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 鬼股 作者:徐公子勝治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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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garette 2008-2-26 22:49:0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 208607
k231731 發表於 2008-6-29 01:08
第三部 幽靈礦工 13、兩個人的意外

風君子和林真真一致認為很可能是王明高派人下的手,自從王明高發覺劉萬山插手這件事情,並且親眼看見他拿走了那頂帽子的時候恐怕就已經起了殺機。至于劉萬山半夜為什麼會跑到礦坑那,兩人卻是怎麼樣也想不通。最後,林真真對風君子說︰“幸虧王明高和劉萬山都不知道章文正的遺書被你拿走了,否則昨天晚上出事的人恐怕會是你。”

    風君子想想也覺得後怕,他對林真真說︰“王明高不知道有一份遺書在我手上,我現在不用擔心,現在危險的人反倒是你,想想你從礦坑里出來說的那些話吧,王明高可是都听見了,他現在一定在猜想你還知道些什麼。這些人也許不會相信你真的遇到了鬼,但是他們恐怕會懷疑你在礦坑里發現了什麼事情。”

    林真真聞言也覺得害怕了,她對風君子說︰“那我怎麼辦?現在就出院逃走嗎?”

    風君子︰“那到不至于,一切只是猜想而已,現在公安機關正在現場調查,沒有非常的必要,我相信凶手短期內不會再出現。”

    林真真︰“我還是覺得心里不踏實,病房里只有我一個人,萬一晚上……”

    風君子︰“倒也不能不防,我留下來陪著你?”

    林真真︰“你躲哪兒?難道呆在床底下?這張床底下也藏不住人,再說了,萬一歹徒沒來,你這個家伙反倒成了歹徒怎麼辦?”

    風君子笑了︰“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讓我想想。”

    林真真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問道︰“知道這份章文正遺書的除了你和我之外還有誰?”

    風君子︰“除了你我之外只有章文清了,她就在這個醫院當護士,我已經告訴她事情的嚴重性,要她不要告訴別人,包括章文正的家人,相信她不會說出去的……哎!我有辦法了。”

    ……

    風君子︰“這里是二樓,從住院部後門到醫院的那一排平房宿舍只有四五十米,再沖上樓梯,穿過走廊過來,以我的速度最快可以在二十秒內趕到。你把手機開著,放在信息發送狀態,把我的號碼輸好,到時候只要你一按鍵我就能收到信息,二十秒之內我就能趕到,你堅持這段時間行不行?”

    林真真︰“我把門鎖上,再在門前放個酒瓶之類的東西,有什麼情況我能立刻知道,堅持二十秒應該沒問題,本姑娘也不是好惹的。”

    風君子︰“還好這里是醫院,有什麼意外可以立刻搶救。”

    林真真︰“閉上你的烏鴉嘴!章文清真的答應讓你躲在她的宿舍里嗎?”

    風君子︰“我一說她就答應了,晚上你就放心好了。”

    林真真︰“你晚上呆在女生宿舍里,可要注意形象,不要隨便亂來呀!”

    風君子︰“也閉上你的烏鴉嘴!我是那種人嗎?就算我是那種人,人家章文清也不是那種人呀!”

    ……

    風君子沒有等到天黑,吃完晚飯後就直接去了章文清的宿舍,一路上有不少人看見了他,他盡量裝作串門的樣子,若無其事的敲門。章文清一直在宿舍里等他,開門將他讓進了屋內。

    屋子不大,兩人面對面坐著多少有點尷尬,風君子首先找話題打破了沉默︰“我看過你哥哥的資料,好像你們兄妹兩年紀差很多,你比他小了十幾歲。”

    章文清︰“是這樣的,章文正不是我的親生哥哥,我是被章家撿來的孩子,爹媽將我抱回家的時候,哥哥已經十多歲了。”

    風君子︰“我听說你考上衛校之後,你哥哥還在上高中,後來又輟學了?”

    章文清低下頭,眼中似乎有淚光閃現︰“家里生活很苦,哥哥上學很晚,其實只比我早兩年,我初中畢業考取了衛校,哥哥就不念書了,出去工作供我讀書。”

    風君子知道這是一個令人悲傷的話題,于是不再繼續說下去,沉默了一陣子,他又想起了那份遺書,問道︰“遺書你看見了,上面說的都是事實嗎?”

    章文清︰“井下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關于我們家的事情都是事實。前幾天信用社到我們家要錢,說是哥哥生前的借款,我嫂子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看了遺書才清楚,原來去年村里有人出去打工和我哥哥借路費,嫂子不答應,但是哥哥還是借了,是向信用社借的錢,總共一千塊。我看了遺書去問了那家人,這才明白。”

    風君子嘆息道︰“你哥哥是個難得的好人。”

    章文清︰“可惜他沒有好福氣。”

    風君子怕引起章文清的傷感,又轉移話題道︰“劉萬山死的很離奇,如果真是王明高下手的話,他這個人也太狠毒了。劉萬山本來是想揭露這件事情的,沒想到卻出了意外。”

    章文清︰“劉萬山?他哪里又是什麼好東西!”

    風君子︰“我看此人一臉淫邪相,看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這件事情上他好像是想幫忙的,我听說你哥哥去世後也是他幫忙把你從鄉衛生所調到礦區醫院的。”

    章文清︰“你知道的事情好像很多,你還知道什麼?你知不知道劉萬山的目的不過是想抓住王明高的把柄,想在暗中要挾他,這種人怎麼會去當主持正義的英雄。”

    風君子︰“你好像對劉萬山很有成見。”

    “他——我——”章文清的喉嚨里似乎被塞了什麼東西,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眼圈莫明其妙的又紅了起來。

    風君子在一旁看著章文清的神色,發現她的目光中交織著哀傷和怨恨,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不幸的往事,心里已然明白了一些,試探性的問道︰“他欺負過你?”

    章文清的胸脯急速的起伏了幾下,似乎在做幾個深呼吸調整自己的情緒,然後恨恨的答道︰“善惡到頭終有報,他如今也不得好死!”

    風君子見章文清如此,知道自己猜的不錯,也不好繼續深問下去,于是兩人之間又沉默了很久。漸漸的天色已經很晚了,風君子突然又想到另一件事情,于是又問章文清︰“你知道劉萬山昨天晚上為什麼要去那個礦坑那嗎?”

    章文清的回答讓風君子很意外︰“我知道,他昨天打電話給我,約我晚上在那見面,並且問我想不想給我哥哥報仇。”

    風君子剛才只是試探,沒想到章文清卻非常坦然的說了這麼一條重要的線索,也出乎他的意料,他緊接著問道︰“你去了嗎?”

    章文清︰“我沒去,昨天晚上我值班,就算我不值班我也不會去的,我不想見這種人,如果真要給我哥哥報仇的話,我也不會去找他這樣的人,我想我哥哥在天之靈知道了也會不高興的。”

    風君子︰“你真的沒去?”

    章文清淡淡的說︰“我昨天夜班,不相信的話,和我一起值班的醫生護士你可以去問問。”

    風君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奇怪劉萬山找你為什麼事情。”

    章文清面上又浮現出怨恨的神色,說道︰“他還能有什麼好事。”

    然而風君子心里想的卻和章文清不太一樣,他突然想到了王明高現在正在醫院住院,劉萬山找一個與王明高有仇的護士有什麼目的?想到這里,他說道︰“也許劉萬山是想借你的手害王明高,王明高現在正在這間醫院住院。”

    章文清︰“有可能,但是可能性不大,如果劉萬山已經有王明高的把柄,他是不會這麼做的,再說了,他也不可能找我,我不是那種幫他害人的人。”

    風君子︰“那倒也不一定,陰險小人從來都把別人也當成陰險小人,他習慣了害人,總以為別人也喜歡害人……誰在外面?”

    風君子說話間突然提高聲調問了一句誰在外面,章文清也听到窗外有動靜,此時就見風君子一個箭步竄了出去,拉開了門。只見一個人影一閃,飄進了住院部的後門,風君子看見這個人影覺得很眼熟,他疑惑的回頭看章文清,章文清也來到門前,一臉驚訝的神色。

    “你看見什麼了嗎?”風君子問章文清。

    “沒,沒有,我什麼都沒看見。”章文清的語氣顯得有點心虛,風君子覺得她似乎有意在撒謊,剛才他們倆都應該能看見那個人影。

    風君子不放心林真真,給她發了條信息,林真真很快也回了信息表示平安無事,並且在信息中加了兩人約好的暗號,風君子這才放心。

    ……

    一夜無話,林真真那邊並沒有什麼動靜,這一夜總算過去了。可是,礦區原定推遲一天召開的會議卻又因故延遲,延遲的原因仍然是因為出了意外情況。這次意外發生在醫院里,當然,出意外的不是林真真,令風君子意想不到的是——王明高死了。

    王明高死于藥物反應,但是警方推測這是謀殺。有人將心髒病患者忌服的藥物混在了王明高所服用的藥物當中,而護士居然沒有發現,等第二天早上的時候,王明高已經死了。警方辦案的效率很高,很快查出確實有人在藥局拿了那種藥物,看樣子是趁護士不備的時候將王明高的藥調了包,初步推斷是醫院內部人作案。

    劉萬山死後,上市公司的會議推遲,計劃王明高接著主持第二天的會議,此時王明高的病情已經穩定,主動要求帶病堅持工作,現在看來他是沒有這個機會了。礦區里亂成一團,參會人員也感到不安,有些人表示尚有事務處理,現在就要提前走了,還有一些人遇到這種離奇事件莫明其妙有了好奇心,反倒願意留下來看看這里到底有什麼熱鬧。就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清江股份董事會仍然決定會議再推遲一天,按原計劃召開。
k231731 發表於 2008-6-29 01:08
第三部 幽靈礦工 14、所長的往事

清江市最大的企業清江集團三把手死後的第二天,二把手也意外身故,這一系列案件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視。警方一方面封鎖消息避免不必要的傳聞和負面影響,另一方面也加緊了偵察工作。不要小看公安人員的工作效率,雖然平時看起來很多案件處理的非常拖沓,但是一旦領導們真正“重視”起來,動作還是非常快的。

    警方已經得到通知盡量不要打擾外地來的參會人員,如果有必要的話,可單獨問詢。風君子就是警方認為有必要單獨問詢的人員,原因很簡單,他昨天晚上沒有回賓館過夜。很多人都可以證明。

    風君子是在賓館的房間里接受問詢的,警方的調查人員態度很和善,首先為打擾表示道歉,接著表示此次問詢是一種例行的程序,公安人員有必要了解他昨天晚上去了哪里。警方來了兩個人,一個是刑偵大隊的偵察人員,另一個是配合調查的鄉派出所陳所長。風君子大約用了十分之一秒時間做了一番思想斗爭,然後決定實話實說——他昨天晚上一直呆在章文清的宿舍里。

    陳所長四十來歲年紀,已經在這一帶工作了很長時間,顯然對附近的居民很熟悉,听見章文清的名字十分吃驚,追問道︰“你和章文清一個晚上都呆在一起嗎?中途有沒有離開過?”

    風君子︰“沒有,我大約晚上八點鐘左右去她的宿舍,早上七點左右離開,我去的時候和走的時候都有人曾經看見過,當時也許他們不太留意,但是你現在去問一問醫院的其他人員,應該有人能想起來。”

    此時另一名警察問道︰“你說的話我們會調查的,你晚上留在那個叫章文清的人宿舍里做什麼?”

    風君子低下頭,臉上似乎有了扭捏的神情,答道︰“我這次到礦區來,偶爾認識了這個護士,一見投緣很談的來,找時間好好聊聊唄。”

    那個探員似乎對這個回答不太滿意,接著問︰“你們都聊了些什麼?”

    還沒等風君子答話,所長卻接著說道︰“他們聊什麼是別人的私事了,一男一女晚上關起門來還能聊什麼,我看我們就不要問了,等風先生說的情況核實後再深入調查吧。”

    所長似乎在有意回護風君子,這讓風君子感到很吃驚,因為他才來到這里短短三天多時間,根本不認識這位派出所所長。驚訝歸驚訝,風君子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兩位警方人員又簡單的問了風君子其它幾個問題,就結束了談話,看樣子這確實是例行公事一樣的調查。臨走的時候他們對風君子說︰“你說的情況我們會核實,如果有什麼出入還會再來找你的。”

    這一天會議暫停,但是礦區對參會人員的招待比以前更加熱情,讓人也不好意思說什麼。這里有必要介紹一下礦區的生活設施情況︰也許有人很奇怪這樣一次重要的會議沒有安排在清江市里卻決定在鄉村中的礦區召開,其實這個礦區的生活設施與娛樂設施比之清江市的高檔場所一點也不遜色,檔次可能還更高。一批別致的新式建築出現在礦區中央還是近幾年的事情,而周圍的廠礦建築依舊顯得破爛不堪,置身其中使人有走到了非洲和歐洲交錯地帶的感覺。

    出現這種情況也很容易解釋,煤炭成為緊俏物資、價格飛漲只是近幾年的事情,倒退三四年,這里還是清江市最大的國有虧損企業,負債累累瀕臨破產,廠礦設施也破爛不堪。但是從河東到河西用不了三十年,只是兩三年的時間,清江集團從當地最大的虧損企業一躍成為了市里最大的利稅企業以及第一出口創匯大戶,所以這幾年礦區新建了很多高檔生活及娛樂設施。

    吃完午飯之後,風君子從“歐洲”走出來,向“非洲”走去,他想去章家看一看,然而剛剛走出賓館幾步遠,就有人叫住了他,風君子回頭一看,是上午見過的派出所陳所長。

    陳所長主動過來打招呼︰“風老師,你出去走走嗎?”

    風君子知道所長不會莫明其妙的叫住自己,答道︰“是啊,隨便逛逛,陳所長叫我有事嗎?”

    陳所長︰“你上午說的情況我們已經核實過了,醫院里至少有三個人證明你說的是事實,你和章文清一夜都沒有離開過她的宿舍。”

    風君子︰“這也能證實嗎?如果有人半夜我出去過難道大家也能發現?”

    陳所長笑了笑說道︰“也許你不了解我們這個小地方的人,你一個大男人進了單身姑娘的宿舍,自以為不會被注意,其實早就被人盯上了。”

    風君子︰“有人暗中盯著我?”

    陳所長︰“好事之徒很多,對面樓上值班的大夫、一個院里住的護士,也許還有對章文清有意思的單身青年,都有可能暗中留意。”

    風君子︰“難道他們半夜不睡覺?”

    陳所長︰“你別說,還真有半夜不睡覺的,尤其對面樓上值班的那個男大夫可一直瞅著章文清的窗戶看呢。”

    風君子︰“真無聊。”

    陳所長︰“確實無聊,不過也未必不是好事,至少現在章文清沒有嫌疑了。”

    “什麼?”風君子有點意外的問道,“難道你們懷疑過章文清?”

    陳所長︰“不是我,但是警方推斷是醫院內部人作案,並且調查什麼人可能與王明高結怨,結果首先就懷疑到了章文清。我們上午和你談話的時候,章文清還被扣在派出所接受調查呢。幸虧你證明了她昨天晚上一直和你在一起,否則的話她現在還回不去。”

    風君子︰“你們現在把人放了嗎?”

    陳所長︰“听了你的話,我立刻去調查,查清楚後馬上把人放了。”

    “你好像很維護章文清呀?”風君子淡淡的說道,同時用眼角的余光觀察陳所長的表情。

    陳所長的回答坦然的讓他感到意外︰“是的,我是想維護這個姑娘,我不想她牽扯到這樣的事情里去,我欠他們章家一份情,是欠他哥哥章文正的。”

    章文正已經死了一年了,陳所長突然說起這樣一段話來讓風君子感到很好奇,問道︰“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

    陳所長︰“我們邊走邊說吧,我陪你逛逛。”

    陳所長的這段往事至今已快七、八年了,當時章文正一個村子里有兩個男青年載著一拖拉機藥材去城里賣,章文正恰巧要進城就搭了他們的便車,路上踫到了警察,這兩個人突然跑了,警察只抓住了章文正。原來這批藥材和拖拉機都是偷來的。

    章文正百口莫辨,因盜竊被關進了監獄,當時負責這一案件審訊和結案的就是還是普通干警的陳所長。後來那兩個人因另案被捕,此事才調查清楚是一起冤假錯案,然而此時章文正在監獄里已經住了大半年了。半年的時光只換來二百多元的補償,很多人都替章文正感到氣憤,讓他去告姓陳的警察。

    陳所長當年態度粗暴、倉促結案,其實留下了很多疑點,如果章文正一口咬住他不放,陳所長的前途也就完了,後來也更不會當上所長,然而章文正卻很大度︰“陳警察也不是有意冤枉我,拖拉機和藥材確實是髒物,當時只有我一人在場。後來我在監獄里也學到了不少法律、科技方面的知識,我看就不要再為難他了。”

    就這樣,陳所長躲過了一劫,但是心里一直覺得對不起章文正,總覺得欠章家這麼一份人情。

    風君子听完陳所長這一段回憶,問道︰“原來是這麼回事,現在陳所長不會這麼斷案了吧?”

    陳所長嘆息道︰“這是一個教訓,再說當時的情況也不一樣,那時候我們不知道什麼叫疑罪從無。”

    風君子這時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他問陳所長︰“你是听了我的話才去調查那天晚上的事的,難道章文清本人沒有說嗎?還是你們的問話技巧有意沒有跟我提這件事情?”

    陳所長︰“我也奇怪,章文清什麼都沒說,這姑娘脾氣真倔。”

    風君子︰“那恐怕也是因為陳所長有意照顧她,否則誰也不可能在派出所里倔!”

    陳所長似乎有點臉紅,答道︰“其實這也正常,一個姑娘家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呆了一夜,當然不好意思告訴別人……風老師,你是大城市來的,也是一個有學問的人,章文清是個好姑娘,希望你以後好好對她。”

    風君子沒想到陳所長說出這麼一段來,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只有支唔過去。他岔開話題道︰“這里的事情真奇怪,想當年大興安嶺火災的時候,有大火燒不散的常委會,現在在你們清江煤礦,又有了死人死不散的研討會和董事會,這種情況下會議居然還要繼續開下去。”

    陳所長︰“別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是現在清江煤礦的生產經營對我們市里的經濟工作非常重要,我剛才已經說了他是我們市排在第一位的出口創匯大戶,不知道風老師清不清楚。”

    風君子冷笑道︰“這種事情我當然清楚的很,這里有一條鐵路直通秦皇島,從你們這里出產的優質無煙煤,到秦皇島碼頭裝船出海到日本。日本人買了煤之後,既不燒也不用,而是用蠟封好,大塊大塊的沉到海灣里,成了他們戰略性能源儲備,這你知道嗎?出口創匯大戶?哼!”

    風君子所說的事顯然超出了陳所長所知範圍,他吃驚的看著風君子,似乎想了半天,才說了兩個莫明其妙的字︰“活該!”

    風君子︰“你說什麼活該?”

    陳所長︰“我說礦上的領導死的活該,您不知道,我爺爺那一輩幾乎全族的人都死在日本鬼子手里……唉!不說了。”

    陳所長走後,風君子一個人站在那里沉思,其實他知道章文清為何什麼都不說,因為他和章文清都在懷疑有一個人與王明高的死有關。

    就在昨天晚上他和章文清閑聊的時候,听見外面有動靜,風君子開門看見一個很眼熟的身影飄進了住院部的後門,後來他想起來,這個身影他以前見過——就是那天他在礦坑邊遇到的少女章婷。章婷是章文正的女兒,既然風君子認出來了,章文清沒有理由認不出來,但是當時她卻說自己什麼都沒看見。

    看樣子章文清也知道王明高的死很可能與章婷有關,于是選擇了沉默,這是一個合理的解釋。這個解釋雖然合理,然而風君子卻總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但具體什麼地方不對,他一時之間也想不明白。
k231731 發表於 2008-6-29 01:09
第三部 幽靈礦工 15、君子與小人

警方認為章文清有嫌疑,但是後來並沒有繼續對她進行調查,這倒不是因為陳所長特意回護,而是此案又有了別的線索。線索的出現很突然,就在王明高死後,王明高的家人為遺產的繼承問題爭論不休的時候,有不速之客拿著一張王明高生前所寫的欠條找到了王家。

    這張欠條確實是王明高生前寫的,上面的內容是︰今欠某某某人民幣二十萬元,已歸還十萬元,剩下十萬元將于**時間內還清。持欠條的是一位面帶刀疤的年輕男子,看上去非常凶悍不太好惹。警方覺得這個人的出現很可疑,立刻找到這個人帶回去調查,結果經過一番審訊之後,此人供出了受王明高指使謀害劉萬山的犯罪事實——王明高給了他十萬塊錢讓他做掉劉萬山,並答應事成之後再付十萬。

    新出現的線索讓警方意識到王明高和劉萬山之死可能是一起連環案,于是朝這個方向展開了重點偵察,但結果是一無所獲,王明高之死最終成為懸案。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也是風君子和林真真所不知道的。

    王明高死後,袁秘書如喪家之犬,也沒有人再去特別“關照”林真真。林真真本來就沒什麼事,下午就出了院,溜回了礦區賓館。這天晚上,當林真真闖進風君子的房間時,風君子正躺在床上不知道胡思亂想什麼,被林真真一把揪住耳朵提著坐了起來。風君子嚇了一跳,一看是林真真嚷嚷道︰“小姑奶奶,能不能輕點,這是干什麼,我又沒得罪你。”

    林真真顯然有點興師問罪的意思,氣哼哼的說道︰“你怎麼知道沒有得罪我?現在大家都在說風先生真風流,才來到礦區三天,就勾搭上醫院的護士一起過夜。你倒無所謂,可是人家未出嫁的姑娘怎麼辦?這要是在舊社會,你就是壞人名節。”

    風君子︰“你先松手,你這人怎麼不分青紅皂白呀,這件事不是事先跟你商量過嗎?你也沒反對呀,再說還不是為保護你。”

    林真真松了手,嘆氣道︰“這也怪我考慮不周。”

    風君子揉著發紅的耳朵,說道︰“林大小姐什麼時候考慮周全過?”

    林真真︰“這件事情不說了,可是你在別人面前冒充是我男朋友,可是轉眼晚上又鑽進了別的姑娘的宿舍,大家都在笑話我遇人不淑,這筆帳怎麼算?”

    風君子︰“你就不要亂用成語了,你連這都知道了,消息挺靈通的。”

    林真真︰“你忘了這里的人有一小半都是搞新聞的,消息傳的比什麼都快。你們圈子里面的人多少都知道你向來風流無忌,可是在這種地方影響就太不好了。”

    風君子老老實實的答道︰“是的,我錯了,也是事情出現的太突然,沒有仔細考慮清楚,下次不會了。”

    林真真︰“下次!還想有下次?”

    風君子︰“下次我不會冒充你男朋友了,我就直接說是你先生得了……哎喲……手下留情!”

    ……

    暫停兩天的會議終于如期舉行。最後一天的會議日程很簡單,上午是研討結束各方面專家給清江煤礦的新項目提出專業意見,下午是清江股份的董事會,通過投資新項目並且增發新股的決議。董事會決議出台後還有一個小型的新聞會。

    參會的所有“專家”,包括風君子本人,都對清江煤礦的新項目發表了肯定的、支持性的意見。雖然經歷了這麼多事,風君子自己心里也清楚,如果就事論事看這次討論的投資方案,實在也沒什麼反對的理由——在煤礦供應如此緊張的情況下,擴大生產規模無論從經濟目的還是從社會目的考慮,都是無可厚非的。

    當所有會議最終結束的時候,風君子看著主席台上方的橫幅︰“加強科學決策、保護投資者利益!”不由得發出一陣酸澀的苦笑。如今日進斗金的清江煤礦,並沒有保護一個真正的好人章文正,更別人提那三十六名連姓名都沒有留下的民工,甚至也沒有保護得了高高在上的領導劉萬山、王明高等人。他看著坐在主席台上的董事長張澤廣,心想這個張澤廣的身家恐怕也要難保了,還能指望這樣的口號去保護誰?

    會議開完了,然而事情卻並沒有結束,散會後有人告訴林真真說張總想見她。林真真隱隱約約能猜到是為什麼,于是堅持與風君子一起去。風君子也知道這最後一關還是要過的,于是陪著林真真一起來到了張澤廣的辦公室。

    張澤廣以行政級別來衡量屬于副市級干部,然而他的辦公室比風君子見過的幾位部長的辦公室顯然要豪華寬敞的多,足有半個籃球場大小。張澤廣的身材還算魁梧,可是坐在那張過于寬大的班台後面卻顯得異常矮小。

    張澤廣的態度很客氣,對風君子與林真真一同到來也不感到意外,而是熱情的招呼他們坐下,讓秘書倒好了茶。張澤廣首先向林真真遇到的意外表示道歉,並且對她的身體狀況十分關心,順便也不咸不淡的恭維了風君子幾句,然後才切入正題,開口說道︰“沒想到這次會議中發生了這麼多意外,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地方請兩位多原諒,我听說林小姐似乎在礦井下遇到了一些事情,當然了,我沒有懷疑林小姐的意思,我只是希望我們大家都做一個真正的唯物主義者,一些主觀想象上的東西就沒有必要說太多了。”

    風君子沒開口,林真真很不客氣的答道︰“我沒有張總理論修養那麼高,也不會說那麼多廢話,只不過章文正的事情我多少了解了一點,張總這次找我來就是為這件事嗎?”

    張澤廣似乎並不介意林真真的語氣,仍然很溫和的說道︰“這麼大一個煤礦,每天都有很多事,我這個領導也許有點官僚主義,難免下屬中有人犯過這樣那樣的錯誤,這些都是公司內部的事情,請林小姐相信我們一定能夠解決好的。”

    這時風君子站起身來慢悠悠的走到張澤廣的桌子前,不知從哪掏出幾張紙放在張澤廣眼前的桌面上。這幾張紙實際上是兩份材料,材料的內容上文已經說過,一份是一年前的礦區通訊以及清江日報的報道,另一份就是章文正遺書的復印件。張澤廣匆匆的瀏覽了一遍,原先和藹可親的臉色漸漸變得煞白,他用一種結結巴巴的語氣問道︰“這,這是從哪里來的,你,你想要什麼?”

    林真真正準備說話,風君子轉身狠狠的一眼將她要說的話瞪了回去。然後對張澤廣說道︰“張總是聰明人,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拿這份東西來,確實是想和你做點交易。”

    張澤廣听風君子如此說,似乎松了一口氣,說話也不再口吃了,他問道︰“兩位想要什麼,干脆直接說了吧,多少錢?”

    風君子眼皮也沒抬,淡淡道︰“不多,二十萬。”

    “什麼!風君子!你竟然……”林真真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用手指著風君子氣的說不出話,風君子面無表情的走過去湊在她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然後又扶著她的肩膀將她摁回到沙發上。

    張澤廣此時已經恢復了居高臨下的平和神態,他笑著對風君子說︰“二十萬,一點問題沒有,我馬上就可以給你,不過,我想你們二位也應該明白,拿錢之後,這件事情就算過去了,還有,章文正那份遺書的原件恐怕也要交給我吧。”

    風君子在張澤廣的笑容中捕捉到一絲輕蔑的神色,心里也覺得好笑,像張澤廣這種小人,當他認為別人也是和他一樣的小人時,居然也會看不起對方。現在張澤廣的心目當中,風君子無疑也是一個企圖敲詐的貪婪小人,所以他又神氣起來。風君子正在想,張澤廣又接著問道︰“這二十萬你們是要現金還是存折?也許銀行卡方便一點,章文正的遺書什麼時候給我?”

    風君子︰“不用給我,我什麼都不要。”

    張澤廣顯然很意外,問道︰“那你剛才……”

    風君子打斷他的話,說道︰“我想張總你誤會了,不是我問你要錢,而是你欠別人錢,我這個人從來不收一分不干淨的錢,我想林小姐也一樣。”此時坐在一旁的林真真也用力的點了點頭。

    張澤廣剛剛恢復笑容的臉上又顯得緊張起來,語氣又變得結巴起來︰“那,那你剛才說的那二十萬……”

    風君子沒等他把話說完,接著道︰“章文正生前是你們煤礦的正式職工吧?如果按照勞動部1996年8月12日的《企業職工工傷保險實施辦法》第25條和《勞動法》第九章73條第二款規定,章家人應獲得各種補助金、撫恤金和遺屬津貼差不多是二十萬元。章家人也許不懂,可是別忘了我是專家,你們礦上給他們家的賠償金具體是多少我不知道,但是听說連一小半都不夠。我要的就是這二十萬,我並不要求你做什麼違法的事情,只要你按照合理合法的正常手續將這筆錢補給章家就可以了。”

    風君子的話完全出乎了張澤廣的意料之外,在他說完之後,張澤廣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他陰著臉說道︰“原來是這樣,這件事情有一定的難度,因為如果我一旦這麼做,牽涉的可不止章文正一個人。我看這樣行不行,我可以私下多給你一筆錢,你悄悄的拿去給章家不也一樣嗎?”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林真真終于忍不住開口了︰“不一樣,完全不一樣!這是君子和小人的區別。”

    風君子接著說道︰“怎麼決定隨便張總自己,事情畢竟還是領導說的算,只要你做了我說的事情,我不會追究章文正遺書的事,我也會向你保證這份遺書永遠不見天日,我想我比張總你是一個更守信用的人。”

    風君子和林真真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可以想象張澤廣的臉色是多麼的陰沉。風君子的神色也非常的憂郁,而林真真似乎十分高興,她對風君子說︰“真沒想到你會來這麼一手,是不是昨天我揪了你的耳朵,你也覺得對不起章文清了?”

    風君子︰“我確實欠她人情,我能為章家做的恐怕只有這麼多了。”

    林真真︰“你真的不打算追究這件事情了嗎?那樣豈不是放過壞人了?”

    風君子神神秘秘的笑了笑,說道︰“誰說我不追究了,我剛才答應他我不會再追究章文正的遺書,但是我並沒有說你不會再追究呀,剩下的事情就由你來做。”

    林真真︰“好小子,你耍詐!你想要我怎麼做?”

    風君子︰“真相,將真相告訴大家。據我所知,你們報紙在北京、華北甚至全國影響都很大,我做不到的事情你可以做到。”

    林真真︰“這恐怕有一定難度,你讓我好好想想。”
k231731 發表於 2008-6-29 01:11
第三部 幽靈礦工 16、喉舌之技巧

    原定三天的會議開了五天,但是終于也結束了,這一段時間的經歷對于風君子和林真真來說就像做了一場離奇的夢。會議結束後的第二天,風君子和林真真與各位參會人員一起坐著煤礦的豪華大客前往二百公里以外的省會機場。

    林真真就坐在風君子的身邊,她還在想風君子昨天說的話,想了半天覺得沒有什麼好的辦法,于是問風君子︰“風君子,我覺得你出的主意似乎不太可行,像這樣的新聞報道很難發,我們主任和上面的主編恐怕都不會同意。”

    風君子笑了︰“這個問題我早就想過,我現在想考考你的智商,怎麼樣才能使這件事情真相大白,又能讓你們報社的領導同意你發這樣的稿件?”

    林真真反應雖然慢一點但是絕對不笨,她听懂了風君子的意思,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具體應該怎麼寫,你能不能提提建議?再說了,從煤礦回去莫明其妙的發一條關于一年前礦難的報道,總得給個理由吧?”

    風君子︰“章文正,章文正就是理由,他的事跡我也整理了一些,我想有足夠的先進性和教育性了,還有你在礦區遇到的意外,無意中得到的那份遺書,我想拿回去你們領導一定會感興趣。只宣揚陽光燦爛,不要寫什麼其它的東西,但是要將章文正遇難的細節和遺書的內容突出,這你難道不會做嗎?”

    林真真︰“多謝提醒,我明白了。”

    林真真不說話,似乎正在思考,而風君子也靜靜的望著車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可是林真真好像生來就不能夠安靜很長時間,過了一會兒她又拿手去捅風君子︰“想什麼呢?是不是在想那個章文清呀?我听說警察找你談話了,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能不能告訴我,放心,以你我的關系我會給你保密的。”

    風君子確實是在想章文清,不過林真真多少有點想岔了,風君子想的是那天晚上他和章文清看見的背影——章婷的背影。這些天他唯一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在于此,憋在心里很難受,既然林真真問起,他終于忍不住將這件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林真真。

    林真真听完後很驚訝的問道︰“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子,會用這麼高明的手段殺人?還不如拿塊板磚直接拍來得可信。如果是她干的,那章文清一定是教唆犯!”

    風君子搖頭道︰“不會的,不會是章文清,更不會是章婷,雖然我還不是很了解她們,但是我了解章文正,她的妹妹和女兒應該不會是這種人。”

    林真真︰“你了解章文正?真有意思,你根本就不認識他,他在一年前就已經死了。”

    風君子︰“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奇怪,有些人你天天面對卻不一定了解,有些人你從來沒見過卻能感受到他的靈魂……”

    風君子說到這里突然住了口,靈魂這兩個字給了他啟發,他的腦海中靈光一閃,種種雜亂無章的線索在這一瞬間形成了一條清晰的思路。他突然想到陳所長告訴他那天晚上不止一個人一直在留意他和章文清的動靜,他開門的時候也被人看見了,但是這麼多人卻誰也沒有看見章婷——似乎只有他和章文清看見了章婷的背影,而章文清當時的神色很慌張,風君子也不敢肯定她是不是真的看見了。

    想到這里,他明白了一件事,至少那個背影是別人所看不見的,他突然又想起自己在礦坑中的那一段奇異經歷︰他在黑暗中感覺到仿佛被很多怨靈所圍困,這時候章婷突然出現了,並將他領出了礦坑。然而真正的章婷卻一直守在礦坑之外,那麼他在礦坑中遇到的那個章婷又是誰呢?既然林真真在礦坑中遇見了章文正的幽靈,那麼自己當然也有可能在礦坑中遇見一個幽靈,另一個所謂的章婷完全有可能只是礦坑中一個幽靈的化身。

    如果是這樣,在醫院中看見的那個背影雖然很像章婷,但很有可能只不過又是一個幽靈而已,只有這樣解釋,才能解釋清楚為什麼其他人都沒有看見。劉萬山並沒有騙他,那個礦坑確實鬧鬼,否則的話這樣一台印鈔機器怎麼會被廢棄了。

    風君子了解章文正,但是井下並不止章文正一個幽靈礦工,現在所知,至少還有另外三十六個。從林真真講述的經歷來看,她在井下似乎也有被很多怨靈圍困的經歷,林真真的突然消失和礦坑的二次塌方顯得莫明其妙。看來,章文正及時出現是為了保護林真真,那麼章文正呆在井下是否也是一直在守護著這些怨靈,盡量不讓這些怨靈傷害到無辜的人呢?

    俗話說抬頭三尺見神靈,但是就在我們的腳下,也埋藏著不少秘密,既然是秘密,以風君子一人之力就沒有辦法完全去揭開了。

    ……

    兩個月後,林真真的報道發表了,風君子買了一份報紙,只看見醒目的大標題——《從礦工的遺言,看民族的精神之魂》,這篇新聞稿通過對一個平凡人的事跡報道,升華了發揚傳統美德的主題,緊扣當前的主旋律,也符合中央當時所倡導的學習精神。林真真果然很聰明,她並沒有提及清江當地對這次礦難的處理,而是巧妙的引用了章文正遺書中的內容,對他的遇難過程描述的很詳細。

    其實章文正的事跡並不需要太多的筆墨渲染,僅僅列出一條就足以感動所有人︰當礦難事故發生時,章文正完全有機會逃離險境,二號坑作業面上的工人正是得到他的及時通知才得以安全撤離的,然而此時的章文正並沒有選擇自己逃生,而是轉身走向礦坑的最深處去通知三號坑的工人。當章文正跑向三號坑時,等于義無返顧的面對了死亡!

    不知道為什麼,這篇報道的影響很大,被很多其它媒體及網站轉載,引來無數唏噓不已的跟貼和評論,林真真因此還被報社領導點名表揚。在外人看來,這是無數篇主旋律報道中比較真實感人的一篇,但是在清江煤礦以及再上層的礦務局領導那里,這無疑是丟下了一枚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對此風君子也沒做什麼,只是將一年前的礦區通訊以及這篇報道一起分別寄到了各有關人士手中。

    三個月之後的某一周,原本一直穩步上漲的清江股份股票突然莫明其妙的連續跌了兩個停板,惹來股市中各類評論人士的紛紛議論與猜測,第三天,清江股份停牌一小時,公告了董事長張澤廣因經濟問題被“雙規”,正在接受紀檢部門調查的消息,市場的疑問這才有了答案。風君子看著紅紅綠綠的盤面,又一次發出了酸澀的苦笑,這是他早已意料的結局。就像起卦得無妄,看得見卻避不過。

    正在風君子感慨的時候,林真真推門走了進來(林真真此時已經從北京調來濱海記者站工作,這一段插曲請參閱“股事志異”系列下一部《一雙筷子》)。她一進門就沖風君子大聲道︰“風君子,你知不知道張澤廣出事了?”

    風君子︰“我已經知道了,你那篇報道出來之後,我就知道他遲早會是這個下場。”

    林真真︰“你說奇怪不奇怪,他明明犯的是掩蓋礦難的事情,怎麼查出來的是經濟問題?”

    風君子︰“礦難已經過去了,王明高也死了,再提它有什麼用?張澤廣同志所犯的錯誤怎麼處理只是技巧問題,至于經濟問題嘛,對于某些人來說,就像海綿里的水,只要肯擠——總是會有的,這是官場潛規則!”

    林真真︰“知道這個消息,剛開始我很高興,後來心情又很沉悶。張澤廣、王明高、劉萬山這些人居然沒有一個好東西,我對這個世界開始有點失望了。”

    風君子︰“先不要那麼悲觀,至少這次經歷讓我們知道了世上還有章文正這種真正的君子——平民百姓中的文正公。”

    (“幽靈礦工”全文完)
k231731 發表於 2008-6-29 01:13
第四部 通靈筷子 引言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龍泉壁上鳴!”這是秋瑾女士的詩句。這兩句詩究竟是什麼意思?可以理解為巾幗英雄的氣魄與膽色。但若僅僅從字面的意思來解讀詩句,那麼掛在牆上的寶劍真的會在夜間鳴嘯嗎?

    是的,這是真的!

    在我很小的時候,曾听我父親講他很小時候的故事,有一件事我至今印象很深。我的祖籍在皖北農村,我父親就是在那里的鄉下長大的。他小時候家里還有一些祖上留下來的兵器,刀槍劍戟之類。然而在我父親這一輩,村中已沒有習武之人,這些古代的冷兵器也就很隨意的放在牆根之類的地方。

    父親說在有月亮的晚上,當月光透過窗戶紙朦朦朧朧的照進屋里時,可以听見這些兵刃發出清吟之聲,這種聲音像淺唱,又像哭泣,在寂靜的夜里听的分外清晰。我父親小時候睡覺時不止一次听到這種聲音,大家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的,似乎飽飲人血的兵刃在夜間就應該有鳴嘯之聲。

    這種事情如果從別人嘴里講出來有可能是個恐怖故事或是神秘故事,但是從我父親嘴里講出來給人感覺卻平淡如水。我絲毫不懷疑事情的真實性,因為我知道我父親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一個勤學上進的農村孩子在六十年代考上了大學,後來成了一名水利工程師與防汛抗洪專家。一生接受黨的教育,維物主義的信念從未動搖。他在講這些事情時就象在講哪天下了雨一樣平靜。

    我問過父親這些兵器的來歷,他說這是清朝末年捻軍起義時留下來的,我老家那個地方正是捻軍活動的中心地帶。我對這些東西很感興趣,甚至想到這有可能是很值錢的古董,追問現在哪里去了。父親很平靜的說五八年大煉鋼鐵的時候都收上去煉鋼了。那一代人有些事情真是倒胃口!

    後來我年紀稍大了一些,讀到《水滸傳》中的一段文字又勾起了我的回憶。在《水滸傳》第二十七回“母夜叉孟州道賣人肉,武都頭十字坡遇張青”中,張青對武松說過這麼一段話︰“只可惜了一個頭陀,長七八尺一條大漢,也把來麻壞了。小人歸得遲了些個,已把他卸下四足。如今只留得一個箍頭的鐵界尺,一領皂直裰,一張度牒在此。別的都不打緊,有兩件物最難得︰一件是一百單八顆人頂骨做成的數珠;一件是兩把雪花鑌鐵打成的戒刀。想這個頭陀自殺人不少。直到如今,那刀要便半夜里嘯響。”

    我想這不完全是施耐庵的杜撰,現實生活中必然有相應的原型存在。早在施耐庵之前,大詩人陸游也留下了“國仇未報壯士老,匣中寶劍夜有聲”這樣的詩句。那麼現在有一個問題需要思考——你相不相信萬物有靈?你也許信也許不信,但都不必著急下結論,且听我給你講一個一雙筷子的故事……
k231731 發表於 2008-6-29 01:13
第四部 通靈筷子 01 春風幾度邂有緣

風君子第一次看見她,是在上海開往濱海的特快列車上。風君子當時正坐在臥鋪車箱的窗邊發呆,目光突然被對面走來的一個女孩吸引。說她是女孩也許不太恰當,她混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成熟的氣息,然而風君子卻很難看出她的年紀。

    女孩端著一個水杯正從車箱的另一側打水回來,一路小心翼翼的避讓著走道兩側的胳膊和腿。她的身高據風君子估計在一米六到一米六五之間,非常勻稱,給人的感覺就是身體每一部分的曲線都是根據數學或美學最佳比例描畫而成。

    風君子最先看見的是她的腳,她穿的是一雙白色的厚底松糕半高腰皮鞋。這種鞋在前兩年曾經很時尚,但是在2004年春天似乎已經過了最流行的時間,不過風君子不得不承認這雙鞋穿在這個女孩腳上確實很好看。

    風君子的目光向上看見她的腿,她穿的是一條水磨藍色的半緊身長褲,恰到好處的勾勒出腿部的曲線,大腿的修直與小腿的弧度都無可挑剔。風君子的目光再向上滑過她緊致而圓潤的臀部,看見隨著走動以一種很美妙的姿勢微微扭擺的縴腰,這是在上下兩段飽滿的曲線中非常巧妙的一種收束。最後目光在她胸前的墳起地方做了短暫的停留。

    這大概是大部分男人看女人時形成的一種習慣,風君子也不例外。後來風君子有時候叫她桃子,也許是比喻她乳房的形狀,但也有的時候叫她木瓜,也許指的是從某個角度她的雙乳給人帶來的體積感受。但是當時風君子不可能看的這麼清楚,她當時穿著一件粉色的緊身長袖衫,風君子只覺得她的胸衣里藏著兩只可愛的乳鴿。

    這時候女孩已經走近了,風君子終于抬頭看清了她的臉。在濱海市的大街上,風君子常常會看風景時感受到一種失望的情緒︰有很多女人你在背後看她的身體曲線會感覺很美妙,但是搶步上前回頭看她的臉,你會覺得上帝不應該這樣開玩笑,有時候如果你不小心听見她開口說話,你會更倒胃口。但是這次風君子卻沒有失望,她的五官很精致,有一種東方女性古典的美,風君子當時心里就有了一種比喻︰十七世紀日本浮世繪中的仕女圖就曾經用這張臉作為藍本。

    然而這個女孩讓風君子最動心的還是她的皮膚。雖然現在受好萊塢的影響,很多時尚女孩也追求所謂古銅色的健康美,但是風君子這種觀點偏向于傳統與保守的男人還是喜歡白色的皮膚,也就是古典詩詞里所講的那種冰肌玉膚欺霜勝雪的感覺。她的皮膚很細嫩,臉部、脖子、手都讓人找不到一絲瑕疵,而且是一種類似于象牙的白色。這種白色指的不是那種發黃的老象牙,而是將一段象牙取來,剛剛剖開時暴露在空氣中的那種嫩白色。

    可惜火車走廊很短,女孩走來的時候並沒有給風君子的眼楮留下太多的時間。風君子偷眼觀瞧時,女孩已經小心翼翼的捧著水杯從他身邊走過。空氣中留下一種微微令人陶醉的體香,不知道真的是女孩身上的味道還是風君子的心理作用。風君子下意識的轉過頭去看她的背影,發現這一節車廂中有不少人的目光和他一樣在偷看這個女子,有男人也有女人。

    火車仍然發出單調的聲音,令人昏昏欲睡。到了吃晚飯時間,風君子決定去餐車喝一杯。當風君子吃完晚飯走回車廂的時候,火車運行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列車已經快到石家莊車站了,他準備下站台去抽一支煙。

    列車員已經站在了車門前做準備,同時把兩列車廂間的門也鎖上了。風君子站在列車員的身後,點燃了一支煙看著窗外的風景,這時突然听見了身邊有敲門聲。他回頭一看,門的那一邊站的就是下午看見的那個女孩,她似乎想過來,打著手勢請風君子開門。

    列車員也听見了敲門聲,不耐煩的嚷嚷道︰“火車快到站了,等一會兒才能開門。”風君子勸了列車員一句︰“算了吧,還沒到站,你就讓人家姑娘過來吧。”

    列車員回頭看了一眼,也看見了那個女孩。沒說什麼把鑰匙插到鎖孔里轉了一下,算是給開了門——看來美女走到哪里都是有小便宜可佔的。風君子順勢打開門將女孩讓了過來,女孩很有禮貌的淺淺的對風君子鞠了一個躬,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又向前走去。

    這一聲謝謝卻把風君子給說愣住了。不是因為女孩的聲音不好听,恰恰相反,她的聲音雖然不是很清脆,但卻很柔和,給人一種細嫩甜美的感受。風君子沒想到的是她的發音,謝謝兩個字說的短促而生硬。雖然中國有很多種方言發音各不相同,但是感覺都不是這樣,說出這樣的中文恐怕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她不是中國人,至少她的母語不是漢語。她是日本人還是韓國人?

    她和風君子的第一次交談只說了一句話︰“謝謝”,而風君子站在那里沒有回答。在隨後的火車旅途中,風君子沒有看見她。

    風君子第二次看見她是幾天後在濱海市的一家商場門口。這天下著小雨,風君子正準備打車回家,這時他看見了火車上曾踫到的那個女孩。她正站在一輛出租車的門前,比比劃劃跟司機說著什麼,似乎踫到了什麼麻煩。

    風君子再次看見她覺得很意外也有一點驚喜,眼見她似乎有了一點小麻煩,理所當然要上前幫忙。他走上前去詢問到底有什麼麻煩,只听司機說︰“她要我送她去黑龍井,濱海哪有這個地方。”

    黑龍井?風君子在濱海住了十來年確實也沒听說過這個地方,他轉身問那女孩︰“你確信你要到的地方叫黑龍井嗎?”

    只听女孩用生硬的漢語答道︰“沒有錯,就叫黑龍井。”說著還替過來一張紙條,上面工工整整的寫著三個繁體漢字——黑龍井。風君子看見這張紙條突然想起了什麼,轉身對司機說︰“哦!我知道了,這是三十年代的地名,她要去的是龍王塘。”

    女孩很有禮貌的對風君子鞠了一個躬,說了聲︰“謝謝。”風君子已經是第二次听她說謝謝了。這時候風君子已經猜到這個女孩是哪里人了——她一定是日本人。

    濱海這個地方在歷史上多災多難,二十世紀初就暴發過日俄戰爭,先後成為日本和沙皇俄國的殖民地,在二戰前中國東北的淪陷時期,被日本人長期佔領。在那段時間,龍王塘那個地方叫黑龍井,日本人起的名字。如果到了2004年還有人拿著張紙條來找黑龍井這個地方,那一定是日本人了。風君子莫明其妙感到有一點惋惜,這麼漂亮的女孩子怎麼偏偏就是日本人,也許她就是佔領過濱海的日本侵略分子的後裔。

    風君子還在那里感慨,卻听見司機叫他︰“先生,您往哪兒去,下雨天不好打車,如果順路的話也捎你一段吧!”

    風君子听的明白,看樣子這個司機想賺兩份錢,而風君子確實也順路,于是對司機說︰“我去八仙嶺,正好也順路,一車走吧。”

    風君子打開車門坐在了後座上,然而那個女孩卻沒有坐到副駕駛的位置,而是也鑽進後座,坐到了風君子的身邊。濕潤的空氣里風君子又聞到了一種令人很舒服的香味,分不清是香水的味道還是女孩天然的體香。這時候又听見司機說︰“這路怎麼走啊?”

    風君子心中暗笑,看樣子司機想繞路心里又沒底,這條路確實夠遠的。于是答道︰“往馬欄廣場走,穿過紅廟路到平游南路,我在八仙嶺下車,你再送她到龍王塘。”

    路上的時候風君子沒有說話,倒是那個女孩主動對他說︰“這位先生真是太謝謝你了,要不然的話我還真不知道黑龍井到底在哪,我已經問過很多人了。”

    風君子︰“不用客氣,幫助你這個外來人是應該的。當初的黑龍井只是一個小漁村,現在的龍王塘已經是個大鎮了。”

    只听那女孩又接著問道︰“為什麼要改地名呢?地名是不應該隨便亂改的,這會造成混亂,給尋找歷史的人帶來麻煩。”

    風君子聞言心中不禁有氣,冷冷答道︰“那個地方自古以來就叫龍王塘,自從日本人幾乎殺光了整個漁村的漁民之後才又起了個名字叫黑龍井,那是一段扭曲的歷史,而龍王塘才是真正的歷史地名。你最好重新學習一下歷史再來問這個問題。”

    女孩听風君子的語氣似乎不是很高興,于是就沒有再說話。車到八仙嶺的時候,風君子遞給司機一張鈔票說道︰“到龍王塘的車費我也付了,你直接把這位小姐送到地方就行。”

    女孩趕緊說道︰“您真是太客氣了,怎麼可以這樣呢,您快把車費拿回去吧,我還沒有感謝您,怎麼好意思讓您付車費。”

    風君子︰“不用跟我客氣了,我幫人幫到底是應該的。”言畢下車沒有再理會那個女孩。

    風君子回到家中時,其實心里還在想著與那名女孩的再次巧遇。他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似乎稍微有點過分,也許對方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是自己想的太敏感了。他甚至有一點後悔沒有問那個女孩的名字和聯系方式。

    如果說第一次相遇是偶然,第二次再相遇是巧合,那麼第三次相遇恐怕只能說是有緣了。不久之後,風君子真的有緣又遇到了那個女孩。

    風君子第三次看見她是在濱海市的一條馬路旁邊,風君子正在報攤前買一份報紙,抬頭正好看見前面不遠處有一個女孩在逛街——背影很熟悉,正是兩次巧遇的那位日本女郎。

    風君子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無論是五官、身材還是背影都很具美感,走在大街上也是一道風景線,回頭率絕對不低。想到這里,風君子又抬頭看了看大街上的其他人是否也在注意這個女孩,然而這一番觀察卻讓他發現了一件很意外的事情。

    身邊確實有不少男男女女也在打量這個女孩,但是這些人中卻有幾個明顯與其他人不一樣,風君子至少發現了三個人。這三個人中有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在與女孩一側的人行道上,刻意保持著相對固定的距離,過一段時間一個人停下來另一個人趕上去交替一下位置。而在馬路的另一邊,也有一個人與女孩一直保持著平行的速度在慢慢的散步。

    風君子本來只是很偶然的觀察,但是現在卻不自覺的也跟著這個女孩慢慢的向前走去。經過一段時間之後,更加確信了這三個人有問題,看樣子這個女孩是被人跟蹤了,而跟蹤她的人並不簡單。這種品字形的跟蹤方式顯然經過有組織的訓練,很專業。
k231731 發表於 2008-6-29 01:14
第四部 通靈筷子 02 鬼使神差助佳人

有的同志警匪片或間諜片看的比較多,也許會認為在鬧市區跟蹤一個人是一件很刺激而輕松的任務。實際情況並非如此,你很難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長時間對一個人進行盯梢,只要對方稍有警覺的話。而且在城市中也很容易識別與擺脫跟蹤者,只要你有意走到人流較少與岔路比較多的地方就可以發現是什麼人反復的出現在你附近。另外,城市發達的交通系統與復雜的建築群也是擺脫跟蹤者最好的條件。

    也許很多人日復一日的重復著平淡如水的生活多少會感到有些倦怠,從內心中也渴望著哪一天在他面前會出現一段奇遇。這段奇遇又可能是艷遇,也有可能是比較刺激冒險的經歷,能給平淡生活帶來不一樣的感受。所以,現代有很多人喜歡追逐一夜情,或者去搞什麼野外體驗,其心態大多如此。風君子一時之間不知道哪里來的沖動,突然想去幫一幫這個女孩。對于風君子來說這是生活中偶遇的一種新奇刺激,至于其它的事情當時並沒有想太多。

    那女孩停留在一家商店的櫥窗外正在欣賞里面擺放的商品。風君子很隨意的走到她的身邊,也抬眼看著商店的櫥窗,同時用一種低低的語氣說︰“小姐,你不要轉頭,繼續看著櫥窗,我告訴你,你被人跟蹤了,前面一個穿黃色夾克的,後面一個手里拿報紙的,街對面還有一個站在電話亭旁邊的。”

    女孩听見了風君子的話表情很吃驚,但是還是忍住了沒有轉過頭,繼續眼望著櫥窗,什麼話也沒說。女孩的鎮定讓風君子微感意外,他接著低聲說道︰“你不要慌,等我走到前面那個路口時你就過來,然後一直跟著我走。”

    女孩靜靜的看著櫥窗沒有任何表示,其他人也看不見風君子的嘴角輕微的在動,旁觀者眼中這只不過是兩個逛街的人偶爾站在了同一櫥窗外。風君子也不知道女孩听明白沒有,說完之後就轉身向前走去。他走到前面不遠處一條路口,很隨意的右轉進入了人流紛攘的步行街。他一邊向前走一邊用眼角的余光向後觀察,只見那女孩果然在路口右轉向自己的方向跟了過來。

    女孩在步行街轉彎的時候,正好位于馬路一側的兩個跟蹤者的中間,而另一個跟蹤者遠在馬路的另一側,看見女孩突然轉向步行街並加快了腳步,跟在女孩身後的人也明顯加快了行走的速度,搶在了女孩的身前。另外兩個人也加速趕了過來。這麼一來,三個人原先保持好的跟蹤隊形暫時被打亂了。風君子也不說話,快步走到了步行街另一端的出口,停在了公交車站台旁邊。這時女孩也走了過來,站在風君子的身邊,第一個跟蹤者也在附近停了下來。

    這時候有一輛公交車停在了站台旁,風君子隨著人流向車門走去,女孩見狀也準備上車。這一站上車的人很多,人們並不是很守秩序,推推擠擠的都擁向車門,身邊的跟蹤者趁著亂首先擠進了公交車。風君子這時候突然一轉向,向車後走去,那女孩見風君子轉向也隨即轉身。此時正好有另一路公交車到站,停在這一輛車的後面。風君子上車隨即向車後排走去。那女孩也不動聲色的跟上了車。

    這時候兩輛車都已經關門啟動,風君子見到第一輛車上的那個跟蹤者沒有來得及走下來,而後面那兩個人也沒有來得及趕過來,心中暗笑︰“沒想到這麼輕松就甩掉了,這種膿包角色還學人家跟蹤美女。”

    這時候他看見女孩就站在他身邊,手扶著車上的把手眼楮看著窗外,一副陌生人的樣子。到現在風君子不用再擔心自己暴露了,于是主動跟她打招呼︰“噯,你好,我們又見面了。你現在不用再裝了,跟蹤的人甩掉了。”

    女孩此時才轉頭沖他笑了笑,答道︰“沒想到又是你幫我,真是太感謝了。”風君子也笑道︰“你看我們是不是很有緣?你能告訴我剛才是怎麼回事嗎?那三個家伙到底是什麼人?”

    女孩答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跟著我,他們不止三個人,一共有五個,你看……”

    風君子順著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見了一輛摩托車跟在了公交車後面,剛才穿著黃色夾克的跟蹤者坐在摩托車後座上,而騎摩托的人顯然是另一個剛才沒有發現的同伙。風君子急忙到車廂的另一側向後看去,只見車的後面也有同樣一輛摩托車,另一名跟蹤者也正坐在後座上。

    風君子吃了一驚,他剛才只注意觀察人群忘了觀察其它的交通工具。在城市中跟蹤一個人最好的交通工具就是摩托,既靈活方便又不引人注意,是配合步行跟蹤最好的掩護。風君子還在心里嘲笑那幾個人很膿包,現在卻笑不出來了。今天他所踫到的事情絕對不簡單,他意識到自己無意間可能惹了個大麻煩。

    想到這里風君子有點後悔,自己沒看清楚情況就出頭逞英雄救美,看樣子今天不好收場了。但同時他心里也奇怪這個女孩的表現,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年輕女子,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這麼鎮定,觀察的也這麼仔細,真是不簡單啊。他轉頭看著這個女孩,而女孩也正用一雙漆黑的眸子看著他。女孩的眼神給人一種單純和無助的感覺,就像一只茫然的小綿羊,似乎無聲的在問︰“我現在該怎麼辦呢?”

    風君子心里本來已經有點後悔,但是看見女孩求助的眼神,虛榮的男子氣概又佔居了頭腦。他低聲的說︰“不要害怕,跟著我可以甩掉他們。”

    女孩輕輕的說了一聲︰“謝謝你。”然後並沒有再多說一個字。風君子此時開始動起了腦筋,甩掉這樣一伙人確實不太容易,有什麼辦法呢?風君子想著想著突然嘿嘿的笑出聲來,女孩被他笑的莫名其妙,忍不住問道︰“你笑什麼?”

    風君子︰“我笑有人要倒霉了,我們下一站就下車。”

    這一路公交車的下一站是凱旋廣場。凱旋廣場位于濱海火車站前,是一個龐大的地上與地下結合的商業建築群,斷斷續續修建了十余年時間才基本形成了現在的規模,直到今天還有地下新的商業通道陸續在施工。凱旋廣場地下四通八達的通道連接著地上幾十個出口,東邊最遠延伸到濱海的商業步行街,西邊最遠延伸到電子城,南邊連接著濱海歷史最悠久的濱海商場,北邊最遠的出口直接與火車站的出站地道相連。

    凱旋廣場就像在濱海鬧市區的最中心地下方圓一公里的範圍內密密麻麻編織的一張多層的蜘蛛網。凡是外地人不小心走到這里面無一例外會迷路的,設計者也許就是想制造這種“瞎逛”的氣氛。實際上凱旋廣場從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到2004年的建造過程中從來就沒有一張統一的設計圖,似乎是修到哪算哪。在里面迷路的人也不用害怕,找到最近的出口走到地面上就可以看見大街,馬上就能確認自己的位置。但是風君子的打算就是想要跟蹤者沒有機會確認位置。

    風君子領著女孩下車後,就近找了一個通往地下的通道走了進去。走進通道的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女孩突然用手指了一下通道上方的牌子,驚嘆道︰“這里的馬路可真寬!”風君子聞言抬頭一看,只見牌子上寫著十個大字︰24小時可至馬路對面。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時間里,感覺很無聊也很累。風君子領著女孩漫無目的的快速穿行于凱旋廣場密密麻麻的各條通道之間,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走到後來女孩已經明顯給轉暈了,不由自主的緊緊的挽住風君子的胳膊,生怕一不小心自己也給甩掉了。再回頭看看四周,跟蹤的人早就不見了蹤影。

    風君子此時也覺得腿肚子發酸,想想女孩恐怕比自己更累,于是放慢了腳步,挽著女孩向一片剛才從未走過的地方前進,經過曲曲折折的地道和熙熙攘攘的人流,居然在人頭攢動的火車站廣場鑽了出來。風君子沒有在地面上多做停留,立刻攔住一輛出租車拉著女孩鑽了進去。

    坐進車里風君子這才松了一口氣,這時候就听見前排的司機問︰“二位去哪兒?”風君子這時候才想到還沒打算好去哪兒,他于是轉身問女孩︰“你要去哪兒?我送你回去。”

    女孩看著風君子,用一種很奇怪的復雜的眼神︰“你說我該去哪兒?我回去之後會不會又被他們盯上了?”

    風君子︰“你住在什麼地方?”

    女孩︰“我就住在剛才那個地下廣場附近的一家酒店里,我今天從酒店出來之後沒多久就遇到你了。現在你要送我回去嗎?”

    風君子這時想到也許這個女孩在酒店的時候就被人盯上了,這一伙人的來歷並不簡單。報警?怎麼說呢?送她回酒店?那麼今天這一下午的努力恐怕都是白費勁了。他嘆了一口氣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女孩睜著一雙大眼楮眼巴巴的望著風君子︰“我在這里不認識什麼人,只遇到過你這麼一個熟人,我听你的。”

    風君子甩了甩頭,麻煩是自找的,既然幫了她,就決定幫人幫到底︰“那你暫時跟我走吧。”

    就這樣,風君子鬼使神差的將女孩帶回了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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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通靈筷子 03 雪原白鷺似無痕

    風君子猜的沒錯,女孩果然是個日本人,名叫桃木鈴。其實風君子還沒走到家門的時候,心里就已經有點後悔了,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將這個鬼子妞帶回家,而她居然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跟自己回來了。風君子雖然心中後悔,但是一旦轉身看見女孩清澈帶點無助的眼神,立刻也沒了主意。

    女孩似乎已經猜到風君子心里在想什麼,自我介紹的時候將自己的證件和護照都主動掏了出來給風君子過目——原來這些東西她逛街的時候也帶在身上,這讓風君子微微感到意外。風君子從中學到大學學了十年英文,經過英語考試無數,但是到如今他和其他大多數有過同樣經歷的人一樣,不能讀也不能寫,而且一看見七歪八扭的洋文字就頭疼。但他還是仔細看了看證件上幾個關鍵的內容,心里就更加吃驚了。

    “真看不出來,原來你已經二十五歲了,說你十八九估計都有人信,你是吃什麼長大的?”

    這句話在很多人听起來,是並不高明卻非常流行的溢美之詞,然而風君子說的卻很認真,女孩的笑容也是很真實的,她听得出來風君子話中的誠意。風君子接著感慨道︰“原來你在美國上學,還是個在讀的博士,真是佩服!”風君子再想找兩句話夸一夸,卻發現其它的英文都不認識了,只好把證件還給了她。

    “我叫風君子,風花雪月的風,正人君子的君子,這里是我家。”風君子終于想起我介紹。

    桃木鈴︰“風君您的家就和您一樣有風格,我很喜歡這種白色木紋的地板。真是謝謝你,現在很少有您這樣的人了。”

    風君子︰“不要使用你那種敬語稱呼我,你就叫我風君子好了,叫我風君顯得怪怪的。對了,你就這麼跟我回來了,就不怕我也是壞人?”

    桃木鈴︰“風君子君不是壞人,我能看得出來。”

    風君子笑了︰“你還是叫我風君子吧,風君子君听起來太繞口了,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壞人,俗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桃木鈴︰“中國有句古話叫做‘相由心生’,知人知面當然就可以知心了,風先生您現在懷疑我的來歷,也在懷疑那些追我的人的身份,為什麼不直接開口問我呢?”

    “我想我不問你也會說的,”風君子被人說穿了心思有點不好意思,反倒不好就這個話題直接追問下去,說道︰“你還是不要叫我風先生,就叫我風君子,對了,我還沒有問你到濱海來是做什麼的,旅游嗎?”

    桃木鈴︰“我是代表我們學校到濱海師範學院來進行一個學術交流活動的,但是時間是下個月,我來早了,算是提前來旅游。沒想到會在濱海踫到你這樣一個好心人。你以前也讓一個很特別的女孩子在你家呆了很長時間,你總是這樣熱心嗎?”

    風君子听見這話嚇了一跳,因為他心里剛剛想到的就是他以前的一段經歷,他曾經帶著一個叫飄飄的女鬼回家,而女鬼飄飄在他家“住”了很長時間(詳見“鬼胡同”)。而他心中觸景生情剛想到這里,對方卻說了出來。風君子驚問道︰“還真有這件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桃木鈴笑了笑︰“我不知道,我是看到的,我看到你剛才心里面在想這麼一個場景。”

    “你會讀心術?這不可能!”

    桃木鈴一本正經的答道︰“這不是讀心術,這是一種很正規的心理對話技術,我就是研究這一方面專業的。我知道你說的讀心術是什麼意思,但實際上我學的專業沒有你說的那麼神奇。”

    風君子︰“你是學什麼專業的?”

    桃木鈴︰“行為心理學,我的導師是……大學的……教授,在這一方面非常有名。”

    風君子︰“你別跟我說洋文,什麼休克斯頓、菲麗巴莎、根蓋特摩、瑪艾比湯,我記不住,你能不能再把你的證件給我看一眼,我查查字典……啊你果然是個心理學博士……你猜我現在心里在想什麼?”

    桃木鈴︰“你有防備,我看不到,但是我不明白我的證件跟電線桿子有什麼聯系?”

    風君子心中嘆息一聲,真是了得!他剛剛在懷疑女孩的證件會不會是假的,他想到了街頭的電線桿,到處貼著“辦證”的野廣告。面對這樣一個人,風君子心里可不敢再胡思亂想了,他承認他第一眼看見這個女孩子的時候,純粹是從性感的角度來欣賞的,心里難免有過不太說的出口的聯想,想到這里不禁有點臉發紅。

    女孩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說道︰“你也不用擔心,我並不是在什麼情況下對別人所有的心理活動都能夠了解的,我的研究結果只是能在特定情況下探測其中的很小一部分。”

    風君子嘆息道︰“這已經很了不起了,其實我以前听過一個心理學講座,我們中國有一個心理學家叫朱建軍,他曾經在電視上介紹過一種叫‘意向對話’的技巧,我當時還不太相信,現在終于領教了!”

    桃木鈴︰“風君子您這個人很特別,我感覺到你的精神力量很強大,明顯與一般人不同,而且我還發現你的精神力量中潛伏著一種很特別的能量,這種能量恐怕連你自己都意識不到,別人更無從把握了。”

    風君子笑了︰“如果別人說這種話,我就當他是個走江湖賣藝的。算命的說對方與眾不同大家都會接受,說對方有潛力,這話放之四海皆準而且無從驗證,這也是一種心理啊,沒想到你一個心理學家也會說這一套!”

    桃木鈴︰“走江湖賣藝?”

    風君子︰“你大概沒有接觸過,吉普賽人你總知道吧?我小時候就接觸過很多江湖藝人,也學過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你說我的精神力量比較特別我相信,至于還有什麼埋藏的潛能我就不知道了。”

    桃木鈴︰“我是認真的,我第一眼看見你就有這種感覺,而且我也能感覺到你是一心想幫我而沒有其它任何企圖,所以我才會跟你走。”

    風君子︰“我還是忍不住想問,那些到底都是什麼人?他們為什麼要追蹤你?”

    桃木鈴︰“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我想他們追蹤我也許是想在我身上找什麼東西,或者想知道什麼事情。”

    風君子︰“原來不是劫財也不是劫色,那就真有點奇怪了。你身上究竟有什麼東西能讓這幫人這麼感興趣?我看他們也不是簡單角色呀。”

    桃木鈴︰“你既然這麼想知道,我就講一個故事給你听……”女孩抬頭看著風君子,緩緩的向他訴說了一段既像傳奇又像真實遭遇的故事。風君子被這個故事深深的吸引了,他專注的看著女孩的眼楮,覺得對方的眼神很迷人,波光流動中有說不出的魅力。他甚至在想,同樣是女人,為什麼眼神會有這麼大的差異呢?同這個桃木鈴相比,很多所謂美女的眼楮那簡直就是死魚泡!他陷入了這清澈而不見底的一泓秋水中,而忘記了自己應不應該有所防備。

    ……

    你喪失過記憶嗎?我指的不是失憶證,正常人在某些時候也會留下一段記憶空白,風君子就有過這樣的經歷。那是他大學畢業不久,在華東的一座核電站工作時。有一天晚上他和幾位女同事吃飯,一瓶劍南春再加上半斤古井貢之後,能記起來的事情就到了第二天早上。他躺在宿舍的床上不知道前一天晚上都發生了什麼事情,同宿舍的兩個小伙說昨天晚上是他們幫他脫的衣服並扔上了床,並且要他下樓看看自己的自行車。

    風君子下樓看見了自己的自行車倒吸了一口涼氣,新買的山地車扭成了麻花的形狀,而自己混身上下卻毫發未傷。他後來追問那天晚上和他一起吃飯的幾位女同事,結果人人都笑而不答。這笑容讓風君子心里發毛,還好他不是一個心思很重的人,既然大家不說他以後就不再問,就當沒有發生過。但是從那以後風君子就戒了酒,當然也不是全戒。他盡量少喝白酒,啤酒、紅酒還是照喝不誤,這樣人生中還會保留很多的樂趣。

    風君子的記憶空白在他的人生經歷當中只有這麼一次,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但是這一天早上他起床的時候,曾經的那種感覺突然又回來了。風君子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書房,他想不起自己為什麼會睡在這兒。他開始一點一點回憶起自己昨天在大街上“揀”回來一個叫桃木鈴的日本女子,這個桃木鈴是一個美國的心理學博士,他們說了很多話。

    風君子只記得他和桃木鈴之間的一些對話,以及桃木鈴後來還給他講了一個故事,至于桃木鈴講的是什麼故事,以及再往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卻全然想不起來了。他想不起己昨天晚飯吃的是什麼,甚至記不起自己昨天吃沒吃晚飯。他現在睡在書房里,那麼桃木鈴一定是住在自己的臥室了。他有點懷疑自己昨天是不是又喝白酒了,而且又喝多了。

    風君子打著哈欠走了出去,想到廚房倒杯水喝。發現桃木鈴已經起來了,正在廚房里做早餐。桃木鈴身上穿的是他的睡衣,明顯顯得寬大,袖口和褲腳都挽了起來。風君子心中想︰“這睡衣里面是不是什麼都沒穿?”桃木鈴已經開始跟他打招呼︰“你起來啦,我沒有衣服換,就自作主張穿了你的睡衣,你不會介意吧?”

    風君子想到睡衣對方就開口說睡衣,這也提醒風君子又想起對方似乎有一種看透人心的能力,當即收回心神不再胡思亂想。他答道︰“不好意思,我這里沒有女式的衣服,你看我什麼衣服合適你就換吧。昨天晚上……”

    風君子想問昨天晚上後來都發生了什麼事情,自己怎麼什麼都不記得了,會不會是又像很多年前那一次一樣喝多了,但是沒等他說完,桃木鈴已經接著答道︰“昨天晚上你喝了很多酒,後來醉了,現在感覺怎麼樣?我給你泡好了醒酒茶,你快喝一口。”

    風君子听桃木鈴這麼說倒不好再追問下去,接過茶杯道︰“真是奇怪,喝醉了怎麼一點都不頭疼,你在做什麼好吃的呢?”

    桃木鈴︰“我在做壽司,馬上就好了。”

    風君子︰“瘦子?干嘛吃瘦子?要吃也吃胖子嘛!”

    桃木鈴笑道︰“是壽司不是瘦子,抱歉我的中文發音不標準。”

    風君子︰“你在我家也能做壽司?在哪兒找的材料啊?”

    桃木鈴︰“紫菜干、沙丁魚罐頭、新鮮黃瓜都有,再煮一鍋大米飯就可以了,我還在你的書架上找到了做壽司的專用竹簾。”

    風君子︰“什麼?做壽司的專用竹簾?你在哪兒找到的?”

    桃木鈴︰“就在書架上那個紫石墨海的旁邊。”

    “天哪,那是我系毛筆用的筆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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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通靈筷子 04 靜守空靈夜有聲

這一天是禮拜天,吃完飯後風君子正準備再休息一會兒,桃木鈴卻已經換好了昨天出門的衣服,對他說︰“我們什麼時候走?”

    風君子有點摸不著頭腦︰“我們去干什麼?”

    桃木鈴︰“不是昨天你教我的嗎,怎麼樣徹底擺脫這些人的追蹤?”

    風君子︰“我教你的?我怎麼教你的?”

    桃木鈴︰“你說擺脫跟蹤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對方不要再到處尋找你,而讓對方不再尋找你最好的辦法,就是要讓他們相信你已經不在這個地方。”

    風君子點頭︰“很有道理,具體怎麼做?”

    桃木鈴︰“你說我應該回酒店辦退房手續,公開露面將跟蹤者引出來。然後在酒店商務中心訂一張去長春的火車票,讓別人都知道我要去長春。你提前到沈陽買兩張從沈陽回濱海的火車票,我在沈陽下車,你在站台上等我,直接算好時間在人流中穿過出站地道上回濱海的火車。”

    風君子听的頭老大了,心想這麼麻煩啊,不過想想這種餿點子確實是自己的風格。既然昨天喝酒的時候已經給別人出了主意,而且也答應幫忙了,現在也沒法偷懶了,走一趟吧。

    ……

    倆人在傍晚回到家中的時候,都是一身疲憊。風君子確信桃木鈴已經甩掉了跟蹤者,除非她身上有衛星定位裝置,否則僅僅憑人來跟蹤是不可能的,那麼追蹤她的人現在一定確信她去了外地,長春或者是沈陽。風君子折騰了一天,心里也是萬分疑惑,他不相信自己在喝醉酒的情況下還能做出這麼周密的安排,到長春的火車靠站與到濱海的火車發車之間的時間計算的絲毫不差,當時站台與地道中滾滾的人流也是最好的掩護。當回濱海的火車發動時,到長春的火車在站台上還沒有啟動呢。

    風君子不是傻子,不會真的相信自己昨天晚上是喝醉了。回家後他不動聲色的檢查了家中的存酒,發現多了五個空啤酒瓶,看樣子這是昨天晚上他和桃木鈴一起喝的。這一下他心中的懷疑就更重了,五瓶啤酒還不至于把他喝成那樣。

    桃木鈴說這一天的擺脫跟蹤計劃是他風君子制定的,那麼風君子現在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究竟問題到了多嚴重的地步,才會讓自己如此感興趣、如此費心思的幫助桃木鈴這樣去擺脫跟蹤者?”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自己才會這麼做,可是什麼原因他卻想不起來了。

    風君子關于昨天晚上最後的記憶就是桃木鈴清澈而迷人的眼波,再聯想到桃木鈴的身份——一位心理學博士,他也能隱約猜到自己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人做了手腳,可能是被催眠了。但是催眠真的能夠抹去人的記憶嗎?這一點風君子倒從來沒有經歷過。

    想到這里風君子覺得桃木鈴渾身上下多了幾分詭異的氣息,沒想到自己居然從大街上揀回這樣一個人。但是風君子這個人的心態很有意思,他並不在乎,他隨即想到︰“我曾經連女鬼都帶回家里,難道還在乎一個女人?不過這個女人和女鬼倒有共同之處,是個鬼子!”

    如果換成另外一個人有這樣的經歷,會擔心別人是不是通過催眠術控制了自己,但是風君子多少了解一點這方面的知識,他知道催眠或者其它的心理技術並不能控制一個人做他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對此他倒不擔心。他不僅不擔心反而多了幾分好奇。

    這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他翻來覆去睡不著,他對桃木鈴的身份和經歷越來越感興趣,覺得自己進入到一場很有意思的游戲當中。他胡思亂想了很多,甚至想到了陳真、川島芳子等等。他還想到這個桃木鈴會不會是日本或者美國的間諜?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自己有責任把她挖出來。

    就這麼胡思亂想到後半夜,風君子突然有點明白自己睡不著覺的原因了。他對自己昨天晚上短暫失憶還是心有余悸,多少有點擔心明天早上醒來今天的這一切又在記憶中消失了。想到這里他覺得自己有點好笑,但是好笑歸好笑還是睡不著。他想了一個看上去很笨但是絕對有效的辦法——今天晚上干脆不睡了!

    ……

    風君子對桃木鈴說自己幼年結識過很多江湖人士,學過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這一點倒是沒撒謊。他少年時有一段時間曾經修習過丹術,研究過闢谷食氣、導引靜坐、取坎抽離、周天運轉這一套東西,可以說搶在了中國大陸的氣功熱之前。

    但是風君子並沒有成為大師,他有點不太走運,在有一次靜坐煉丹時險些走火入魔。風君子是在安徽宣城長大的,在當時那只是一座小縣城,現在城市中的人也許不太理解那時候城市中的環境——市區里怎麼還有殺豬的?風君子那一次差點走火入魔的經歷就和殺豬有關。

    離風君子家不遠住了一戶屠夫,隔三岔五在後院殺豬。一般殺豬的時間都很早,天不亮就要操刀,趕著天亮後將豬肉送到菜市場。那一天風君子打坐的時間有點晚,一直到後半夜快天亮的時候。風君子調息入靜,真氣運轉過十二重樓(胸喉的位置)的緊要關頭,突然耳畔傳來一陣無比難听的尖叫。現在形容什麼人的叫聲難听,都說是“殺豬般的嚎叫”,而風君子當時听見的是如假包換的殺豬叫。

    也許是年紀小定力不夠,這一陣尖叫傳到耳中,風君子就覺得氣血翻滾,同時眼前五彩光環紛呈。他心道不好,趕緊收攝心神調勻氣息,用很長時間使自己平靜下來,總算有驚無險。然而這一次意外經歷卻給風君子留下一個後遺癥,那就是他在十分疲勞或者用腦過度的時候,晚上會常常會遭遇夢魘。夢魘中身體動不了卻能看見周圍的一切,但是耳邊卻總是響著一陣陣尖銳的耳鳴聲。按照醫生的說法這是神經性耳鳴,在大腦過于疲勞的情況下會出現。但是自從大學畢業之後的這麼多年,風君子再沒有發生過這種情況。

    在這天晚上,風君子卻覺得情況不太對勁,很多年前的感覺又回來了。風君子決定不睡覺的時候,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練習靜坐了,于是決定打坐過夜。畢竟十幾年的根基還在,風君子調身、調息、調心已畢,很快進入了一種物我兩忘的狀態,將整個意識和身體都融化在一片空靈當中。在這種空靈的定境中,五官的感受還是有的,但是不會留下痕跡,可以形容為飛鳥飛過鏡面,飛過時會投下影子,飛走了卻留不下什麼。但是今天的情況有點不一樣,風君子剛入定靜,就覺得耳邊傳來了一陣尖銳的鳴叫聲,聲音就像多年前一直困擾著他的夢魘中的耳鳴。

    三十歲的人定力自然比十幾歲的少年要好的多,風君子並不慌亂,只是不加理會,讓這種聲音隨意在自己耳邊去鳴響。但是這個聲音卻沒完沒了,剛開始的時候是若有若無的尖叫聲,後來聲音漸漸的大了起來,變成了一種非常真實的聲音。

    風君子還是靜靜的在听,耳邊的聲音成了一陣陣的海浪拍擊礁石的聲音,聲音真實無比。漸漸的在海浪聲中又傳來了槍炮聲,而且這槍炮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震耳。正當風君子覺得耳膜快受不了的時候,槍炮聲卻弱了下來,風君子又听見耳邊傳來一陣陣女人的哭叫聲。這哭聲淒涼,而漸漸哭聲又變了,成了稚嫩的哭泣,是嬰兒的哭聲……

    海浪聲、槍炮聲、女人與孩子的哭泣聲交替在風君子耳邊響起,風君子此時恐怕要感謝自己曾經被耳鳴長期困擾的經歷,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夠保持冷靜,在靜坐中保持心神不亂。風君子在定境中覺得這種聲音越來越真實,真實的已經不像是幻境中的听覺,他仔細去听聲音傳來的方向,居然是從臥室中傳來的——桃木鈴現在就睡在臥室中。

    風君子心中疑惑,這一分神立刻從定靜的狀態中走了出來。然而就當風君子心神一散的時候,一切聲音突然全部消失了。風君子有點坐不住了,他走到臥室門前敲了敲門,听見桃木鈴開燈的聲音,接著帶著睡意問題︰“風君子,你有什麼事嗎?”

    風君子︰“桃木鈴,你剛才听見什麼聲音了嗎?”

    桃木鈴打開門,似乎還沒從睡夢中完全清醒過來︰“什麼聲音呀?我什麼都沒听見,你怎麼了?睡不著嗎?”

    風君子︰“沒事,沒什麼事,也許是外面的動靜,你接著睡吧。”

    桃木鈴疑惑的看了風君子一眼,沒說什麼又回去睡覺,但是風君子更加睡不著了,他回到書房後又試了幾次。說來也奇怪,這聲音就像在房間里真實存在的,只不過是在定境中才能听到。風君子一旦打坐入靜,聲音立刻傳來,而且方向真真切切的于臥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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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通靈筷子 05 莫嘆大千世界小

這一夜折騰下來,風君子自然是沒休息好。第二天上班的時候他一直是迷迷糊糊的。下午時分,風君子接到一個電話,是他的老朋友常武打來的。風君子有氣無力的問道︰“常武,有什麼事找我嗎?是不是破案的時候又踫到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了?”

    常武答非所問︰“風君子,你認不認識林真真?”

    風君子︰“林真真?認識啊,是北京的記者,父母家也在濱海,最近調到濱海記者站來了。姑娘長的挺漂亮的,怎麼你也認識她?”

    常武︰“我可不像你認識這麼多女孩子,我是撿著她的錢包了。”

    風君子︰“什麼?你撿到了林真真的錢包?那你真是不幸啊,熟人的錢包就不好意思密起來了,還得還人家,錯過一次發財機會……對了,你怎麼知道打電話給我的呢?你又不知道我認識林真真。”

    常武︰“錢包里有你的名片,看來要麼是你們關系不錯,要麼就你小子見到美女就亂發名片……”

    風君子︰“打住,你怎麼敢肯定那個錢包就是林真真的?”

    常武︰“錢包里有一張北京一家報社的出入證,名字寫的是林真真。”

    風君子︰“恭喜你呀,晚上有人請你喝酒了。”

    常武︰“誰呀?”

    風君子︰“當然是失主林真真了,設宴感謝我們拾金不昧的人民警察常武同志。現在掛了吧,我給林真真打電話。等晚上我介紹這個美女給你認識。”

    ……

    林真真是北京某報社的財經記者,和風君子很早就有聯系,他們第一次見面就在2004年情人節那天,但是第一次見面就共同經歷了一個曲折離奇的事件(詳見“幽靈礦工”),從那以後,倆人聯系非常多。現在林真真從北京調到濱海記者站工作,兩人來往就更密切了。

    常武是風君子的中學同學,警校畢業後也分配到濱海工作,以前做過派出所的所長,現在是濱海市甘泉分局刑偵大隊的副隊長。前不久他們隊的正隊長調走了,隊長的位置一直空缺,常武實際上也就是刑偵大隊的隊長。

    林真真知道風君子愛吃湖南菜,這天晚上請常武和風君子到一家湖南菜館吃晚飯。下班的時候,風君子想了想,還是往家里打了個電話告訴桃木鈴不要等他回家吃晚飯。打電話的時候風君子心里感覺怪怪的,倒是接電話的桃木鈴很自然,還提醒風君子不要再喝醉了。

    林真真從常武手中接過錢包的時候自然是萬分感謝,錢包里有一千五百多元現金、信用卡若干、各大商場的打折卡若干、美容卡健身卡若干,還有北京單位的出入證、風君子的名片等等都完好無缺。但是查來查去卻少了一樣東西——林真真的身份證。

    眾人都覺得奇怪,哪有錢包里什麼都不丟單丟身份證的道理,風君子和常武都提醒林真真是不是把身份證忘在別的地方了。可是林真真語氣很肯定的說︰“我是到郵局取包裹出來後丟的錢包,身份證一定帶在身上,我記得清清楚楚的,我取完包裹後把身份證仔細放到了錢包的卡夾里。要知道我是北京的身份證,在濱海弄丟了很麻煩,所以一直很小心的。”

    風君子︰“看樣子不是你不小心丟了錢包,而是有人偷走的,否則身份證怎麼會莫明其妙的不見呢?常武,你是在哪兒撿到這個錢包的?”

    常武︰“就在馬路邊,這個錢包就像別人丟的煙頭一樣躺在地上,對了,那附近還真有個郵局。這事也奇怪了,哪有偷錢包只偷身份證的道理,連現金都沒動。”

    林真真突然插了一句︰“會不會是我把錢包弄丟了,有人撿到了錢包把身份證拿走了。”

    另外兩個人都笑了,風君子笑道︰“偷錢包的不偷錢偷身份證,難道撿錢包的也不撿錢嗎?你以為你身份證上的照片很迷人嗎?”

    常武皺著眉頭道︰“如果錢包真的是被偷的,那麼這件事情就有點可疑了,照說拿身份證也應該連信用卡一起拿走才對。這個人偷完錢包後又把錢包扔在那麼顯眼的位置,看樣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小偷。”

    林真真撅嘴道︰“你們怎麼就那麼肯定我的錢包是被人偷走的?偷完之後只拿了身份證又把錢包故意扔到馬路邊,說的就像親眼看見似的。”

    風君子︰“這位常武可是刑警隊的隊長,最擅長推理了,也最了解小偷了。”

    常武︰“我們刑警隊可不管小偷小摸,只管重案。”

    林真真︰“我一直很小心啊,錢包一直放在我這個挎包里面,拉鏈是拉上的,包也沒壞,什麼小偷能把錢包偷走呢?”

    風君子見常武和林真真都皺著眉頭不太開心,想緩和一下氣氛,對林真真說道︰“這只是小伎倆,不用專業的小偷,我都能把你的錢包偷走。”

    林真真果然感興趣︰“是嗎?我可不相信,雖然你這個人多才多藝,難道在小偷公司也干過?再說了,小偷都是趁人不注意下手,你現在告訴我了還能偷走?難道是要打劫嗎?”

    風君子︰“我說偷自然不會搶,不信咱們試試,你現在站起來,我和你一起從餐廳門口走到這張桌子這兒,我就能把錢包偷走你信不信?”

    林真真當然不信,要和風君子試一試。于是兩人一起站起來走到餐廳門口,又一起走回來。林真真將錢包放到挎包里,拉好拉鏈小心翼翼的挎到肩上。一路上風君子笑眯眯的故意用手踫了好幾次她的挎包,林真真也始終盯著他的手,似乎在笑著說︰“看你怎麼偷!”

    再次走到餐桌邊的時候,風君子突然用力一拍林真真的肩膀,說了聲︰“林小姐,地方到了,您請坐。”

    林真真被嚇了一跳,嬌叱道︰“我知道到了,我自己會坐下,不要動手動腳的。我的錢包你偷走了嗎?”

    風君子一張手︰“當然沒偷走。”

    林真真︰“牛皮吹破了吧?”

    風君子︰“也不能算牛皮吹破了,看看你的錢包還在不在。”

    林真真趕緊低頭打開挎包,錢包真的不見了!她再抬頭看過去,常武一臉苦笑的拿著她的錢包,看見林真真吃驚的樣子,不好意思的說道︰“不是我要偷錢包,是風君子使壞逼我做賊。”

    林真真︰“風君子你這是使詐,這麼偷錢包不算數。”

    風君子︰“小偷偷東西還有什麼算數不算數的,能偷走就行了。再說了,現在的小偷都是協同做案——就像我和常武這樣。你以為剛才我用手踫你的包是故意逗你玩嗎?我只是將拉鏈拉開了一小段,常武能將半個手伸進去就可以了。我拍你肩膀的時候常武就把錢包拿走了。怎麼樣,這回服了吧?”

    林真真︰“你這麼一說我還倒是想起來了,那天我在郵局排隊的時候就有人在旁邊擠我,從郵局出來的時候,那個人又不小心踩了我的腳,還跟我道歉了半天。”

    常武︰“這就對了,很可能你是踫到掏包的了。”

    林真真︰“那為什麼他們只偷身份證呢?他們拿我的身份證干什麼?”

    風君子安慰道︰“你想太多也沒用,還好別的東西沒丟,趕緊補辦一個就是了。”

    經過這麼一個偷東西的小插曲,飯桌上的氣氛輕松了許多,常武和林真真之間也不再陌生了。酒過三巡之後,常武發現林真真的酒量不錯,倒是風君子有點不想多喝的樣子,于是常武和林真真就頻頻踫起杯來。這頓飯只了快兩個小時,後來上主食的時候,林真真要上洗手間,將筷子往米飯上一插就走了。

    一小碗滿滿的米飯,正中直挺挺的插著一雙筷子,端端正正的放在常武的對面,倆人都哭笑不得。風君子解釋道︰“林真真這丫頭就是個假小子,不太注意小的規矩。”

    常武︰“其實現在也沒那麼多講究,你不說我還沒注意到呢。”

    林真真回來的時候,風君子對她說道︰“丫頭,你也太不注意了,怎麼就在飯桌上給我們常大隊長當面上香呢?人家可是警察,是個危險職業,應該很忌諱這個的。”

    林真真听的一頭霧水︰“什麼當面上香?我怎麼上香了?”

    風君子指了指林真真的米飯和筷子︰“這麼插筷子就叫當面上香。你小時候沒有見過給死人搭的靈堂嗎?給死人上供的時候才這麼插筷子。不要小看了中國人用的筷子,用起來是有很多講究的,也有不少禁忌。”

    林真真︰“原來是這樣啊,唉,常哥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風君子你說使用筷子有禁忌,那麼都應該有哪些講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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