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道魔傳 作者:匪兵兵 (連載中)

 
CRUEL 2007-8-26 23:18:0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7 371134
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0 20:23
第二十七卷 東方 六一六、暖意


  那白龍冷冷哼了一聲,道:「哦,你不是靈山弟子麼?不曾見過我?」丁五道:「我從前是靈山最不成材的弟子,因此來了尊使這樣的貴客,是不得見的。」那白龍看了看丁五,韓一鳴只要不見白龍看向自身,都盯著白龍,忽然見它眼中兩點寒星一閃,正要提醒丁五小心,只見丁五已被它籠罩在了一片冰綃般的寒霜之間。
  它兩道有如冰刀般的眼光,將丁五上上下下看了個遍,韓一鳴心提到了喉頭,兩眼看著師兄,鳴淵寶劍蓄勢待發。卻見丁五隻是站著,兩道平和的目光看著那白龍。片刻之後,那白龍「哼」了一聲,道:「你說得倒也沒錯,你果真不是靈山最有慧根的弟子。你也不知它的去向。嗯,那麼你來說說它的去向罷!」說到最後一句,它的雙眼已對著韓一鳴望來!韓一鳴身上一凜,卻不曾縮回目光去。縮回去又能如何,這條白龍借自己的目光看到了靈山之上它不該看到的,自己縮得回去麼?也如師兄一般看著它,並不迴避。若是被它一眼就看死了,也不必再擔心了。死都死了,它還能看到什麼?

  過得一陣,只聽白龍道:「你不會也要對我說,你不知它的去向罷?」韓一鳴穩了穩神,道:「啟稟尊使,我確實不知它的去向!」那白龍道:「你與它可是交情深厚,非比尋常呀,你如何不知?」韓一鳴咬了咬牙道:「奉尊者號令,我離開靈山了許多時候,它何時走的,我怎會得知?」那白龍看了看他,似要說什麼,又不說了,頃刻道:「你不提那事,我也還要問你,既然你提起來了,那我問你一事,你總不會對我說還有一條金蛟不能成龍,你也不知它去了何方罷?」

  韓一鳴腦中「轟」的一聲,金蛟,這條白龍終於問出來了!他與已故白龍的交情想必是瞞不過這條白龍的眼睛的,如何是好?但他心中卻有說不出來的輕鬆,金蛟還活著!它們尋不到她。但這話卻是不能說的,正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聽那白龍道:「你還得了它的鱗,總不至於說是無故所贈罷!你們不是有句話叫什麼『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你們若沒什麼來往,它為何給你一片鱗?」韓一鳴既不抬頭,也不出聲。事已至此,它知曉得如此詳盡,自己有何可辯解的?自己的辯解它會聽麼?

  這條貨真價實的白龍提起那條已故的白龍來,韓一鳴心中一陣難過,卻咬著牙關故作毫不在意的樣子。若讓它知曉自己這樣難過,只會雪上加霜。只聽丁五道:「尊使說的是,不過我師弟該當不知曉你說的金蛟的下落。我師弟緣何得到一枚龍鱗,我也不知。想那金蛟本是靈物,我師弟哪裡能與之比肩,與之攀附朋友……」他話未說完,那白龍已冷冷地道:「龍鱗?它也佩稱之為龍麼?它是龍麼?它也配稱為龍麼?」一陣隆隆雷聲伴隨著他的話聲傳入二人耳。

  丁五不再言語了,韓一鳴心知是師兄一句「龍鱗」惹怒它了。只聽白龍又道:「它並未成龍,它的鱗也就不能稱之為龍鱗。天下哪有這樣多的龍鱗!」韓一鳴一聽它這樣不滿,知曉是因它成龍了,所以對於不成龍的「白龍」十分看不起,丁師兄口稱已故白龍的鱗為龍鱗,令它很是生氣。與不成龍的「白龍」同被稱之為龍,讓它覺得心中不快。韓一鳴冷眼看著它,它只是它,而白龍在自己心中,卻已是「他」。任它如何咆嘯,韓一鳴都只是微微冷笑。

  片刻之後,那白龍道:「嗯,你這掌門當得真是耳聾眼瞎!問你與不問沒什麼差異!」韓一鳴心中一凜,它要來問自己了,或是用它慣用的手段,自自己心中看去它所想知曉的一切。這於它來說,真是易如反掌!韓一鳴忐忑起來,忽然身上一寒,不用看那白龍,已知它有如冰霜的眼睛已經看向自己身上了。上一回它望過來之時,自己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他記得這樣清晰,乃是因這條白龍視他如草芥,借他雙眼去看靈山本不該被它看到之物,還險些害了自己性命。便是大師伯不說,韓一鳴也知若不是大師伯在當場,並且出手相救,自己說不定便要被它害死了。

  性命於自己來說,甚是寶貴,只此一條。雖說無數次與失去性命的楔機失之交臂,但韓一鳴已能平和看待。父母、青衣少年、師父、四師叔與及屠龍之時靈山失去了的那麼多師兄師姐,都已消逝如過眼雲煙,韓一鳴已知曉人生總是有許多的意外,性命脆弱到了極點。可是被這條白龍視為草芥在不經意之間抹殺,還是令人十分不快。生不一定要完善,死也不一定要有意義。但生與死之間的過程,最辱沒這過程的,便是視如無物,彈指一揮間便抹殺!

  那白龍的目光如寒冰,對著韓一鳴細看。韓一鳴身上早就冷得起栗,早便想好了,也全然豁出去了,萬事自己擔當。白龍上回借自己的眼,看到了靈山它自身不能看到之處,也險些因此殺了自己。這時再借自己的眼看,十有八九自己也是活不了的。若是這白龍要殺了自己,就讓它殺,只要丁師兄能夠安然無恙回靈山去自己便算沒有辜負師門的重托。本來麼,自己連人帶這點修為於這白龍來說,不過是如飛灰一般微渺,它不必有心要殺,只須對自己多看一陣,自己便要死於非命了。心下有了這個意思,卻更加坦然了,只是寧定心神,等待它來結果自己。但這回卻怪了,無論那白龍怎樣看視,他眼前卻不會顯現出他所擔心的情境!那白龍不是借他的眼睛看他曾經歷的過往麼?與小乖的過往,與已故白龍的過往!不止如此,那白龍的目光如同一枚冰冷的錐子,透過他的皮肉,直向他心內扎去之時,韓一鳴的心口卻泛起一點暖意,將他的心都包裹住了!他四肢寒冷,心口卻有點暖意!

  
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0 20:23
第二十七卷 東方 六一七、懲戒


  僅僅是心口的一點暖意,已讓韓一鳴本來有些困難的呼吸順和起來。韓一鳴意外之極,本來以為這回這白龍若是為難自己,自己是必死無疑了,十有八、九還要成為丁師兄的累贅!不料此時卻生出意外來,一時之間,不知該是歡喜還是擔憂。
  只聽丁五的聲音道:「尊使請息怒,請高抬貴手,放過我師弟。他年幼,不諳世事。凡事都是我這個做師兄的不好,請尊使放過他罷!」韓一鳴心中想要說:「師兄,我沒事。」可是卻說不出來,原來在這白龍森冷到了極點的眼眸之下,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忽然急中生智,在心中想道:「凡事與我師兄無關,凡事都是我自為之,你若要責怪,只管來責怪我便是!」這白龍既然看得到自己心中所想,那就在心中想了告知它!但他這樣一想,右手手心忽然一熱!韓一鳴雖不能動彈,卻察覺這點熱自手心而起,慢慢漫過手心,順著他的胳膊延伸上來,到了肩上便向著背脊、腿腳、和另一隻而去。不多時韓一鳴全身都暖和過來。與此同時,他能抬起來,迎向那寒冷得令人敬畏的森然之眸望去了!

  迎上這雙眸子,韓一鳴這才發現,這對眸子竟是銀色的!韓一鳴愣了一愣,眨了眨眼,再看之時,卻見依舊是黑色的眸子。正以為自己眼花了,又眨了眨眼,又見一對銀色的眼眸對著自己細看!韓一鳴猛然明白過來,白龍的眼眸本該是銀色的,所謂的黑眸,不過是一種幻象罷了!自己看到了它眸子的本相。

  這對銀眸冷到了極點,眸中是一點銀光,卻是白亮得讓人眼眸都不能直視。週遭是淺淺的銀灰,看上去異常冷漠與冷淡,沒有一絲暖意。韓一鳴不禁心道:「真不愧是無情之物,也只有這樣的眼光,才能看一眼便置人於死地!」此時他身上回暖,全然不懼,迎住了那銀眸細看!但他與銀眸對望,全然就成了僵持局面,只是韓一鳴不曾察覺。

  僵持了一陣,那對銀眸之中,銀光流淌,銀渦旋轉,深淺不一的銀色之中雜著些許銀灰,絲絲縷縷,有著對他視而不見的淡漠。韓一鳴毫不在意這白龍對自身是何看法,只要它看不出自己心中隱藏的過往,便無所畏懼了!實則如今小乖去了何方?金蛟又身在何處,他都無一得知!韓一鳴只擔心它憑著它的靈力,借助自己的雙眸,看到連自己也不知曉的事物!尤其是小乖與金蛟的下落。小乖不能就這樣交在它的爪中,金蛟亦然!金蛟好歹近兩千年靈力,或許還可以與它一搏,但小乖,卻只有五百年。雖說靈物靈性都是天成,但它的靈性在這已然成龍的白龍面前,不堪一擊。一個只有五歲的孩童,如何去與一個成年人角力呢?必敗無疑!而這敗,就是死字當頭!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那白龍冷冷地道:「你靈山果真要隱匿它麼?」韓一鳴一聽這話,心頭一鬆,這白龍果真不曾自自己眼中看到它所想看的一切!小乖,至少目前還不會為他所找到!只聽丁五的聲音道:「尊使的意思,我不明白!我並未隱匿什麼,它何時離開的靈山,我也不知曉。」只聽白龍冷得讓人連魂魄都凍起來的聲音道:「你日日餵養它,如今又是靈山的掌門,如何不知曉?連你靈山之物,都要推個一乾二淨麼?」這聲責問之中,雷聲隱隱,韓一鳴知它怒了!心中越發堅定了要好好護著師兄離開的打算。

  丁五道:「尊使說的沒錯,我是靈山掌門。但我只管靈山弟子,靈山我同門師兄弟的下落,我自然是知曉的。連師長的所在,我也俱都知曉。但它不是靈山的弟子,它只是來靈山住些時候,與我們同在靈山呆了些時候罷了。它是自如來去的,我不能約束於它。它也不受我約束!」韓一鳴心中微微歎了口氣,丁師兄這樣一說,就將所有的干係都擔在了他的肩上!靈山掌門,要對靈山的一人一物都瞭如指掌的。大師伯曾經這樣說過。

  一陣沉寂過後,只聽那白龍冷淡地道:「今日讓你們來,乃是我想給你們一個機會,交出孽物,我便不予追究。倘或你們一意孤行……便到那時便不要怪我不給靈空留情面了。」韓一鳴聽它說出「靈空」二字來,有些意外。丁五卻不言語,片刻之後,道:「尊使好意,我十分感激。但我果真不知它去何方了,我靈山的許多弟子甚而不知它何時離去的,並非一意孤行!」說到這裡停了一停,又道:「尊使若要對靈山降罪,就請降於我身上。我身為靈山掌門,理當承擔尊使降罪。」韓一鳴立時回頭去望丁五。

  丁五直身站於距他三尺的右方,他身上衣裳乾淨,雖說他是靈山體貌最為不出色的弟子,身軀也是十分肥胖,下頦處有一處鞭痕,但面上神情,卻是十分寧靜。雙眼之中寧定之極,彷彿說出來的是今天晚飯吃什麼菜一般。韓一鳴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麼,只聽白龍冷淡的聲音道:「那便先罰你一罰,以懲戒你身為靈山掌門,卻一無所知之罪!」韓一鳴只覺一道銀光閃過,丁五的身軀就在他眼前癱了下去!幾乎是癱在了韓一鳴腳邊!

  韓一鳴愣了一愣,卻也是立時便彎腰卻扶他,卻哪裡扶得起來。丁五的身軀忽然之間便變得沉重遲滯,頭垂在胸前,身子沉沉向下滑去,韓一鳴連忙叫:「師兄!師兄!」雙手撐入他的肋下,要扶他起來。卻是扶不起來,才扶起了一半,心中已是無限的惶恐,全身都顫抖起來,連扶住丁五的雙手,都抖得不能自已!一連扶了三回,都沒能將丁五攙起來,反倒是韓一鳴雙腿抖得再也站立不住,跪到在丁五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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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0 20:24
第二十七卷 東方 六一八、兩日


  他用力攙著丁五,丁五軟垂在胸前的頭偏向了一邊,韓一鳴驚見他臉色已變得青白,眼、耳、口、鼻都流出血來。張了張嘴,才發現自己除了「師兄」二字之外,別的話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韓一鳴一連扶了幾回,不能奏效,一咬牙,將丁五放下,雙拳握緊,閉了閉眼,深深吸了口氣,站起身來,右手手指一彈,鳴淵寶劍「刷」地一聲飛入手中,對著白龍恨聲道:「你殺了我掌門師兄!我……」話未說完,手中的寶劍中金光流動,韓一鳴憤怒至極想也不想,抬起劍來,便對著面前的白龍砍過去!
  鳴淵寶劍帶著一聲尖銳的鳴叫,劍鋒變得如陽光一般明亮,瞬息之間已砍到了白龍面前。白龍本就長身玉立,站在他面前。待得鳴淵寶劍劍鋒砍到了自己面前,才抬起右手來,迎著劍鋒而來。發出清冷光輝的一隻手,白得跟玉一般,手指修長有力,該是男子的手裡最為完美的一隻手了,一把將劍鋒抓在了手裡。韓一鳴拼了必死砍的這一劍,被白龍一手攔住了。白龍冷笑一聲,忽然不言語了,韓一鳴已見那犀利無雙的劍鋒上的金色沁入了它手中,白龍的手掌與劍鋒之上金光相抵之處,現出一層寬大的鱗片來,轉眼,它的手已全被鱗片蓋住了。韓一鳴此時咬緊了牙關,它殺了丁師兄,自己就是不要命,也要跟它拼了。

  忽然手心劇痛,鳴淵寶劍的劍柄脫手而出,鳴淵寶劍被那白龍硬生生奪了過去!韓一鳴還未出聲,鳴淵寶劍也自白龍手中掙脫出來,帶著尖嘯,飛到了空中!韓一鳴不止在心中念御劍訣,連口中也念個不住,要將鳴淵寶劍招回身邊來。白龍抬起手來,對著寶中一指,一抓,鳴淵寶劍又被他抓在了手中。只聽它道:「彌蕤,你功虧一聵,死而不甘麼?」韓一鳴全然呆住了,這白龍居然知曉彌蕤的名字!只見鳴淵寶劍劍刃上的光澤瞬間便黯淡了下去,靜靜躺在了白龍手中!

  韓一鳴失卻了寶劍,只得冷冷看著白龍。手無寸鐵在白龍面前,是死路一條了!但在白龍面前,有寶劍又能如何?一時痛恨自己修為太低,以至於在它面前不堪一擊。此時再無反擊之機,只能任它宰割了!也痛恨自己一時情急,竟然是出手便砍,全然沒有用如影追風劍,至於千鈞斬,那更是想都不曾想起來!看了看倒在腳邊的丁師兄,忽然也鬆了口氣,丁師兄這樣快便去了,自己跟著他去,也沒什麼!想到這裡,心中平靜下來,抬起頭來看著白龍。

  白龍對著鳴淵寶劍上下打量了一下,道:「你沒話要說與我麼?」韓一鳴冷冷地道:「我只對我的寶劍有話要說!」白龍不動聲色地將它手中的鳴淵寶劍向前一伸,韓一鳴對著鳴淵寶劍道:「彌蕤,從今往後,你不可傷及我靈山的同門!」白龍冷淡地道:「你如同說遺言一般。」韓一鳴道:「你拿了我的寶劍,不可傷及我的同門!」白龍冷笑:「你當我稀罕它麼?什麼了不起的物件!」它抬起手來,將鳴淵一擲,一道金光向著遠方劃去。韓一鳴本以為白龍奪了劍便不再還自己了,愣得一愣,眼睜睜看著鳴淵寶劍消失在黑暗的邊緣。

  兩廂無話,白龍對著韓一鳴又看了一眼,道:「你回到你靈山,就可以尋回你的寶劍,在這兒,你就不必找了,它不能再來!」韓一鳴聽在耳中,忽然一個機靈,回到靈山?它不是要懲戒自己與師兄麼?它還放自己回靈山?但看白龍沒有接下來的動作,才知它果真是要放自己回靈山了。

  忽然悲從中來,自己與丁師兄同來,結果師兄不能回去了,自己如何有臉回去面對師長們?一咬牙道:「你殺了我師兄,我……」只聽白龍冷冷地道:「他也配我來殺?我不過是小施懲戒罷了。」韓一鳴一時愣住,師兄沒死?哪裡還顧得別的,先彎腰去丁五鼻端一摸,一手的鮮血之外,還有微弱的氣息。

  那白龍道:「你帶了他回去,好好想上一想,那孽物你們是否交出來?我來問你們,可還給靈空留些情面。若是青龍來問,後果你去細想!那孽物,你們是定要交出來的。哪怕將你靈山毀於一旦,我都要尋到它!」韓一鳴心中一截截冷下去,它這話說出來,就真的不顧靈山眾人的生死了!不再言語,深深吸了口氣,彎腰下去,用力托起丁五的一條胳膊來,頭鑽下去,將他挪到背上。韓一鳴前兩日水米不得粘牙,全身乏力,卻是立時便背起丁五來,只覺眼前發黑,腳下發軟。

  卻又聽那白龍冰冷的聲音道:「我東方境內,你靈山不能飄到,你只有兩日時候,兩日之內你回到靈山,他就還能救回來。過了兩日……」韓一鳴只聽了「兩日時候」,拔腿便跑。不曾再與那白龍說一句話,頭也不回。黑暗之中不辨方位,但他卻是背對了白龍便跑。跑了不知多久,忽然眼前一亮,已跑出了黑暗,眼前是與丁師兄一同走過的紅黑之境。韓一鳴只覺腳下無力,掙扎著又向前跑了一陣,再也跑不動,一跤直撲下去。

  這裡他才來之時,光是行走就極費力,腳下所踏是軟的,比在地上行走越發費力。他發足狂奔,用盡全身力氣,卻只是跑得一陣,就將全身力氣用盡,撲躍下去。他背著丁五,直跌下去,不敢放手,怕摔壞了丁五,硬生生跌下去。好在下方並不是硬地,硬生生跌下去也不怎麼痛。大口喘息之後,翻身坐下來,將丁五平放在地上,坐起身來,精疲力竭地坐在一邊喘息。一低頭,才見自己白裳胸前大片血漬!

  韓一鳴連忙去看丁五,可憐丁五臉上七竅都流出血來,但他身上卻沒有血漬。全都流在韓一鳴身上了,韓一鳴伸手探過師兄鼻息,雖是微弱卻也還有。用手捏他鼻根,拍他後頸,又尋不到涼水,看著丁五流血不止,哪裡還坐得住。翻身起來,將丁五背在背上。咬緊了牙關,向前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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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0 20:24
第二十七卷 東方 六一九、甘露


  此處還有一個令他不敢歇息的緣故,便是不分晝夜,也不知時刻,韓一鳴不知曉自己到底能跑多久?也不知何時能跑出這裡?只知自己若是不快向前跑,會害丁師兄送了性命!連接著跑了許久,皆不敢有歇息的意思。哪怕還能邁動一步,都要邁出去,最終力盡倒在地上,再歇息。可看著身上越來越大的血漬,心中先是恨怒,但片刻之後卻是越來越冷靜。坐了一陣身上力氣似乎又有了,再背起丁五來,直跑到腳下踉蹌,便坐下來用力喘息。之後再背起丁五來跑。
  不論他跑了多久,週遭都似是一塵不變,似乎他根本不曾向前走過一般。韓一鳴先是越跑越難過,不知何時是個盡頭?後來卻是越跑越堅定,無論如何都要將師兄背出這裡,哪怕自己跑得不夠快,救不了師兄,也要將他背回靈山去!雖說面前情境如同沒有移動過一般,自己始終在原地奔跑。但韓一鳴卻知道,自己只要向前跑,終有跑出去的時刻!此時他極之厭惡青龍與白龍,死,也不會死在它們的地盤!

  他每時每刻都覺得眼前冒出金星,早已不覺飢腸轆轆,他只覺身上手腳都軟得如同隨時會散開,耳中不知什麼在尖聲鳴叫,身上總有汗水,卻不知是虛汗還是奔跑流出來的汗水了。或許兩者兼而有之。背上的師兄越來越沉,要是師兄瘦些就好了,這樣自己可以跑得更快些!他坐著歇息的時刻,都在心中念御劍訣。可不論他怎樣念,鳴淵寶劍始終不見蹤影!它真的被白龍封住了,不能來這裡了麼?連鳴淵寶劍都不再是自己的依靠,能夠依靠的就只有自身了!

  韓一鳴每坐下都只敢坐到呼吸不是那樣急促,眼前的金星消失,便起身來跑。不知時刻之地,歇息都不敢多歇息。生怕自己歇息多了,會再也站不起來,也生怕自己歇息的時刻長了,回到靈山師兄已救不回來!雖說他已下定決心便是師兄去世了,也要背他回到靈山去!但能救活師兄,始終是他心底最根本的願望!

  實則他自下靈山來的第二日,入了水口,便水米不曾沾牙。俯視皆為水,但卻是喝不得的。更不要提食了,丁師兄該當是備好了乾糧的。可是全在水口失去了。那水口的海螺把落入水中的鳴淵寶劍與無色無相寶鏡還給了韓一鳴,但丁五的包裹,卻不曾還與他們。韓一鳴的喉嚨已然幹得開裂,幹得如同龜裂的地面,久旱的地面。無數次坐下來,都覺得口中的舌頭已經套上了一個粗糙的套子,在口中著實不舒服。勞累、飢餓已不是最脅迫他與丁五性命的最大緣故。乾渴,才是會真的讓他和丁五都死在這裡!韓一鳴坐了片刻,伸手入口中,手指按了按舌頭。舌頭已經結了一層硬痂,難怪如此難受!忽然指尖觸到一點硬痂突起,舌頭上的硬痂居然結得裂開了!韓一鳴指甲隨著那點突起用力往外一刮。

  他已然不覺有多麼痛了,反而是隨著他指甲刮開硬痂,口中濕潤起來,焦渴立減。喉中有著血腥味,韓一鳴自知那是他將硬痂刮開,流出來的血!但已滋潤他乾焦的喉嚨。沒有絲毫猶豫,他將自己舌頭上的硬痂全都揭了去。口中鹹腥,沁出來的血珠順喉而下。韓一鳴不覺疼痛,只覺舒服多了,沁出來的血珠滋潤口中喉頭,如同久旱的甘露一般令他提起了精神。韓一鳴將口中沁出來的血珠都嚥下去,那是他自己的鮮血,他並不噁心。只是不曾想到,自己的鮮血也能救自己的命!

  倒是丁五不必如此。他的七竅一直有血流出來,先前他的衣裳上沒有鮮血,韓一鳴坐下來歇息不免會搬動他,此時他的衣裳上也沾上了鮮血,只是遠沒有韓一鳴身上多,韓一鳴左右肩上,胸前後背,都沾上了丁五的鮮血!韓一鳴伸手摸摸丁五的鼻端,依舊有微弱的呼吸,知道白龍說的兩日乃是期限,兩日之內他回到靈山,師兄就還有救。同時得救的,還有他自身!

  因此坐不過片刻,又背起丁五來向前跑。他也不知自己何時能跑到東方之門,出了東方之門,就離靈山近了。但只要向前跑,就能跑出到那裡!但他越是向前,就越是發現自己越來越沒力了!起先還能一氣跑一陣,力盡要跌倒了,才需坐下歇息。到了後來,卻是越來越沒力了,奔跑的路程越來越短,坐下歇息的次數越來越多。已是跑個幾十步,眼前就會冒出金星,腳下踉蹌了!韓一鳴知道自己力氣早就用盡了,還能這樣奔跑是因要帶著師兄離開東方的想法一直在支持自己!白龍!那樣的無情,韓一鳴本來以為它會向自己下手,卻不料是丁師兄!它若是對自己下手,想必丁師兄也會如他現下這般,要背著他回靈山去!韓一鳴也不知自己跑對了方位沒有?他於辨認方位向來不差。但這裡沒有太陽,沒有樹木,也沒有風,連腳下踩踏都不是泥土,無從辨起!但不論對或是錯,都不能回頭,不必去問白龍。只能咬緊牙關向前跑。只要師兄還有呼吸,師兄就還活著,背師兄回靈山,哪怕師兄在途中就……

  因而韓一鳴坐下來,只敢等著雙腿上的慄慄顫抖緩和過來,眼前的金星不再亂冒。雖說還是乾渴,但他口中滲出的血珠已能略微緩解口中的焦渴。口中能沁出多少血珠來?口中沁出的血珠,於他的焦渴來說真無異於杯水車薪,但這一點點甘露,於他來說,已真是救命甘露了!再多不必,不求再多。

  跑幾十步,坐下來緩一緩,再跑幾十步,再緩一緩。韓一鳴坐下來的時候,抱著除了有微弱氣息外,全無知覺的師兄,心中看著眼前一塵不變的景象,心生涼意。東方之門內,走了也如同沒走。但抬頭看看前方那似乎遙遠得走不到的天邊,心知只要一直走下去,自己遲早走到天邊。瞬間,他忽然覺得自己既不怨恨,也不氣怒。無力怨恨,也無力氣怒。為了小乖與金蛟如此,不值得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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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0 20:24
第二十七卷 東方 六二零、狂奔


  只是連累了師兄,十分不忍。他不時伸手指入口中去,將自己的舌頭上抓出血珠來。雖說是在口中傷口不會快些長合,但那揭去了硬痂的舌頭也慢慢止住血,有痊癒之狀。但這時的痊癒便是讓他更加乾渴,韓一鳴怎能在這時失去那唯一能滋潤自己的甘露?不停將舌頭上抓出血珠來。
  但如此一來,時刻長久了,耳中的鳴叫聲便更加尖銳,並且再無消散減弱的時候。腳下也越來越軟,韓一鳴只擔心丁五七竅一直出血,卻不知自己也是一直流血,只不過自己流的血,都已被自己嚥入腹中了。他越來越疲累,到了後面,已不能再跑,只能駝著丁五一步步向前走。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全身力氣。甚而坐下來後,才將丁五平放在身邊地上,便有些神智恍忽,眼皮不由自主合了起來。韓一鳴自知是累極了,用力擰自己的手臂和腿,強迫自己醒來,好背著師兄向前走。他倒也想倒下身來,好好睡上一覺。但卻是不敢,誰知這一覺睡過去了,還會醒來麼?便算是會醒來,這一覺必然也耽誤時刻,延誤了走出此處的時機。

  他背著丁五,一腳深一腳淺,向著前方走去。力氣用盡,不由得全身顫抖,但雙手始終緊緊勾著丁五的雙腿。覺他身子要滑下自己背脊了,就用力向上一聳,將他背好。丁五在他背上搖搖欲墜,他也是搖搖欲倒。他腳上的麻鞋早就不知於何時走掉了,光穿著襪子,好在這裡不是荊棘叢生之地,落腳處除去太軟費力之外,倒也沒什麼尖刺,讓他落腳不得。

  韓一鳴不敢停下來,但眼前卻是昏花,或是一片漆黑,或是金星亂冒。咬緊了牙關,也不顧眼前看到什麼,只是用力向前走去。忽然腳下一濕,不知踏到了什麼,韓一鳴正在頭暈眼花中,咬了咬牙,才向腳下看去。腳下一片黑暗,卻漾起鱗鱗水光,涼涼的水正自他腳面上流過。韓一鳴愣了一愣,身子「撲通」一聲沉入水中!他不會水,驚慌失措,哪裡還勾得住丁五的雙腿,鬆開了手,直落入水中去。而他背上的丁五,卻慢慢向水面浮起。韓一鳴卻也不慢,一把就攀住了丁五浮起的身體,好在他是面向上浮起,摸了摸他的鼻端,氣息依舊不曾斷絕,這才舒出口氣來!再向四周望了一望,才明白過來,他們已走出了東方之門!

  頭頂有一個不那麼圓滿的月亮,月光灑在水面,再寧靜安詳不過,只是韓一鳴看了也無從知曉日子。他週身都被水蜇得生疼,他驚惶之中喝了兩口水,鹹澀不堪,海水灌入口中如插了一把刀子進來一般,刺得他口中生疼,卻也讓他神智立時就清醒了來。韓一鳴愣了半晌,才是一喜,繼而卻是一憂。一喜是走出了東方之門,一憂則是自己不會水,此時還是借了丁師兄這水中卻是連想跑都不行。定了定神,先便是念御劍訣。

  他不知念了多少遍,鳴淵寶劍卻是蹤跡全無。白龍果然封住了他的鳴淵寶劍!韓一鳴著實無計可施。這水鹹澀不堪,明明就是海水,四周雖是黑暗,卻是看不到邊際,他如何才能出去?韓一鳴定了定神,忽然在心中念道:「大師伯,大師伯,你聽到弟子的聲音麼?弟子無能,要求你老人家相助!」無數次大師伯都在他心中呼喚他,韓一鳴不知自己的呼喚可能被大師伯聽到?但已然無計可施,倒不如試上一試!

  但無論他怎樣呼喚,皆沒有回應。韓一鳴猛然醒悟過來,這裡是水口之內,大師伯便是聽到了自己的呼喚,趕來相救,也要過水口,來到了,只怕已來不及了。忍不住歎了口氣,心道:「靈山,果真回不去了麼?師祖,來日之憂弟子無力承擔了!」他心中已認定那人是師祖了,自己是無能為力了,來日之憂,只能請師祖出手相助了!

  才想完,胸口便是一熱,一道雪光自他胸口綻了出來,直刺入天宇!韓一鳴愣了一愣,這道雪光耀得他頭昏眼光,眼前一片昏黑!無色無相寶鏡!是的,無色無相寶鏡!韓一鳴曾見過這樣的雪光的!忽然腳下不知多了什麼,他被托了起來。身子慢慢高出水面。韓一鳴低頭一看,海水下方透出菱花模樣來。是無色無相寶鏡背面的花樣,透過鏡面,映了出來,托起他們的,是無色無相寶鏡。不知何時,變得如桌面般大小了,過得片刻,連同丁五一同都被托了起來。韓一鳴幾乎是癱坐在鏡面上。有了攀附之處,頓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用盡了,連癱坐在上面,都有些坐不穩。

  遠遠的一道碧光劃過深暗的天空,如一顆流星,帶著明亮的長尾,向著這邊飛來!韓一鳴太過疲累,已有些神智昏沉,心道:「是誰?還是只是一顆流星?」忽然眼前一亮一個人影出現自己眼前。素衣如雪,面容剛毅,眉宇間劍氣隱隱。韓一鳴呆呆望著他,猛然明白過來:「五師叔……」三個字叫了出來,身上力氣全失,再也支持不住,癱作一堆!若是不見到五師叔,他大約還是能再支撐些時候的,但一見了師長,便失卻了力氣。癱倒之後,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醒來之時,只覺滿眼都是陽光,週遭極之寧靜,韓一鳴先看到的,便是一片青黑的屋頂。韓一鳴對著屋頂怔怔看了一會兒,忽然聽旁邊人有道:「小師弟,你醒了麼?」韓一鳴順著聲音來處轉頭看去,只見那邊桌旁坐著一人。素色衣衫,卻不是這些時刻以來總與自己同行同止的沈若復與陸敬新,而是與自己同住在這屋內的顧清泉!

  韓一鳴欲要坐起身來,卻是全身酸痛,略一動彈,都牽動得身上酸疼無比。顧清泉自桌邊過來,對著韓一鳴細看了兩眼,道:「嗯,真是醒了。醒來的好。我好去告訴幾位師尊和掌門師兄。他們很是擔心,你醒來了,我這就去告訴他們。」韓一鳴還未出聲,他已快步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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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0 20:25
第二十七卷 東方 六二一、痕跡


  他提及了丁師兄,韓一鳴猛然想起丁五與自己同去見那白龍的事來,他既說丁師兄擔心,想必丁師兄沒事了。一時輕鬆起來,丁師兄果然沒事了,自己並沒有耽誤師兄。沒有在那東方之門裡面呆足兩日,以致害了師兄性命。如此足矣安慰他了,只要師兄無恙,自己還有什麼可擔憂的呢?忽然聽到「咕」地一聲響,原來是肚內發出聲響,卻是餓了。
  他一察覺自己餓了,頓時覺得自己餓得成了一個空殼。這時就是端上一隻整豬來,韓一鳴也覺自己能吃得下去,並且吃得一點兒不剩。一想到豬,越發覺得餓得難忍,連口中都充滿涎水,哪裡還顧得上身上酸痛?咬著牙關坐起身來,卻不見床下有鞋。韓一鳴哪裡還顧得上再找,先尋到吃的才要緊,去丁師兄廚房找找看,或是厚著臉皮請師兄給自己做點什麼吃一吃也好。剛站起身來,只聽門外顧清泉的聲音道:「師弟,你怎麼起來了?」

  顧清泉走進屋來,手裡端著一個托盤。韓一鳴一眼便見那托盤上有著一隻大碗,口中先就涎水四溢起來,嚥了咽涎水才道:「師兄,我餓了,要去尋些吃食來!」顧清泉笑道:「哪還用你去,這裡不是?」說著走到桌邊,將那托盤放在桌上:「快來吃罷。」韓一鳴來到桌前一看,那隻大碗裡稠稠的一大碗粥,色澤金黃,一陣甜香傳來,他哪裡還忍得住,也不跟顧清泉客氣了,抄起筷子,就著托盤裡的兩樣小菜,往口中扒拉個不住。

  那是一碗南瓜粥,不知是自己餓急了,還是丁師兄用了他精心培育出來的好南瓜,那甜香是韓一鳴從未遇到過的。起先還用筷子扒拉,到了後來,抬起碗來,就著碗邊,一頓痛喝。喝完了,腹中撐得滾圓,粥直填到了喉口,撐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雖說肚中是飽了,可韓一鳴還是想吃,還覺不飽。只聽旁邊顧清泉笑道:「小師弟呀,你這哪兒叫吃呀,全然可以叫狼吞虎嚥了。」韓一鳴乍然想起自己沒給他分一份,難為情起來:「師兄,我,我……」

  顧清泉笑道:「你什麼?哦,你是說沒我的份兒麼?這粥本來就沒我的份兒呀!這是丁師兄特意為你熬的。因不知你何時會醒來,一直在火上暖著。丁師兄特意囑咐過我,你醒了就趕快去拿來給你吃。他說你連餓了幾天,醒來定然是要大吃的,但吃太多了會傷身,才特意給你熬的粥。師兄知道你醒了,讓你先喝過粥,緩得一緩,他晚上一定給你好好做兩道菜,謝你帶他回來。」韓一鳴愣了一愣,有些赧然:「是五師叔救了我們回來的,我並沒有能帶師兄回來!」顧清泉笑道:「小師弟,這你便不用謙虛了。師兄還讓我轉告你,為何沒能給你做飯,是怕你餓了這樣久,不知飽足。真要吃飯,只怕會沒有了數,飯可不是粥,你餓了這樣久,脾胃虛弱,哪裡能胡吃海塞!等晚間你緩過來了,再吃飯菜。」

  韓一鳴連忙站起身來道:「多謝師兄傳話。也多謝丁師兄想得周到!」停了一停,問顧清泉道:「丁師兄好麼?我去看看他。」顧清泉連忙攔住他:「你可別去,師兄現在不見你!」韓一鳴愣了一愣,為何不見他呢?顧清泉笑道:「不過只是現時,你等到晚間,師兄就會見你了。不必急在這幾個時辰上罷?」韓一鳴道:「果真麼?師兄沒事罷?」顧清泉道:「師弟,師兄沒事!回到靈山,大師伯就治好了師兄。這是我親眼所見的。只有皮肉上的傷痕依舊還有痕跡,你也有呀!」韓一鳴捲起衣袖來,果然見那被鞭打過的痕跡依舊,只是上面的一連串潦泡已癟了下去,但結成了褐色的痂,想必假以時日,痂落之後,便會好的。

  只要丁師兄果然無了性命之憂便好,韓一鳴忽然想起,不知顧師兄怎地回山來了?便道:「師兄,你何時回來的?一路可還安好?」顧清泉笑道:「你離開靈山的當日,我便回來了!我豈有不安好的?不止我回來了,與我同路的師兄也都回來了,並且下山的師兄弟們,已回來大半了!」韓一鳴一愣,扭頭向窗外看去,不見人影。顧清泉道:「回山來的師兄弟們,現下都在師尊與丁師兄處,因此你見不著。等晚飯時刻,你便會見到了。我在這裡守著你,因而不曾離開。對了,你雖是醒了,但我師父說你是累壞了,你不要出去走動了,再歇一日再出去走動罷。」

  晚飯時分,靜心院熱鬧起來。已有無數師兄師姐前來探望過他,到了後來,韓一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不便說出來。待得川流不息的師兄師姐們都離去了,顧清泉笑道:「我去取飯菜。今天要托你的福了,不知師兄會給你做什麼好吃的。」他說著去了。韓一鳴卻心中有些不安。師兄師姐們回來了這麼多,想必是有要緊之事了,是為了什麼呢?這番去見白龍,沒有讓它得到想要知曉的消息,白龍已然是十分惱怒了,它不會善罷甘休的!也不知到時是個怎樣的場景?如何開交?

  顧清泉這一去,便去了許久。韓一鳴下午喝的是粥,雖說當下是飽了,可這時卻又餓了。並且餓得口中涎水四溢,看著院內師兄們都各自回屋去飲食了,早已吞了無數口饞涎。他平素並不饞的,於吃食也不挑剔,這時饞成了這樣,也知是自己餓了幾日的結果了。偏偏師兄一去不回,害得他心內腹內如貓抓一般,火燒火燎的。但這時的餓,已不似下午那時的餓了,不會餓得那般狠了。但顧清泉久去不來,韓一鳴不禁有些心急起來。正擬要去丁五小屋,忽然聽到門前微有聲息,連忙看去,果然見顧清泉拿進來,手中捧著一個托盤,上面扣著幾個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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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0 20:25
第二十八卷 客 六二二、麻鞋


  韓一鳴迎上去道:「師兄,你怎地去了那樣久?」顧清泉對他一笑,轉身道:「師兄請。」韓一鳴愣了一愣,一個肥胖的身影出現在門前。丁五身上的衣衫又濺上了幾點惹眼的油漬,衣袖上的折痕清晰,顯然是才放下來的。他面上與往常並不無同,只有下頦處有一道暗紅傷痕。丁五道:「師弟,你好了我就放心了。」韓一鳴呆了一呆,顧清泉笑道:「師兄請進,小師弟顯然是看師兄親自來了,十分意外。」丁五卻不進來,只是道:「我還有事,就不進來了。哦,小師弟,這個給你。」他手中提了一個布包,這時將布包向著韓一鳴遞過來。韓一鳴道:「師兄,這是……」丁五道:「我閒時做的。給你的。」韓一鳴接在手中,丁五道:「師弟,你好好將養兩日,好些了來尋我說話。」說畢,不等他言謝,轉身去了。
  顧清泉笑道:「丁師兄真是一塵不變。」韓一鳴也知丁五就是這個脾性,也不強留。顧清泉將飯菜放在桌上,韓一鳴連忙過去將反扣著的碗都揭了起來,道:「師兄,不怕你笑話,我早就餓了。」顧清泉道:「我知曉。但掌門師兄要我等一等,要同我一起來,我只能等他。」那托盤之中,四個瓷碟,兩葷兩素,不見花巧,卻是香味誘人。一碗菜湯,色澤碧綠,與平時也沒甚不同,之外就是旁邊一大砵香氣撲鼻的米飯了。韓一鳴連忙拿了一個碗盛了一碗放在對面顧清泉的面前,給自己滿滿盛了一碗,抄起筷子便是一頓大吃。他此時猶覺餓得狠了,筷下如雨。一連吃過兩大碗,才覺好些。

  忽然見對面顧清泉若有所思望著自己,向他手中一望,他一碗飯不過吃了一半,自己卻已添了第三碗,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卻聽顧清泉道:「小師弟,你吃慢些,太快了傷脾胃。」他聲音再平和不過,韓一鳴並不覺他有嘲笑自己的意思,將口中的飯菜嚥下,道:「是,多謝師兄提醒。」顧清泉道:「師弟,你可知曉?常人七日不食即死。你在床上躺了兩天才醒過來,我聽說你們在路上整整四天沒吃,連水也喝得極少是麼?六天呀,你再多挨一天,就活不過來了!」韓一鳴不願再去回想東方之門內的經歷,只是點了點頭。顧清泉便也不再言語,二人吃過了飯,顧清泉才道:「小師弟,師兄給你送了什麼來,打開來我也瞧瞧。若是好吃的點心,我也好沾個光。從前聽說師兄常給小乖做點心的。」

  韓一鳴將那個放在一邊的布包拿來,打開一看,卻是一雙嶄新的六耳麻鞋。韓一鳴下午醒來之時沒有鞋穿,後來穿的是顧清泉的一雙布鞋,雖說也是新的,但顧清泉的腳卻比他的大了許多,因而只能是趿著勉強對付一下罷了。他的麻鞋早就在東方之門內走丟了,此時看見丁師兄送來的竟是一雙麻鞋,不由得一愣。韓一鳴與顧清泉所想皆是其中會是丁師兄平日所做的點心,但卻不料是一雙麻鞋。

  顧清泉片刻之後才道:「原來這雙麻鞋是做給師弟你的!我這幾天看師兄打這雙麻鞋,十分細心,竟不知是送給師弟的。」韓一鳴默然無聲,將麻鞋包了起來,放在床上,他如何當得起這雙麻鞋?東方之門內的所為,不是自己該為的麼?顧清泉看透了他的心思,淡淡地道:「師弟,你全然受得起這雙鞋。五師叔把丁師兄和你帶回靈山之時,看得我們都十分難過。你若不是拼盡全力,置自己於不顧了,你們如何回得來?」停了一停,道:「對了,師弟,你明天去五師叔處一回,五師叔讓你去他處一回。」

  韓一鳴「哦」了一聲,心中仍想將這雙鞋收起來,另尋一雙鞋來穿,將鞋放在床邊几上。卻聽顧清泉又在他身後道:「師弟,這不過是掌門師兄謝你之意。一雙鞋子罷了,雖說世間於理不合,但師兄就是個直心漢子,看你缺了鞋子,就替你做了。你何必捨近求遠呢?反正你也不會打麻鞋,該物盡其用才是。」韓一鳴微微一笑:「師兄教導的是。」將那雙麻鞋放在地上。

  隔日清晨,韓一鳴早早便上聿恨來。來到鋒上,遠遠便見趙浩洋身影矯健,手中長劍緩緩移動,雖不是快如疾風,但是凝重之中,卻有一種輕捷。韓一鳴遠遠站住了,趙浩洋是武修,韓一鳴這是第二次見他舞劍,但與上一回的快捷無雙不同,這一回另有可看,便不走近去打擾,遠遠站住了。趙浩洋也不來招呼他,只是一招一式使下去。韓一鳴雖不走近,卻漸漸覺得趙浩洋每一劍劍刃之上帶來的風聲越來越響,到了後來竟將這山峰之上無所不在的風聲都壓了下去。

  再過得一陣,趙浩洋每一劍刺出、劈下,劍鋒上都會傳來極利的聲響,韓一鳴正看著,忽然一陣風掠過來,吹得他身上衣袂揚起,那陣風對著韓一鳴這邊掠過來,趙浩洋忽然長劍一揚,一劍劈下。韓一鳴驚見本來隨風起伏的如絲碧草,竟然瞬間挺直了。再過得片刻,才又倒伏下去!那風掠過他,也變成了兩陣!五師叔一劍,竟然將風斷為兩半!韓一鳴瞠目結舌,這是如何才能做到的?若讓武修的顧師兄看見,會作何想法?

  他愣愣站在一邊,趙浩洋卻收了寶劍,好整以暇,道:「一鳴,你來了!」韓一鳴回過神來,道:「師叔,我真不敢料想武修能這樣!不是說抽刀斷水水更流麼?一劍斷風,比之抽刀斷水,更加令人不敢想像。」趙浩洋道:「嗯,你隨我來,我有話問你。」先向著身後的屋子走去。

  韓一鳴跟在後面,走入屋內,只見屋內牆上橫七豎八掛著數柄寶劍,韓一鳴雖不識得是些什麼寶劍,但有的寶劍便是隔了劍鞘,都透出寶光來,有的則是挨近些,都有著森森劍氣直透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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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0 20:37
第二十八卷 客 六二三、美男


  韓一鳴心道:「原來五師叔的佩劍並非只有一柄!」而窗邊書架之上,滿滿堆著的都是書。韓一鳴不禁意外,五師叔不是武修麼?這裡怎的有這許多書?忽然聽趙浩洋的聲音道:「一鳴,這些都是天下我所能尋到的劍術、刀術圖譜。」韓一鳴心下恍悟,靈山修道是隨個人所好,五師叔好武,那堆在那書架上的書,便都大多與武術有關。趙浩洋自己先在椅上坐下,道:「你自己尋個坐處坐下,我要問你的話不是一句兩句,坐下再說。」韓一鳴依言尋了一張椅子坐下。
  趙浩洋細細問他到東方去拜見白龍的遭遇,問得極盡詳細。韓一鳴雖不願想起東方之門內的種種,但是見師叔問的詳細,也知必有他的想法。並不隱瞞,一一說與師叔聽。趙浩洋於他一路之上遭遇不過問了一回,對那白龍的言語神態,卻是問了又問。韓一鳴便細細說與他聽。良久之後,趙浩洋道:「好了,我知曉了。嗯,你不要說與你的師兄師姐們聽。」韓一鳴道:「師兄師姐們都回來了麼?」趙浩洋道:「嗯,我與你大師伯相商召了你的師兄師姐們回來。如今已回來大半了,便是還未回來的,也都在路上了。」

  韓一鳴「哦」了一聲,心有疑慮,卻不知該如何發問,只是愣愣看著五師叔。趙浩洋道:「這事咱們過後再說。」韓一鳴點了點頭,忽然聽到有一個聲音似哭是笑,不知自何處傳來,飄忽不定。韓一鳴不禁寧神細聽,只聽那似哭似笑的聲音道:「靈山掌門,虞衛佑前來拜會!懇請靈山掌門引我上山!」這聲音如哭如笑,聽在耳中,有些說不出的怪異,韓一鳴不禁皺起了眉頭。趙浩洋道:「一鳴,你怎地皺起了眉頭?」韓一鳴道:「師叔,有人來了,要來見掌門師兄!」趙浩洋道:「哦!是何人前來?」韓一鳴道:「他說他叫虞衛佑。師叔你識得他麼?」

  趙浩洋頓了一頓,道:「虞衛佑?嗯!是了,他叫的是靈山掌門,因而我聽不見。一鳴你耳淨,你可要聽實在了!」韓一鳴見他面色凝重起來,便又細細聽了片刻,那聲音拖得長長的,餘音裊裊,直飄入耳中來,確實自己不曾聽錯,便道:「師叔,我不曾聽錯。確實是虞衛佑。」趙浩洋劍眉一挑,站起身來道:「來,一鳴,你跟我來,咱們去見見這位虞衛佑。」他一伸手抓住了韓一鳴手臂,韓一鳴便覺一股大力將自己向前拖去,眼前一黑,過得片刻,眼前一亮,已來到了翠薇堂!

  翠薇堂內有兩位當值的師兄正在灑掃,見他們出現,都對趙浩洋行禮,韓一鳴也連忙對他們行禮,口稱「師兄」。趙浩洋道:「有客遠來了,你們都在堂外候著去。」那兩位師兄轉身出門去了,二人這才跨出門去,一個人便走了入來,丁五也來到了堂內,對趙浩洋道:「師叔,有人來了!」趙浩洋道:「消息果真靈通!」對韓一鳴道:「一鳴,我與你丁師兄應付一會兒,但你不要走開。來,你到這裡來。」他指了指翠薇堂的一棵木柱,韓一鳴依言走到柱前,趙浩洋忽然在他背上推了一把,韓一鳴向前撲出一步,卻不曾撞到柱上,再想動彈卻已動不了,他已鑽入了木柱中。只聽趙浩洋道:「你不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要出聲。」韓一鳴便不出聲,此時他亦點不了頭,只有木然直立在柱中。

  趙浩洋手指一拈,兩指之中夾了一點雪白之中帶著淡淡碧色的靈光,手指一鬆,那點靈光在他手掌上一閃,便飛出堂外去了。丁五道:「師叔,他來做什麼?」韓一鳴聽師兄說「他」想必是識得的,趙浩洋道:「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不必管他來做什麼,你是一派掌門,你自有你的分寸。他做什麼是他的事,你做什麼是你的事。」丁五道:「可是這個時節,他的前來,讓我不得不謹慎些。」二人不再言語,韓一鳴暗自猜測,這來的到底是何人?讓師兄這樣警惕。

  忽然門外有人道:「趙老弟,別來無恙否?」這個聲音不再是先前那樣似哭似笑了,但卻真是先前那個聲音。韓一鳴耳音甚好,一聽便聽出來了。只聽趙浩洋淡淡地道:「虞兄,不知什麼好風把你給吹到這裡來了?」韓一鳴雖不能動身,眼睛卻向門外望去。一個人影出現在了門前。

  這個人影背對陽光,看不清面容,但身上穿著的,是一件淡碧長衣,身形倒也挺拔。在門前站了一站,便大步進入堂內來。他一進來,韓一鳴便對他細看。他入了翠薇堂,面目看得清楚了,卻是十分俊秀的一張面孔。兩道眉毛斜斜飛入鬢角,直鼻薄唇,眼珠烏黑,方方的下頦,將他面上的俊秀之氣沖淡了些。只是他一頭頭髮全都披在了背上,並未扎束,有些令人看不順眼。

  越是看不順眼,韓一鳴還真的越去看他披著的長長頭髮,直到腰際,這樣一頭頭髮,長在女子頭上,真是如雲秀髮了。可惜卻長在了一個男子身上,並且這男子還將它披散下來,十分古怪。靈山要弟子修心之前,先就修身,因此靈山上上下下,由師長到一眾弟子,都是簡潔爽利。這虞衛佑若是將頭髮也整束起來,倒是一個出色之人,他面貌雖不若趙浩洋那般陽剛明朗,卻並不陰柔。這世間的美人,都並不是完美無缺,越是美的,就越會有點欠缺。如同西子的病,飛燕的瘦,楊妃的肥一般。這點欠缺並不讓美人失色,反倒讓美人增色。靈山的師長們全然沒有這樣出色過,大師伯已是老境,二師伯身形厚實,面貌也不出色,師父一眼望去,只是一個尋常人,四師叔倒是其中最出色的,卻略有些單薄。五師叔面容剛毅,全然沒有虞在佑這樣讓人意外的美好。六師叔雖說是朵花修行而成,又修成了女子,不便評論,但白櫻師叔,也並不完美。

  
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0 20:58
第二十八卷 客 六二四、背


  而這虞衛佑,卻是沒有這點欠缺的,無論怎樣看,他都是一個美男子。他面上五官,挑一樣出來,都堪稱完美。連那方方的下頦,都是十分完美的。可這樣一個完美之人,韓一鳴卻覺他十分怪異。完美也會怪異,這真是奇了!韓一鳴禁不住又對著他細看。虞衛佑卻對著趙浩洋道:「趙老弟,咱們可是多年未見了,你靈山換了新掌門,也不知會老友一聲麼?」
  趙浩洋道:「現下虞兄來我靈山,我知會虞兄,難不成便晚了麼?」對丁五道:「丁五,這是虞衛佑,你想必聽過他的大名了?」丁五點了點頭道:「虞前輩,請座。」那虞衛佑對著丁五上下打量了幾眼,道:「這便是靈山的新任掌門麼?」韓一鳴聽他言辭之中甚是無禮,但想著他長了一輩,便不對丁五客氣,也沒什麼意外的。那平波道人不也對丁師兄全然不客氣麼?只不過平波也沒有他這樣囂張氣勢,這人一來,韓一鳴便覺察到他帶來囂張氣勢,有些令人吃不消。

  他這裡正對著那人細看,忽然身上如針刺一般,汗毛全都倒豎了起來,彷彿有幾百隻眼睛盯著他一般,令他全身都驚覺起來。靈山之上,翠薇堂中,遇上這樣的怪事,真是令人難以料想。韓一鳴立時將眼睛望向堂中掛著的師祖手書的「甘露之泉,滌貯胸匯」八個字上去。那八個字一如既往,一氣呵成,浮於紙前,墨跡下方隱隱透出金光,令人心中安寧。韓一鳴看了一看,不再驚異,這才轉過眼去,再看那虞衛佑。

  虞衛佑已在一張椅上坐下,趙浩洋坐在他對面,丁五則坐於從前秦無方坐的椅上,只見虞衛佑兩眼在翠薇堂內掃來掃去,轉著頭看個不休。末了,道:「你靈山果然有些與眾不同之處,可惜我今日才得見。」韓一鳴心中奇道:「別派師長們多有來過靈山的,怎麼他竟不曾來過麼?但聽他言語間與五師叔是那樣廝熟。」忽然虞衛佑轉過頭來,對著韓一鳴藏身的柱子細細看了兩眼,微微一笑。

  他雖是男子,這一笑也有些風情萬種,但看在韓一鳴眼中卻是有些說不出的怪異。倒不是他笑得像個女子,而是他這一笑有些意味深長,似乎是對韓一鳴暗示:我看到了你。韓一鳴只覺這人說不出的古怪,仗著自己藏身木柱間,對他細看。只聽丁五道:「虞前輩到我靈山來,有何貴幹?」這話說來古怪。韓一鳴自見丁五,他便是這個樣子,如今當了掌門,也全無改變。平日裡師叔們看上去都只是青壯年,站在丁五面前,當真是年輕許多。可聽韓一鳴出聲稱他們為長輩,卻並不覺得怪異。這虞衛佑也是看上去十分年青,當得上年青英俊了,丁五稱他一聲前輩,卻是說不出的異樣。

  虞衛佑道:「我一來是來看看靈山到底是什麼樣子。聽說甚多,但我卻不曾親見,十分向望。二來麼,是想看看靈山可有要用得著我之處。」丁五道:「虞前輩,靈山廣開山門,前輩想來,只管前來。但我卻要多謝前輩的好意了,靈山現下並無要請前輩出手相援之處,多謝前輩的好意了。」不知何時,三人身邊的高几上,已多了一隻熱氣騰騰的茶杯,丁五舉起茶杯來道:「前輩遠來,請先喝杯茶罷!」虞衛佑看也不看那只茶杯,也不看丁五,只對著趙浩洋道:「用不用得著我,暫且不說。我遠道前來,連你靈山的靈水都喝不得一口麼?用這樣的俗水來打發我!」

  韓一鳴聽得一愣,怎麼他茶杯之中的茶,不是靈山之上的水麼?正在猜疑,便聽趙浩洋道:「虞兄,我靈山之上,也是俗水。天下之水,皆是一般,哪裡分俗與不俗的?」虞衛佑道:「推托之辭罷了,你知我也知。」趙浩洋道:「虞兄,你卻是為何來我靈山呢?不會是為了這杯水罷?」虞衛佑道:「你要這樣說,我也不否認。我自然是有事來的。」趙浩洋道:「我說虞兄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虞兄所為何來,請直言罷。」

  虞衛佑對著那杯茶看了一看,道:「不急不急,此事咱們慢慢來說。休要說我小氣,你們靈山之上,靈水多多,何必吝此一杯呢?也分我一杯羹如何?」丁五道:「虞前輩,這靈山之上的水,一般是只有靈山弟子才能喝的。不是靈山弟子,是斷不能喝這個水的,難不成虞前輩還不知曉靈山這條定規麼?」虞衛佑道:「只怕只是不給我喝罷?」韓一鳴十分奇異他為何要這樣說?哪裡的水不是水,何必挑這點毛病呢?

  卻聽趙浩洋道:「虞兄,這不是對你這樣,你何時聽說過同道中人非我靈山弟子能喝過我靈山之上靈水?只怕你也不曾聽說過罷!」虞衛佑笑了一聲,他雖背對著韓一鳴,但韓一鳴卻聽到了這聲笑,十分冷,極之異常,是從鼻子中哼出來的,他對此很是不屑!韓一鳴此時背對了他,卻總覺十分怪異,似乎他的背後有許多眼睛盯著自己一般。可他明明是背對著自己的呀!韓一鳴又躲在木柱中,卻不知為何他總是能從背後看自己似的。他心下暗自奇怪,難不成這虞衛佑是什麼妖異麼?可是若是妖異的話,為何他對師叔又是一副如此廝熟的樣子呢?定了定神,閉目清心,他不過是身子不能自主,睜眼閉眼卻是自如到了極點的。

  他盯著那虞衛佑看了一陣,他倒依舊是個人形,倒也不是什麼妖異,也不嚇人。但看得一陣,這虞衛佑背上的長髮之下,透出幾道光來!韓一鳴心道:「這人背上如何有光呢?」再盯得細看,片刻之後,他的長髮與衣裳都不再在韓一鳴眼前,而從他背上的長髮衣裳下,透出幾隻眼睛來!韓一鳴嚇了一跳,這眼睛的數目並不少,彷彿他背上躲了許多小人一般。

  
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0 21:08
第二十八卷 客 六二五、拼湊


  但這也不該是小人的眼睛,這眼睛與尋常人的眼睛一般大小,形狀各異,有的眼形狹小,有的眼珠大些,還有的眼尾微微上提。便是都在虞衛佑背上,卻也是極之零亂的,橫七豎八地生在了他的背上。睜的睜閉的閉,卻只只眼睛都露出凶光,並且正四周亂轉!韓一鳴嚇了一跳,這許多眼睛生在背上已然可怕,還睜的睜閉的閉,還都有凶光自其中射出來,果真令人驚怕!
  好在韓一鳴對於兇惡的妖異也見得不少了,只為他的異常驚了一下,卻並不害怕。反而還極想知曉他是如何變成這樣的,因此盯著他背上的眼睛細看。只見那些眼睛並未發現他一般,只是對著翠薇堂內四處查看,或看上方,或看下方,或是四周都看,也有對著韓一鳴看的。韓一鳴起始總覺這虞衛佑怪異,卻說不出哪裡怪異,此時看到了這許多眼睛生在他的背上,卻是立時便明白到底是何處異樣了。虞衛佑看上去出色俊美,面上卻總有些怪異,挑出他五官來一樣樣細看,都是十分完美的。可是拼湊在了一起,雖說也是十分出色,總是說不出的異樣。這時卻是有些明白了,因他面上的五官,就根本是拼湊起來的一般。

  不想通倒也罷了,一俟想通,越發覺得像了。對著那虞衛佑的背景細看,只望他回過頭來,讓自己看個分明。但那虞衛佑卻不回過頭來。韓一鳴只得耐心等待。虞衛佑道:「咱們可是有許多年未見了。」韓一鳴一聽這話,便知師叔與他從前是識得的。趙浩洋道:「虞兄前來,想必不是只為了敘舊罷?」虞衛佑笑道:「那是自然。我前來此處,還有一句要緊話要說。」趙浩洋與丁五皆不言語。片刻之後,虞衛佑笑道:「怎麼,你不想聽聽這句話麼?」趙浩洋道:「請說。」

  虞衛佑道:「我是來對你說,若有我出力之處,你們只管開言,我定不推辭。」趙浩洋不出聲,卻是丁五道:「前輩的好意,我心領了。也沒甚要前輩出力之處,多謝前輩的關切了。」虞衛佑又笑了一笑,道:「果真如此麼?」趙浩洋道:「你想我說什麼呢?」韓一鳴聽五師叔言語之間極不客氣,也覺極對。這人讓人一看便覺如此怪異,定然是要小心的!韓一鳴心道:「這樣的人,是定然要遠遠避開的。更別說請他出手相助了!」可是也有些佩服此人,到底太過消息靈通了。靈山一有異樣,他便來了!

  虞衛佑一語說出,未得趙浩洋肯定言語,也不生氣,只笑了一笑,起身道:「那咱們異日再說,我這便告辭了。」趙浩洋淡淡地道:「慢走不送。」虞衛佑道:「時日長久,我勸你們也別說滿話。何時用得著我姓虞的,誰也說不上不是?」韓一鳴聽到最後這句,已有隱約的威脅之意,覺得十分不妙。想了一想,再看過去,只見那虞衛佑已走出翠薇堂去了,他一走動,長長的濃髮拂起,原來披在背上的長髮,也可以有陽剛之氣。韓一鳴越發肯定這人並非一個尋常的修行之人!他去得甚快,片刻之後,連他的身影都看不到了。

  他走開了去,韓一鳴正想請師叔放自己自那柱中出來,便聽趙浩洋道:「一鳴,你出來罷!」韓一鳴一抬腿便自那木柱之中走了出來。趙浩洋道:「一鳴,你見過此人了,說說你心中所想。」韓一鳴道:「他面上五官,似是拼湊起來的一般。雖說他看上去十分完美,但弟子卻十分不明白,為何他這完美,有些拼湊的意味。」趙浩洋點了點頭道:「還有呢?」韓一鳴又道:「我也不知是否是看錯了?或許是看花眼了也說不得。他背上有許多眼睛,在翠薇堂之內四處探看。他定是一個有些妖異之人!」

  趙浩洋道:「一鳴,你說對了!他的確是魔道中人!」韓一鳴雖說已然猜到了,但聽到師叔這樣毫不掩蓋便說出來,也愣了一愣,才道:「果真麼?師叔,他是魔道中人?也有門派麼?卻是哪一派的?」趙浩洋道:「他們門派如今只有他一人了。這倒也不足為奇,魔道之中有許多皆是門派都是只有一人支撐的。原因眾多,不一而同,不過虞衛佑卻是不同。他將整個門派都背在了他的背上,一鳴,你看見了的許多眼睛,便是他從前同門的眼睛。」韓一鳴有些吃驚,也有些噁心,趙浩洋道:「並且一鳴,你說得沒錯,他的面容也是拼湊起來的。他門中所有弟子中最出色的眼、耳、口、鼻,最後都長在了他的臉上。實則連他的臉也不算是他的。也是許多人湊出來的。」

  這人身上的那些異樣,當真是匪夷所思!韓一鳴別想,連聽都不曾聽到過。丁五道:「他這時上門來,真令人意外。」趙浩洋道:「他雖怪異,但卻是極聰明,想必他有他的打算了。畢竟這百多年來,他都潛身躲著,既不出來作惡,也不出來為善。這時候突然出來,只怕是察覺到什麼了。」韓一鳴奇道:「魔道也會為善麼?」趙浩洋道:「也會有為善的時刻。只不過想法與咱們又是背道而馳。有時為善,為的是讓別人放鬆警惕,有時是為了害人。」韓一鳴奇道:「師叔,為善也可以害人麼?」

  趙浩洋道:「自然可以。怎麼,你不信麼?」韓一鳴搖了搖頭。趙浩洋看了他片刻,才道:「一鳴,你去細細想一想,為善是如何害人的。實則你是見過許多的,只是你並不知曉,為善的時候也可以害人。你也不曾這樣想過。」韓一鳴默然不語,丁五道:「師叔,還會有別的人來麼?」趙浩洋沉吟片刻,道:「也許會。」

  韓一鳴忽然想起一事來:「師叔,丁師兄,咱們靈山的水,不能給他們喝麼?」丁五在一旁答道:「師弟,靈山的水,只能給咱們師兄弟們喝。派外之人,都不能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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