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道魔傳 作者:匪兵兵 (連載中)

 
CRUEL 2007-8-26 23:18:0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7 371135
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0 20:18
第二十七卷 東方 六零六、螺


  他不說看,韓一鳴也看到了,水底一道金光一閃。這道金光那樣熟悉,他的鳴淵寶劍!丁五道:「師弟,是你的寶劍。你先招回它來。」他握著那晶瑩水柱的手掌撒開來,那水柱立時縮回下方的水中去了,不見蹤影。韓一鳴放開了丁五的手臂,丁五立時向下落去,落到水面,雙腿踏入水中,微微下沉,卻並不全身都向下沉去,而是穩穩立在了水中,就如同他立在河面一般。
  丁五道:「我靈山掌門丁五,帶同師弟一同前往東方拜見青龍尊者,路過水口,若有驚擾,還請原諒!」韓一鳴一放開丁師兄的手,便念御劍訣。鳴淵寶劍靈光顯現,它必然就在附近,可是說起來也怪了,無論他怎樣念那御劍訣,鳴淵寶劍卻只是一道靈光在水中悠然來去,好似一條游魚,四處游動,卻怎樣也不肯挨近了來。韓一鳴心下奇怪,卻不肯說出來,只是加緊了念御劍訣。無論如何,也要將那鳴淵寶劍喚回來!

  他這裡念得不可開交,卻忽然見到距丁五所立不及四尺之處的水都輕輕旋轉起來。韓一鳴只看得一看,便忍不住大叫道:「師兄,小心!漩渦!」話音未落,那旋轉的水已出現一個漩渦模樣!韓一鳴著急萬分,此時放開了丁師兄的手,若是他被捲進這漩渦之中,自己如何是好?但卻見丁五凝立不動,只是輕輕對著他擺了擺手,便對著那個漩渦細看。韓一鳴腳上也用力掙扎起來,只有擺脫了那道縛住自己的水線,才能落下去。可那道水線雖細,卻是不論他怎樣掙扎都掙扎不開。

  好在那漩渦並不急,看上去也不大,雖說水都向著一個方向旋轉,丁五卻始終穩穩立於水面。韓一鳴這才微有些放心,鬆了口氣。舉目再四處尋找鳴淵寶劍,卻又不知它悠向何方去了。怎地它一入了水,便向一尾魚一般地四處悠遊去了,將自己一人拋在這裡。剛歎得一口氣,只聽「唰」的一聲,不知什麼自水中冒了出來,發出響聲。

  韓一鳴連忙向著那聲音出處看去,下方的漩渦又沒了蹤影了,但水面之上,有了一隻五光十色,閃爍著珠光的螺。韓一鳴不曾見過海螺,不禁盯著細看。這只海螺有雙手放在一起那麼大,海螺殼上當真算得上五光十色了,它本是深褐色的螺殼,螺口大如海碗,一圈圈小下去,到了末尾,尖如楔子。但深褐色的螺殼在曙光之中,卻顯現出由藍到綠,再到紫的瑩潤光澤來,十分華麗。韓一鳴心道:「這光澤倒似是珍珠光澤,卻怎地會在這只螺身上?」

  那只海螺漂在海面上,一動不動,韓一鳴看了,也知這只海螺有些古怪,可惜手邊空空,若是鳴淵寶劍在手邊,又挨得近些,真會用寶劍去戳它一戳了。正想間,忽然見那海螺旋轉起來,海水都隨著它旋轉,忍不住出聲道:「師兄,是那海螺搗的鬼!」話未說完,水中冒出一條細細水柱來,飛快在他身上一掠。韓一鳴只覺身上被重重抽了一下,那條水柱雖細,但抽在身上,卻遠比之前的水柱抽中都要痛。如同鞭子越細抽在人身上越痛一般。韓一鳴從前家中雖說富主庶,但父母待人都十分溫和,不曾與別人過不去的。鞭子卻也不是不曾見過,也知越細的鞭子抽在身上越痛。一俟那水柱散開,立時向它抽過之處看去,果真見被抽之處的皮肉又紅了一道,片刻之後腫了起來。

  韓一鳴知曉漩渦是那海螺所致,不禁想尋個什麼物件丟過去,兩手在身上摸了一摸,摸到懷中,空空如也,先是一呆,爾後只覺一桶雪水順著頭頂淋了下來,無色無相寶鏡,早已不在他懷中了!他倒吊著這些時候了,這時才發現無色無相寶鏡不在了,驚得呆了。那可是大師伯千叮萬囑要他留意之物,他也一向小心保管,揣在懷裡。但卻不料在這水口,上下不分,又是巨浪又是大水,竟讓他不知於何時丟失了寶鏡!

  他呆呆倒掛在空中,一聲不響。丁五在下方則道:「我不知你是何靈物,不敢胡亂稱呼。但我要請你放我師弟下來。他便是不懂規矩,你也將他倒吊了這些時候了,放他下來罷。」那海螺在水中轉了一陣,忽然螺口一開,一道在其中靈光一閃而過,一個聲音道:「他犯了我水口最為忌誨之事,我懲處他,難道不該麼?」

  話音一落,海螺殼上多了些物事。這個海螺五光十色,螺殼上有了珍珠光澤,雖不是珍珠的瑩白,卻更加華麗,想來這光澤也不是尋常海螺有的。但那螺殼之上多出來的,卻一灘令人噁心的物事,三寸大小,色澤黑沉的,黑色之上,雜著幾點綠藍色的斑點,這物事看上去粘乎乎的,四角沿著海螺淌下來。淌到水面,也不暈開,好似多了手腳一般。它癱在那螺殼之上,十分玷污那螺殼的美麗,韓一鳴細看,隱約可見頭部有兩個指頂大小的小洞輕輕開合,想來出聲之處便是這小洞了。

  丁五道:「我與師弟都無知,不知觸犯了水口最為忌誨之事,你若要責怪,都怪在我身上罷!還請你先將我師弟放下來,他倒吊了這些時候,會流鼻血的。」話音未落,韓一鳴已覺鼻中一熱,似有水自其中湧出來,伸手一摸,果然見手上一片腥紅,口鼻之中全是腥味,已被丁五說中,流出鼻血來了。

  那癱在螺殼之上的物事道:「流點血怕什麼?反正他都要死了,接著吊罷。」丁五道:「若是我與我師弟觸犯了你這裡的大忌,那你放他下來,倒吊上我去如何?我是他的師兄,他若有差錯,乃是我做師兄的不對,你放他下來,吊我上去,如何?」那聲音道:「什麼師兄、師弟的,真囉嗦,我聽不懂。我只知曉你們犯了水口的大忌,就讓你們死在這裡罷。用法術闖水口,觸犯了大忌,惟有一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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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0 20:19
第二十七卷 東方 六零七、凌空


  這個聲音極是單薄,聽不出是男子還是女子聲音,但下方螺殼之上,也不能稱之為人,這樣攤了開來,絕不會是人。韓一鳴一聽它竟是要半自己吊死在這裡,先就咬了咬牙,但卻是一心一意去念那御劍訣,要召回鳴淵寶劍來,有了鳴淵寶在手,才不怕這小小一個海螺。
  停了一停,那聲音又道:「你居然還敢用法術?看來你是沒挨夠打了!」那堆物事一動不動,攤在那螺殼之上,極假一堆髒物,不似活的。但隨著話音落去,韓一鳴卻見水中又升起一條水柱來,也如先前那道水柱般細,卻冒著煙,向著自己挨近來。忽然丁五大步走到他下方來,一伸手便握住了那根水柱,他手握了片刻,將手移開,他手上方露出來的水柱立刻崩塌下去,都落回那一望無際的水中。丁五攤開手掌,掌心多了一攤水。

  那聲音道:「嗯,你們想兩個人一起死麼?好,我將你們都倒吊起來,看你如何抓得住?」這聲音一落,丁五腳下的水都旋轉起來,韓一鳴急得無法,他此時無能為力,只能在一邊著急。他不著急,鼻血已流個不住,一著急,鼻血流得更多更快了,都一滴滴自他面上掉落,落到水中去。卻見丁五忽然腳一抬便自那翻滾旋轉的水中踏了開去,但他一踏開,落腳之處的水面便也旋轉起來,丁五連走了幾步,忽然一抬腳,在空中一踏,踏離水面,站在了空中。

  韓一鳴這裡剛出了一口氣,便聽那個聲音道:「你能站多高?我便不信你能站得我比還高!」韓一鳴此時哪裡還顧得上自己流著鼻血,大聲道:「師兄,再站高些!」丁五腳下的水面又旋轉起來,但這回卻不是陷進去成為漩渦,而是慢慢高出來一道粗水柱。韓一鳴正想提醒丁五小心,又見那水柱旁邊無數小水花跳動,著急起來。丁五卻只看著腳下的水柱,一動不動。說了也怪了,韓一鳴明明看著那水柱已沒到丁五足面了,卻不知怎地,丁五會憑空拔高一截,那水柱立時便矮了一截似的。

  忽然靈光一閃,那只海螺螺口向上,立在了水中,片刻之後旋轉起來。這一旋轉,韓一鳴驚見下方滿眼的水都飛快旋轉起來,連他自己也被帶著旋轉起來,圍著那只海螺繞著圈子轉個不休,韓一鳴本就被倒吊在空中,再一轉圈,早就頭暈眼花。哪裡還顧得及其他,連閉了眼都覺身子還在轉動,眩暈得不行。

  可他便是閉上了眼睛,也擔心丁五會有什麼意外,不過閉上片刻,不那樣眩暈了,便睜開眼來。只見別處倒是風平浪靜,但丁五腳下,卻是風起浪湧,浪花高出水面,堆疊不止。丁五的鞋襪都濕了,韓一鳴看不到他面上神情,但卻看到下方的水慢慢湧上來,沒過他的腳面,不禁著急起來。偏偏他每用力掙扎一回,腳上便被束得更發緊些,他先前已掙扎過無數回,腳上早被束得緊而又緊了,並且一陣針蟄般的麻痛沿著雙腳腳踝漫延上來。那麻痛所到之處,都如萬針攢刺一般令人難受。

  下方的水向上浸來,丁五一動不動,待海水沒過他的腳背,他才抬起一隻腳來,憑空一踏,如同踩上了一級高高的台階一般。丁五一腳在空中踩定,另一隻腳便也自那水中拔了出來。韓一鳴在上方看著他彎腰弓背,沉腰用力,那腳自水中拔出來,也收上去,轉眼立在了離下方水約一尺的地方。韓一鳴雖知不論是哪一位師兄做了掌門都會與從前不同,但對於丁師兄,他還是不曾料到修為已到了這一步,能夠凌空踏走了。

  那攤在海螺之上,那堆髒物道:「啊,你居然還會凌空。嗯,看來我還得把水漲得再快些!」海螺用力旋轉起來,它本就轉得極快了,這時似是轉得越發快了。韓一鳴只覺下方的水旋轉得比先前快了不少,先前也快,卻哪裡及得上這時的快?本已平息下來的「嘩嘩」水聲,又再次響了起來。只是那堆髒物趴在海螺之上,任那海螺在水中瘋轉,卻是穩如泰山,若是換過別的,只怕早被甩飛,不知甩到哪裡去了。

  丁五腳下的水再次彙集起來,如同一個旋轉著的小小土堆一般,向上突出來。丁五依舊站在空中,他微微低著頭,除去他那油光鋥亮的光頭,韓一鳴著實看不見他在做什麼,只得小心盯著他的腳下。想來那許多水漫上來,只要丁師兄稍不留意,便會如自己一般被縛住雙腳腳踝,倒吊起來。但那水一漫過丁五的腳背,丁五便會用力向上邁出一步,將他自己從那洶湧的水波之中拔出來。

  一連數次,下方水一漫至丁五腳面,丁五便向上走一步。韓一鳴提心吊膽,看了一陣,見丁師兄雖說有些吃力的樣子,背心衣裳都濕了,但下方的水始終淹不到他的腳踝,這才透了口氣,但在不長的時刻之內,明明就是個僵持之局,難不成這海螺就能這樣將水漲個不停麼?韓一鳴雖不知師兄能夠踏到哪一步去,但師兄卻不能就這樣一直向上走,時刻長久了,師兄是定然要吃虧的。這樣一想,急得韓一鳴額頭冒汗,猛然想起那海螺上的小人說的一句話來:「他犯了我水口最為忌誨之事,我懲處他,難道不該麼?」自己犯了大忌,是該被懲處,可不要因此連累了丁師兄,大聲道:「是我觸犯了此處的大忌,我甘受懲處,請不要為難我師兄!」

  他一連叫了幾聲,才聽的聲音道:「原來你也曉得是你錯了,好,本該如此,錯了之人受罰,沒錯之人不受罰。那就你來受罰罷,至於你什麼師兄,倒可以放棄不追究。」這聲音一落,丁五腳下湧起來的水浪便「嘩」地一聲散落下去,只剩了丁五一個人站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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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0 20:19
第二十七卷 東方 六零八、處罰


  丁五道:「師弟,你這是什麼話,難不成我要看著你受罰麼?」韓一鳴此時生怕將他牽連進來,連忙道:「師兄,你不要參與,我犯了大忌,自然是我受罰。與你何干?我受過罰了,此事便算完了。」他轉頭問那個海螺:「是否我受罰之後,此事便算了啦?你就不再為難我師兄了?」
  那海螺道:「什麼你呀我的,我不叫『你』。我也沒有名字,你少亂叫,我最不喜歡被人叫『你』了。只能我叫你們,你們不能叫我!」韓一鳴倒是也想叫它別的,可不知它叫什麼,也不便開口詢問連忙道:「是,是,說得是。就罰我罷,先放了我師兄!」那海螺道:「放了他,倒也行。待我先打他五下。」韓一鳴大吃一驚:「為何要打我師兄?」那海螺道:「不止打他,我還要打你!你強行飛闖水口,犯了此地的大忌,你也要被打的,要打你九下,以罰戒你強闖此處。尋常人常常打了四下便死的,你麼,或許多挨得幾下。便打你九下罷!」若是往日,韓一鳴定要問個明白,為何要打這九下?但此時卻知自己一出言爭辯,丁師兄便會顧及同門之情,說不定與那海螺理論起來也說不得。這海螺全然不是理論得的,若是惹怒了它,說不定它又會生出什麼法子來與二人過不去。

  丁師兄是個直心漢子,哪裡會想到這其中的種種,韓一鳴生怕他出言令事態再變,連忙道:「師兄,是我硬闖此地在先,我該受懲罰,便是死,也是我該死。請師兄便不要再說了。我受了罰,若不能再陪師兄向前走了,還請師兄原諒。不必帶我回去,師兄趕路要緊!」丁五雙唇緊抿看了看他,眼中微有水光,有歎息之意,卻不再言語。韓一鳴道:「好了,就讓我受罰罷。不過,我師兄闖水口乃是因我而起,我受了自己的罰,再替他受他的處罰可好?」他想的是,若是自己死了,多打幾下也無妨,但師兄一定得活著。丁五「啊呀」一聲,那海螺不出聲了,韓一鳴猶恐它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忙著又道:「打我九下,打我師兄五下,共是十四下,都打在我身上可好?不要打我師兄了!」丁五急道:「師弟,不可不可,咱們一起闖了水口,哪能讓你一人受罰?」

  韓一鳴此時只恨自己不曾學會噤聲之術,將師兄的言語都擋在肚中。卻聽那海螺道:「你們倒也真是稀奇了,看起來笨得很,什麼叫都打在你身上?你自己該挨九下,一下也不能少,卻也不能多。他該被打五下,也是要打的。怎會只打你不打他呢?不管你們說什麼,你挨九下,他挨五下,誰也不會多挨,也不會少挨。」韓一鳴一聽這話,便知與它再說什麼,它都是這樣了,丁師兄挨五下,自己挨九下,不會改變。

  那海螺道:「所以修行成人有什麼意思?被處罰可不是什麼好事,也只有人會搶著挨了。換了是別的,跑都來不及,哪有說處罰都自己挨的。真是怪事!」韓一鳴也不與它辯解,它既不是人,與它辯解有何益?

  忽然腳踝一陣麻痛,韓一鳴還未明白過來,身子已向下摔去。他被倒吊了多時,身上血脈早就不通了,只覺下方的水忽然向自己迎來。他不會水,陡然間向著下方的水裡掉落下去,自然驚惶,但他只有雙手能動,雙腿只有萬針攢刺的麻痺。「撲通」一聲,他身子已落在水中,他一落入水中,便嗆了幾口水,那水又苦又澀,苦味充滿口鼻,著實難受。眼中被水花濺到,也是澀痛無比。但他落入水中,卻並未沉下去,而是在水裡忽上忽下沉起了幾下,便浮在了水面上。

  韓一鳴舉目四望,四周只有茫茫水域,無邊無際,唯一能看到的,便是頭頂已經佈滿了燦爛朝霞的天空。韓一鳴心道:「百川到東海,這就是東海麼?去見尊者,想必是要經過東海的。」丁五也自空中緩緩降落到了水面,他還是站在水面上,只有兩隻足掌浸入水中。

  那海螺道:「先打你罷。」丁五道:「好,我理當受罰。」那海螺一動不動,韓一鳴心道:「它要用那水柱來打師兄的話,倒也不怕。我能承受得住,師兄想必也能。」正想著,卻覺水中多了什麼,有什麼物事正自水深處浮了上來。韓一鳴定睛一看,似是一條淺色的紗帶,並不寬厚,在水中浮了起來。仔細盯著那物事看了片刻,只覺那物事極輕極薄的樣子,不論怎樣看,都是一條薄薄窄窄的極長帶子,卻是色澤淺淡,浮上來了,隱約可見上面零星散佈著幾點藍色。韓一鳴正想:「這是何物?這物事打在身上,只怕如同輕風拂過一般,不會如何疼痛。」卻見一道金光不知自何處而來,正是他的鳴淵寶劍,自水底挨近來了。

  那小人忽然道:「對了,你還帶了東西來,處罰完了之後,你若還活著,會還你的。你若是死了,就讓還他罷,他才挨五下,不會死的。你不必擔心,雖說這兩樣東西不錯,不過東海的寶貝多了,這兩樣物事,真算不得什麼。」話音一落,水裡浮出來兩樣東西,一樣是鳴淵寶劍,另一樣,則是一面銅鏡,無色無相寶鏡!

  韓一史乍然間見了這兩樣物件,鬆了一口氣,心放下來。此二物都不能失去,失去鳴淵寶劍,他便失去了還手之力,他還不知鳴淵不在手,自己該如何出手。失去了無色無相寶鏡,後果就更不可預料了。無色無相寶鏡是大師伯交給自己的,是靈山至寶,叮囑自己不能失去。此物靈山之上只有幾人能看到,可見其中有著無盡的玄妙,失去了只怕給靈山帶無窮無盡的麻煩。此時見二物安然無恙,那海螺也全然不將它們看在眼中,先就透了口氣。

  
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0 20:19
第二十七卷 東方 六零九、鞭打


  一口氣才吐出來,就驚詫地看見,跟著鳴淵寶劍與無色無相寶鏡一同浮上水面來的,還有好幾條又細又薄的帶子,都布著些藍點,與先前浮上來的那條沒什麼大的差異,無非是寬窄上有些不同,色澤有淺有淡。這許多帶子一同浮上來,韓一鳴不禁警惕起來。盯住了細看,同時活動手腳。他雙手已活動自如,但雙腳上的麻痺還是一陣陣襲來,不動還罷了,一動,都覺那麻痺與針刺之痛越發厲害了。
  海螺道:「你可預備好了?」這句話問的卻是丁五,丁五道:「我預備好了。」那海螺不說話了,韓一鳴看著水中漂漂沉沉的帶子,不知哪一根會打丁五,忽然只見一條帶子一動,已自水中伸了出來。它在水中,看上去軟軟薄薄,但一離水面,韓一鳴便驚見它如同一條騰條般剛硬起來,陽光之下,帶子之上的藍點越發清晰了。這條帶子浮出水面來,卻並不動,轉眼又一條帶子浮出水面,比之先一條,粗厚了許多,也是散佈著藍點,這條帶子一浮出水面來,便與先前那條帶子絞在了一起!韓一鳴驚異萬分,這樣看起來,這許多帶子是要絞在一起,絞成一條前來鞭笞他們了!

  果然一條條帶子都自水中浮了出來,紛紛與先前那條帶子絞在了一處,轉眼已絞成了一條長長的鞭子!這些帶子雖薄,但絞在了一起,也有了一握粗細,宛如一條長鞭。韓一鳴居然還見其中有一條帶著淡淡的紅黃光澤,與其說是金紅光澤,倒不如說是火焰般的光澤。那金紅並不是定在哪裡的,而是沿著帶子上下滑動的,如同一條火苗在其間流動一般。看著這樣的一條長鞭,心裡著實不踏實。

  那條長鞭在水中晃了幾下,越水而出,一出水便帶著尖嘯之聲,向著丁五抽過去!韓一鳴大叫一聲,已看著長鞭抽在了丁五身上。丁五一動不動站著,腮上肌膚一動,韓一鳴再看時,那長鞭已收了回去。韓一鳴心中驚疑不定,便是被尋常鞭子抽中,也是痛的。何況這條長鞭這樣怪異,抽在身上,那滋味真是想也不好去想。但看丁師兄還忍得住,咬緊了牙關,只在旁邊看著。

  一鞭之後,那長鞭帶著嘯聲,接二連三抽在丁五身上,每抽一下,鞭稍都順著丁五身上拂過。每一下抽在丁五身上都極是響亮,丁五先是睜著眼,片刻之後已閉上了眼,面上肌肉微微抖動,韓一鳴咬了咬牙,將頭轉了開去,心知必然是十分痛楚的,不然師兄面上肌肉不會抖動,不忍再看。

  好在不過是鞭打丁五五下,片刻之後,聲息停止,韓一鳴回過頭來,只見丁五臉色已變作煞白,身子搖了搖,便倒在了水中,卻是馬上便浮出水面,。韓一鳴連忙手腳亂動,向著丁五浮過去。他雖不會水,但想來是這海螺在此,自己不會沉入水中,手腳亂扒,倒也扒近丁五師邊。只見丁五緊咬牙關,兩邊腮肌肉上都顯出用力的模樣,顯然用力咬緊牙關。韓一鳴看他面色不好,連忙叫道:「師兄,師兄,你還好罷?」聽見他的聲音,丁五張開眼來,微微一笑:「師弟,我還好。」他動了動,額頭之上的青筋都浮了出來。

  韓一鳴看他還能言語,身上也還能動,對他看了看,不見傷痕,道:「好,師兄等我一等。」又手腳並用,離丁五遠了些,對著那海螺道:「好了,我也預備好了。」那海螺一聲都不出,如不曾聽到一般,海螺之上那灘物事,似一堆髒物粘在了上面一般,令人噁心,但它既長在海螺上,想必也不能小看。

  忽然韓一鳴只覺腳下似是踏到了什麼,踩了一踩,甚是實在,心中放心了不少。不過轉眼間,那腳下之物已將他向上托起來,韓一鳴看了看那海螺,必然是它所為了,心中一定,先前還擔心自己被鞭笞之時,無處著力,只怕會沉下水裡去,這時升了上來,心中安定。片刻,眼前水光閃爍,一條一握粗細的長鞭已對著韓一鳴抽了過來。韓一鳴咬緊了牙關,那條長鞭已抽到了他面前,來得極快。瞬間,韓一鳴只覺身上被狠狠抽了一鞭,痛得眼冒金星。雖說他早知這條長鞭抽下來自己只會痛得難當,卻不料這條長鞭抽過來,長鞭之上竟如有著無數小刺一般,刺入身上肌膚,卻又在眨眼間自身上被抽開,那痛楚,火辣辣的,直透入肌膚之內去,深入骨髓。低頭一看,抽過的地方全然看不出什麼異樣來,連衣裳都不曾被抽亂。但那痛楚卻是長長一道,自後背至身前,被長鞭帶過之處,都痛到心肺裡去,連呼吸,都加劇了這疼痛。痛得他眼前發黑,忍不住彎腰含胸,呼吸都凝住了。

  他還未自那疼痛之中清醒過來,眼前又是一花,那道長鞭,帶著尖嘯及不停向下流淌的海水,又抽在了他身上。這長鞭打在身上,不止是被抽到之處疼痛不已,連不曾抽到之處,都會跟著疼痛。韓一鳴此時鳴淵寶劍不在手,無色無相寶鏡也落入那海螺之手,全然處於被動下風,要拿回此二物來,還真只能忍奈。丁師兄已然挨了五下,自己也只能跟著挨完九下。

  可這九下卻甚是難挨!連被抽了三下,韓一鳴已痛得眼前發黑,身上手上無處不痛,那鞭子雖細,但抽到身上,卻是處處都照顧到,被抽到一鞭,痛得如同被尋常皮鞭打了幾十鞭一般。本來皮鞭抽打就十分疼痛,尋常的皮鞭細長柔韌,抽打在身上,不會傷筋動骨,但皮肉上苦頭可是嘗了個夠。尤其這鞭上還彷彿有著無數小刺,抽上身來時的疼痛倒也罷了,那鞭子自身上抽開,竟更加痛楚,竟似是皮肉被撕開般疼痛難忍。韓一鳴自來家中富足,哪裡受過鞭打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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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0 20:20
第二十七卷 東方 六一零


  這條長鞭與眾不同,每一鞭離身而去時,都會牽掛身上的皮肉,恨不得將他身上皮肉扯下來一塊似的。但低頭看那長鞭所過之處,卻看不到什麼,不止看不到皮肉傷損,身上的衣裳也沒有被扯破的樣子,當此時刻,也不便拉起衣袖來看,只咬得牙齒「格格」作響,疼得渾身發抖,連帶著兩個太陽穴上的劇痛起來,捏緊了雙拳,卻連雙拳都抖個不住。
  但那長鞭全然不留情面,絲毫不給他喘息機會,劈頭蓋臉,一口氣連抽了五鞭,第四鞭抽到身上,韓一鳴已痛得站立不住,身子搖晃,一輩子的痛楚加在一起,都沒有今日這樣多。第五鞭抽到身上,韓一鳴已站立不穩,倒在海水之中。一倒在水中,全身都如被針蟄一般痛了起來,韓一鳴大叫一起,連忙直起身來,海水中有鹽,鞭打雖是不見大的傷痕傷口,但皮肉定然是有傷損的,浸入鹽水之中,真是痛得難以招架,趕緊跳起身來了。

  只聽旁邊丁五的聲音道:「我師弟也是心急,請,請不要這樣怪責他了。請不要再鞭打他了!」韓一鳴早已痛得眼冒金星,連連喘氣,連說話力氣都痛沒了,只能聽著師兄為自己辯解。只聽那海螺難聽的聲音道:「鞭打九下,施法術是闖水口的定規,一下都不能少!你不用說了!」丁五道:「那,這樣可好,我來代他挨剩下的四下,請不要再打他了!他受不住了,我替他受罰,請請高抬貴手!」韓一鳴哪裡會讓師兄替自己挨打,用力吸了兩口氣,連忙道:「師,師兄,不必,我,我受得住!」丁五對他的話似是充耳不聞,只道:「既然都是打,打他打我又有何異?何況我還是他的師兄!」那海螺的聲音道:「管你是誰?哪管得了這許多,九下是不能少的。要不先打你四下,再打他四下,讓你們有個替換?」

  這不是平空將丁五也繞進來了麼?他早已被打完了,這海螺不但不少打自己幾下,還要將師兄也拖進來一起打,真是焉有是理?韓一鳴心知與這海螺也說不清道不楚,索性不再說了,只道:「快快打完了我了事!」那小人道:「他說要替你挨幾下,你本就該九下的,一下都不可少,那他挨打之時,你便可以松活片刻。」韓一鳴一聽,知與它說也無用,只道:「你不必打我師兄的主意,你該打我九下,便打我九下。多一下不行,少一下卻也不必,只管打來便是。」他知那海螺不喜別人與「你、我」稱它,特意要這樣稱呼,讓它一氣之下,快些打完。既然早也要挨打,晚也要挨打,不如快些打完了事。

  丁五道:「師弟,你……」韓一鳴生怕這耿直的師兄將自己也饒進來,只道:「師兄,該是怎樣便是怎樣,你不必為我擔心。」對那海螺道:「你快些打罷,我可不願這樣拖拖拉拉!」話音未落,長長的鞭影已揮到頭頂。韓一鳴立時咬緊牙關,繃緊皮肉,無論如何,先挨過去再說。

  後四鞭打在身上,韓一鳴只覺一下比一下沉重,每一下都抽得他痛徹心肺,眼前金星亂冒,搖搖欲倒。不知這樣的長鞭抽在尋常人身上,可會一下便將人抽得昏死過去?那痛楚是排山倒海般襲上身來,全身上下無處不痛。這鞭子雖不算太粗,但打在他身上竟似囊括了他的全身,連一絲一毫都不曾放過。但也好在只有四鞭,抽打得極快,韓一鳴再次栽倒在水中,已是四鞭打完。他一倒入水中,全身就痛得如被無數尖利牙齒噬咬著一般。只是他再無力氣飛快起身來,躺在水面上,咬牙忍耐。

  一雙粗糙有力的手架信,韓一鳴待得眼前金星不再,能見光明,才道:「師兄,我沒事。」借了丁五的攙扶之力站起身來,對著那海螺道:「已然打完了,我闖水口的處罰我已受了,我的物件,你該還我了罷?」那小人道:「居然沒有打死你?嗯,也是難得。水口乃是東海門戶,鎮守水口,往來之物,都須得過我這一關,你的物件我也要看過才對。你稀奇的東西,不見得我也看得在眼中。這兩樣東西,一樣是自己在水中來去悠遊,一樣是自你懷中落入水中。我不稀罕你的,不過看卻是要看的!」它話音一落,鳴淵寶劍與無色無相寶鏡都漂到韓一鳴面前。韓一鳴強忍著疼痛彎腰將它們都拾了起來,忽然心中想道:「這海螺如此囂張,不如……」

  他倒也不曾想要將這海螺化為烏有,但心中卻極是想對它有所作為的,想來它也不是凡物,要是一劍揮去,至少也能將攤在螺殼上那堆物事切下來……畢竟被鞭笞得太痛了,心中火起。想著,提起鳴淵寶劍來看了看,指尖一熱,雖說不知適才怎麼叫不回鳴淵寶劍來,但這時鳴淵寶劍在手中,卻是一切如常,不由得不怒。

  那螺殼上攤著的那堆物事忽然一動,鑽入海螺殼中去了,韓一鳴不由得一怔,它彷彿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一般,先躲入殼中去了,倒教他無法下手。這海螺色澤異樣美麗,只怕也不是尋常之物,這海螺也怪,殼上這一堆看上去粘乎乎的,骯髒不堪,有手有腳,卻似乎能看穿自己心思,小看不得,想來說不好便是這海螺變的。但海螺能說人言,便已知它的年歲也不會淺了,只怕真要打起來,自己還不是對手。只要有那讓人辣辣作痛的鞭子,便讓自己無從抵擋了。

  再看之時,那海螺都沒了蹤影,水面之上,依舊是水波鱗鱗,韓一鳴回頭向後看去,本來的滔天巨浪也不見了蹤影,連岸邊都看不到了,他們此時已站在了海中央,前不見路,後不見岸,前方一輪紅日,正躍出海面。原來過了水口,便已入了東海。

  
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0 20:20
第二十七卷 東方 六一一、標記


  丁五道:「師弟,咱們入了東海了。多虧你了,今日你隨著我走罷。」說著伸出手來,拉著韓一鳴手臂一提,邁步便走。韓一鳴身上還痛得火燒火燎的,但跟著他邁出步去,這丁五已如涉過昨日那條河一般,站在了海面上,邁步一走,也是踏波而行。韓一鳴跟在後面,海水便只沒到他的小腿,也能輕快行走了。只是身上那無處不在的疼痛,卻是毫不放鬆。但韓一鳴只要不將身子浸在海水中,已是十分滿足了,身子浸入海水之中,只會令他更加疼痛。但丁五雖是踏波而行,卻也緩慢得多了,韓一鳴看他面色灰暗,問道:「師兄,你可還好,身上很痛麼?」丁五道:「我還能承受,師弟,你怎樣?」
  韓一鳴道:「挨鞭打倒也無所謂,雖說我們闖了水口,也罪不至此罷,打得這樣狠!那鞭子不知是何物,打在身上倒還罷了,但抽開之時如同尖刺扯住了皮肉往下硬扯一般,實在是痛楚。」丁五道:「本來咱們若是能夠不用法術走入水口,便可以輕鬆自如。但咱們用法術在先,只怕怪不得它。我師父當時再三囑咐不讓我們用法術硬闖水口的,想必為的就是怕咱們被這鎮守水口之物處罰。倒是那鞭子,我細看了看,好似是髒魚,不然怎地會有刺呢?」韓一鳴自來也不曾見過髒魚,連聽都不曾聽過,本來韓家莊就在遠離海邊,自然無從得見。問道:「師兄,髒魚麼?」丁五道:「我看著似是髒魚,唯有髒魚有這樣長的手腳,扁扁的,如同衣帶,並且髒魚的手腳之上是長有蜇刺的。這蜇刺也有毒,因而打在身上會這樣火辣辣地痛。」韓一鳴已見丁五脖頸之間紅腫起一條來,將自己的衣袖拉起來一看,手臂之上縱橫交錯,皆是被鞭笞的痕跡,也是一條條紅腫起來。

  韓一鳴已知被毒物咬中,並不會全無知覺,反而會辣辣作痛,那平波道人門下的方若愚被青花小蒼龍咬了,也是痛楚不堪的。此時兩人都是全身鞭痕,不必再問痛不痛,定然也痛的。只道:「師兄咱們走罷。」丁五抬腿便走,隨著丁五向前走去,清晨的海風寒涼清新,吹在身上,衣裳粘拂到身上,刺痛不止。韓一鳴也不出聲,過得一陣,身上衣裳干了,那海水不再沾到身上,也不那樣疼痛了。只是那陣疼痛極是耗費精力,二人皆痛得筋疲力盡,不出聲言語,無聲向前走去。

  海面寬闊,韓一鳴卻不能任意行走,只得跟在丁五身邊,他不會如丁五一般凌空行走,到了這裡,只能御劍飛行。只是師兄之意是讓自己跟在身邊,便跟在師兄身邊罷,再有什麼意外,可不是自己擔當得起的了。到了東海,離青龍所在想必就不遠了,凡事還是小心為妙。

  這回韓一鳴的鳴淵寶劍與無色無相寶鏡失而復得,著實讓他警惕。再將無色無相寶鏡揣在懷內,心知遇上危急時刻,要先將它拿在手中。那海螺對無色無相寶鏡不在意,但自己卻再不可經歷下回丟失寶鏡。他還是不知曉這寶鏡到底是何寶物,卻知此物絕不是一塊銅鏡那樣簡單,或許上面還附著有與眾不同的靈力也說不成。若不是如此,大師伯也不會讓自己去仔細揣測寶鏡了。

  海上微有風浪,一道道雪白的浪花自極遠的海面之上奔來,帶著鹹澀味道,韓一鳴走得一陣,身上已不痛了。只是丁師兄在這裡,自然要多添上一份小心,邊走邊舉目四望,除去海天一色,寬闊無邊水域,雖說海天相連,看上去賞心悅目,但被那海螺一頓鞭打,哪裡還有這樣的興致。加之雖說是一直向東而去,卻是在水面上行走,心中總有些不安穩。只有腳踏實地,心中還安定些,或者是御劍飛行,也能心安。至少鳴淵寶劍已是相伴相依了這些時候,彼此之間,已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繫。

  至於它為何會掉入水中便一去不回,韓一鳴起先並不理解,但也無從問起。後來跟在丁五身邊向東而去,心中也著實思忖了一陣。不必說那海螺貪圖自己的物件了,它並未碰它們,也或許碰過了,只不過是在水中,自己不得而知罷了。但想起鳴淵寶劍的光澤自海水之中直透上來,它在水中悠然來去,好似一尾游得極快的魚。忽然想到,難不成是彌蕤的魂靈覺查到了大海,它生而屬水,必然對水極為親近,到了海邊,是否會想在水中悠遊呢?

  二人一直走到中午,丁五這才停下腳步,向著前方看了看,前方一望無際的茫茫大海,與碧天一色,丁五道:「師弟,咱們都住腳歇一歇罷。歇一歇咱們再走,咱們過了水口,我帶的乾糧早不知丟到哪裡去了,要讓師弟挨餓了!」四周都是茫茫大海,無有坐下來歇息之處,二人只能站在海面上歇息。韓一鳴走了這些時候,肚中早就餓了,心知過水口之時,自己都是頭腳顛倒,上下不分,師兄想必也好不到哪裡去,便道:「師兄,沒什麼。」丁五道:「唉,怪我了,若是我細細問過師父,有什麼好法子可以順著河走得快些近些,也不會如此。」停了一停,丁五又道:「師父叮囑過我的,若是腳程快些,於水口出現之時趕到水口,便這樣走入水口,萬萬不會有先前的鞭打。師弟,都怪我腳程太慢,致使你受此鞭笞。」

  韓一鳴一聽師兄自責,便道:「師兄,咱們已然走得極快了,再趕不上,怪不得我們。只是那水口並非固定在一處地方,咱們趕不上也不足為怪。對了師兄,這天下的水口,只此一處麼?」丁五想了一想道:「那倒也不是。我也問過我師父,我師父說水口乃是天下處處皆有的。天下之水何其之多,有大江大河之處,便有水口。雖說天下之水都要歸於大海,但水口,卻是去尊者處必經之路。若不經水口,咱們便是順水入了東海,也不見得能見到尊者。只有經了水口,才能見到尊者。」

  
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0 20:21
第二十七卷 東方 六一二、魚


  韓一鳴放眼四周望了一望,四周都是寬闊無邊的大海,一時有些不辨東西,禁不住道:「師兄,咱們這樣走,可會走得失了方位?我看這茫茫水域,實是難以辨別方位。」
  丁五也看了看四周,卻抬起左手來看了看,道:「還好,倒也沒有走錯方位。師父給了我指過向東之路。你看。」說著將左手攤了開來。韓一鳴就他手內一看,一個雪白的圓點,除此之處,別無其他,不由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師兄,這是什麼?你就憑這個來認方位麼?」丁五道:「師父對我言道,不論咱們向何處走,只要我還看到手中這個標記,那咱們就沒走錯方位。咱們若是走的方位不對,這個標記可就沒了。」韓一鳴本看不出這個標記有何異樣不得了之處,但聽這樣一說,頓覺十分意外,對著丁五手中的標記細心看了看。

  二人此時站在水面上,不再走動,便有一大群魚兒游了近來。這群魚兒著實太多,遠遠望去,如同海面下來了一大片陰影。韓一鳴眼利,那陰影還在遠處,他便已見著了,不知是何物,連忙道:「師兄,你看!」丁五舉目遠望,那片陰影已向著這邊游了過來,韓一鳴不知是吉是凶,先就留上了神。但那片陰影太過於龐大了,遠遠望去,前方竟如同有一片遮天蔽日的陰影過來了,不由得他不心驚。

  忽然丁五道:「師弟,你莫心動它們,那是許多魚!」韓一鳴愣了一愣,向著前方細看,可不是,已有魚兒游近來了。大的有兩尺以上長短,小的也比手掌小不了多少,極多的一群,怕沒有幾萬條?那群魚兒游近來了,有的還躍出水面,似乎是來看這站在水面上的是什麼?這許多魚兒游來,躍出水面的也不少,頓時海面上躍起躍落,水聲響個不住,修長的魚身上,深青灰黑的背脊,雪白的銀亮的魚肚皮一時充斥眼簾。

  韓一鳴從未見過這許多魚兒同時游動,它們游到了腳下,灰青的魚脊竟將他們腳下的海水都變成了青黑色。這許多魚兒同時在他們腳下游過,那本來寬闊無邊的海域,也顯得擁擠起來。韓一鳴見是這樣大的一群魚兒,不再緊張,放鬆下來。丁五卻看了一陣,道:「師弟,咱們快走!」韓一鳴愣了一愣,丁五道:「這樣多的魚,只怕後面跟來的不是魚船便是更大的魚。咱們這樣站在海面上,讓別人看到了,會嚇著人的。但若後面跟來的是更大的魚,那咱們的麻煩就來了。咱們還是快些走開的好!」韓一鳴看這群魚中,有的魚已有一臂長短了,心想已是極大了,再聽師兄說還有更大的魚,不禁想道:「那更大的魚,不知會有多麼大?」

  丁五一手拉著他,已向前走去。韓一鳴早已飢腸轆轆,跟著師兄大步向前走去,看著腳下密密麻麻的魚兒穿稜,身邊不時有魚兒躍過,不禁想:「不知吃起來是何等味道?」他在水口拼盡全力才熬過來,此時早已餓得不堪了,不想倒還罷了,一想,肚中便鳴叫起來。他正有些尷尬,便聽丁五的肚子也鳴叫了一聲。二人昨晚一同吃的乾糧,到了這時,韓一鳴餓了,丁五自然也餓了。韓一鳴忍不住道:「師兄,你餓了罷?」丁五「嗯」了一聲,道:「師弟,咱們沒有乾糧了。我本來還帶了火石火鐮的,都不知丟哪裡去了。」韓一鳴自知過了水口,師兄便是帶了的火石火絨便算是不丟,也都盡皆濕了,用不成,只得道:「師兄,咱們這一去,還剩下的兩天,不知如何是好。」丁五道:「肚餓倒也罷了,我這時卻是口渴得緊。」

  一句話提醒了韓一鳴,他口中早就焦渴極了,只是太過飢餓,全然不覺得了。此時師兄一說,只覺喉嚨之中,焦渴得都要冒煙了。雖則這裡俯身便是水,但韓一鳴早已知曉這水又苦又澀,根本不能喝的。只能望水興歎了。忽然腳下的魚躥游起來,韓一鳴愣了一愣,這裡本來魚兒就多,但皆是有序地游動,這時忽然躥動起來,想必是有些異常。一把拉住了師兄道:「師兄小心,這裡魚兒怎麼躥動起來了?」丁五卻道:「咱們快走,這必是有大魚來了。」說著腳下加緊。韓一鳴雖不知那大魚有多大,但師兄腳下加快,也連忙加快腳步跟著去了。

  但這片魚群著實太大了,哪裡是二人片刻之間便能走得完的?韓一鳴走了一陣,只見腳下魚群越發亂躥,心知不妙,先自背上拔了鳴淵寶劍出來,握在手中。他鳴淵寶劍一拔出來,腳下的魚群便紛紛閃開了去,韓一鳴左右一看,魚兒都閃到離自己左右三尺之遠去了,雖說三尺之外,依舊是魚群湧動,卻是不挨近來。想來它們害怕鳴淵寶劍,鳴淵寶劍之上有彌蕤的靈力,彌蕤好歹也是龍種之一,令水中各族都有些敬怕。

  韓一鳴見腳下立時便安寧了,這才舒出一口氣來。但心卻是提著的,這裡一來已到了東海,會遇上什麼,自己全然不知。二來丁師兄便在身邊,自己怎樣也該小心行事。忽然前面海面上不知什麼探出來探了一探,飛快又沒入了海中,韓一鳴連忙拉住丁五:「師兄小心!」丁五也停住了腳步,對著那方看了看,道:「師弟,那不是魚罷!」韓一鳴也有些辨不明白,那一探來得太快,縮回水中也夠快,但不論怎樣看,都不似是在他們腳下游過的這種魚。在他們腳下游過的魚,都頭尾尖尖,背上豎著一個尖尖背鰭,連同背上一條直線,色澤青灰,連著冷光,連身上都是青灰之色,只有肚皮則是銀鱗雪白。而那自水中伸出來的卻是一截細長的物事,韓一鳴已是眼利了,依舊看不分明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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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0 20:21
第二十七卷 東方 六一三、劈水


  本來他也不識得這水中會有些什麼,因此格處小心,對丁五道:「師兄,你走我後面罷,咱們就順著這個方位向前直走麼?」丁五道:「不必,咱們就順著這個方位走。」丁五邊說邊看了看他的左手:「沒錯,順著走便是了。」韓一鳴四下裡看了一看,這裡雖是不辨方位,但師兄既有引路的法子,便可以換個方位走,過會兒避開了,再跟著標記指引向前。這裡剛想定了,忽然只覺丁五的身子向下一沉。
  韓一鳴手快,左手拉著丁五手臂,右手的鳴淵寶劍一劍便向著丁五腳下劈去。鳴淵寶劍帶著一聲尖嘯,劈入水中,頓時將水面分了開來,韓一鳴霍然望見下方一道黑色的溝渠正將丁五的腳向下拖去。不知是什麼咬住了丁五的腳,要將他拖下水去。韓一鳴只覺下方來的力道大極了,不僅拖不住丁五,自己也身不由己向著水裡倒下去。他倒也快捷,深深吸了口氣,跟著丁五一起被拖下去。

  一入水裡,韓一鳴才見鳴淵寶劍自海面劈入水中,竟將前方的海水劈開了一道,似一道極細微的縫隙一般讓陽光透入海裡來,不過這道縫隙過得片刻,便被海水彌補了。韓一鳴入了水,不顧眼睛澀痛,睜開了眼向下望去,不望則已,一望之下,下方黑漆漆的一片,咬住了丁五腳的魚,竟不知有多大!韓一鳴想要先丁五而下去,卻是不能。海水之中,他總是向上浮來,若不是手中緊緊抓著丁五,早就浮上水面去了。

  他用力向下,卻是不能,丁五早就放開了他的手,丁五不欲他跟著自己死在這裡。他卻又緊緊抓住了丁五的手臂,如同在水口丁五緊緊抓著他一般。這個時候放手,丁五就再也沒有浮上去的機會了。下方的魚定然要拖了他游到海中去,那可不是韓一鳴能去到的。但越是拖了丁五,越是不能越過他先下去。韓一鳴只覺胸口憋得要炸了,一咬牙,右手一鬆,先念御劍訣收了鳴淵寶劍回背上劍鞘內,看著鳴淵寶劍帶著一道亮光飛回身後,這才左手拉著丁五手臂,右手便向下去拉住了丁五的腿。這一下果然下去不少,右手拉緊丁五的腿,再將左手也向下攀去,果然又下去了一段。這時已看見丁五的左腿被一個巨大的黑色之物咬住了,如同夾在了岩石之中一般,撼動艱難。韓一鳴閉了閉眼,召出鳴淵寶劍來,握在手中,便對著那漆黑得看不分明之物砍了過去!

  鳴淵寶劍一揮動,頓時發出一道光來。海中漆黑一片,這道光一出來,便照見了咬住丁五的腿的魚。那已不能稱之為魚了,它的嘴竟有半人多寬,坑坑窪窪的,好似一塊大的岩石卡住了丁五的腳。韓一鳴惟恐在水中,它受不到力,用力一劍揮過去。頓時覺得身邊的水都被攪動了,韓一鳴心知這一劍砍了個正著,正要再砍上一劍,身上一鬆,他和丁五都向上浮了起來。不多時已浮出水面,韓一鳴大口喘氣,來不及收劍,先看丁五,丁五也是大口喘息。片刻之後,道:「師弟,多虧你了。」

  丁五喘息片刻,整個人便自水中升了起來,又如先前一般站在水面上,連韓一鳴也拉了起來。韓一鳴這時再看,魚群依舊向著一邊游去,但卻不慌亂了,知道那條極大的魚已游開了。被鳴淵寶劍砍中,不知會傷成什麼樣?韓一鳴只知這傷口絕不會輕,看來一時半會兒,它不會回來了,鬆了口氣。眼中澀痛難當,用力揉了幾下,道:「師兄,咱們走。」

  二人在海面上一直走到日落。日落映在海中,雖是美極,但他們疲累之極,不過看了幾眼,便接著向前走去。在海上行走,連歇息都不知該如何歇息。二人疲累不堪,卻依舊向前走去。及至月亮升起來,二人已不知走了多遠。四周仍舊就是不見邊際的大海,兩人此時已是疲累之極,帶著滿身的鞭痕,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那鞭痕到了這時,不僅不曾消失,反而越發顯眼了,韓一鳴白天看過,不過是道道紅印,到了晚間再就著月光看,只見這些紅印都腫了起來,用手一摸,陣陣刺痛,傷痕上還形成了一串潦泡。對著丁師兄看了一眼,卻見他也好不到哪裡去,無非鞭痕與潦泡比自己少幾道罷了。

  又走了一陣,只聽丁五道:「師弟,等一等。」韓一鳴停下腳步來,只見丁五對著他手掌上細看。韓一鳴也對著丁五手掌上看去,只見那點雪白的標記變作了一個圓環,在月光之下發出微微光澤。韓一鳴道:「師兄,怎地變成了一個圓環?」丁五道:「師弟,咱們走到這個標記變成圓環了,就等待著罷。」韓一鳴道:「等待,咱們等什麼?」丁五道:「等等著東方開門,東方開門了,咱們只要進去了,明天是最後一天,可以知曉尊者尋我們什麼事了。」

  丁五不說這事倒也罷了,一說,韓一鳴便想起小乖來,尊者的意思還用想麼,不想也明白得很了。小乖此時不知身在何方,尊者要問的,想必就是這個。可自己還沒能忘記小乖,一想到這裡,不禁著急起來,道:「師兄,我還不曾忘記,怎辦?」丁五半晌不語,許久之後,才道:「聽天由命罷。」說罷歎了口氣。韓一鳴也知師兄與小乖多年相伴,青龍真要對小乖下手,師兄必然是最傷心的人。可是即刻便要見到青龍了,自己還不能忘記自己知曉的,豈不是要害了小乖?

  二人默默無語,站在海面上,韓一鳴與丁五都是勉力站著,只怕心中一鬆懈,便會倒在水中。海面上一片濃黑,只有時不時海浪翻起時,浪花微微泛起白色,隨著鹹腥的海風一道道向著這邊而來。二人也不知立了多久,前方海面之上,忽然泛起亮光來。韓一鳴連忙道:「師兄,看!」丁五也看到了,道:「這便是東方之門麼?走,師弟,咱們快些過去。只怕這門也是一閃便過的。」說著抬起腳來,便向那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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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0 20:22
第二十七卷 東方 六一四、東方之門


  韓一鳴這回不敢造次了,跟在後面,也向著那邊走去。走了不過十來步,那亮光倆沒了蹤影。韓一鳴猜度著遠近,但卻是猜度不出來,只是加快腳步。前方又透出光來,這回離得近了些,韓一鳴隱約看到那光澤之中,似有影子閃動,猶豫了下,卻還是向前而去。這回走得近了,韓一鳴看看自己與丁師兄都走到了光澤所照耀之處,正想與師兄說:「師兄,咱們小心些!」忽然眼前一花,回過神來再看,已站在了一片黑紅相間的天地間!
  頭上的天空是紅色的,相夾了些金紅,而腳下所踏,再也不是海水,而是黑色的不知名之物。韓一鳴腳下用力踩了兩下,十分著力,與泥土無異,但細看之下,卻不是泥土,並且這黑色還翻騰著,如同開了鍋了一般。只是他們所踏之處,卻是翻騰之中的寧靜,少有的寧靜。轉回頭去看來路,哪裡還有茫茫大海?舉目所見,都是那黑色與紅色,連黑色之中也會透出紅色來,令人十分詫異。韓一鳴忍不住道:「師兄,我們進了東方之門了麼?」

  丁五道:「想必是了。」說著伸出左手來對著掌心看了一看,又道:「嗯,沒錯,我掌心的標記依舊在。咱們這就往前走罷。」到了這裡了,韓一鳴早已不辨東西南北,此時頭頂射下來的光,也不是日光了。日光不是這樣的紅,這紅,如同鮮血一般刺眼,紅得令人有些不安。這光自四面八方射來,但卻照不亮這個地方。丁五此時方才放開了韓一鳴的手向前走。韓一鳴跟在後面,也向前去。雖說此地不辨方位,但師兄手中有辯認的法子,自己只要跟去便可。

  但這回走得很是勞累,一來不知時刻,二來不知走了多遠。自從進了東方之門,週遭的光便都不曾變換過,四面八方都透下光來,卻沒有了變化,不能判斷時刻了。並且無論他們怎樣走,身邊的情景都與他們初初踏上此處一般無二。韓一鳴甚而不能辨別自己與師兄是否向前走了,還是一直就在同一處不停踏步。雖說二人著實是向前走了,可是週遭情景不變,就有始終在原地努力的感受。

  韓一鳴極想問一問師兄,但話到口邊又吞了回去。二人走了這許久了,他早已餓得肚裡、心裡、喉頭都似乎各有一隻手在扭動了。肚裡的扭動是讓他飢火升騰,心裡的扭動是讓他想破口大罵,喉頭則是十分難受的餓與渴。眼前若是出現些吃食,只怕他嘴還未張開,喉頭的那隻手已然伸出來將眼前的吃食一把揪進胃裡去了。想必師兄也不比自己好到哪裡去,師兄也是無食無飲,與自己一般在這裡苦挨。

  他的步子早就有些飄浮不穩了,韓一鳴只覺自己神智似乎飄出了軀體,耳中有了微微的鳴叫聲,似乎一隻小蟲飛入了耳中,尖聲叫喚。這裡看上去似是沒什麼活物,二人眼及之處,也沒有遮掩躲蔽。此時要是來個什麼異樣,韓一鳴真叫無法了,他已累得麻木,只知不斷隨著師兄往前走,別的都不知曉了。至於飢餓,踏上這裡,他就是餓得說不出話來的。飢渴似乎就一直不曾離開過他,一直伴隨著他。

  這地方還有一點不同尋常之處,便是韓一鳴向前走著,如同走在了棉花裡一般。雖說只是如同尋常一般向前行走,身上的氣力卻如同都被抽走了一般,每一步都要用盡全身力氣。韓一鳴甚而察覺自己腳下都已是虛浮一片,每一步都十分吃力了,雙足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每邁出一步去,另一條腿都是顫慄著的,抖得幾乎要倒下去!韓一鳴心中也頗有些奇怪,自己雖飢餓,但不至於飢餓到這一步罷!連走路都走不動了!細看前方丁五,他長衣下擺遮住了腿,看不清是何樣。於是便不出聲,只是努力向前走去。

  這路漫長得沒有了盡頭,韓一鳴與丁五無論怎樣走,前方都還是那樣遙遠。韓一鳴不禁有些擔心,這是最後一日了,可能真正走到青龍所在?若是走不到,又當怎樣?青龍會否真的對靈山有所處罰?曾經有白龍可是出言威脅過秦無方的。韓一鳴也絲毫不懷疑它有毀了靈山之能。心中暗道:「若有個什麼意外,都讓我來承擔,讓丁師兄回去罷!」但要怎樣承擔呢?死,似乎不是承擔的法子,但活著,能怎樣承擔呢?

  他舉步維艱,卻是一步步向前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只知自己全身的力氣都早就抽乾了,至於是如何支持過來的,全然不知曉。只知走一步,那無盡的路程就會短一步,雖說看不出來短不短,但韓一鳴卻知道真是短了的。只不知什麼時候能到盡頭!

  直至走入一片黑暗,丁五才停下腳步來。韓一鳴前一步還走在那不知盡頭的路上,後一步直接就進入了漆黑如墨的地方,不由得一愣,本來恍惚的精神也陡然間就抖擻了起來。他本已全身無力,神智迷糊,又累又餓,自然如此。但猛然間陷入黑暗,卻一下便警醒過來。丁五在前方已止住了腳步,黑暗之中,丁五的背影卻是看得再清晰不過,他背對著自己,站了片刻,轉回身來道:「師弟,咱們只怕是要到了!」韓一鳴一路之上都是勉強支撐,聽到這句話,陡然便失去了全身的力氣,勉力站了一陣,對丁五道:「師兄,我們到了尊者所在麼?」丁五搖了搖頭:「還未到,但我看快了,師弟,苦了你了。你餓壞了罷?等回靈山,我好好給你做一頓飯菜。」

  他不說飯菜倒還罷了,一說出來,韓一鳴腹中便「咕」地長長鳴叫了一聲。韓一鳴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倒不是害羞,乃是因這時的飢餓不願師兄得知。哪知隨著他腹鳴之聲,丁五肚裡也鳴叫了一聲。韓一鳴不禁對著丁五微微一笑,師兄也是肉血之軀,自己餓了,他哪有不餓的,他又不曾躲著偷吃。再者,就丁五的性情,若是還有吃食,定然是先讓自己吃的,絕不會偷吃。

  
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0 20:22
第二十七卷 東方 六一五、顏面


  丁五道:「師弟,你的寶鏡呢?」韓一鳴一按懷內,硬而且涼,無色無相寶鏡還在他懷中。便道:「在呀,師兄,你要用麼?」丁五道:「是。就要見到尊者了,你拿出來我看上一看。」韓一鳴伸手自懷內掏出寶鏡來,遞過去。丁五卻道:「師弟,要勞煩你拿在手中。」韓一鳴依言縮回手來,只見寶鏡之內,一池碧水,一朵白蓮,與常日一般無二。丁五也對著寶鏡看了看,伸出他短粗的手指來,在寶鏡鏡面上輕輕一按,道:「無色無相,萬法萬相,光明廣大,悉我心意!」
  他話一說畢,寶鏡上的碧水蓮花都匿去無蹤,鏡面上寶光閃爍,顯現出明亮黃澄的銅鏡鏡面來。韓一鳴一向以來不知這寶鏡到底有何妙處,此時見師兄這樣一來,寶鏡就變了個樣子,心中一怔,定定看著。卻也將師兄念的這十六個字都記在了心底。只見丁五對著寶鏡看了一看,先是用衣袖抹過頭臉,然後端整衣裳,理過衣袖,又用衣袖將身上都拂過一遍,再對著銅鏡看了看,才道:「師弟,便要見尊者了,你也整理衣裳。將寶鏡拿給我,你也照一照。」

  韓一鳴立時明白過來,師兄不願讓尊者看見二人這時的狼狽之狀。丁師兄畢竟是靈山掌門,擔心這個時節,若是有什麼不妥,等於丟了靈山的顏面。二人顏面是小事,靈山的顏面可是大事。將寶鏡遞給師兄,只見丁五接在手中,將正面對著他照來。

  寶鏡雖不大,但韓一鳴整個人都映在了鏡中!韓一鳴不看不知,一看才覺自己果然是十分狼狽,衣裳凌亂,頭髮也是糾結散亂,面上還有兩道鞭痕紅腫著,身上雖看不到鞭痕,但火辣辣作痛之處,必然就是傷痕了。連忙也如師兄一般整理了一回,再對著鏡子看了一看,雖說面上鞭痕依舊,但到底是整理過了,清爽許多。對師兄看了一眼,這才看見丁五下頦之上也有一塊紅腫。

  丁五道:「好了,這下清爽了。嗯,師弟,你記好,這面寶鏡你一定要揣在胸前,要揣好,揣緊。」說著,伸出手指,在寶鏡鏡面上點了一點,寶鏡鏡面不知所蹤,但碧水蓮花也沒有顯現出來,韓一鳴正要道:「師兄,怎會如此?」便見丁五口唇微動,不知說了幾個什麼字,鏡面上忽然浮起一圈圈的銀色波紋來。那銀色波紋由鏡心而起,向外擴展開來,一圈一圈,擴到鏡邊,不知所蹤,但鏡心卻不停地有波紋擴開來。韓一鳴愣了一愣,丁五道:「一定要揣好,揣緊!」韓一鳴不再問下去,伸手接了過來,揣入懷中。這回揣得極牢,他又整理好了衣衫,胸前平整,揣好之後,還按了一按,不覺滑動,這才道:「師兄,我揣好了。」丁五道:「嗯,那好,我們往前走罷。」

  這下再往前走,二人都打起了精神,或許是離所要來之地近了,心中緊張起來,韓一鳴身上雖還無力,但卻不餓了。二人又走了一陣,丁五的左手忽然亮了起來,一道雪白的光芒自他垂下的手心溢出,韓一鳴忙道:「師兄!」丁五也察覺了,抬起左手,只見手心裡的那點白光慢慢擴大,片刻之後已在他掌心盤旋起來,韓一鳴細看時,那點白光已自丁五手心脫出,在他手掌之上繞了幾個***,忽然化為一道流光,向著一方去了。

  二人皆不言語,丁五是一塵不變的沉穩,韓一鳴則是暗自戒備,向著四周看了一看。忽然眼前一亮,一個人影出現在他們面前。這是一個白衣人,身上衣裳白得散出冷光,面目英挺,面上的肌膚都透出淡淡的清冷光輝,如同冰玉一般。他眼神凌利,讓他身上的冷光越發冷靜。韓一鳴一見他面目,立刻低下頭去,這便是來過靈山的白龍!低頭下去倒不是怕它,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可怕的?只是不想為它所傷,避開它的傷害罷了!它的傷害在無形之中便會來到,如若自己不小心些,如何陪伴丁師兄回去?

  只聽它冷冷地道:「你們來了?」韓一鳴一聽他聲音,便凝住了呼吸,不再言語。丁五則道:「我們前來拜見尊者。」它又冷冷地道:「拜見尊者?是尊者讓你們來的麼?是我讓你們來的!」他說前面幾句話倒還只是森冷,但說到最後一句,卻有了雷霆般的氣勢,韓一鳴只覺腦中「轟」地一聲,眼前就是一黑。虧了他心心唸唸要撐住,因此身子晃了一晃,卻是站住了。

  丁五道:「尊使召我與我師弟前來,有何見教?」他向來不會說動聽言語,因此對了這條白龍,也是再平淡不過的口吻。話一出口,週遭便是一片寂靜。韓一鳴靜靜立著,片刻之後只聽那條白龍道:「這話你還來問我麼?我要問的話,你心中再明白不過了!」說來也怪,他的語氣清冷、淡然,但韓一鳴聽在耳中,卻有如聽到咆嘯一般,有些震耳欲聾。丁五道:「尊使請息怒!在下愚魯,不知尊使之意,還請尊使明示!」

  韓一鳴抬起頭來,只見丁五神色不改,依舊站在前方。那白龍冷冷地道:「你靈山多年來私藏孽物,你們還想要包庇到哪一步?那孽物,可是我親眼所見。只不過我來得慢了片刻,不知被你們藏於何方去了。現下東方之主還無暇顧及此物,我先來問一問你,你若是交出來呢,你靈山的過往藏匿之罪,就既往不咎了。你若是不交出來,休怪我手下不給從前靈山掌門留情面!」韓一鳴看了師兄一眼,丁五面上神情依舊紡絲不變,而那白龍的眼中,卻是猙獰冷光都顯現了出來,直看著丁五。

  丁五默不作聲了片刻,韓一鳴只覺排山倒海般的壓力都壓上身來,壓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但片刻之後,丁五道:「尊使來過靈山,可惜我無緣得見,因此也不知尊使的來意。尊使說的孽物,我知曉了,是一條魚龍,但在尊使來過靈山之後,它便於一個夜晚自去了,不知去向何方了。它已不在靈山了,讓我如何交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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