對上午受到冷遇的報復,心情越發不好…。

  他是主人,本應該先到。

  祝童抱拳施禮連說抱歉,分別一年許再次與漢密爾頓勛爵會面,當然要好好客氣一番。

  他握住漢密爾頓勛爵的手細細端詳一番,發現對方已經完全從上次的打擊中恢復了。更怪異的是,種在他體內的紫蝶,不見了。

  「勛爵,您近期一定有奇妙的遭遇,能說出來讓老朋友分享一下您的快樂嗎?」祝童開門見山地問。

  「我很樂意,親愛的。」漢密爾頓勛爵愉快地眨眨眼;「您一定見過寧先生了,他給我了一個很大的驚喜…。我不得不承認,東方是個神奇的地方,最神奇的是您與寧先生這樣身懷奇術的中醫師。」

  寧無冬,他憑什麼為漢密爾頓勛爵化去了那枚紫蝶!他怎麼敢!

  漢密爾頓勛爵一定對他說起過自己,難道他不知道這樣做是很對施術人的冒犯嗎?

  祝童心裡湧起滔天巨浪,直覺告訴他,寧無冬這次敢於露面一定有所依仗,特別是他在明知道漢密爾頓勛爵身上的紫蝶是「神醫李想」種下的情況下,不只出手了,還敢於不加絲毫掩飾。這只能證明一件事,他根本不怕祝童的憤怒與報復。

  莫非,寧無冬與上海的某些人有聯繫?或者,他找到了能保護他的大人物?

  猛然間,祝童腦子裡閃過一個人:田旭陽,他最近在忙些什麼?

  他接手福華造船籌備處主任之後仔細研究過田旭陽當初的方案,井池財團並非他唯一的選擇,還有一個選擇是美國的奧恩特納船運投資公司…。

  因為與奧恩特納船運投資公司相關的資料很少,祝童因為他們還沒有什麼實際性接觸,當時就自動忽略掉了。

  邁克.斯內爾先生選擇這個時間來上海看病也有點奇怪,他處於如今的狀態已經有幾年了,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想到這裡,祝童趁與西蕾亞小姐話別的機會低聲道:「去查查奧恩特納船運投資公司與斯內爾先生有沒有關係?」

  西蕾亞微微點頭,神色不變地應酬一會兒,藉口去洗手間出去了…。

  安東尼說話了:「李先生真是位很受歡迎的醫生啊。我有幸與夫人在李先生診室外觀察了一上午,每位病人都很滿意。我們甚至目睹到了一個奇蹟。一位被輪椅推進去的病人,自己走出來了。夫人認為,您正是斯內爾先生需要的那位醫生。她本有些不滿我推掉范市長為她準備的歡迎午宴,剛才夫人說,為了李先生這樣的醫生,等多久都是值得的。」

  祝童總覺得安東尼話裡有話,硬邦邦地說:「對不起,我的助理沒有接到任何來自斯內爾先生或夫人的預約。」

  還好有漢密爾頓勛爵和雷曼,他們一個是職業政客,最善於察言觀色調節氣氛;一個是斯內爾先生最信任的密友,很瞭解祝童的脾氣。

  漢密爾頓勛爵道:「我聽參議員說起過,李先生這兩天被那些討厭的律師和法律文件弄得很頭疼。可我還聽寧先生說中國有句古話,有錢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有錢自遠方來……當然要不亦樂乎了。勛爵,中國沒這句古話,不過寧先生既然這樣說,很有道理啊。」祝童呵呵笑了。

  在他們帶動下,送行宴的逐漸歡樂起來。

  西蕾亞小姐回來了,找機會在祝童耳邊低聲道:「斯內爾資產管理公司名下有個名為奧恩特納航務投資的公司,沒有奧恩特納船運投資公司。」

  祝童點點頭,應該錯不了。他已經可以確定,田旭陽與邁克.斯內爾先生早有聯繫,只是不知道雙方的交往有多深。

  他又回想一下自己與斯內爾先生短暫的接觸,越發覺得這個人實在有點深不可測。

  他所說的話並不多,卻讓祝童產生了一種他也不喜歡那些律師和法律文件的錯覺,實際上,他等於什麼也沒說。

  直到一點十五分、修飾一新的斯內爾夫人在威爾遜夫人陪伴下盛裝閃亮出場。

  最快樂的是史密斯先生,他將要被雷曼參議員介紹給斯內爾美麗迷人、魅力無限的夫人,一副神魂顛倒的樣子。

  祝童有點拿不準了,如果斯內爾夫人對他稍加辭色,這個酒鬼是否會再次背叛?

  酒和色,總是連在一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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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卷、大樹朝天
江湖號外、醉月斬野梟(上)

  夜入浦江,纏綿數日的雨停住了。

  一輪明月如洗如詩,如泣如訴,高掛在萬家燈火之上,孤寂且高潔。

  浦江畔,望海醫院的主樓下半部燈火通明,上半部多半是黑黢黢的,間或有十數個零星的窗口透出點滴昏黃。

  人工湖畔與浦江之間修有攔河壩,被鐵藝欄杆圍出半畝大小的一塊空地。

  欄杆內外花團錦簇,假山噴泉,植有十幾株鐵樹芭蕉。

  在陳依頤時期,這裡是她的獨享花園;祝童接手後,這裡就成為望海醫院接待最尊貴客人的別墅。

  雷曼參議員曾是這裡的上一位住客,可他如今正在跨越太平洋的航班上。

  現在,一個修長的身影正扶著欄杆站在一棵芭蕉樹下,望著不遠處的滔滔浦江,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是斯內爾夫人,浦江上蒸騰的水汽迷濛了姣姣明月,也迷濛了對岸的霓虹。斯內爾夫人穿一襲茶色長裙,風吹過,裙襬輕揚,將她優美而單薄的曲線輕輕勾勒。

  「北京時間二十三點整,夫人,我沒有來晚吧。」

  祝童踏著剛剛升起的薄霧走來,約會不令人感覺意外,但是約在這裡就有些曖昧了。

  花園的中心有個黑色大理石圓桌,如今上面鋪了塊米色桌巾,桌市上是一支放在冰桶裡的紅酒,兩支繡金高腳酒杯。

  「是我早到了,不過能欣賞到如此漂亮的夜景,等待的又是驕傲而神秘的『神醫李想』,我想是值得的。」斯內爾夫人轉過身,把一張絕美的容顏暴露在光燈朦朧的暈輝中;微笑一下,又道:「如果您能允許我叫您李想的話,您可以稱呼我為安吉拉。」

  「好的,安吉拉。」祝童也不客氣,盯著這張清麗絕俗的俏臉,很是嚥了兩下口水。

  這樣的佳人,竟然為了錢守了三年活寡,真是暴殄天物啊。

  他握住身邊的欄杆,借冰冷的鐵枝鎮定住心神,又道:「夫人……哦安吉拉對這裡還滿意嗎?」

  「上海很漂亮。我上次來的時候,它沒現在漂亮,卻更有魅力。」斯內爾夫人瞟一眼對面的幾棟摩天大樓,又道:「一座嶄新的城市淹沒了曾經的東方之珠,是的,它看起來很有活力。但是,歷史消失了。」

  祝童安靜的微笑著道:「夫人的話很奇怪,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過去是最好的,任何改變都是不可接受,是對美好的褻瀆與破壞。世界是動態的,上海如果永遠也不發展的話,豈不要變成一座死城?當然,對您這樣的遊客來說,那樣的上海更有歷史感。可對生活在這座城市裡中國人來說,與關在動物園裡的猴子就沒什麼區別了,那意味著落後於屈辱。」

  「李想先生,請叫我安吉拉。」斯內爾夫人抿抿嘴唇,笑道:「雷曼已經走了,我們沒有必要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無聊的政治話題上。我不嫌冒昧的約您見面,是想請教您兩個問題。可以嗎?」

  「請講。」祝童擺擺手,作出樂於為她做任何事的樣子。

  「如果放手讓你治療,您有把握使斯內爾先生恢復健康,是嗎?」

  「沒有!」祝童搖頭道;「我現在甚至還沒有被允許對斯內爾先生進行檢查。與我們面前的世界一樣,醫學是門深奧的科學,充滿了未知與不確定。曾經為斯內爾先生服務過的醫生們已經盡力,我相信,那都是醫學領域頂尖的人物,擁有最精良的儀器與所需要的任何已知藥品。他們做不到的事,我同樣也毫無辦法。」

  「可是,您被稱為『神醫李想』啊!」斯內爾夫人作出不信的樣子;「我們確實研究過您過去的病例。難道說,斯內爾先生現在的情況比范市長的父親還要糟糕嗎?」

  果然,人家研究過「神醫李想」曾經的病例,特別是范老,很可能近期在上海的某家醫院被國外來的專家們深入徹底的研究過。祝童更加確定了,范西鄰與一定與斯內爾或者他身邊的某人有聯繫。

  心裡這般想,臉上卻沒有帶出任何痕跡。

  祝童探身從欄杆外摘下兩朵盛開的牡丹,遞到斯內爾夫人面前。

  「謝謝,您是位真正的紳士。」斯內爾夫人低頭吻著花瓣上露珠,又道;「李想先生,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您手裡有兩朵花,您能很輕易的看出它們之間的不同。病人與醫生也一樣,同樣的病人如果在不同時期遇到同一個醫生,也許會有不同的結果。」

  「您的意思是說,如果現在遇到范老那樣的病人,您很可能治不好他?」斯內爾夫人若有所思地問。

  祝童點點頭;「中醫與西醫之間最大的不同不是藥物,也不是治療方法,而是規則與……想像力。如果現在遇到范老,即使在相同的規則下,以我貧乏的想像力,肯定找不到合適的治療方法。」

  「真的很奇妙呢,想像力……我想,范西鄰市長聽到您剛才的話,一定會很不高興的。李先生,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斯內爾夫人忽然一手撫胸靠近兩步,幾乎緊貼著祝童,用低不可聞地聲音說:「我可以這樣理解嗎?只要讓您做斯內爾先生的主治醫生,您可以救他的命,也可以送他去另一個世界。」

  「唔,安吉拉,您不必考驗我的承受能力。」祝童靠後一點。

  斯內爾夫人的身材高挑,加上她穿著高跟鞋,比祝童還高出一些。這一靠過來,兩人正好臉對臉。

  祝童強自鎮定,以研究的姿態注視著這張豔光四射的俏臉,道:「夫人,您的眉毛亂了。」

  「眉毛……有什麼說法嗎?」斯內爾夫人依舊微笑著問。

  「眉毛亂了,心也就亂了。」

  斯內爾夫人長處口氣,走到石桌旁打開酒瓶,將暗紅色的酒液注入高腳杯。

  她用細長的手指輕輕夾起兩隻酒杯,遞給祝童一杯,將另一隻酒杯微微傾斜一下,送到唇邊,盯著祝童看。

  這一刻,她的眼神就如深潭,深不見底,幽深不可測度。

  「您的胸針很漂亮。」祝童忽然放肆地把手伸到她胸前,靈巧的手指輕輕一彈,鑽石胸針就到了祝童手裡;「我想,安東尼先生一定在隨時關注您的一舉一動吧。您是斯內爾夫人,不需要介意一個僱員的態度。還有威爾遜夫人,我與她的另一個『乾女兒』是很好的朋友。井池雪美小姐,您應該聽說過吧。討厭的老巫婆,貪婪的吸血鬼。這就是雪美小姐現在對她的評價。」

  「你在監視我們?」斯內爾夫人終於變色了.

  安東尼向他保證過,別墅已經被他的手下以最新科技完全屏蔽了,任何人也不可能聽到裡面的聲音。

  可祝童的話表明,他很清楚她在斯內爾家族內的地位。這種最隱秘的信息,只有偷聽到別墅內的談話、聽到安東尼和威爾遜夫人對她態度,才能判斷的出。

  「隔牆有耳,很簡單。把無東散人請來,該他上場了。」祝童對著胸針道。說完,一揚手,胸針在夜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落進人工湖內;「可惜了,美麗的胸針被骯髒的陰謀玷污了。它應該值幾十萬美金吧?不過沒什麼,就當夫人留下的一個驚喜吧。也許若干年後,這裡會出現一位幸運兒。夫人,我很理解一位身不由己的玩偶的無奈。您當然有野心,這件事,容我們改日細談。」

  二十米外的別墅內,安東尼和威爾遜夫人面面相覷。

  「媽的!這裡面一定有密道,一定有!」安東尼氣急敗壞地說。

  隔牆有耳……啊,他們屏蔽了所有的電波信號,人家卻用做原始的人工竊聽的方法破解了。

  「他要無東散人……」威爾遜夫人尖叫著;「他竟然敢要無東散人,他以為他是誰?上帝嗎?快通知田先生。」

  「來不及了。」安東尼絕望地看著門口。

  別墅的大門傳來一聲巨響,厚實的木門紙片般散開。

  一個面色陰冷的光頭中年人闖進來,他身著灰衫,左臂的袖子已經不見了;胳膊上有一條半尺長的傷口,還不斷向外淌血。

  他沒在客廳裡停留半秒,也懶得看他們第二眼,直接衝向樓上。

  這個時候,安東尼僱傭的保鏢才衝進來。他們明顯吃了點虧,那位來自三角洲部隊的隊長凶獸般喘息著。剛才與光頭交手的應該是他,因為他手裡攥著一截灰色衣袖。

  「你們最好不要亂動。否則會有麻煩的,對斯內爾先生的聲譽也有很大影響。僱傭殺人犯,可不是什麼好名聲。」祝童挽著斯內爾夫人白嫩的手臂走進來,他身後還跟著兩位年輕人。

  其中一位皺著眉頭道:「如果……你知道後果的。」

  「王警官,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相信我,不會讓你太過為難。」祝童對王文遠說完,盯著安東尼道:「您有權利向中國政府抗議,現在就可以通知芬尼先生,或者別的什麼人。可是在您做出任何決定之前,請先考慮一下斯內爾先生的生命安危、以及外界知道這裡發生的一切後的反應。」

  這個時候,漂亮的女主播從另一位年輕人身後閃出來,很明顯,她臉上的黑框眼鏡、夾在玉臂下的黑色LV皮包都比較可疑。更別提,端在她手裡的那架精巧的攝錄機了。

  安東尼怒哼一聲,兩個健壯的保鏢就撲上去。

  女主播身邊忽然曝出一團耀眼的璀璨光斑,王文遠皺著眉頭退後兩步,眼看著尹石風揮舞著細劍迎上去。

  「刺啦刺啦」幾聲尖利的令人牙酸的響聲過後,尹石風喘著粗氣上前一步,兩位保鏢已然被重重地彈到牆角處。

  尹石風不滿地看了祝童一眼,他其實吃了點虧,兩條手臂都痠疼的抬不起來了。

  為了保護心上人,他只能硬抗不敢後退。祝童在一旁看著,半點也沒有出手幫忙的意思。

  「這是份古老的通緝令,主角就是尊敬的無東散人。王警官,一會兒你可以辨認一下。如果錯了,我道歉,併負擔所有法律責任。」

  祝童當眾展開一張發黃的紙,安東尼不認識上面的漢字,可那張照片,卻很有點眼熟。

  「咚!咚!咚!……」幾聲連續的悶響從樓上傳來。

  祝童不無擔憂地看上去,曲老億堅持不讓任何人幫助,要親手抓住寧無冬。

  祝童到不怕寧無冬跑掉,曲奇與楊輝帶著人早把附近圍得水洩不通。

  只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怕只怕曲老億忍不住把他當場擊殺,或者被寧無冬……
jiwtc 發表於 2011-3-25 10:54
三十四卷、大樹朝天
江湖號外、醉月斬野梟(中)

  曲老億與寧無冬一見面都沒有廢話,皆痛下殺手。

  開始時寧無冬有些吃驚,他這一生最怕的就是曲老億,曾經被他追得四處逃竄。

  那五年的時間對他來說是一場真正的噩夢,即使近些年生活安定富足了,還時常夢到亡命天涯的歲月。

  他知道上次的較量人家讓著他,真的害怕被曲老億抓住。

  最後實在沒地方可逃了,下狠心拋下那個誘惑他的女人,潛上一艘遠洋貨船遠遁國外。

  那個時期,中國進口旺盛出口到國外的貨物品種單一,那艘船上的貨櫃有一半是空的。

  寧無冬成為一個真真的幽靈。

  他躲在一個貨櫃裡不敢與船員接觸,每天晝伏夜出。有時候潛入廚房偷點吃的,有時候在垃圾堆裡找殘羹剩飯,有時候是用一桿從船員那裡偷來的魚竿釣魚、吃生魚充飢。

  剛到國外的階段最是艱辛。他一個出身鄉村的野小子,雖然有一身不俗的功夫,因為語言不通、不瞭解外面的世界,就是能搶到錢也不知道怎麼花用,時常為了能吃上一頓飽飯而飽受欺凌。

  最艱難的時候,他甚至起過輕生的念頭。

  好在華人保守且抱團取暖的習俗救了他。

  與別的城市一樣,他下船的那座港口城市也有一條唐人街。

  後來,他不知怎麼轉一條滿是華人的街上。看到滿街的漢字招牌,聽到熟悉的漢語,寧無冬如做夢一般,整整在街上走了三個來回才清醒。

  他先是在唐人街上給人打短工,後來進了一家中醫診所。

  說是中醫診所,實際上只是一家中藥鋪。只是一位姓宋的老闆一個人經營,他同時還兼坐堂醫生也算是家傳醫術,靠著幾本祖先留下的醫書混生活。

  因為很少有交流學習的機會,港口城市的華人不多,來找宋醫生看病的人更少;小藥鋪只是維持而已。

  寧無冬去的那年,恰逢中國改革開放,一批又一批的國人走出國門,華人街上的東方人忽然多了起來。診所的生意也有所好轉。

  那個時期,唐人街上的各家店舖都缺人手,可寧無冬偏偏看上了宋老闆的中醫診所,並在那家診所裡一呆就是八年。

  開始的時候擔心身上背負的人命案,怕見到熟人,寧無冬很少出門。他大部分時間都呆在藥鋪裡跟著宋老闆學習分辨藥材,有病人的時候,偷偷在一旁看宋老闆怎麼給病人看病。

  宋老闆的兒女們都有各自的事業,根本看不上這間中藥鋪。宋老闆看寧無冬踏實肯學,人又機靈,就拿出祖上留下的醫書,傳授他醫術。

  寧無冬身負寧家太極絕學的底子,又偷到了寧家祖傳絕學干門太極,因為怕曲老億不知什麼後忽然找上門來,每天晚上都瞞著宋老闆苦修干門太極。

  在他看來,宋老闆其實是糟蹋了那幾本醫書。

  宋家祖傳的醫術名為《空山丹經》,那是一部極其珍貴的道家醫經,分為上中下三冊。

  宋家以前曾是官宦世家,先祖自幼體弱,曾師從一位道號空山子的長春派道士學習道家養身功法,後出仕為官。

  無奈時逢宋末朝代更迭亂世,官是做不成了,就棄官跟隨空山子潛心醫道,終成為當世名醫。

  這套《空山丹經》就是那位宋氏先祖一生經驗的精華結晶。

  《空山丹經》並不是單是一本醫術,還記載了一種艱澀難懂的養身功法。

  這其實是宋氏先祖得自空山子的一種很高明的內丹功法。只不過,修習這種功法要求極高,一要看資質,二要有名師指點,稍微不慎就有走火入魔的危險。

  宋老闆也習練了一點簡單的養身功,與寧無冬比起來相差太遠。他甚至沒看出這個老實本分的年輕人其實是位身負絕學的高手。

  宋家也有家規,《空山丹經》不是什麼人都能看的。

  宋老闆只拿出《空山丹經》的上冊讓寧無冬看。所謂一通百通,他很快就認出了這本書的真正價值,趁宋老闆不備,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每天在宋老闆睡覺時點他的穴道,偷入臥室,把另兩冊也抄錄下來。

  寧無冬又用了三年修習《空山丹經》,學習宋家的醫術。

  第三年,宋老闆擔保,找律師替寧無冬辦理了正式身份。拿到綠卡的當天,寧無冬就開始坐堂替病人看病。

  這時寧無冬已經身負寧家、宋家兩門絕學的,坐堂看病駕輕就熟、得心應手。特別是一手學自寧家秘籍干門太極的梅花五行針法,每每能有到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

  逐漸的,唐人街上的人都知道宋老闆收了個好徒弟,診病、開藥方尤其是針灸比宋老闆還要高明。又是幾年過去了,寧無冬竟然闖了好大的名號。

  宋老闆逐漸看出,這個看似老實的年輕人其實並不簡單,他已經偷偷學完了宋家的《空山丹經》。可宋老闆實在是愛惜他的才華,沒有責怪他,反而將中醫診所交給他去經營,自己只在一旁提供幫助。

  可寧無冬是個有野心的人,他不可能如宋老闆般一輩子困守在小小的唐人街。

  轉眼十年過去了,曲老億一直沒有找上門,寧無冬漸漸開始不安分了……

  《空山丹經》是記述了不少奇怪的道家秘法,其中有一個秘術,以一種特別的方法將一個健康人的部分精血凝聚壓縮成黃豆大小的一點,度入另一個人的體內;名為長春。

  長春是一種殘酷而自私的秘法,是一位道家高人為與歲月爭壽創出的換命法,被提取精血者輕的減壽十年,重的會危及生命。而得到那點精血的人,只不過能多活個十數日而已。

  正是憑藉長春,寧無冬才得到了安東尼的青睞,成為斯內爾先生身邊不可或缺的私人醫生。

  他在斯內爾身邊工作五年了,早已是個身家不菲的千萬富翁。

  安東尼每週付給他兩萬美金,為斯內爾先生施展一次長春術,還能視情況得到以十萬起價的獎金。至於被抽取精血的人,則由安東尼先生尋找。

  只要肯出大價錢,一個健康的人並不是什麼問題。

  可以說,斯內爾先生之所以能活到今天,完全是因為寧無冬的長春秘術。

  所以,安東尼才會堅持讓整體簽署那份法律文件。事實上,任何一位曾經為斯內爾先生治療過的醫生護士,無論他們多麼不情願、無論他們是否能察覺出斯內爾先生一直在靠長春秘術續命,都必須簽署一份或長或短的保密文件。

  可長春秘術再神奇,也只能在緊要關頭讓斯內爾先生度過難關,並不能起到治療作用。

  五年前寧無冬第一次為斯內爾先生施展長春,他馬上就精神十足地出現在公眾面前,並與斯內爾夫人度過半個月的甜蜜時光。

  那次,斯內爾先生慷慨地開出了一張百萬美金的支票。

  可隨著施用次數的增加,斯內爾先生的身體對長春秘術的敏感性不斷降低。

  到現在,斯內爾先生幾乎每月都需要一次,還只能維持區區一週左右的時間,正常出現在在公眾面前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天,斯內爾夫人也只能守活寡了。

  此次敢隨斯內爾先生回國,寧無冬一是認為事情已過去了二十多年,大概已經過了法律追訴期;而是安東尼先生向他保證,上海有他的朋友,他們很有勢力,能保證他的安全。

  與祝童判斷的略有不同,安東尼與田旭陽只有過一面之緣。田旭陽真正的合作者是斯內爾先生次子,羅貝爾.斯內爾。

  在斯內爾家族內,名義上掌管斯內爾資產管理公司的斯內爾夫人只是個傀儡,真正掌握的這家公司的是安東尼、以及去年被斯內爾先生邀請來幫助斯內爾夫人的漢密爾頓勛爵。

  羅貝爾.斯內爾的哥哥死於一次冒險,他是一位公認的花花公子和名副其實的蠢貨。與大部分傻瓜一樣,羅貝爾也不認承認自己愚蠢,田旭陽能遇到他,可算是三生有幸了。

  以前的旭洋集團正是因為忽悠住了羅貝爾,才得以多堅持了兩年。

  可福華造船的投資案不是購買一點股份那樣的小生意,安東尼身邊的團隊對它的評估是一錢不值。

  可正是這個沒有投資價值的案子,在「神醫李想」手裡忽然變成了一份優質資產。

  羅貝爾當即從被打壓的消沉中醒來,他聯合修伊博士向安東尼和斯內爾夫人發難。最後鬧到斯內爾先生那裡,羅貝爾得到了一個斯內爾資產管理公司副總裁的位置。

  羅貝爾.斯內爾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他一直認為父親之所以放任安東尼和斯內爾夫人是因為身體原因。安東尼給父親找到了寧無冬,既然中醫有效,羅貝爾就委託田旭陽尋找更高明的中醫。

  自此,「神醫李想」才得以進入斯內爾醫學研究中心專家們的視野。

  實際上,早在一年前,斯內爾先生就有意來上海找「神醫李想」李想看病,沒能成行的主要原因一方面是由於寧無冬的膽怯,怕遇到曲老億;一方面是他認為所謂的「神醫李想」不過是個略懂醫術的江湖騙子。

  在斯內爾醫學研究中心,寧無冬的看法得到了那些客座或專職的頂級專家們的認同。

  斯內爾先生的密友和多年合作夥伴漢密爾頓勛爵的到來讓事情有了轉機。

  他帶來了老松井的病例,一個比斯內爾先生更糟糕的老人。

  「神醫李想」既然能讓幾乎兩隻腳都踏進地獄之門的老者起死回生,當然也有希望治好斯內爾先生的病。一個月之前,一個專家小組秘密來到上海,對范西鄰市長的父親范老的病例乃至身體進行了深入細緻的研究。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神醫李想」確實掌握著一種神奇的醫術,他如果願意為斯內爾先生治療的話,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取得相當不錯的效果。

  可漢密爾頓勛爵也說了,找「神醫李想」看病是冒險,那是個狡猾而貪婪的傢伙。

  斯內爾先生對此並不介意,他有的是錢,能多活幾天、享受巨額財富帶來的榮耀與嬌豔的安吉拉.斯內爾夫人,才是他最大的希望。

  自此,斯內爾先生赴上海看病已是早晚的問題。

  寧無冬沒有辦法,只好在離開了二十多年後,小心翼翼地隨著斯內爾先生再次踏上中國的土地。

  為了最大限度地降低風險,寧無冬避開人群最後一個下飛機,馬上就鑽進那輛特製的救護車裡。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神醫李想」是古老的八品江湖的一員,曲老億正在望海醫院。

  進入中國才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他就被曲老億盯上了。
jiwtc 發表於 2011-3-25 10:55
三十四卷、大樹朝天
江湖號外、醉月斬野梟(下)

  「吭!吭!」兩聲悶哼。

  曲老億右掌擊在寧無冬肋下,寧無冬靠進曲老億前胸,右肘肘尖重重地點中胸口。

  別墅三樓陽台上一片狼藉,花花草草的全碎成米粒大小,以中間的兩人為中心呈放射狀鋪展。

  曲老億出身逍遙谷,一身逍遙遊習練得出神入化;寧無冬身負滄州寧家干門太極與宋家《空山丹經》,這些年也頗下過苦功。

  逍遙遊與干門太極系出同源,有很近的血緣關係,認真考究的話,兩者都是道家頂尖功法,柔可粉木,剛能劈山,可謂不相上下。

  《空山丹經》屬道家內丹道法,與干門太極相輔,論修為深淺的話,寧無冬已比曲老億高出一線;而逍遙谷的逍遙遊身法飄逸迅捷,最是不可捉摸。

  寧無冬常年生活在曲老億帶來的重壓之中,他時常以琢磨著曲老億使用過的逍遙遊的招數,考慮一旦被找到如何脫身、怎麼應對。

  而曲老億追了寧無冬五年沒有結果,雖然心裡還隨時惦記著復仇,但他還要照顧逍遙谷事物,為祝袖交代的事操心,近十幾年來忙於財帛之事,內功修煉雖然沒停,卻少有動手拆招的機會。

  兩相比較,在正常情況下,曲老億已經不是寧無冬的對手。

  可現在偏偏就不是正常情況。

  兩人一交手,寧無冬就發現了自己的優勢,當即心神打定,打著速戰速決的主意。

  曲老億卻沒有半點審時度勢的意思,上來就如街頭混混般,不顧自己的安危於招法,一招換一招的,竟把兩位高手之間的對決,生生扭曲成奮不顧身的近距離搏命打法。

  十幾個照面下來,兩人出招節奏非常之快,轉眼間,上身的衣服都化為布屑。

  在這種情況下,寧無冬的優勢蕩然無存,只好跟著曲老億的節奏硬碰硬,比誰的承受力更強。

  他們的打法雖然沒有章法,卻絲毫沒有減少凝聚在每一招拳腳之中的勁力。

  也多虧兩人內功精湛,都精善洩力之術,換做尋常人,挨上一招就夠得上吐血而亡的了。

  即便如此,他們也都顯得異常狼狽。

  曲老億肋骨斷了十數根,臉色慘白,緊咬嘴唇硬撐著,內傷頗為沉重。

  寧無冬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的左上臂骨上來就被曲老億用一招小擒拿生生給扭斷了。

  這一招交換過後,曲老億終於咬不住嘴唇,張口噴出一道血霧,無力地靠在牆上。

  寧無冬退後兩步,按著肋下喘息著,兩眼四處張望。

  他被曲老億的搏命架勢嚇破了膽,想到這裡是上海,是望海醫院;「神醫李想」就在樓下,只要曲老億還有一口氣在就死不了。而他不行,受傷過重的話一旦失手,這條命肯定要交代在這裡了。

  可是,寧無冬看到了周圍的七八雙眼睛,看他們的功架氣勢,幾乎可以肯定都是曲老億的徒子徒孫。最靠近的那個年輕人距離他不過十幾米,雙眼含淚盯著曲老億,就是不敢上來助拳。

  寧無冬本能的感到對方的修為只比曲老億差一線,以他現在的狀態也許能接不下那個年輕人的一擊,但絕對不可能從他手裡溜掉。

  傷痕纍纍的干門太極可跑不過虎視眈眈、精氣完足的逍遙遊。

  「他們不是我殺的。」寧無冬害怕了,他如今即沒膽量與曲老億同歸於盡,又不想就此放棄國外的千萬家財,轉而尋求妥協。

  他從懷裡掏出一把鑰匙,道:「這是美林銀行的金庫保險櫃鑰匙,干門太極就在那裡。我只拿了這本書。火是師娘放的,在飯菜裡下毒的也是她。那天晚上,我們在果園見面被師姐看到了。師娘逼我和她私奔……」

  「我只要你的命。」曲老億從牙縫裡擠出一句,搖搖晃晃地站直身體,吃力地擺出個進攻的架勢。

  「我可以給你錢,我所有的錢……」寧無冬絕望地叫喊著,面對不要自己的命只想要他的命曲老億,他已經膽寒了。

  正這時,祝童忍不住上來了。

  「無東散人,你這人不地道啊。這不是錢能解決的問題。何況,你的那點錢在曲老闆看來根本不值一提。知道現在大家都怎麼稱呼他嗎?曲老億,意思是,他的錢是以億為單位計算的。」

  只一眼,祝童就明白了當前的現狀。

  曲老億是無論如何不能再打了,他氣息渙散,腳步虛浮,這時散功的前兆。修為到了曲老億那般程度,散功就意味著死亡。

  可他又不敢勸曲老億住手,只好先開口拖延時間。

  「保險櫃裡還有一本秘籍《空山丹經》,也是一本醫書。你是『神醫李想』,正適合你。如果我死了,沒有密碼誰也別想拿出來。五十年後,就便宜外國鬼子們了。」寧無冬也在抓緊時間恢復,心裡一想到逃跑,就再也沒有動手的勇氣了。

  「《空山丹經》沒聽說過。」祝童已經走到曲老億身邊,龍星毫在第一時間刺入。

  曲老億的情況比估計的還要糟糕,受擊打最多的兩肋數處骨折,內息就如沸騰的火山肆意翻滾。

  這不是散功,而是在燃燒生命。

  祝童來不及多想,度一股冷冽的真氣進去護住曲老億的心脈。

  這樣,至少在短時間內,曲老億不會有生命之憂。

  「你幹什麼?」曲老億剛才有瞬間的失神,這會兒恢復意識,看到祝童出現在陽台上,瞪著充血的眼珠吼道:「誰也不許插手!誰也不許上來!我要讓他給寧老償命,我要親手殺了他給甜兒報仇,讓素芬償命。那樣,我才有臉去見她們。你下去!」

  「曲老,對付他這樣的人渣,用得著搭上您嗎?」祝童訕訕地退後兩步,不肯下去卻一時間想不到別的辦法。

  曲老億冷靜半生,現在已經被仇恨沖昏了頭腦。

  「我要親手殺了他,誰都不許插手。」曲老億狠狠地重複一邊;「聽好了,任何人!」

  他又舉步向寧無冬;「來吧,」

  祝童撓撓頭,苦笑道:「曲叔叔,我不該答應您啊。這不是復仇,是送死。」

  「你下去,我一定要殺了他。」

  「值得嗎?」柳依蘭忽然現身在陽台上。

  她一把抓住曲老億的手臂,柳眉倒豎,慢聲道:「你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尋常大家見您哪個不尊一聲曲老。怎麼和小孩子一般?嫂子的仇當然要報,他現在已經在這裡了,還能逃到哪去?」

  「是啊,柳大姐說的好。就是這個道理,他跑不了,您老犯不著被一個垃圾氣成這樣。傷了您,柳大姐很心疼啊。」半真半假的開起曲老億和柳依蘭的玩笑。

  柳依蘭板著臉橫了祝童一眼,蘭花指迅捷如飛,連點曲老億數處大穴。

  完了,抹一把額頭上的細汗道:「這裡交給你了。莫要曲老醒來找我要人。」

  說完,抱起曲老億躍下陽台,身形急閃直向浦江邊。

  岸邊,不知什麼時候停了艘華麗的遊艇,藍湛江站在甲板上向這裡望一眼,連忙發動遊艇。

  曲奇早急的抓耳撓腮,看到曲老億被柳依蘭救走了才安下心。

  他「忽」地跳上陽台,虎視寧無冬。

  祝童搖頭道:「稍等一下,他跑不了。」

  寧無冬兩眼四處逡巡,知道這次真的跑不了了。

  以他現在的狀態,不說曲奇與祝童,這兩個人他哪個也對付不了,只隱伏在四周的那幾條漢子就足以制住他。

  寧無冬頹然一嘆,抬頭仰望朗朗星空,浩然明月,長嘯一聲。

  這聲長嘯聲震四野,如野狼瀕死前的哀鳴,聞之令人心悸。

  祝童冷笑兩聲,道:「叫什麼叫?」

  「我好恨!」寧無冬昂頭道;「如果不是那娘們,何止如此?替我找到她,我要和她葬在一起。我知道你能辦到,答應我,這就是你的。」

  祝童盯著寧無冬手裡的金鑰匙,忽然笑了;「你剛才說《空山丹經》對我很重要,說說看,為什麼?」

  「長春術,你可聽說過?」

  「沒聽說過。」祝童想了想,搖頭道。

  「那是一種續命術,沒有長春,斯內爾先生兩年前就化成灰了。」

  「有點意思,可是它沒能治好斯內爾先生的病啊。」

  「長春術只能續命,不能治病。」

  「那就沒什麼意思了。它對我一錢不值。無東散人,不過……哈……你等著去小宋山,在寧老先生墳墓前被你的師弟師妹們被挫骨揚灰吧。」

  祝童趁著說話的機會靠近寧無冬,猛然彈出一蓬金光。

  十八枚金針沒入寧無冬體內,他圓睜雙目,不甘地低吼一聲。掙扎幾下,意識開始渙散,萎靡倒地。這一來,他真的沒有任何機會了。

  王文遠走上陽台,手裡拿著那份通緝令道:「法定最高刑罰為無期徒刑、死刑的,追訴時效的期限為20年。已經過去二十二年了,他現在不是罪犯。」

  「是嗎,那就太對不起了。寧先生,您還好嗎?」祝童彎下腰,拍著寧無冬的臉頰歉然道:「聽到了嗎?他說你無罪。時間真是個好東西,可以沖淡一切的罪。可憐,那三條無辜的生命就這麼白白地故去了。」

  王文遠抽抽鼻子,氣哼哼地轉身就走。

  他早仔細研究過通緝令,還打電話讓同事核實過。

  通緝令是真的,寧無冬也是真的,可就這麼放過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罪犯,他也心有不甘。

  既然法律已經懲罰不了他,就讓他的仇人去做吧。

  或許,「神醫李想」會因此多一條罪狀。

  祝童卻從寧無冬手裡拿過那把金鑰匙,低語道:「密碼嗎?你以為你不說我就弄不到?」

  兩分鐘後,漢密爾頓勛爵與史密斯匆匆走上陽台,安東尼隨後也跑上來。

  他們看到祝童一個人對著月亮沉思,勛爵道:「斯內爾先生出事了,寧先生呢。」

  勛爵今天晚上在斯內爾先生病人值守,本與史密斯在病房外閒聊。可不久之前,斯內爾先生的血壓忽然急速升高。

  斯內爾醫學研究中心的醫生緊急搶救,可情況越來越糟。

  漢密爾頓勛爵急忙打電話聯繫安東尼,卻被告知寧無冬也出事了。他與史密斯急忙跑來,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只是奇怪,別墅的門怎麼破了?

  「無東散人,他走了。」祝童揮揮手,輕飄飄地說。

  「可是,斯內爾先生……」

  「哦,真的很令人擔心呢。我這就讓醫院最好的醫生去。」祝童臉上帶著虛偽地笑,假惺惺地說。

  「救救斯內爾先生吧,一切都好說,都好說。」安東尼焦急地說。

  這會兒,他再也不敢拿那些法律文件說事了。

  「史密斯先生,您好像有話要說。」祝童盯著史密斯,暗罵這個傻瓜。

  大好機會就在眼前,他這麼表現的和一個真正的傻瓜一般,站在一邊發呆!
jiwtc 發表於 2011-3-25 10:56
三十五卷、如影隨行
一、查房(上)

  忙碌的一夜過去了。

  清晨,祝童剛躺下眯了一會兒就又被敲門聲驚醒了。

  「史密斯,早。」祝童懶洋洋地讓他坐下,揉揉眼睛看了他片刻,笑了;「你今天很帥啊。想明白了?」

  史密斯剛洗過澡的樣子,腮下的鬍鬚刮得乾乾淨淨。

  他穿了一套天藍色西裝,襯衣挺括,領帶打的整整齊齊,頭髮也梳理的一絲不苟。

  重要的是,他這個酒鬼今天沒喝酒。

  「是的,我想明白了。」史密斯很認真地說。

  昨天晚上,儘管祝童不停地向史密斯暗示,可他從頭到尾都表現的傻瓜一般,呆呆的。

  祝童帶著馬八、周行,邊搶救斯內爾先生,邊在心裡罵他是笨蛋。

  「說說吧,如果我錯了,向你道歉。」祝童看史密斯現在的樣子,他似乎有話要說。

  史密斯坐直身體,認真地說:「勛爵對我很瞭解,他與我父親有很深的交情,我入職後的第一個老師就是他。他一直很照顧我。我想,在他眼裡我以前應該是個有能力、有野心、喜歡冒險,很機靈的後輩。現在嘛……昨天晚上他找我談話,希望我能振作起來。你知道,我當時表現得很好。所以,我覺得在那個時候亂說話是不合適的。勛爵告訴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任何時候都要保持頭腦冷靜,分清楚輕重緩急,不要隨便亂講話的人。我想,斯內爾夫人當時並不在場,安東尼和勛爵並非很好的聽眾。」

  祝童聽完沉思片刻,走到窗戶旁一把拉開窗簾,讓和煦的陽光照進來。

  他在陽光中沐浴一會兒,道:「史密斯,我想你還不清楚,斯內爾資產管理公司的真正掌權人是安東尼和漢密爾頓勛爵。斯內爾夫人只是個傀儡。」

  「是嗎?」史密斯吃驚地張大嘴巴,想了想才說:「怎麼會這樣,難道斯內爾先生對他還沒有死心?」

  「對誰沒有死心?」祝童警惕地問。

  「羅貝爾只是斯內爾先生次子,勛爵是斯內爾先生長子的教父。如果事實真如你所說的那樣,斯內爾先生應該是要把大部分遺產留給博尼.斯內爾。他並沒有放棄博尼!」

  「博尼.斯內爾。他是斯內爾先生的長子?」祝童問。

  史密斯點點頭,道:「是的。博尼是個很聰明的傢伙,當然,在他關注的領域內,博尼是個真正行家裡手。曾經大家都很看好他,認為他早晚會是斯內爾先生的接班人。可是,前年春天,博尼在五月花和斯內爾先生鬧翻了。從此就離開了斯內爾家族。哦,我應該告訴您。博尼是曾經是美國海軍陸戰隊空中聯隊的飛行員,一位駕駛F18的驕傲的少校。有人在巴黎街頭看到過他,據說他畫的肖像畫很受歡迎。被愛神擊中的人都有成為藝術家的潛質,可他現在是位真正的藝術家。羅貝爾一直很嫉妒博尼,現在,他覺得快要如願以償了,誰都不清楚斯內爾先生內心的真正想法。」

  祝童聽的云裡霧裡,這都是什麼啊。

  「史密斯,你應該說的更簡單些。告訴我,博尼因為什麼事和斯內爾先生鬧翻了?他為什麼要放棄巨額財產去巴黎街頭給人畫肖像?」

  「我說的還不清楚嗎?哦,我忘了,您不屬於那個圈子,只有真正的圈內人才能大概聽說一點。前年春天博尼休假,在五月花莊園陪伴父親呆了一個月。可是,他的目的並不單純。斯內爾先生發現,博尼與年輕的繼母之間迸發了出愛的火花。一位年輕英俊的飛行員,一位美麗迷人夫人。那時候,斯內爾先生的情況已經很糟糕了,他們之間發生點什麼很正常。博尼甚至還比斯內爾夫人大兩歲。斯內爾先生當然很不高興,他勸博尼結束休假回船上去。那次談話並沒能阻止博尼,他宣佈放棄繼承權。隨即就離開了五月花。是的先生,博尼很快就退役了。他去了巴黎,再也沒有回到過斯內爾先生身邊。哦,我想我還遺漏了一點。把這件事告訴斯內爾先生的那個人,就是羅貝爾先生。博尼的弟弟。我聽說,博尼曾要求斯內爾夫人跟他走……」

  祝童總算搞明白了這段只流傳在某個特定小圈子裡的隱秘緋聞。

  斯內爾先生的長子博尼.斯內爾與年輕美麗的斯內爾夫人之間發生了一段不倫之戀,所以,斯內爾先生在勸說未果的情況下取消了他的繼承權。

  漢密爾頓勛爵是博尼的教父,斯內爾雖然取消了博尼的繼承權,卻把自己最重要的資產交給安東尼和斯內爾夫人打理,還在這個敏感時期請來了漢密爾頓勛爵。

  博尼在巴黎,漢密爾頓勛爵也在法國,他們之間一直有來往。史密斯雖然沒有說,祝童也能想到。沒有漢密爾頓勛爵的暗中照顧,博尼不可能成為一位「真正的藝術家」。

  正如史密斯雖說,誰都不清楚斯內爾先生內心的真正想法。可在祝童看來,大部分都在裝糊塗。真正屬於那個圈子的人沒有傻瓜,包括羅貝爾.斯內爾。他現在上蹦下跳的鬧的歡實,可大家都不認為他能笑到最後。

  「史密斯,你認為我們該改變策略了。是嗎?」祝童若有所思地問。

  「不錯,這正是我馬上要說的。從注定要成功的博尼和斯內爾夫人那裡,我們得不到多少好處。羅貝爾就不一樣了,他知道自己的處境。我們如果提出可以幫他得到斯內爾先生的遺產,他會答應我們提出的任何條件。佈雷斯頓.威達撲瑞斯律師事務所的三個笨蛋律師不會給他帶來多少幫助,他們甚至從來沒有見過斯內爾先生的面。」

  按照祝童之前的計劃,史密斯要幫助的人的是斯內爾夫人。那個時候,他並不真正瞭解斯內爾家族內部的情況,通過媒體收集來的信息,總是不全面和片面的。

  「史密斯,我想,我們應該再等等,等等。也許,事情並非這麼我們看到的樣子。」祝童又回想一遍自己與清醒狀態下的斯內爾先生的短暫接觸,緩緩搖頭道;「不過,能看到您振作起來,我還是很高興。」

  人總是要有所追求的,史密斯的最大的追求就是擁有巨額財富。在一億美金的刺激下,史密斯變了。這才是祝童真正希望看到的史密斯,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的合作者是一個頹廢的酒鬼。

  史密斯的改變最大的支撐是來自他對祝童的信心。祝童說他能操作斯內爾先生的健康,史密斯對此深信不疑。祝童還說他能有限度地影響斯內爾先生思維,史密斯半信半疑。可他領教過祝童的手腕,知道這個年輕的中國醫生的本事。

  在對井池財團的行動瀕臨失敗時的某次談話中,卡爾和漢密爾頓勛爵都認為如果祝童去鱷魚島的話,一定會成為大家關注的焦點,他是上帝的真正寵兒,有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打破一切與他有關的不可能。

  史密斯那時已經在與祝童合作了,他當時還沒有變成酒鬼,對卡爾和漢密爾頓勛爵給予祝童如此高的評價還頗有些不以為然。可是後來,他再次敗在祝童手裡變成個頹廢的酒鬼,這句話就成為一個夢魘,時常縈繞在他的腦子裡,揮之不去。

  「我應該去和羅貝爾接觸一下。」史密斯說。

  「你今天很帥啊。」祝童道。

  「我一直很帥。即使是在今天之前,很多美麗的女孩子都說我有一種身上迷人的憂鬱。可是……您是什麼意思?」史密斯自戀起來時完全沒有任何自知之明,好在他還能聽出祝童話裡有話。

  這個……「神醫李想」以這種語氣誇他的時候並不多,往往意味著挪揄。

  「我做錯什麼了嗎?」看祝童不說話,史密斯問道。

  「你應該去斯內爾夫人那裡,按照以前的計劃,讓她認識到你的價值,與她保持良好的關係。至於羅貝爾先生……如果情況真如我們想像的那樣,主動找上門去應該不是個聰明的做法。」

  「明白了,是的,正如您所說。一定讓讓羅貝爾看到我的價值。」史密斯興高采烈地走了。

  祝童再也沒有睡意,他一直站在窗前。

  他昨晚五點多得到曲老億並無大礙的消息,才放心的躺下睡了一會兒。

  這裡是十七樓,能看到下面的人,卻只是一個個渺小的黑點。

  以他過人的眼力,很快就看到了王文遠。

  從昨天晚上開始,王文遠已經接手瞭望海醫院的安保工作。現在還不到八點,醫院門前沒幾個病人。

  王文遠正把包括楊輝在內的十幾個保安集合正在大樓前的廣場上訓話。

  祝童很清楚王文遠接手後意味著什麼,從昨天晚上開始,整個望海醫院,除了十樓以上的望海中醫研究會所,任何人的一舉一動都會在王文遠的注視之下。

  可這也沒辦法的事,祝童可不希望范西鄰以更好的保證斯內爾先生的安全為藉口硬塞進來幾個人。比較起來,王文遠還算不錯。雖然對自己有這樣那樣的看法,可說是不安好心,但至少,他還是位比較正直且盡職的警官。

  十幾分鐘後,王文遠訓話結束,保安們散去。

  祝童撥通了王文遠的電話:「王警官,很高興看到您如此敬業。可您現在還是病人,現在應該回到病房,我馬上要去查房了。」
jiwtc 發表於 2011-3-25 10:56
三十五卷、如影隨行
一、查房(下)

  有時候,聽覺太靈敏也不太好,容易得罪人。

  祝童用了十幾分鐘收拾一下,估計王文遠已經回到病房,才悠悠然走出房間。

  十七樓有不只住了祝童一個人,他的隔壁是尹石風的臨時住處。

  他從房門前經過,聽到裡面傳出一些奇怪的聲音。

  那是一種……曖昧的呻吟聲,女性,很是富有節奏感,優美而動人。

  與祝童的房間格局一樣,這套房子也分為內外兩間,房門的另一面是兼有客廳功能的起居室。

  裡面的人從臥室戰鬥到了客廳,可見戰況只激烈。

  可是,他們才認識幾天,發展的也未免太快了吧!

  祝童停下腳步,歪著脖子聽了片刻,忽然抬手在房門上敲了三下,「梆!梆!梆!」。

  房間內內衣外衣扔的到處都是,凌亂不堪。

  兩個赤裸裸的身體糾纏在一起,白皙而柔軟的那個伏在沙發背上喘息、仰著扭曲的俏臉,迎著燦爛的陽光放聲呻吟。

  伏在她背上,從後面發動猛攻的是一具古銅色的健壯軀體,他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氣,強力而富有節奏感的急速衝擊似乎永無盡頭,猛然響起的敲門聲讓他驟然停了下來。

  他驚愕地看看房門,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時間似乎凝固了,停了十秒鐘,敲門聲再次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個嚴肅的聲音:「查房了,開門!開門!」

  「是李……」女人摀住略微發白的嘴唇,低聲說;「放開啦,讓我起來。」

  「沒關係,他開玩笑呢。」男人很是捨不得,緊緊抱住身下柔軟雪白的身體,用力動了兩下。

  女人的身體伏下去,深深地吸了口氣。她也希望再次沉淪下去,這個男人太夠力了,過去的一夜,她覺得自己被一次次地肢解,又一次次地被組合。那種被從內到外被徹底征服的欲死欲仙的感覺是她從未經歷過的。

  誰能相信,就在凌晨十二點之前,他還是個連接吻都沒有過的初哥?她知道自己的美麗,更知道女人的青春何其短暫,能遇到這般有本事有前途卻沒有歪心的男人是多麼的幸運。尤其是昨天晚上,在她將要被斯內爾先生的保鏢襲擊的瞬間,這個男人勇敢地站了了出來,輕輕巧巧就把兩個比他高一頭,重一倍、經過特殊訓練的職業保鏢擊退了。

  就在那瞬間,她春心萌動了,這樣的男人如果不牢牢抓住的話,豈不是要後悔終身?

  於是,她巧妙地將主動引誘表演成為半推半就的被動,可如果早知道點燃的是一座噴薄的火山,一定會再慎重些。

  可門外站著的那個人,明顯比正在侵犯的她男人重要。

  「聽話,李先生一定有事,他是你的老闆啊。我……又跑不了。只要你喜歡,我永遠都是你的。」女人強忍著酥麻的眩暈感,扭過天鵝般修長的玉頸勸解道。

  男人低聲嘟囔一聲:「老闆……也不能太過分啊。」喘息著抽身出來,又不捨地在那那羊脂般白膩柔滑的嬌軀上親了幾下才放開。,

  女人抓起一條皺巴巴的毛巾裹住身體,三下兩下收拾起散落在各處的衣物,躲進臥室。

  男人只穿上兩件外衣,滿臉不高興地打開房門。

  「忙著呢?呵呵,沒有打攪你們吧。」迎面是祝童樂呵呵地笑臉。

  「有什麼事?」尹石風尷尬地問。

  「來我房間坐一會兒。」祝童笑完,馬上就變臉了。

  上午才認識到尹石風的潛力,夜裡就上床了。女主播肯定與敢愛敢恨這四個字不搭界,應該……是善於抓住機遇,可也發展的太快了吧?

  尹石風低下頭,老老實實地跟著走進祝童的房間。

  還好,這個時候十七樓幾乎沒什麼人。

  祝童給尹石風倒了被熱水,語重心長地說:「小夥子,我不找你,是找你的心上人與身下人。她在隔壁?沒關係,轉告她一聲。我馬上要開始工作了,她現在是我的助理。還有,她可以開始製作第一批播出的新聞片子了。下午兩點之前把樣片送到我的辦公室,沒什麼問題的話,最好晚上就播出。」

  說完正事,祝童又到尹石風耳邊低聲道:「兄弟,悠著點啊。你昨天上午過一次功,晚上有力敵兩個高手,現在這麼拚命,不想活了?有些女人是昂貴的衣服,有機會穿就穿一下。可你是漢水尹家主事人,需要的是麗姐和希蘭那樣的賢內助。聽哥哥一句話,淺嚐即止,淺嚐即止才能細水長流。今天上午就放過人家吧。編輯資料,剪輯片子可是很費時間和精力的。她只有一上午的時間。」

  「嗯嗯嗯嗯……」尹石風連連點頭,學著祝童低聲說:「我覺得娜娜挺好的。她說,能幫我成為另一個你。」

  「你叫她娜娜……哦。原來她打的是這注意。」祝童恍然,仔細打量著尹石風;「可是,『神醫李想』只是個意外,是個傳奇。任何想複製傳奇的都是不可能成功的。」

  尹石風吭哧幾聲,辯解道:

  「娜娜說了,她可以請專業團隊把我重新包裝一下。她還說,你不被上海大部分人所接受的原因在於,你的背景與經歷太過複雜,崛起的太快。他們還在習慣你作為福華造船主任、對你和陳小姐。沙盈盈小姐之間的緋聞、與田公子的突然發瘋有何關係津津樂道的時候,『神醫李想』忽然就擁有了一家醫院。在他們看來,其中肯定有見不得人的內幕交易。這樣的形象,肯定不會被普通民眾所接受的。

  「娜娜準備讓我走另一條貼近上海本地的道路,她認為一個身懷祖傳絕技、來自鄉野的清新淳樸形象,更能得到他們的關愛與信任。她問我現在又多少錢,我照你教的,說剛來不久,只有五六十萬。其中五十萬是昨天上午給蔡老二治病的分紅,還沒有到手。娜娜說,總跟著別人也不是個辦法。她雖然在電視台工作,卻只是個二線頻道的小主播,認識的人不少,能幫忙做事很有限。包裝是很費錢的。她準備把名下的兩套房子賣掉……」

  「人生如戲,想唱就唱吧。」祝童放棄了勸說尹石風的念頭。

  很明顯,尹石風已經徹底掉進女主播的溫柔鄉,這樣狀態下的魯南子都是聽不半點諫言的,再勸下去就有翻臉的危險了。

  仔細想來,女主播其實很不錯,這幾年來一直淡淡地交往,從來沒有提過什麼非分的要求。還有,與她有關的緋聞並沒幾個。至少在那個圈子裡,她還算是個知道自重的人。

  如果尹石風真能按照她的設計……祝童想了又想,心裡瞬間有踏破鐵鞋無覓處之感;沒想到,對「神醫李想」的優勢與劣勢認識最深的人竟然是看上去最輕浮的女主播。

  上海,果然是經營薈萃只寶地啊。

  祝童一直為自己離開後望海醫院缺乏一個能抗的起大旗的人犯愁,馬八與周行雖然也還行,可終究還不屬於江湖道,修為比起尹石風來還相差不少。

  「還有,未來究竟如何我不干預。可是眼前要做的事必須做好。你該出發了,快去找常老先生,耽誤了正事可不好。」祝童丟下一句話,替尹石風輕輕打開房門。

  尹石風馬上要去寧波,祝童訂購的一條虎椎骨到貨了。

  走私虎骨明顯是違犯法律的事,可祝童這次卻不得不冒險。

  那條老虎的椎骨不是如他對陳老說的做什麼龍虎粥,而是為了炮製一種名為龍虎丹的救命丹藥。

  斯內爾先生的消化功能幾乎到了可以忽略不記的地步,中醫的大部分湯藥製劑就沒有了任何作用。為瞭解決他消化系統的問題,中南常老獻出了一個養胃奇方:虎陽丹。

  這虎陽丹也不是吃的,而是用微創技術埋進病人體內丹田、羶中等數處大穴。作用是滋養元氣,健旺脾胃,驅寒補陽。虎骨正是其中最重要載體和主藥。

  中南屬秦嶺山脈,山中有虎,歷來是道家高人修身養性的熱門區域。不知多少年前,有位道家高人在修煉內丹道法是出了差錯,丹田等大穴全被寒氣凍結,才研究出這虎陽丹。

  成品虎陽丹只豆粒大小,虎骨被人參、鹿茸、黃芪以及一種中南特有的龍陽果等藥物炮製後蘊含著極大的元陽熱能,植入體內就等於多出了一個丹田,稱為假丹。這是化解體內虛寒,滋補元陽的上佳丹藥。

  事實上,虎陽丹不只能滋補元氣,還具有極強的壯陽功效。歷史上曾被兩位好色的皇帝用過,可惜,他們並沒有修煉道家內丹功法化解藥力,承受不起虎陽丹這樣的虎狼之藥,用過後沒幾年後就死於脫陽之症。

  斯內爾先生體內多年不見五穀,虛寒凝聚太甚,不化解開就沒辦法啟動他的消化系統,不啟動消化系統,他終究只有死路一條,虎陽丹就恰為一種無奈的選擇。

  焙制虎陽丹最大的問題就是那條成年雄性老虎的脊椎骨。中南的老虎幾乎已經絕跡了,即使有,祝童也不準備用。

  之前,祝童雖然訂了一條老虎的脊椎骨,卻因為還沒有接手斯內爾先生的治療工作,一直沒有讓常老先生開始焙制虎陽丹。從昨天晚上開始,斯內爾先生在沒有任何附加條件的情況下成為「神醫李想」的病人,虎陽丹的焙制也勢在必行了。

  曲老億弄到的這條來自東南亞,到現在為止,它還是一條活著的老虎,一條雄性印度虎,數年前被養在寧波外海的某個屬於私人所有的小島上。東南沿海這樣的無人荒島很多,這些年來不少都被私人承包或購買。有些被建成私人度假莊園,有些島嶼上就養了很多珍稀動物。

  有養野豬的,有樣山鹿,有養蛇的也有養野雞野熊的,其中當然也有幾個島主口味獨特的養老虎玩。這些島主有些身家豐厚背景神秘,有些不過是討生活的辛苦人。

  曲老億交遊廣闊,很容易就找到了貨源,並從一位白姓島主那裡買到了一條活老虎。他並沒有讓祝童花費一分錢,只須在成丹後給島主留下一枚虎陽丹就行了。

  一條虎椎骨能出十二枚虎陽丹,留下一枚也算不得什麼。祝童就答應了。

  白島主還說了,他那裡有十三隻印度虎,十五隻東北虎,一隻不行就殺兩隻。據曲老億介紹,白島主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

  尹石風的任務是陪著常先生去那座小島上,殺虎煉丹。

  這一去,至少也要五天的時間。想必是他昨晚和女主播告別,結果就演變成一場激情四射的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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