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 青囊屍衣 作者:魯班尺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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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 2008-4-24 10:48:55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17 301579
流氓 發表於 2008-4-24 11:11
第四十一章 水潭
夜空中云彩散去,臥龍谷中,月色如水,樹影婆娑。

  劉今墨默默走到了草屋前,出手點去,解開了蔣老二的昏睡穴。

  “起來吧,蔣老二,你是我們青田人的后裔,我不會為難你的。你大概從來沒有去過浙東南吧?在這贛北臥龍谷中蝸居一世,也真是難為你了。”劉今墨柔聲說道。

  蔣老二活動了下手腳,爬起身來,站立在劉今墨面前一言不發,他知道,此人武功之高,實在是匪夷所思,自己被點倒時,甚至都沒有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簡直如鬼魅一般。

  “你知道寒生背著吳楚山人去哪兒了麼?他倆應該還在谷中的某個地方。”劉今墨問道。

  蔣老二沉默不語。

  “好,我再問你,作為守陵人,你應該知道真實的太极暈在什麼地方吧?按照青田之約,我帶來了信物,你們就應毫無保留的告訴我,你難道想違約不成麼?”劉今墨繼續說道。

  “太极暈的位置只有吳楚山人一個人知道,臥龍谷600年來的規定一向如此。”蔣老二說話了。

  劉今墨嘿嘿冷笑起來,道:“這怎麼可能,萬一那個人出事兒了,豈不祕密失傳?到那時,如何向青田履約人交待?”

  蔣老二不再言語了,他知道劉今墨聰穎過人,自己言多必失。

  “告訴我,他們療傷的山洞在哪兒?”劉今墨果然机警過人,他猜測吳楚山人重傷在身,決計不可能露宿野外,此谷之中只此一間草屋,但這里卻是典型的喀斯特石灰岩地區,溶洞比比皆是,他們肯定是藏在某個山洞中。

  蔣老二何嘗不是這樣想,山人已經重傷昏迷,寒生既然背負著山人決計不可能走遠,肯定鉆進了某個洞子,可是寒生又不熟悉這里的洞穴情況,唉,可惜自己現在愛莫能助啊。

  得想法子引開劉今墨,他想了想,說道:“好吧,你若相信我,就跟著我走,不信呢,我們就在這兒等他們好了。”說罷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望著劉今墨。

  “好,我豈有不信之理,我跟你走。”劉今墨藝高人膽大,心想諒蔣老二也耍不出什麼名堂來。

  蔣老二返身回屋,從抽屜里找出備用的手電筒,然后出門向山谷深處走去,劉今墨如影隨形的緊緊跟在了后面。

  月光下,雨后的谷中濕霧沼沼,溪水中偶爾傳來林蛙的鳴叫聲,尤顯得谷深林密,靜謐之极。

  兩道溪水之間,靄靄霧帘的后面,依稀有一個大大的山洞,洞口成串的水珠滴下,洞口的上面的石頭曾被武功极高之人鏟平,並用某種兵刃鐫刻了三個大字草書:臥龍洞。

  “就是這里了,臥龍洞里面洞連著洞,縱橫交錯,跟著我,萬一走失就可能再也出不來了。”蔣老二語氣堅定地說道。

  “請前面帶路。”劉今墨坦然道,他心中微微一笑,這蔣老二在玩小動作,方才說話的語氣暴露了他的內心,他巴不得我在地下迷失,豈會好心提醒于我?

  洞中黑暗潮濕,石壁上長滿了青苔和石耳,散發出一股霉味兒。里面果然洞連洞,甬道橫豎參差,蔣老二頭也不回的徑直向里走。

  哼,想玩我?劉今墨鼻子輕輕一哼,暗運內力,每經過一拐點,就將手掌往石壁上一按,那石灰岩本身硬度並不十分高,竟硬生生悄無聲息的被劉今墨按出掌印!

  可想而知,這劉今墨的武功已臻化境,若干年后,如有有人來此洞游覽見到這些手印,不知會憑空生出多少惊世駭俗的遐想。

  當年也是在這樣的山洞中,癩頭老僧曾對自已說,本門武功至陰之极,越到后來人也會變得陰柔起來,而且會產生极強烈的母愛,每月都有一次便血發生,屙血而且同時尿血,屆時會痛得死去活來。開始血量為寥寥數滴,其后逐月增多,從一小杯至一大碗,最后甚至達到半臉盆,最終會因失血過多而死。此時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宮。

  自上月開始,自己的出血量已經接近一海碗了,而且發作之時疼得滿地打滾,意識混亂,其難受程度遠胜于毒癮發作,可自己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決心自宮。

  “到了,這里就是臥龍洞里的龍潭。”耳邊傳來蔣老二的話音,打斷了劉今墨的思緒。

  劉今墨私下里掃視一周,冷冷道:“你把我引到這兒來,又不見寒生和吳楚山人,同是青田人,何苦說謊話呢?”

  蔣老二平靜的說道:“吳楚山人為你所傷,我蔣老二雖是粗人,但山人與我同為守靈人數十年,他對我敬重有加、親如手足。劉今墨,你害我手足,我豈能幫你?”

  “那又如何?”劉今墨叉起手來,不屑一顧的看著他。

  “同為青田人,我愿與你一同死在此洞之中。”蔣老二說道。

  “嘿嘿,你以為我走不出去麼?”劉今墨冷笑道。

  蔣老二盤腿坐在了龍潭邊,不發一聲。

  劉今墨劈手奪過手電筒,朝潭中照去,水潭最闊處寬約有十丈,不規則形,潭水呈碧綠的顏色,深不見底,偶爾會有一連串的泡泡升上來。

  “此地如此幽靜,我還不想這麼早就出去呢。”劉今墨索性也坐了下來。

  “青田老家是什麼樣子?”蔣老二突然問道。

  劉今墨愣了一下,說道:“唔,這麼說吧,青田位于浙東南,甌江的下游,靠近溫州,屬麗水地區管轄。此地因城北青田山而得名,山清水秀,是魚米富庶之鄉,而且還盛產青田石,很名貴的。還有,提起劉伯溫,誰都知道是咱們青田人。”

  “唉,可惜我從來都沒有去過。”蔣老二自言自語的嘆了口氣。

  劉今墨自己說到青田,想一想,也大概有十多年沒有回去了吧。

  自從師傅癩頭僧梅一影去世后,劉今墨便收拾行裝返回青田,臨行時,遵照師傅的遺命,一把火將那個山洞里的所有物什燒了個精光,徹底抹去了他們生活過的所有痕跡。

  當年上山時自己只有十歲,如今下山時,已經是二十來歲的大小伙子了,世人誰也不會知道,這個絲毫不起眼的年輕人,卻是身負絕頂武功。

  他憑著當年的記憶,一路打听著往青田的南田村而去。

  時值1935年初春,中原時局不穩,日軍此時正在策划“華北事變”,戰爭一触即發。一路上,遇到不少北方流亡的學生以及逃難的難民,其狀甚慘。

  地處浙東南的青田老家,此刻正遭遇著一場劫難,他趕回來的正是時候。依稀記得自家門前的那株老槐樹下,聚集了一群人,樹杈上吊著几個遍體鱗傷的人,人群頭里几個彪形大漢正高舉皮鞭狠命的抽打著被吊之人。

  劉今墨擠入人群,認出了那吊在樹上的正是自家的親人,其中有父親、母親和唯一的哥哥,衣衫破碎,血凝成痂,全都已經奄奄一息了。

  几名手持皮鞭的惡棍、一條凶惡的狼狗,還有坐在一旁椅子上的那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抽著洋煙,身后站著几名勁裝漢子。圍觀的村民們個個麻木不仁,只是看熱鬧,更無人阻止施虐。

  “住手!”劉今墨攔在了親人前面。

  人們愣住了,瞅著這個不知好歹的外鄉人,包括自己的父母親,也都沒有認出來這個年輕人就是自己十年前失蹤的兒子。

  “年輕人,不關你事,還是快點走吧。”吊著的父親蒼老了許多,口中滴著鮮血,好心的勸說著。

  劉今墨心頭一熱,差點脫口喊出父親來,一時間淚水滿盈,几乎奪眶而出。

  “哪兒來的混小子,撕了他。”椅子上的西裝中年人吩咐道。

  一名長相凶巴巴的打手一聲唿哨,那條惡犬呼的扑上來,張開血盆大口便咬,人群中一陣惊呼。

  說時遲,那時快,劉今墨認准惡犬的狗頭輕輕一點,那惡犬悶聲不響的摔在了地上,四肢抽搐,已然氣絕。

  惡棍們大怒,一擁而上,皮鞭鐵棍長刀齊下。

  劉今墨山中苦練十年,從來還沒有同人真正交過手,下起手來也不知輕重,只見他身影如同鬼魅,掌拳指如風,几名惡棍應聲倒下,筋斷骨折,有倆個眼見著活不成了。

  中年人吃了一惊,一擺手,兩名勁裝漢子飛身躍起,惡虎扑食般的直擊下來,半空里划出兩道弧線,身形矯健優美,博得人群中一片喝彩。

  “扑通”兩聲響,那兩名漢子竟然徑直扑落在了地上,一動不動,人們但覺眼一花,未看清年輕人如何出手,此時喝彩聲尚未斷絕。

  劉今墨出重手點中兩人死穴,竟然不費吹灰之力,此刻深深的感到,原來癩頭僧所傳武功竟是如此的厲害。

  就在這時,有人輕呼了一聲,劉今墨眼一瞥,那中年人從西裝里掏出一把手槍。

  劉今墨听師傅描述過此種暗器的厲害,不敢怠慢,真氣驅動,一枚中指指甲如閃電般疾射而出,“啪”的一聲擊飛了那暗器……

  “快走!”中年人低喝一聲,一溜煙兒的跑了。

  劉今墨解開繩索,放下來自己的親人。

  “壯士,多謝相救,可是你闖了大禍啦,先別管我們了,趕快逃走吧。”父親急匆匆地催促道。

  “我不能走。”劉今墨回答道。

  “為什麼?”父親不解的問道。

  “您還認不出來麼?我是墨兒,您十年前走失的兒子啊。”劉今墨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噴薄而出。

  父親和母親終于認出了寒兒,一家人抱頭慟哭,哥哥也在一旁抹著眼淚。

  回到了依稀記得的家中,草屋院落,灶台鐵鍋依舊。

  “父親,那些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拷打你們。”劉今墨問。

  “孩子,我們劉家有一個保存了將近600年的祕密,現在必須傳給你,你帶著這個祕密遠走高飛吧,家里其他人不會武功,根本逃不出去的。”父親說道。

  “不怕,父親,有我在,以后不必再怕他們了。”劉今墨自信的說道。

  父親嘆了口氣,說道:“等我說完這個祕密之后,你就知道非要離開不可了。元朝末期,我們青田出了個劉伯溫,就是我們劉家的先祖,后來官做到了明朝的開國軍師。洪武八年,先祖突然告誡家人,他不久于人世,死后停柩七日方可下葬。次日果然辭世,家人披麻戴孝悲痛不已。第三日,洪武皇上派欽差御使賜毒酒而至青田家中,見先祖故去三日,遂開棺驗屍,确認已死,回京赴命。第五日,棺中傳來敲打聲,家里人忙開棺發現先祖已經醒來。

  先祖說,安徽黃山東南方向有一大鄣山,山有一谷,名‘臥龍谷’,谷中有青田子弟看守一處叫作‘太极陰暈’的萬年吉穴,得之可速發,十年左右便可開國。先祖見洪武皇帝朱元璋重民間疾苦,懲治貪官汙吏,便不想使用此龍穴了。他告誡劉家后人,日后無論其何朝何代,如遇當朝皇帝是暴君,魚肉百姓,荼毒蒼生時,便可攜帶信物前往臥龍谷,葬人于太极陰暈,十年后中原便可易主。

  接頭暗語是一首偈語:太极覆太极,青田未有期。天蠶重現日,屍衣伴君行。

  信物是先祖手書的一本《屍衣經》。

  孩子,記住了麼?”

  劉今墨點點頭,說道:“父親,孩兒記住了。”

  父親遺憾的又道:“只可惜那信物《屍衣經》已經失傳了,听你爺爺說大概失落于清雍正年間。”

  “父親,今天那些人拷打你們就是想要得知這個祕密?”劉今墨說道。

  “是的,孩子,爹爹要你帶著這個劉家保守了600年的祕密馬上離開青田,走的越遠越好,而且永遠不要再回來了。”父親流淚催促道。

  劉今墨明白了,他是非走不可了,這個祕密劉家能否繼續保守下去,完全依靠自己了。

  “父親,我們還是一起走。”他做最后的努力。

  “孩子,走到天涯海角也會被人追殺的,趁他們還不知道我有你這麼一個會武功的兒子,你趕緊離開就會安全了。”父親緊緊地抓著兒子的手臂,指甲都摳進了肉里。

  “就是這里!給我包圍起來!”院子外面傳來了叫喊聲,還有拉動槍栓的嘩啦聲響。

  “不好,有毒!”劉今墨下意識的猛地喊出聲來,隨即將手電筒照開去,這時發現碧綠的龍潭從水下冒出數不清的泡泡,水面上像開了鍋般咕嘟起來,一股淡淡的苦味兒彌漫在空氣里。

  蔣老二已經扑倒在地上,劉今墨屏住呼吸,一個箭步竄到他的身邊,一把抓起,飛身向后疾退,一口氣跑出十余個相連的洞子,這才停下了腳步,空氣中已經聞不到那種苦杏核味兒了。

  好險,這個蔣老二竟然誘騙自己同歸于盡,著實可惡。

  “喂,醒醒,蔣老二醒醒。”劉今墨抽打著他的臉頰。

  蔣老二已經處于意識喪失階段,只听得他口中斷斷續續的囁嚅道:“……龍潭,間歇……氰化毒……同歸于……盡。”

  蔣老二口中涌出一團帶有苦杏核味兒的白沫,他死了。

  劉今墨縱橫江湖,一生殺人無數,可這次蔣老二,臥龍谷中呆了一輩子的青田守陵老人,寧肯與自己同歸于盡也不說出太极陰暈和寒生的下落,卻第一次令自己感到了茫然。

  唉,你這又何苦呢?為了劉伯溫的青田之約,我們劉家和守陵的青田子弟已經付出了太多了。

  劉今墨漫無目的的往前走著,穿過了一個個的溶洞……自己那天奮力殺了十數名持槍的鄉丁,可自己的父母母親和哥哥也都飲彈身亡,一切都是為了保持這個祕密,后來自己逃到了福建和廣東。多少年過去了,自己隱于市井之中,默默無聞的生活著,直到七、八年前的那一天……

  一個身穿草綠軍上衣,袖帶紅衛兵袖標的青年被一群持大砍刀的人追殺,那青年已經身負重傷,渾身血跡斑斑,扑到匍匐在他的腳下,抬起深邃的眼睛望著他。

  劉今墨霎那間被震撼了,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那眼神仿佛一下子洞穿了他的大半生,仿佛催眠般的柔和。劉今墨不知道為什麼,反正他出手了,那十几個持刀漢子一個不剩,瞬間被他全部殺死了。

  “你跟我走吧。”青年人平靜的對他說道。

  從此,他就始終沒有離開過那青年人的左右,那青年就是首長的兒子。

  這是什麼地方?劉今墨從過去的回憶中醒轉來,此刻才發現,他已經迷路了。
流氓 發表於 2008-4-24 11:12
第四十二章 葯方
寒生躺在黑暗之中,不知道時間几何,感到寂寞難耐,他一骨碌爬起來,撳亮手電,從怀里掏出那本《屍衣經》來翻看。

  這劉伯溫真不愧為一代易學大師,不但從陰陽五行萬物類相對人體闡述得如此透徹,細微之處更是妙不可言。例如在《男篇》中講到陰陽錐時,這樣解釋道,面上胡須乃男人象征是為陽,下體陰毛不見光為陰,此二者极俱辟邪之功效,童子尤甚。三十年童身之陰陽錐可破一甲子邪物修真之功力,四十年童錐破兩百年邪功,五十年童錐破五百年邪功,一甲子童錐則破千年邪功矣。

  啊,此淫褻之物竟有如此功效,實乃耳目一新。

  正看到妙极之處,“啪”輕微一聲響,手電筒的燈泡燒爆了,四下里重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唉,這下坏了,如何打發這漫漫數天的寂寞?

  “吱吱”,寒生扭頭看去,黑暗中是陰蝠首領在召喚他,紅紅的眼睛眨呀眨的示意跟牠走,反正無事可做,就去看看也好。

  寒生跟隨著首領鉆過了几個溶洞和一條長長的甬道,前方竟然現出了綠色的熒光,走近前發現熒光來自甬道盡頭的這個溶洞。寒生跟隨進了溶洞,竟然里面綠瑩瑩的光可照人,細看之下,原來石壁上散落鑲嵌著些發著綠光的石頭。寒生摸了摸,感覺涼涼的,看得出它們是天然生就的,很可能在遠古地殼運動的時候就已經形成了。

  寒生知道,這螢石經過打磨之后就是夜明珠,是非常值錢的東西,而且這麼大個是极為罕見的。不過這東西對于自己倒也沒什麼太大的用處,用其來閱讀卻是不錯。

  流水聲來自石壁下,也是一道暗河,水流湍急,寒生跪在水邊掬起兩捧水至嘴邊嘗了嘗,甘冽清甜,潑到臉上,人也精神了許多。

  他坐在地上,湊著熒光翻開《屍衣經》,字跡清晰可辨,寒生大喜,迫不及待的看了起來。

  陰蝠首領知趣的悄悄退出,一會兒派來些小陰蝠送來了許多水果。

  寒生一面如飢似渴的閱讀《屍衣經》,一面餓了吃水果,渴了喝山泉,困了就睡,睡醒了接著看。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少天,終于將整本《屍衣經》融會貫通,牢牢地記在了心里。

  寒生站起身來,腦袋里卻是一陣眩暈,隨即向前扑到在石地上,《屍衣經》脫手而出,掉落進湍急的暗河里……

  几天日以繼夜的不停閱讀,又只是充飢些青澀的水果,寒生的體力明顯不支,所以,剛一起身,便是一陣眩暈。

  “經書……”他伸手几抓沒夠著,經書隨著激流沖走了,從此,中國古代唯一的一本辟邪奇書《屍衣經》就這樣失傳了,天下間再也沒有第二個人看見過這本奇書了。

  寒生清醒過來,嚇出了一身冷汗,此書墨跡經水浸泡必毀,可惜呀可惜,劉伯溫保存了600年的手跡毀在了自己的手里,他的心里實在是痛惜不已。

  今天是第几日了?他想起了天蠶,里面療傷的山人也不知怎樣了。

  寒生低頭在地上找到了塊不大的鐘乳石,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走到石壁前,往下連敲帶打著一塊綠色的螢石,別了兩下,只撬下來一小塊發著綠光的螢石,有鵝蛋大小。

  寒生手里托著螢石,走出這個溶洞,綠瑩瑩的光芒映射下,可以勉強看得見四周的景物,起碼可以充當手電光照路了。

  陰蝠首領這几日一直陪著寒生,此刻在前面帶路而行,約摸一個時辰左右,回到了天蠶洞。

  天蠶里面發出了響亮的鼾聲,寒生知道,山人的內傷已經好了。他拿著螢石,綠芒光射進天蠶里面,山人叔叔滿面紅暈的抱著長滿白毛的劉伯溫遺體睡得正香……

  寒生笑了,他終于治好了山人叔叔,蘭兒的親爹,他們一家人要團聚了,《青囊經》又一次的發揮了奇效。

  “山人叔叔。”寒生輕聲呼喚著。

  吳楚山人慢慢的睜開了眼睛,迷茫的眼神尋找著綠芒的來源,仿佛對不准視距般。

  “山人叔叔,你終于醒啦,我扶你出來。”寒生高興的伸出手來。

  “啪”的一聲,吳楚山人的手猛地扣住寒生的手腕,如鋼鉗一般,痛得寒生“媽呀”的大叫起來。

  “你是何人?是否皇上派你來毒害于我?”吳楚山人警惕的語氣道。

  “山人叔叔,我是寒生啊,你睡糊涂啦?”寒生大聲叫道。

  “寒生?你是都察院的人還是左丞相府的人?”吳楚山人喝問道。

  “我,我是南山村的人啊。”寒生也被突然一問給搞糊涂了。

  “南山村?是南田吧,青田縣南田村,你是我劉家的那一房?”吳楚山人松了口氣,同時也松開了手。

  “山人叔叔,你,你是……”寒生几乎哭腔著說道。

  “老夫劉基是也……”山人答道。

  寒生后退几步,心想坏了,莫非這天蠶里不但可以療傷,而且還可以保存人的生物磁場?想這劉基劉伯溫已經死去600年,他的生物磁場竟然不散,而且在山人叔叔昏迷的時候侵入了體內,把他變了個人一樣。

  《青囊經》上只是說,天蠶可以療傷,並未提到原先就有人在里面會如何,現在出了這種事情,他們一家人又怎麼可以團聚呢?

  寒生這下可慌了神了,他反反復復回憶《青囊經》,經中從未提到過出現了這種情況的處理葯方。

  “太极覆太极,青田未有期。天蠶重現日,屍衣伴君行。”吳楚山人口中吟著那首偈語,縱身躍出了天蠶,看那身形,确是山人的以往的武功姿勢,看樣子,山人叔叔除了腦袋以外,其他的仍是吳楚山人。

  “很久沒回青田老家啦,應該回去看看啦。”吳楚山人自言自語道。

  寒生靈机一動,自己有些不解的東西可以問問劉伯溫呀,這可是天賜良机。

  “劉伯……請問軍師,自從您詐死瞞名離開青田到這里,就一直隱身臥龍谷嗎?”寒生問道。

  “老夫知道皇上非要置我于死地,所以不便再露面,恐傷及青田劉氏一族。”吳楚山人嘿嘿笑道。

  “有一天,朱元璋母親的貼身丫環入臥龍谷中與您談了一次話,都說了什麼,以后她再也沒有來過谷中了。”寒生又問。

  “我們談及洪武皇帝雖有很多不是,但他畢竟重農工,體卹百姓,剝皮實草,嚴懲貪官汙吏,若是易主,未必做得更好,所以也就算啦,太极陰暈留待后世去了,大概就是這樣吧。”他解釋說。

  “請問,《屍衣經》是您寫的吧?既然是信物,為何還留在天蠶內?”寒生疑問道。

  “《屍衣經》乃老夫畢生心血,豈可妄留世間?萬一為歹人所得,必將危害蒼生,因此既然只是做為一件信物,就留給他們一本假的就是了。”山人笑道。

  “我想再問問,天蠶是個什麼東西,您怎麼會藏在其中,而那天蠶殼卻是完整的呢?”寒生提出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山人哈哈大笑,說道:“此乃‘白陀須’所為,此物生于人體,在此溶洞中無晝夜、無寒暑,百年后成繭,表皮硬化如石,遇風則長,解毒聖葯啊。”

  “我想……”寒生接著再問下去。

  “你問了這麼多,究竟有何企圖?”山人變色道,在綠色螢光的照射下顯得面目有些猙獰。

  “我最后只問一個問題,鬼上身以后如何盡快恢復從前的記憶?”寒生爭辯著喊出最后的問題。

  “這個麼,很簡單,找到他以前最親的人的頭發,燒成灰喝下去,三次就行了。”山人回答道。

  “您認識荷香麼?”寒生突然插話道。

  “荷香?這個名字好像在哪兒听到過呢?”山人陷入了沉思。

  “咦,我的頭發和胡須呢?”山人惊詫道,其實是劉伯溫在自言自語。

  他已經不記得是那些紅眼陰蝠干的了,寒生想。

  “我要出去散散步了。”山人說道,隨即仿佛很熟的徑直向前走去,寒生托著螢石,借著綠色的熒光跟隨著,劉伯溫既然藏身于此,必然對道路十分的了解。

  不到半個時辰,他倆就已經走出了溶洞,灰蒙蒙的天空中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這是清晨。

  山人似乎有些發愣,听得到他的口中叨咕著:“怎麼樹林都少了呢?那是誰蓋的草房?原來的木屋呢?”

  他不知道現在已經是600年之后了。

  走進了草屋,地上躺著一個人,下半身被鮮血浸透,地上血汙一片,寒生認出來,此人是劉今墨。

  寒生非常奇怪,自己當時手下留情,並沒有傷到他呀,還有蔣老二呢,方才也沒有看見他在外面。

  “喂,劉今墨,你怎麼啦?”寒生推搡著他。

  劉今墨艱難的睜開了眼睛:“哦,是寒生啊,還有吳楚山人,我在臥龍洞中了毒,有恰巧遇上每月一次的血崩,好難受啊。”

  “蔣老二呢?”寒生問道。

  “死了,在臥龍洞里中毒身亡。”劉今墨說道。

  “啊,不是你害的吧?”寒生吃了一惊。

  “不是,他帶我去臥龍洞找你們,想與我一同吸入毒氣同歸于盡,他的功力不夠,死了。我毒中得不深,沖出來后又迷路了,轉悠了兩天才出得來,又到了大出血的日子,所以,躺在了這里。”劉今墨似乎十分虛弱,臉上也因失血過多而顯得蒼白。

  “我扶你上床。”寒生攙起劉今墨,讓他躺在了床上。

  “此乃何許人也,來我臥龍谷做甚?”山人疑惑的問道。

  劉今墨勉強擠出笑容,道:“山人老兄,連我也不認識了。”

  “山人,誰是山人?”吳楚山人皺起了眉頭。

  “你不是山人又是誰呢?”劉今墨有點討好的說。

  “老夫劉基。”山人大聲說道。

  劉今墨認為吳楚山人生自己的氣,于是笑了笑也就不吭聲了。

  “你說每月一次血崩,是怎麼一回事兒?”寒生饒有興趣地問道,凡是疑難雜症,從醫之人都很留心。

  劉今墨頓了頓,說道:“說來話長,我派武功陰柔至极,練到后來必須去勢,方可登峰造极。若不自宮,則每月一次大出血,肛門與小便處同時出血不止,血量一次甚過一次,最后終因血枯而亡。京城里的專家也看過,病理都搞不清楚,遑論治療了。”

  寒生沉吟不語。

  劉今墨知道寒生醫朮奇高,單憑治愈首長的“漸凍人”絕症便見一斑,若是肯替自己醫治的話,說不定還有希望呢。但是自己的所作所為,恐怕他不會為自己醫治的。

  “可以治的。”寒生的眉頭舒展開來,說道。

  “真的!”劉今墨心中一熱。

  山人拉扯寒生的衣襟,小聲說道:“此人雖清癯但氣濁神短必孤,不孤則夭,額門殺重,觀其眼火輪四白,神光太露,鼠耳輪飛廓反,流年不利損六親,切不可與之為伍。”

  寒生聞言憋不住一笑,說道:“軍師大人,這個人才是你青田劉家的后人呢,你就這麼埋汰你的子孫?”

  兩人的對話,劉今墨听在耳中,越發迷糊起來,他疑惑的開口問寒生:“山人這是怎麼啦?什麼軍師?”

  “你是浙東青田劉家人?”山人詫异的問道。

  劉今墨照實說道:“我是浙江青田縣南田村劉伯溫的后人。”

  “胡說,我就是劉伯溫,我怎麼不認得你?”山人慍道。

  劉今墨乞求的眼神望著寒生。

  寒生搖了搖頭,看來自己沒辦法說得清楚。

  “我很抱歉,寒生,是我傷了吳楚山人和岭南吳道明,你和山人肯定記恨我,但是我還是懇求你發發慈悲,幫幫我,劉今墨今生今世感恩不盡,若有驅使,肝腦涂地在所不辭。”劉今墨發誓一般的說道。

  寒生自幼秉承父親醫德熏陶,心地善良,不會見死不救的,但是面前此人是個坏人,他不但重傷吳楚山人,甚至還冷血般的要活埋那個無助的老人,到底給不給治呢?父親總說,醫生面前的只有病人,還有,曹操也是個坏人,華佗也還是給他醫治了,唉,難得遇上這麼好的一個病例。

  《青囊經》上有治療練功走火入魔的方子,還是試上一試吧。
流氓 發表於 2008-4-24 11:12
第四十三章 人中黃
劉今墨練的是純陰柔的武功,日子越久,功力越深,體內氣血之中陰氣越沉,重傷其陽維陽蹻兩脈,直至陽氣衰极而亡。

  《青囊經》說,“形有余而去之,可避其害,或以人中黃為引並佛袈裟(男嬰為宜)護其陽根,逢月圓之夜施之,權宜之計耳。”寒生知道,男人陽氣產自于睪丸之中,儲于氣海,劉今墨如今陽維陽蹻兩脈俱損,睪丸形有余,理應去之,但醫者凡有可能,應以用葯為上。

  劉今墨每月一次的血崩,乃是人體自身的調節結果,以泄血氣中的陰寒之物,只是所泄的血量月甚一月,最終血枯而亡。

  “寒生小神醫,有什麼辦法盡管使用,我求你了。”劉今墨見寒生沉吟不響,知其有為難之處。

  寒生想,這葯引子“人中黃”的制法是在竹筒中塞入甘草末,兩端用竹、木封固,冬季投入人糞缸中,立春時取出,懸當風處陰干,破竹取甘草末,晒干為用。因极少有醫生用到,所以需自行炮制,即使現在制做,也要明年開春才能使用。“佛袈裟”則是胎衣,也稱“紫河車”,說白了就是嬰兒胎盤,自家里就有,父親每次接生后都將胎衣留下,晾干入葯,最近的一張胎衣就是沈菜花過鬼胎的那戶人家的,父親也將胎衣留下帶回家來,還是寒生幫助陰干的呢。

  再想想,還有什麼法子。

  自古以來,因練功而傷經脈嚴重的統稱“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寒生口中叨咕著,突然間想到了《屍衣經》上所言,“陰氣侵體,入表為之邪,入里為之魔也。世間陰邪,吾以淫穢克之,天生男女,萬物之靈,毛發精血,溺糞涕涎,眼屎耳垢,均為利器耳,無邪不摧,萬夫莫當也……”。

  “走火入魔”不就是陰氣侵入經脈所至麼?以淫穢克之也是可以的呀,我怎麼這麼笨呢?《青囊經》上的醫朮與《屍衣經》上的辟邪之法融會貫通起來,說不定開辟了一條岐黃新路呢。

  那麼,“人中黃”是什麼東西不就唾手可得了麼?寒生想著,竟然不怀好意的笑出聲來了。

  “小神醫,你笑什麼?”劉今墨不解的問道。

  寒生止住了笑,說道:“听爺爺說過,世間河豚魚奇毒物比,中毒之人無葯可治,唯有速飲‘人中黃’能解。”

  “人中黃?”劉今墨奇道。

  “這正是我要給你施用的葯。”寒生忍俊不止。

  “這葯是什麼?貴重嗎?”劉今墨急切的問道。

  “就是大便。”寒生哈哈笑起來了。

  劉今墨一愣,隨即訕笑道:“小神醫莫不是同我開玩笑?”

  寒生正色道:“這絕不是開玩笑,人中黃為引,佛袈裟入葯,可解你所受之陰毒。”

  “不會是吃下去吧。”劉今墨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放心,無須內服。”寒生說道。

  草屋外傳來自言自語的嘆息聲:“荷香,荷香是誰?怎麼听著這麼耳熟呢?”

  寒生走出門,見山人痴痴的念叨著,他知道,盡管天蠶保持住了劉伯溫的部分生物磁場沒有散去,而且侵入了山人的大腦,但是畢竟是600年前的磁場,不可能很完全的,所以山人還保留著一些自己的模糊記憶。

  需要動用荷香的青絲荷包了,寒生想著來到了山人面前,伸出手來說道:“你怀里的那個荷包呢?”

  “荷包?”山人陷入了苦苦思索之中。

  “給我。”寒生伸出一只手去山人怀里摸。

  吳楚山人一惊,“啪”的扣住寒生的手臂一扭,寒生疼得大叫一聲,眼淚都流了下來。

  “你這個朱元璋的殺手,竟敢來行刺!看我取爾命來。”說罷,舉起手掌照著寒生面門就要劈下。

  “山人叔叔,不要哇!”寒生大惊,山人的武功,劉伯溫的思維,這下倒霉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白光疾射,山人的手掌緊貼著寒生的面門停住了,一枚指甲刺入山人手臂的內側的間使穴。

  劉今墨一手捂著肚子,掙扎著出現在草屋門口。

  山人莫名其妙的望著草屋前的劉今墨,然后怒道:“竟然還有一個殺手!”

  “劉今墨,快幫我制服他吧,且不要傷了山人叔叔。”寒生急切之中喊道。

  但見劉今墨如魅影般悄無聲息的貼近前來,一指點中山人的后脊椎旁的麻穴,頓時山人癱倒在地。

  “你沒有傷到他吧?”寒生趕緊問道。

  劉今墨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額頭上冒出了冷汗,忍著腹中劇痛喘息道:“神醫放心,人體三十六死穴,二十四麻穴我了如指掌,不會錯手的。”

  寒生心疼的看了看山人,彎腰從他怀里掏出那只山人永不離身的荷包,走進了草屋。

  寒生打開荷包,看見了蘭兒娘年輕時的那縷烏黑的青絲,心中不免一陣惆悵,真的是“朝如青絲暮成雪”啊,人生苦短,轉眼間當年的少女荷香就已經變成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婆了。

  他找出剪刀,剪下了一縷頭發,來到了灶間,伸手在鍋台上拿起一盒火柴,在碗中將頭發燒化成灰,然后倒入清水,以手指攪動,端出到了門外。

  “是你的‘人中黃’?”劉今墨問道。

  “這碗不是你的。”寒生答道,一邊來到山人身旁,捏開了山人的嘴巴,將一碗青絲灰水全部倒進了山人的口中。

  “那什麼時候給我醫治?”劉今墨小聲的問。

  “需要回到南山村,家里面才有佛袈裟。”寒生告訴他。

  天空中又飄下了雨滴,落到脖頸里冰涼冰涼的。

  “好了,可以解開他的穴道回屋了。”寒生吩咐道。

  劉今墨順從的出指解開了山人的穴道,寒生攙扶著山人進了草屋,隨后又扶起劉今墨一同回到了房子內。

  肚子里咕咕叫起來了,寒生這才想起已經數日滴米未進了。他來到灶間,開始生火做飯,米下鍋后又跑去菜地里拔了些青菜,還翻出來了几只老鼠干,放到了米飯上一蒸,葷素都齊了。

  大家都餓了數日,一頓下來將飯菜吃了個精光。

  飯后,寒生服侍著山人睡了,然后再看劉今墨的病情已有好轉,說道:“月圓之夜方可給你治療,今天不知是農曆多少?”

  “今天農曆十四,我每次都是月圓前后大出血的,所以記得很清楚。”劉今墨回答道。

  “那好,明夜子時為你敷葯,你把褲子脫下來吧,上面全是血汙,我去給你找條褲子穿。”寒生吩咐完去到木箱里翻出條蔣老二的褲子來,睹物思人,免不了一陣心酸。

  劉今墨赤裸著下體蹣跚著去到灶間打水清洗,但見其骨瘦肌健,毛長逾尺,可見是練那陰柔邪門武功所致。

  “你還能走動嗎?”寒生待其換好褲子說道。

  “勉強可以。”劉今墨回答道。

  “你帶我去臥龍洞,蔣老二的遺體需要入土安葬。”寒生道。

  “是。”劉今墨緊緊腰帶,咬著牙關順從的說道。

  劉今墨按照自己的掌印走,順利地到達了臥龍洞,然后在旁邊不遠的溶洞中,找到了倒臥著的蔣老二。

  蔣老二口唇青紫,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苦杏核的味道,這是氫化物中毒的症狀。

  寒生背起屍體,一路返回。他將屍體放入上次劉今墨等人挖好的假太极暈的土坑里,默默地拾起丟棄在穴旁的軍用鋼鍬填土。

  蔣老二啊,一個盡職盡責的青田守陵人,一世默默無聞的隱居在臥龍谷里,死了也是埋土荒冢,以后還會有誰再記得他呢。

  劉今墨站在一旁默默的看著寒生,心中竟然產生了些許的感動,這是多少年來所不曾有過的,望著寒生,他回想起了自已跟隨首長兒子的這些年,盡管吃香喝辣,走到哪兒都是高人一等。那些地方官員無不想方設法的阿諛奉承,要錢給錢,要女人就送入房間。當然,經自己手也除掉了一些人,那些也不是什麼好人就是了。

  可是,眼前的寒生,一個如此善良的人,明知道自己有危險,可還是不愿先下手,沒有絲毫害人之念,明知道要醫治的是可能要他命的人,可還是義無反顧,始終以善念待人。

  這次若不是首長兒子暗中指使,自己也不會動手活葬他的老爹,那雙眼睛,實在是叫人不寒而栗,令人不得不甘心為其驅使,快十年了,自己盡管武藝超群,這也是他看中自己的地方,但是捫心自問,自己又何嘗快樂過?沒有一天不是在忐忑不安中度過的。

  自己將600年青田之約的祕密告訴了他,沒想到他竟然會為了自己的前途,甘愿要了他老爹的命,當然,他在下達命令的時候,解釋說老爺子患的是絕症,反正也活不了几年了,與其苟延殘喘,還不如成全了他。自己不就是一條走狗麼,叫我怎麼做只有听命而已。

  自己沒想到世間上還有寒生這樣的人,淳朴善良,毫無心計,假如介入到了自己所生活的那個世界里,不用多久,必定遭人暗算,唉,到時候,死都不明白為什麼而死的。

  如有可能,自己一定幫幫他,劉今墨想。

  寒生埋葬了蔣老二,深深地鞠了三個躬,劉今墨也默默地上前鞠了躬,兩人相對無語返回了草屋。

  山人還在熟睡著,不時的發出鼾聲。

  外面雨下得越來越大,雨點擊打在樹葉上簌簌作響,秋風蕭瑟,天氣已經涼了。

  “凄涼客舍岸維舟,明月清風古渡頭。飛雁不來云欲暮,碧英一樹……什麼秋來著……?”吳楚山人剛一醒轉便吟起了詩來。

  寒生聞言大喜,他想起來,這首詩是他自懸崖摔下甦醒后最早听到的聲音,所以記得很牢,“十分秋”,他說。

  “咦?對,是‘十分秋’,你是誰?怎地如此面熟?”山人坐在床上望著寒生疑惑道。

  “山人叔叔,我是寒生,他是劉今墨,你還記得嗎?”寒生提醒道。

  “老夫,老夫是劉,好像姓劉……”山人迷糊道。

  “好啦,您該吃葯啦。”寒生挺高興,山人畢竟迷糊了,說明親人的青絲确實有效。他回到了灶間,不多時捧來一碗荷香的青絲灰水。

  “我為什麼要吃葯,我病了麼?”山人怀疑的問道。

  “是的,你病了,快把這碗葯喝下去。”寒生將碗遞到山人口邊。

  山人這次痛快的“咕嘟”兩口喝完了,不一會兒,兩眼皮耷拉下來,重又睡過去了。

  “寒生神醫,吳楚山人是怎麼了?”劉今墨不解的問道。

  “山人神經有些錯亂,再吃上一回葯就沒事了。”寒生遮掩道。

  “寒生啊,你的醫朮這麼好,有沒有考慮到外面去發展?”劉今墨問道。

  寒生想了想,說道:“說心里話,我還只到過婺源縣城,當然想到外面走走啦,只怕父親一個人在家里沒人照顧。”

  “外面最好不要去,江湖險惡啊,你又涉世不深,到時候身不由己,十分的危險。”劉今墨誠懇的說道。

  寒生笑笑,說道:“還沒想好呢。今晚我們就一起在這床上擠擠吧,明天山人叔叔病好了我們一起去南山村。”

  “不用,我去柴房睡就可以了。”劉今墨堅持去灶間,也只得由他去了。

  是夜,風雨如故,臥龍谷中秋意尤甚,寒生找出一床棉被給劉今墨送去,劉今墨更是心中感激。

  寒生躺在山人身邊,久久不能入睡,心想明日下山,山人與荷香見面會是個什麼樣子呢?還有蘭兒,她還從來沒有見過她的父親呢。

  這一切,都是寒生促成的,想到這兒,寒生心里就甜滋滋的。

  油燈吹滅了,屋里一片黑暗,寒生帶著對第二天美好的憧憬進入了夢鄉。

  半夜時分,突然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來到了草屋前,“起來!起來!”几聲厲喝惊醒了寒生,強烈的手電燈光晃得他睜不開眼睛。

  有人划著了火柴點燃了油燈,屋子里亮了起來。

  寒生揉了揉眼睛,看清了沖進來的這一群人都端著半自動步槍,為首的那人手持一把老式的舊駁殼槍。

  “劉今墨有沒有來過這兒?快說!”說話的人長著一張馬臉,語氣很凶。

  “你說的是不是一直陪同首長得那個人?那可是京城里來的大官呢,你們找他干什麼?”寒生迷迷糊糊的說道。

  “廢話!上面有令,見到劉今墨格殺勿論,此人是罪大惡极的現行反革命分子。”馬臉人邊說邊舞動著手中的駁殼槍。

  寒生清醒了,心中暗道,不管劉今墨是不是什麼反革命分子,他現在是我的病人,作為一個醫生,我就不能出賣他,即使是父親在,他也會這麼做的。

  “他沒有到這兒來過。”寒生冷靜的說道。

  “給我里里外外仔細的搜。”那人命令道。

  一個手持步槍的人沖進來緊緊張張的報告說:“柴房有人睡過,被窩里還是熱乎的。”

  馬臉人嘿嘿一聲冷笑,將駁殼槍頂在了寒生的腦門上,吼道:“說,什麼人睡在柴房!人呢?”

  “柴房里沒人睡,那是蔣老二的地方。”寒生硬挺著說道。

  “不說?你這就是包庇反革命,是同案犯,一同槍斃。”那人恐嚇道。

  就在這時,听到一連串的“哎呦”聲,然后就是步槍掉在地上的啪啦聲響,草屋內外的人手腕上都中了一枚指甲,刺入了肌肉里。

  房梁之上無聲無息的飄下了一個人,正是劉今墨。

  劉今墨冷笑著取下馬臉人手中的駁殼槍,默默的將槍口對准那些目瞪口呆的人,說道:“送你們回老家吧。”說罷就要扣動扳机。

  “且慢!”寒生急忙喊道。

  劉今墨回過頭來,柔和的眼光望著寒生。

  “放他們走吧,他們也都有家人和孩子。”寒生平靜的說道。

  劉今墨將槍扔在地上,對著寒生一笑,道:“寒生,江湖險惡啊,你我的約定,我會准時赴約的。”說罷身子一縱,竄出門去,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許久,屋里的人才回過神來,面面相覷。

  有人小聲說道:“放跑了要犯,我們回去怎麼交差啊。”

  馬臉人從地上拾起駁殼槍,對寒生說道:“對不起了,你是劉今墨的窩藏犯,他跑了,只有抓你回去交差。把他們兩個都帶走。”

  “誰呀,這麼吵?”山人此刻方醒轉來,打了個哈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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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馬臉人疑惑的望著哈欠連連的吳楚山人,說道:“喂,你是守林人麼?”

  山人想了想,張口吟道:“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相去萬餘裏,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
                                               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
                                               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寬。
                                               浮雲蔽白日,遊子不顧返。
                                              思君令人老……令人老……嗯,歲月忽已晚。
                                              棄捐勿複道,努力加……加……加……餐飯。”

  馬臉人聽得不耐煩,罵道:“哪兒來的酸老頭子,閉嘴!”說罷,擺手命人將他倆帶走。
“讓老夫上哪兒去?老夫宿覺未了,不得打擾。”山人說罷重又閉上眼睛躺下。
“起來!”馬臉身旁的一個瘦小漢子掉轉槍身照著山人就是一槍托。

  山人一疼,坐起來看清來人揮手一掌,將那人扇出房門,跌倒門外去了。
“嘩啦”一聲,眾人的槍口一齊的對準了山人。

  寒生趕緊側身擋在了前面,說道:“我們會走的,你們把槍放下,”見他們沒動,便又說道,“是我治好了京城裏首長的病,你們客氣點,我就不告你們的狀。”

  馬臉人一愣,擺擺手,眾人垂下槍口。

  寒生轉臉對山人說道:“山人叔叔,我們跟他們一起走吧,縣裏有很多好吃的東西,你難道不想吃些豬肉麼?”

  山人大喜,連聲說好,緊忙下床套上了鞋子。

  馬臉等人持槍押解著寒生和山人走出房門,出得草屋,眾人皆愣住了。

  漆黑的夜幕下,滿天都是血紅血紅的眼睛瞪著他們……

  寒生見之忙喊:“不要啊!”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那數不清的紅眼陰蝠們早已俯衝而下,只聽得一陣人們呲呀亂叫,劈了啪啦的槍支都摔落了地下,須臾,一切恢復了平靜,手電筒光下,光頭攢攢,他們的毛髮都已被拔了個精光。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全都哭喪著臉,尤其是那領隊的馬臉人,光禿禿的更像牲畜了。

  寒生歎了口氣,率先同山人向穀外走去。那些人垂頭喪氣的跟在了後面。

  婺源縣城的那所深宅大院。

  淩晨時分,三進大院裏的中堂及正偏房全都亮著燈,首長端坐在中堂太師椅上,旁邊小心翼翼作陪的是黃乾穗和孟祝祺,兩側站著四名勁裝大漢。

  數天過去了,婺源周邊的公路哨卡始終沒有發現劉今墨的蹤跡,幾路搜尋的隊伍也都空手而回,這使得首長怒火中燒,脾氣壞透了。

  寒生跟隨著馬臉人走進了院子,早已有人先行入內通報了。
“哎呀,小神醫來了,快快請坐。”首長滿臉喜悅的迎出門外,雙手拉住寒生的手,噓寒問暖。

  寒生坐在了首長旁邊的太師椅上,黃乾穗和孟祝祺知趣的垂手立於兩側。

  吳楚山人倒背著手,正站在屋內欣賞這牆上的字畫,黃乾穗上前兩步,正要呵斥他,這邊首長擺擺手道:“由他去了。”
“寒生啊,你這幾天到哪兒去啦,讓我十分記掛呀,你看我始終都沒有來得及好好感謝你呢。”首長和藹可親。
“那可以給我們燉些豬肉吃嗎?”寒生問道。

  首長哈哈大笑:“當然可以,當然可以啦,黃主任趕緊去安排,我今天要陪寒生一同吃肉,痛快!哈哈。”

  首長突然止住笑,話鋒一轉,親切的對寒生說道:“據說你和劉今墨在一起?這個人是反革命分子,是大奸大惡之人,你可別被他欺騙利用了。你知道他現在何處嗎?有政府出面制裁,你就甭管啦。”

  寒生說道:“他病了,陰毒已經侵入陰維、陰蹻二脈,最終會因血枯而死。”
“哼,死有餘辜。”首長恨恨道。
“首長,寒生有一事相求,看在我替您治病的份上。”寒生說道。

  首長一聽,忙道:“你說,只要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會幫你的。”
“我請您不要再追殺劉今墨了,我想試著給他用藥治治看,不過很難就是了。我知道,他對您犯了罪,但我想人都是可以改正錯誤的,以後他一定不敢了做壞事了。”寒生誠懇的說道。

  首長聽罷沉思良久,然後開口說道:“寒生,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有兩個條件,你能答應的話,我就不再追究了。”

  寒生說道:“首長您說。”

     首長望著寒生,說道:“第一,劉今墨此生永不得進入京城。第二,你要同意搬到京城裏來住,家屬可以一同進京,國家會為你提供一切最好的生活福利條件,你答應嗎?”寒生尋思道,劉今墨此生不得進京,這條應該沒有問題,誰願意進京去送死呢?第二條,我和父親,還有蘭兒和他娘及吳楚山人一同進京,說心裏話,能到京城是以前從不敢奢望的,看看天安門,動物園,說不定還有機會見到毛主席呢?

  回想起劉今墨說的,江湖險惡,不過咱不入江湖,也就沒啥事到咱頭上。對啦,京城是山人的老家,他肯定喜歡故土重遊的。只是不曉得父親願不願意離開南山村,他總是說外面什麼東西都貴,都是要花錢去買來才行,不如家裏有自留地,吃菜不花錢。
“有工資拿麼?”寒生提出了非常重要的問題。

  首長本來見寒生猶豫,沒想到竟是這個問題,遂開心大笑:“有,當然有,要多少有多少。”
“我這兒沒有問題,但是我還要問問老爹才行。”寒生說道。

  首長道:“我馬上派人去接你老爹來這兒。”
“不行,這樣老爹會不高興的,我得回家親口和他談。”寒生說道。
“那就說好啦,你回去問好了馬上給我回話,如果同意了,我就停止追捕劉今墨,然後帶你們全家一同進京。”首長斬釘截鐵道。

  院子裏彌漫著一股燉豬肉的香氣,寒生馬上肚子裏咕嚕嚕叫起來了,多日沒吃一頓像樣的,眼下簡直是垂涎欲滴了。

  當時的年代,吃上一頓豬肉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了,何況是飽餐呢,寒生幾乎在那裏坐立不安。

  大八仙桌抬上來了,數隻大大碗公盛著燉肉也端上來,首長命人拿酒來,馬上就有人拎過茅臺酒來,首長說自從病了這許多年,一直滴酒未沾,今次要痛飲一番。

  吳楚山人也是開懷暢飲,與首長和黃乾穗、孟祝祺等人頻頻碰杯。寒生則悶頭吃肉,竟然幹光了兩大碗公。

  首長喝多了,被人攙扶下去休息。

  黃乾穗端著酒杯笑嘻嘻的坐到了寒生的身旁,柔聲說道:“寒生啊,以後到了京城,平時在首長面前給我多多美言幾句哦。”

  寒生咽下最後一塊五花肉,清了清喉嚨,說道:“你讓我說什麼呢?”

  黃乾穗更加笑容可掬了:“當然是革命立場堅定,熱愛毛主席,艱苦樸素,還有作風正派等等啦。”
“好吧,等我去了再說。”寒生打了個飽嗝。

  山人還在那兒喝著,寒生走過去說道:“山人叔叔,該吃藥啦。”馬上就要見到蘭兒娘了,得趕緊恢復清醒才是。

  山人指著酒杯道:“藥放進來,和酒一塊喝。”

  酒作引子是可以的,而且療效還快些。寒生想著便拿出荷包,取出頭髮點著,灰燼一絲絲的落入了酒杯之中。

  山人一飲而盡,眼皮一耷拉,又要睡過去了。
“寒生,我派車送你們回南山村。”黃乾穗說道,隨即吩咐底下人攙扶吳楚山人登上吉普車,剛一落座便發出了鼾聲。

  黃乾穗送到大門口,望著遠去的吉普車,轉臉對孟祝祺說道:“通知老吳,儘快找到太極暈,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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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這幾天來,朱醫生的心中忐忑不安,寒生去縣城已經數日沒有消息,反正是個大小夥子,沒什麼太好擔心的,可能是去請那個吳楚山人耽擱了。

  讓朱醫生放心不下的是那個嬰兒,沈天虎的兒子沈才華。明明出生時是個女嬰,現在長出了小雞雞,未滿月的嬰兒如何會有牙齒?這是一個吸血鬼嬰,他心裏面有了這個疑問。

  大凡吸血鬼嬰生長的通常快于一般的正常孩子,主要表現在牙齒和思維上,別看嬰兒很小,可是鬼點子特別多,這個沈才華這麼小就嗜血成癮,恐怕……朱醫生不敢想下去了。

  “莫非是蔭屍?”朱醫生自言自語道。

  蘭兒正在摘菜,聞言問道:“朱伯伯,蔭屍是什麼?”

  朱醫生想了想,說道:“蔭屍就是人死下葬以後,毛髮和指甲還在生長,如是孕婦,胎兒也在繼續發育,總之是很不吉利的。”

  “怎麼會有這種怪事?”蘭兒十分驚奇。

  “蔭屍有兩種,分為幹蔭屍和濕蔭屍,像沙漠裏面風化的乾屍和古埃及的木乃伊就是幹蔭屍,聽說歐洲考古隊就曾經發現過木乃伊長了指甲和毛髮的。”朱醫生解釋道。

  “那麼濕蔭屍呢?”蘭兒饒有興趣的問道。

  “濕蔭屍就是外表變化不大,皮膚富有彈性,也會緩慢的生長毛髮和指甲,甚至牙齒。像蘇聯的列寧和越南的胡志明死了以後,都被人為的做成了濕蔭屍,放在水晶棺材裏保存,實際上他們身上的生物磁場影響到了後代人,從地理風水上來說是非常不吉利的。”朱醫生說道。

  “蘭兒,你不怕這些東西麼?”朱醫生看著蘭兒天真無邪的模樣,有些憂心的說。

  “挺好玩的,朱伯伯您再給我說點唄。”蘭兒催促道。

  “好吧,一般來說,濕蔭屍比較恐怖些,尤其是嘴巴不能張開,一旦張嘴就會出事的,迷信說法會吃掉子孫三代呢。”朱醫生接著道。

  “我不想聽了,有些怕人。”蘭兒端著菜簍出去了。

  朱醫生笑了笑,目送著蘭兒走出房門。

  這沈菜花會不會就是一具蔭屍呢?他想。

  黃昏,吃過晚飯,朱醫生收拾停當,準備出門。

  “朱伯伯,這麼晚了,您還要出門?”蘭兒問道。

  朱醫生笑了笑,說道:“我有件事兒去辦一下,你們到時間早點休息,不要等我。”

  “要蘭兒陪您去嗎?”蘭兒關切的詢問。

  “不必了,有笨笨陪我就可以了。”朱醫生說罷將笨笨從窩裏喊了出來,笨笨老大不情願的站在朱醫生面前。

  “算了,你不願去就呆在窩裏吧。”朱醫生說罷,自己一個人撐開他那把油紙傘冒著綿綿細雨而去。

  朱醫生沿著山道一邊走著邊想,一般蔭屍的墳頭上都會有些異常,有的長出些畸形的植物,有的會生有一些怪模怪樣的甲蟲,還有的甚至會有土縫開裂。上次匆忙之間沒有仔細的觀察,今晚要好好的看一看。

  如果沈菜花真的是一具濕蔭屍,而且張開口了,那麼那個吸血鬼嬰將會受到激發,沈天虎一家人就會有危險了。

  大約走了一個多時辰,朱醫生終於來到了荒墳崗。

  他照著手電筒,一步步地憑著記憶尋找著沈菜花的墳塚。

  小雨淅淅瀝瀝,雨滴落在油紙雨傘上簌簌直響,陰風徐徐,四下裏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手電筒光照下,前面是一座被掘開的墓穴,旁邊倒著塊墓碑,朱醫生看過去,上面刻著“沈菜花”三個字。

  奇怪,沈菜花的墓怎麼掘開了呢?

  朱醫生將手電筒光射進穴坑裏,裏面空空蕩蕩,屍首不見了!坑裏面斜立著一把鐵鋤,還有一條大號的舊麻袋。

  朱醫生呆呆的站立在墓前。

  “你是什麼人?深更半夜到這兒來幹什麼?”背後傳來了喝問聲。

  朱醫生回過頭去,幾道手電筒光照在自己的臉上,晃得睜不開眼睛,他下意識的伸手遮擋著光線。

  “我是南山村的朱醫生,你們又是誰?”朱醫生報上自己的名號,然後反問道。

  “朱醫生?我看你是盜墓賊吧,是不是忘記了帶走鐵鋤特意回來取的?”說話人的聲音尖細,很是陰柔。

  朱醫生眼睛適應了,看清不遠處立著三四個人,身穿黑色的軍用雨衣,手裏拿著半自動步槍。

  “你們是什麼人?”朱醫生又問道。

  “我們嘛,是鎮上的基幹民兵,伏擊了兩天,終於抓到了你這個盜墓賊。”那人嘿嘿說道。

  “你們弄錯了,我不是盜墓賊,我是朱醫生。”朱醫生分辯道。

  “你說你是醫生,那為什麼深更半夜冒雨跑到這荒墳崗裏來?而且還特意到沈菜花的墳前,不是取鋤頭還能幹什麼?”那人說的也不無道理。

  朱醫生心想,這事如何解釋得清楚呢?能講自己深夜冒雨前來是為了觀察蔭屍的麼?這種封建迷信的話說出去肯定要捱批鬥的。

  “哈,沒話說了吧,把這個盜墓賊押回鎮上去審訊。”那人命令道。

  幾個持槍民兵押解著朱醫生,拎著那根戰利品——鋤頭凱旋返回南山鎮。南山鎮革委會的後院有幾幢小院落,那是革委會領導們的私宅。淩晨時分,朱醫生被帶進了其中的一幢。

  “蹲在那兒,不許亂動!”朱醫生被人按蹲在院子角落裏。

  一會兒,屋裏走出來一個青年人,中等身材,看上去年紀不到30歲。

  “你是哪兒的人,叫什麼名字?你把屍體弄到什麼地方去了?老實回答問題,免得皮肉受苦。”那人說道,聲音也是尖聲尖氣的。

  “我是南山村的朱醫生,我沒有盜墓。”朱醫生回答道。

  “還不說老實話,找打。”旁邊的民兵踹了他一腳,朱醫生一屁股坐倒在地。

  “說,你把屍體弄到哪兒去了。”青年人接著喝問道。

  “我是朱醫生,你們可以向南山鎮孟祝祺主任打聽打聽,他知道我是什麼人。”朱醫生喊道。

  “你認識孟主任?”青年男子疑惑的說道。

  “當然認識,前幾日他還專程到我家去了的。”朱醫生說道。

  青年男子沉吟片刻,吩咐道:“你們看著他,我去給縣裏打個電話。”說罷,轉身走回屋裏。

  朱醫生依舊蹲在牆角,秋雨濕透了他的衣衫,瑟瑟發抖。

  十分鐘後,那個青年男子走出來,對民兵擺了擺手,說道:“把朱醫生請到屋子裏來。”

  朱醫生戰慄抖動著跟著來到了屋內,腳下淌了一攤水漬。

  “快快請坐,朱醫生,完全是誤會了,家父電話裏已經說了,您是德高望重的老醫生,您兒子是有名的神醫,剛才是多有得罪了。”青年男子陪著滿面笑容說道。

  “你父親是……”朱醫生問道。

  “家父孟祝祺。”青年男子不無自豪的說道。

  朱醫生“哦”了一聲,他對孟主任沒有什麼好感,對這個孟公子更是看不上眼,他不就是沈菜花的丈夫麼?那個沒有蛋蛋的人。

  “我可以回家了吧?”朱醫生淡淡地說道。

  “不急不急,家父說,他剛剛見到了您的兒子,現在他們正在一起聊天呢。”孟公子說道。

  “寒生!這麼晚了,他在縣裏做什麼?”朱醫生驚喜地說道。

  “過一會兒,他還要同我姑父他們一起吃飯呢,飯後姑父會派車送他回南山村的,到時候經過這兒,捎著您一起回家了。”孟公子解釋道。

  朱醫生站起來,冷冷說道:“不必了,我這就自己回去了。”說罷,他竟逕自走出房門。

  孟公子無奈,只得送出院子。

  朱醫生頭也不回的去了。
流氓 發表於 2008-4-24 11:16
第四十六章

  朱醫生撐著那把跟隨了他多年的油紙傘,沿著鄉間土路朝南山村走去。

  秋風瑟瑟,厚厚的雲層裂開了縫隙,一道皎潔的月光灑了下來,四下裏清涼一片。朱醫生抬頭望瞭望明月,自言自語道:“都過糊塗啦,今天應該是農曆十五了吧?”

  “十四,明日十五,唉……”耳邊傳來一聲極陰柔的歎息聲。

  月光下,道路中間有一瘦長之人負手而立,仰面瞧著月亮。

  “你是誰?為何深夜獨自在此歎息?”朱醫生問道。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說道:“迷途之人不知歸路,借問南山村如何去得?”

  朱醫生詫異道:“深夜去南山村,莫非是求醫?”

  “正是。”那人道。

  “什麼人生病了,我就是醫生。”朱醫生問道。

  “我的病一般人治不了,不必多問。”那人冷冷道。

  朱醫生感到此人有些奇怪,但他以前也遇到過許多慢性病人性情變異的情形,於是和顏悅色道:“不知你要去南山村找什麼人來醫治你的病呢?”

  “南山村,寒生。”那人道。

  “寒生!”朱醫生嚇了一跳,看來兒子名聲在外呢,他苦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那人說道,言語中裹挾著一股陰森森的味道。

  “那是我兒子。”朱醫生答道。

  “寒生是你兒子?”那人疑惑說道。

  “對啦,我是南山村朱醫生,寒生是我的兒子。”朱醫生解釋說。

  “唉呀,原來是小神醫的父親,失敬失敬,我是您兒子的病人,我叫劉今墨,寒生神醫約我十五來南山村治病。”劉今墨誠恐誠惶道。

  “哦,既然如此,跟我一同回去南山村吧。”朱醫生熱情相邀。

  於是,兩人沿山路奔南山村而來。

  剛剛行至村東草屋前,劉今墨突然止住腳步,掩身上前,低聲道:“且慢!有埋伏。”

  朱醫生聽了聽,除了風聲,雨聲,整個村子裏一片靜寂,連犬吠之聲都聽不見。

  就在此時,月光下,一條白光悄無聲息的撲了過來……劉今墨伸出食指,正欲催動真氣射出指甲,忽聞那道白光口中“嗚嗚”叫喚著,並搖起了尾巴。

  “笨笨。”朱醫生叫了一聲,隨即笑了起來。

  劉今墨此時看清原來是條無毛大狗,雪練似的一身白肉。

  “牠是寒生的狗,叫笨笨。”朱醫生道。

  回到草屋內,點起了油燈,蘭兒過來見過禮,愣愣的望著劉今墨,奇怪這人怎麼連頭髮、鬍子眉毛都不生呢。她看見二人衣衫濕透,便趕緊去灶間熱了些飯菜和一壺酒端了上來。

  劉今墨也是饑腸轆轆,遂不客氣地與朱醫生對飲起來,身子也熱乎了。

  “劉先生,你在什麼地方遇到寒生的?”朱醫生問道。

  “臥龍穀。”劉今墨道。

  “他這些天也不知都搞些什麼,連個面都不著家。”朱醫生皺皺眉頭,不滿的說道。

  劉今墨悶頭飲酒,未作言語。

  “劉先生得的是什麼病?”朱醫生問道。

  劉今墨想了想,道:“寒生說是陰毒侵入陽維陽蹻兩脈,引發每月一次的血崩,若不自宮,則血枯而亡,算是走火入魔的一種吧。”

   朱醫生聞言吃了一驚,自己都不明白劉今墨所說的症狀是什麼,這小小的寒生真是奇了,他可別是信口胡謅的吧,想我朱家乃青囊世家,行醫正道,最後可別出來 個江湖術士。不過,見其醫治蘭兒娘的“冰人”絕症和蘭兒的“泣血”怪病,儘管招數詭異,但是確實是有奇效,總之,這小子要走正道啊。

  村裏的已聞雞鳴,東方現出魚肚白,這時有汽車馬達聲由遠而近,不一會兒,院子裏傳來了腳步聲。

  “寒生!”蘭兒發出驚喜的喊聲。

  “老爹,我回來了。”寒生風塵僕僕的走進屋來,身後有兩名身背半自動步槍的漢子,其中一名漢子身上背著一個熟睡的年長者,那人也是光頭光臉,沒有毛髮鬍鬚,同劉今墨一般,這人正是吳楚山人。

  漢子將山人放到了床鋪上,然後告辭離去,汽車聲漸漸遠去了。

  “你來啦,”寒生同劉今墨打了招呼,轉身對父親說道,“老爹,他就是吳楚山人,蘭兒的生父。”

  門開了,蘭兒攙扶著她娘蹣跚著走了進來。

  屋子裏的人都沒有再說話,大家默默無語。

  蘭兒娘紮著兩根斑白的小辮子,顫抖著來到了床前,仔細地端詳著吳楚山人……

  許久,許久,她伸出乾枯的手掌,輕輕地摸了摸山人的額頭、鼻子和嘴巴,自己的臉頰驀地飛起了兩朵紅暈。

  “是他……是他……我的魏大哥。”淚水如泉湧般滾滾而下。

  “他就是我的爹爹?怎麼不生頭髮和鬍鬚呢?”蘭兒呆呆的盯著吳楚山人看,回頭又望了下劉今墨。

  寒生趕緊解釋說:“他們原來都是長有頭髮和鬍鬚的,後來都被那些蝙蝠們給拔了。”

  劉今墨聞言也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尷尬的對蘭兒笑了笑。

  蘭兒問道:“我爹怎麼一直沉睡不醒呢?”

  寒生道:“我給他服了藥,再過一陣就該蘇醒了。”

  蘭兒娘緊緊的拉住山人的手,再也不願分開。

  寒生見狀,對劉今墨說道:“麻煩你把山人抱過西屋去吧。”

  劉今墨應道,隨即輕輕抱起了山人,跟隨著蘭兒娘倆送去了西屋,輕輕地放在床上,然後悄悄退出。

  “老爹,這些天……”寒生說道。

  “不急,孩子,這位劉先生是請你治病的?”朱醫生謹慎的打斷寒生的話,問道。

  寒生點點頭,對劉今墨說道:“今天晚上子時開始醫治,另外首長提出了兩條,若能滿足,便不再追究你的事兒了。”

  “哪兩條?”劉今墨平靜的問道。

  寒生說:“第一條,要你此生永不踏進京城一步。”

  劉今墨點點頭道:“這容易,不去就是了。”

  “這第二條麼,”寒生望瞭望父親,說道,“就是要我們全家人到京城裏工作和居住,老爹。”

  劉今墨聞言急道:“不可,江湖險惡,這京城裏又是藏龍臥虎、魚目混雜之地,一旦踏足進去,就會身不由己,危機四伏啊。想你寒生生性淳樸,毫無戒心,哪里懂得官場裏的勾心鬥角和爾虞我詐,千萬不要陷進去。”

  朱醫生贊許的目光瞥了下劉今墨。

  寒生眼睛望著父親。

  朱醫生頓了頓,說道:“寒生啊,劉先生講的也不無道理,自古以來,京城裏都是達官貴人較力的地方,如果不心狠手辣的話,是很難在那裏頭生存的。孩子,你絕非是貪圖富貴之人,一日三餐有個溫飽就可以了,何苦涉足那種地方呢。”

  “老爹,我只是想,若是不同意的話,政府還會繼續追殺劉今墨,恐怕他病還未治癒,就已經死了,他是逃不出政府的天羅地網的。我如果同意,實際上就是救了他一命,老爹常說,醫者醫人,目的在於救人,不是麼?”寒生誠懇地說著。

  劉今墨在一邊聽這一席話,心中早已是感激涕零,熱淚盈眶,自己以前只是官場之中的一件工具,始終生活在一種沒有任何人情溫暖,沒有任何正義道德的麻木狀態下,如同一具行屍走肉。

  如今,他被深深地打動了……

  寒生,一個孩子,竟然有如此的胸懷,他不會絲毫武功,手無縛雞之力,可是卻甘願為救一個曾經敵對的人,一個曾經差點一掌殺死他的人而身犯險地,淚水終於止不住,從劉今墨的臉上流淌下來。

  此刻,劉今墨的心中對寒生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過的情感,一種強烈的母愛……

  朱醫生想了想,說道:“此事可以不妨從長計議,沒有這麼急吧。”

  寒生回答道:“也就這一兩天就要回復。”

  朱醫生道:“劉先生,你是否可以對我講一講你的來歷,以及為什麼會遭政府的追殺?這樣我們就好想法子了,當然,不方便的話,你也可以不說。”

   劉今墨看了看寒生,此刻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呢,於是他便從自幼和癩頭僧躲在雁蕩山學藝開始,十年後下山返回青田老家,父母和哥哥慘遭逼殺,自己浪跡閩粵 沿海一帶,後來遇到首長的兒子,追隨至今。青田600年之約如何起源,自己如何奉命活葬老爺子入太極暈,以求速發及臥龍穀中遇到寒生,治癒了首長,首長下 令追殺云云。

  “哦,原來劉先生乃是劉伯溫之後,失敬。如此說來,你的病是練獨門武功所致,這可能因你師父是宮中太監,武功偏陰柔一路有關,若是一直練下去,人的整個性情都會改變,說話的聲音、動作甚至思維都在朝女性化的方面發展。寒生,此種怪症有的治麼?”朱醫生說道。

  “可以治。”寒生答道。

  “你準備用什麼藥來醫治?”朱醫生好奇道。

  “佛袈裟,至於藥引子麼,有點那個……”寒生吞吞吐吐有點說不出口。

  朱醫生笑了笑,心想不說也罷,這渾小子上次用過月經帶,這次說不定又搞出些什麼埋汰的新花樣呢。

  “是‘人中黃’。”劉今墨大聲說道。

  朱醫生皺了皺眉,說道:“‘人中黃’需冬制春用,咱們家沒有現成的呀。”

  寒生憋不住笑出聲來:“要新鮮的。”

  劉今墨也陪著樂了。

  “孩子,劉先生乃劉基的後人,那劉伯溫是我們朱家列祖向來敬重之人,如今他的後人有難,我們要幫他。方才我聽了明白了,所謂政府追殺其實不過是私人恩怨而已,跟反革命分子更搭不上界,你若有辦法,抓緊先治好他的病,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朱醫生正色道。

  “孩兒知道啦。”寒生應允道。

  “多謝你們一家人相救。”劉今墨衷心說道。

  就在這時,門被突然推開了,蘭兒興奮得沖進來說道:“我父親醒啦。”

  大家趕過去,站在門口都愣住了。

  吳楚山人眼噙著淚花,雙手緊握著一把梳子,正在為蘭兒娘編那兩根曾經記憶中的辮子……
流氓 發表於 2008-4-24 11:16
第四十七章

  清晨,吳道明打了個哈欠,正欲起身,聽到院子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朱彪匆匆地走了進來。

  “吳老,寒生回來了,還有吳楚山人。”朱彪悄聲說道,他被吳道明指派監視朱醫生家已經幾天了。

  “好啊,我也要去湊湊熱鬧了。”吳道明說道。

  吳道明洗漱後,先去了趟村北頭李老二家,見剛剛殺完豬,正欲送鎮集上去賣,吳道明也不講價,掏錢就買下了整個一頭豬,然後吩咐李老二送到朱醫生家。

  李老二自是歡喜異常,忙用竹扁擔挑起整頭豬,沉甸甸約有二三百斤,跟在了吳道明的身後,晃晃悠悠來到了朱家。

  “哈哈,聽說寒生回家了,朱醫生,吳某今天送給寒生一口大肥豬,略表臥龍穀中援手相救之心意。”吳道明拱手施禮。

  朱醫生愣了一下,心想寒生這些天裏做的事情還真不少呢,猶豫了一下,李老二已經放下豬肉回去了。

  吳道明一眼瞥見屋子裏的劉今墨,吃了一驚,說道:“劉今墨,你怎麼會在這裏?上面可是在通緝你呢。”

  劉今墨淡淡一笑道:“嶺南吳道明,上次出手重了,還望見諒。”

  吳道明臉上微微一紅,一眼瞥見寒生進來,忙把話鋒一轉,招呼道:“寒生,吳某特來看你來啦。”

  寒生見到吳道明,態度較以前好多了,說道:“上次多虧你提醒,不然那個老頭怕是醫不活了。”

  吳道明微笑著問道:“怎麼樣,寒生,我來看看咱們還有沒有師徒緣分了,還是跟我回香港去吧,包你三年成名,富甲天下。”

  寒生笑了笑,沒有答話。

  就在這時,一個人滿頭大汗的沖進門來,面色漲得通紅,“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朱醫生一看,原來是沈天虎,忙將其攙扶起來,問道:“天虎,出什麼事了?”

  沈天虎環顧四周,氣喘吁吁的說道:“不好啦,朱醫生,我家出事了。”

  朱醫生急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你說清楚點。”

  “我兒子……才華他……”沈天虎語無倫次的喃喃道。

  “快說呀。”朱醫生急了。

  “早上起來發現他在……雞窩裏,所有的雞,公雞、母雞,還有小雞,都死了,牠們的血都被才華吸幹了……”沈天虎瞪著驚恐的眼睛說道。

  吳道明心中暗暗點頭,這鬼嬰終於現形了,鬼嬰的出現幾率是非常之低的,甚至比香港六合彩頭獎還要低上千萬倍,因為要求一系列的條件具備,而且恰巧時間吻合。

   沈菜花婚後,發現丈夫無蛋,形如太監,做為一個閨中少婦又豈能心甘一世。朱彪身強體健,又是單身未婚,兩人機緣巧合,或許是天意,相遇一如乾柴烈火般, 乃人性也。夫家是南山鎮的主人,算是地頭蛇了,他倆只能偷偷摸摸的,決不敢暴露。但還是被發現了,因為沈菜花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這在一九七五年的江西農 村裏,可是丟臉面的大事了。

  這沈菜花也真算是個剛烈女子,任憑夫家嚴刑拷打,硬是不肯說出姦夫是誰,最後孩子八九個月大了,實在拖不 下去了,竟然勒斃了沈菜花,一屍兩命。可憐的是沈菜花,一直到最後也沒有盼到朱彪的出現,這個面相俗極的賤人竟是個縮頭烏龜負心漢。當絞索套到沈菜花的脖 子上的時候,她方才明白她所摯愛並為其犧牲原來是多麼的不值,一股死不瞑目的怨氣緊緊包裹和保護住了胎兒,使那胎兒不至於在沈菜花正常分娩之日前夭折,盡 管母體已經被深埋在了土中,這也虧得葬入了人煙罕至的荒墳崗“白虎銜屍”十煞陰地之故。右山包白虎本來就大凶,而且已經張口,堪輿學上有“白虎莫開口,開 口必銜屍”之說,此凶煞之地阻擋了其他邪氣侵入和毀壞沈菜花的屍體和胎兒。

  恰巧農婦沈天虎的婆娘懷孕八九個月時途經此地,並坐在了沈菜花的墳墓旁邊休息,所有的條件全部都吻合了,沈菜花的至陰胎氣甚至不避陽氣盛極的正午,從土壤裂隙中冒出,自沈天虎婆娘的褲管裏鑽進了下體來到腹中,鬼胎終於過胎了。

  沈天虎婆娘懷的是女胎,沈菜花的則是男胎,於是那鬼胎開始侵入和吞噬原先胎兒的神經系統和生殖系統,進行性別轉換,到目前為止尚未全部完成。

  這個鬼嬰嗜血成性,竟然一夜之間吸幹那麼多隻雞,將來之前途必不可限量,真是一隻百年難得的吸血嬰啊。

  自己一定要相助鬼嬰一臂之力,萬萬不能讓朱醫生這些俗人們毀了這百年難遇的鬼嬰,吳道明想。吳道明心意已決,開口對大家說道:“吳某還有些私事需要處理,就不叨擾了,告辭。”他拱了拱手出門而去。

  朱醫生拎出來藥箱,背在了身上,對沈天虎說道:“走吧,我同你去看看。”

  沈天虎爬起身來,驚恐之色漸漸散去。

  劉今墨站了出來,毛遂自薦道:“朱醫生,我隨您同去,有什麼事兒也好有個照應。”

  朱醫生推辭不掉,只得應允。

  “寒生,在家裏好好照顧蘭兒一家人。”父親臨出門時叮囑寒生道。

  朱醫生和劉今墨跟同沈天虎一路匆匆走了。

   寒生心中有些犯嘀咕,那晚,接生時他也是在場的,並且注意到那滿臉是血的嬰兒曾經對著他詭異的一笑,自己當時並沒有太過留意,這件事也就慢慢淡忘了。現 在回想起來,那孩子咧開小嘴時,他仿佛看見了口中長著白森森的兩排小牙,是啊,剛剛出生的嬰兒怎麼會笑呢,怎麼會長有牙齒呢,而且吸了這麼多雞的血,真是 古怪,莫非真的是如父親所說的鬼嬰?

  唉,無稽之談,寒生笑了笑,走過西屋去探望山人一家了。

  沈天虎精神上仿佛有些崩潰,走起路來跌跌撞撞,劉今墨抓住了他的一條臂膀,這樣才順當了一點。

  不到一個時辰,他們途經路過那處荒墳崗。

  咦,朱醫生視線之中,沈菜花那被掘開的墓穴周圍爬滿了密密麻麻的土狗,足有數千隻之多。

  大家停下了腳步,驚訝的望著那些忙忙碌碌的土狗,它們在幹什麼呢?

  土狗,學名“螻蛄”,也叫蝲蝲蛄,生著複眼,善於倒退著行走,可入藥。朱醫生走到穴坑邊上朝坑內望去,發現它們正在搬運土粒,好像在掩埋什麼物體。

  “那是什麼?”朱醫生手指著坑內露出一角的東西說道。

  沈天虎縱身躍下坑底,伸手用力拉出那物體,原來是一條舊麻袋。朱醫生注目細看,發現麻袋上有些乾涸了的血跡和白色的汙跡。

  就在這時,土狗開始蜂擁而上的朝沈天虎的身上爬去,褐麻麻的速度極快,同時以三角形的開掘式前足撕扯嗜咬沈天虎的皮肉,沈天虎大聲嚎叫起來,眼瞅著渾身上下已經看不見他的本來面目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劉今墨悄無聲息的淩空而起,半空中探出手一抓,將其憑空拎了起來,飄出兩丈開外,投到草地上,然後劈手奪過麻袋,順手甩入墓坑內。

  土狗們紛紛從沈天虎的身上爬下來,一古腦兒的撲向麻袋,重新掩埋起來。

  再看沈天虎,早已衣無整縷,被瘋狂的土狗們的鋸齒前足切割得渾身冒血,體無完膚了。

  朱醫生趕緊上前,打開藥箱,開始為沈天虎清理傷口,消毒和包紮。

  這些土狗好像個頭比普通的要大近一倍,而且眼睛都是血紅的,鋸齒足也鋒利許多,它們為什麼會死命的攻擊沈天虎呢?

  “那條麻袋上的血跡和白色污漬或許是墓主人的,感覺到陰氣很重,不知是什麼人的?”劉今墨說道。

  朱醫生歎息道:“那是沈菜花的墓。”

  “這麼說,那條麻袋與這個叫沈菜花的人有關,這麼多的天螻會被其陰氣吸引,此人確實不簡單呢。”劉今墨說道。

  是啊,說不定是蔭屍呢,朱醫生忐忑不安的想。

  朱醫生處理完沈天虎的傷,站起身來道:“我們走吧,出了那竹林就到了。”

  劉今墨攙扶著沈天虎,三人穿過那片毛竹林,來到了沈天虎家的草房前。

  院門外站著沈家婆娘,表情呆滯,眼光癡癡的望著院子的一角。

  院子的角落裏是雞窩,由竹子搭蓋而成,頂上鋪著茅草。窩裏橫七豎八的躺著一些死雞,脖頸上都被咬開了一個傷口,雞毛上面斑斑血跡。

  沈才華渾身赤裸著坐在雞窩裏,白嫩的皮膚上已經被鮮血染紅,他聽見了腳步聲,緩緩地轉過頭來,黑黑的瞳孔,幾乎見不到眼白,紅瑕瑕的小嘴,沖著朱醫生他們詭異的一笑,露出了兩排血紅的牙齒……

  朱醫生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寒氣,這已是鬼胎無疑了。

  “朱醫生,怎麼辦啊?”沈天虎忍痛央求道。

  朱醫生沉吟道:“待我想想用什麼藥來鎮靜他,我們先把他弄出來。”

  “我先試試抱他出來。”沈天虎慢慢踱過去,輕輕將手伸進了雞窩裏……

  “嘶……”沈才華猛地一晃腦袋,張開嘴巴,照著伸過來的手指就是一口,同時還發出恐嚇的嘶嘶聲。

  沈天虎趕緊收回手,差一點就被咬中。

  劉今墨對朱醫生說道:“要我把他點倒麼?”

  朱醫生點點頭,提醒道:“孩子太小,出手要輕。”

  劉今墨點點頭,貼近雞籠,出指照著嬰兒腰間的昏睡穴輕輕一點,無聲無息如閃電一般迅速。

  沈才華張開小口探頭欲咬,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渾身一麻,便昏睡過去了。
流氓 發表於 2008-4-24 11:16
第四十八章

        劉今墨輕輕的將沈才華從雞籠裏抱了出來,大家一同來到了屋裏。

  朱醫生吩咐沈家婆娘馬上搞些熱水來,那婆娘一溜煙兒的去了。

  朱醫生問道:“劉先生,他能夠睡多久?”

  劉今墨道:“我以最輕的手法浮點,一個時辰後自會醒來,若您需要,要他即刻醒來也行。”

  朱醫生擺擺手道:“讓他睡吧,我要考慮一下如何治療。”

  熱水端來了,朱醫生試了試水溫,然後開始清洗嬰兒身上的血污。

  沈才華閉著雙目沉睡著,朱醫生一點點地洗去血污,其實這孩子長得還是蠻不錯的。洗到下身,望著小傢伙圓鼓鼓的肚子,他喝了多少雞血啊。

  沈才華的小雞雞比數日前長大了不少,睾丸也長出來了,皺皺巴巴的,像枚小核桃。

  沈天虎戰戰兢兢的在一旁問道:“這孩子以後會不會吸人血?”

   朱醫生沉吟半晌,鄭重地說道:“天虎,有些事情我不能瞞你,因為那樣做會有危險的。我想,此事是因你家婆娘懷孕後去過荒墳崗而起的,那座沈菜花的新墳坐 落于‘白虎銜屍’之地,此乃犯了風水上的大忌。另外,這沈菜花生前定是受到了極大的委屈,如是自殺身亡,也是怨氣未解,乃至陰氣護住胎兒,導致死後一段時 間之內胎氣不散。

  你婆娘有偏偏懷有八九個月的女嬰,身體氣血兩虛,表裏極易感受風寒陰氣,經過沈菜花的墓穴時,受到了沈菜花極陰胎氣的侵入,導致過胎,所以出生之時久產不下,後來我使用了驅陰邪之藥,原以為可以去除了,沒想到竟沒有奏效,才有今日之局面,唉……”

  朱醫生不曉得,當初他下的藥只是中醫概念上的驅邪之藥,若對付像沈菜花這樣怨氣極重的過胎是沒有用處的,所以當時久產不下了。

   後來,寒生偷偷把藥給換掉了,代之以《青囊經》上驅鬼胎的方子,土狗為藥,半天河水為引,本可以一舉驅除沈菜花的過胎,只可惜半天河不純,水中含有蚊子 的幼蟲——孑孓,破了藥引子的作用。最後孩子倒是產下了,可是那鬼胎卻沒有除掉,反而更加厲害了,這是寒生所始料不及的。

  “那可如何是好?”沈天虎和他的婆娘面面相覷,心都涼了。

  “辦法總是有的。”門外有人哈哈笑道。屋內眾人急視之,只見吳道明笑容可掬的走進門來,身後跟著朱彪。

  “你們怎麼來了?”朱醫生奇怪的問道。

  吳道明微笑道:“朱彪,孩子的乾爹聽說後不放心,就趕過來探視嘍。”

  朱彪焦急之色溢於言表,忙問道:“孩子怎麼樣了?”

  朱醫生說道:“我們正在想著辦法。”

  吳道明說道:“此嬰懷孕後期受陰氣所侵襲,現已成形,非一般藥物可以驅除。”

  朱醫生見其說的有道理,便詢問道:“吳先生可有解決的辦法?”

  吳道明哈哈一笑,說道:“吳某在嶺南數十年,並非浪得虛名,自然是有法子啦。”

  沈天虎急道:“既然吳先生有辦法,就快請說出來呀。”

  吳道明不疾不緩道:“宋元以來,古徽州一帶的官宦世家流行修建寺庵道觀,並委託僧人道士代為祭祀祖先的風氣,實際上這些寺庵道觀實質上就是變相的宗族家廟。

  其中,婺源有名的黃孟兩族在明代洪武年間就曾建了兩觀六寺,祭祀祖先,世承香火,奉祀不絕。目前這些寺觀早些年就已經作為封建四舊被清除了,但是卻還保留了一座小庵,名叫‘無名庵’。該庵之所以能夠保留下來,是因為無名庵的庵主,一個沒有名字的老尼。

  此老尼深居簡出,從不在人面前露出真實面孔,以致於婺源一帶知道她的人寥寥可數,而且認識她的人也從不向外說起。正所謂真人不露相,老尼有一項特殊的能力,就是驅鬼,無論是心魔也好,鬼上身也罷,曾有省城甚至京城慕名偷偷前來找她驅鬼治病的。”

  朱醫生搖了搖頭,疑惑道:“我卻從未聽說過,吳先生遠自嶺南而來,怎麼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香港有人專程來婺源找過她。”吳道明說道。

  沈天虎問朱醫生:“朱醫生,吳先生說得是真的麼?真的無藥可治?”

  朱醫生面色慚愧,說道:“我到目前還沒有想到十分對症的方子。”

  “吳老,麻煩您帶我馬上就去找那個老尼吧。”沈天虎抓住吳道明的衣袖懇求道。

  “不麻煩,我們立刻就動身麼?”吳道明說道。

  “馬上。”沈天虎即刻道,眼睛瞥了下朱醫生。

  “天虎,我理解你的心情,那就去試試吧。”朱醫生同情的說道。

  “穴道一個時辰後自解。”劉今墨冷冷的對沈天虎道。

  吳道明拱手告辭,沈天虎抱著昏睡著的沈才華,匆匆跟在了身後,朱彪也打了個招呼尾隨而去。

  “唉,我們也走吧。”朱醫生長歎一聲,收拾好藥箱,招呼劉今墨離開沈家。

  回南山村的路上,朱醫生一直默默不語。

  吳道明一路帶著他們朝西南而行,中午時分在婺源縣城附近吃了點飯,然後奔文公山而來。沈天虎身上有傷,所以一路之上都由孩子的乾爹朱彪來抱著。

  期間,時辰已到,沈才華的穴道自解,他睜開眼睛看到了朱彪,對他詭異的一笑,閉上了眼睛,又假裝睡去了。

  文公山,又名“九老芙蓉山”,因山腰葬有朱熹祖墓,故名文公山。此地遍生闊葉樹,林木蔥翠,東距婺源縣城60裏。南宋紹興二十年(1150)春,朱熹首次回故鄉掃墓時,親手栽植24顆杉樹,寓意“二十四孝”,歷經八百多年風雨,仍然屹立在那兒,已是古木參天。

  山下有一個溪水環抱的小山村,村後一片老樟樹林,都有幾人粗抱,虯枝如傘,古韻猶存。無名庵就坐落于這林間,是三進的院落,青磚布瓦,飛簷馬頭牆,青石台明,也是徽派建築。

  吳道明走上前去叩門,不一會兒,有一老年女尼開了門,問明來意,側身讓進門內。

  院子裏青磚鋪地,十分整潔,花壇裏還種了些不知名的草藥。他們一行人被讓進了客廳堂屋,老尼泡上一壺花茶,空氣中彌散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老尼道:“庵主在後院庵堂打坐,請一位施主隨老尼前往見庵主。”

  吳道明吩咐朱彪和沈天虎等候,起身隨老尼穿過堂屋向裏而去。

  庵堂內光線暗淡,有檀香之氣繚繞,一白髮老尼跌坐蒲團之上,兩眼微閉,正在冥想。

  “施主何事登門?”白髮老尼眼皮未抬,吐字清晰。

  吳道明微微一笑,道:“嶺南吳道明來見故人。”

  白髮老尼一驚,睜開眼睛望著吳道明,許久,方開口道:“是啊,自上次庵中一別,已經快十年了吧。”

  “十年了,無名師太。”吳道明回答道。

  “十年前與你同來的那位董公子後來沒有再犯過病吧?”無名師太問道。

  吳道明說:“十年來再也未犯,他現在已是有名的船東老闆了。”

  “如此甚好,此次吳先生何事前來?”師太說道,同時示意那老年尼姑退下。

  吳道明清了清喉嚨,鄭重其事的說道:“吳某敢問師太,你在這庵中有多少年了?”

  “五十年而已。”無名師太答道。

  “這五十年間,可曾見到過真正的吸血鬼嬰?”吳道明問道。

  師太猶豫了下,答道:“數十年間,老尼所破解的都是一些髒東西而已,真正的吸血鬼嬰並未見到過。”

  吳道明嘿嘿笑道:“他就在外面。”

  無名師太吃了一驚,疑道“是真的鬼嬰?”

  “昨天夜裏,他還吸光了十來隻雞的血,而且你想想,他才沒有滿月呢,這可是百年難得一遇啊。”吳道明興奮的說道。

  師太平靜的說道:“吳先生,你是什麼意思?”

  吳道明嘿嘿笑道:“我想師太明白我的意思。”

  無名師太銳利的目光望著吳道明,沒有作聲。

  “師太,人生一世,得此奇遇,怎可暴殄天物?我的意思是,師太與吳某二人共同培育此鬼嬰,如發現有外在干擾,你我合力除去,使其健康愉快的成長,如何?當然,我們會刻意防止鬼嬰傷害人類的。”吳道明說道。

  師太沉吟片刻,道:“老尼要見了他面再說。”

  吳道明說道:“好,那就請師太法眼過目。”他心中清楚,世上無人可以抗拒這千載難逢誘惑的,何況老尼既然身為比丘尼,何故而不落發?必是觀念不俗同于世間僧人。

  無名師太站起身來,與吳道明出了庵堂,來到了會客的堂屋,沈天虎和朱彪一看趕緊起身見禮。

  師太一雙隼目緊緊地盯在了朱彪懷裏的嬰兒臉上。

  沈才華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目不轉睛的望著白髮老尼,黑黑的瞳孔在調焦放大,把眼白擠到了眼角邊,咧開了小嘴詭異的一笑,露出兩排白森森的小牙……

  “太惹人喜愛了。”師太笑眯眯的伸出手指刮了刮嬰兒粉紅色的小臉蛋,口中不住地讚歎道。

  冷不防,沈才華突然一口咬下,眾人大驚失色。

  師太不慌不忙將兩根手指一撐,沈才華的兩排牙齒被頂住了,咬不下來,眾人松了一口氣。

  師太朝嬰兒口中瞥了一眼,滿意地點點頭,抽回了手指。

  沈才華以怨毒的眼神望著白髮老尼。

  “吳先生,請隨我來。”師太轉身而行,吳道明緊跟在後面返回到了庵房內。

  “好吧,要老尼做什麼?”師太平靜的語調道。

  “請師太出手除去干擾。”吳道明說道。

  “那人是誰?”師太問道。

  “青田劉今墨。”吳道明淡淡道。
流氓 發表於 2008-4-24 11:17
第四十九章

  朱醫生悶悶不樂的同劉今墨返回了南山村。

  老遠就聞到了草屋中飄出來濃郁的煮肉的香氣,院子裏,笨笨叼著一根大大的骨頭,見到了朱醫生回來,眼皮都不抬了。

  屋子內,寒生和蘭兒在高高興興地切割著豬肉,西屋的門關著,吳楚山人同荷香似乎有著傾訴不盡的衷腸。

  朱醫生悶頭進了東屋。

  寒生拉住劉今墨,問道:“我父親怎麼了?治療不順利麼?”

  劉今墨悄聲說道:“那嬰兒好像中了邪,坐在雞窩裏喝了好多的雞血,朱醫生一時之間想不出很好的解決辦法,那個吳道明就帶沈家孩子去婺源,找一個無名老尼驅魔去了,因此,朱醫生可能心裏有些放不下。”

  哦,原來如此,寒生聞言遂放下心來,這又有何難?《屍衣經》中辟邪的法子多的是呢。

  “那孩子好可愛呢。”蘭兒在一旁說道。

  “寒生,你來一下。”西屋裏傳來了吳楚山人的召喚聲。

  寒生擦了擦手,推門進了西屋。

  山人叔叔和蘭兒娘滿面笑容的看著他。

  “寒生,你喜歡蘭兒麼?”山人問道。

  寒生臉一紅,輕輕地點了點頭。

  “你願意娶她麼?”山人又問。

  寒生心裏咚咚直跳,臉顯得更紅了,但是他還是大聲的說道:“我願意娶蘭兒。”

  吳楚山人微笑道:“孩子,難為你了,如果沒有你,我們一家人如何能團聚?我們一家人都是你救的,實在無法表達感激之情,但願我們能夠永遠生活在一起。只是不知你父親的意見如何?我們一家乃是落難之人,難以啟齒,不如你去問問吧。”

  寒生紅著臉說道:“山人叔叔,當初若不是你在山崖下救了我的命,我哪能活到現在?我應感激你才對。我這就去問父親。”

  寒生來到了東屋,見父親正在與劉今墨說話。

  “老爹,我想娶蘭兒。”他紅著臉說道。

  父親一愣,馬上明白過來,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道:“孩子啊,蘭兒是個好姑娘,你同她可謂是患難之交,我肯定,她將來對你一定會好的。”

  “那你同意啦?”寒生心花怒放。

  父親微微一笑,說道:“當然同意。但是你現在只有二十歲,年齡還小,可以先把婚事定了,以後再成親。況且,是否去京城一事還未商定,前面還有很多難以預料的事情呢。”

  “老爹願意我們一同去京城嗎?”寒生問道。

  “怕是一腳踏入了龍潭虎穴啊。”父親憂心忡忡說晚餐十分的豐盛,燉的豬肉直接用大盆端上來了,寒生專門去李老二家打來了燒酒,每人面前的杯子都斟滿了。

  朱醫生高興的舉杯說道:“今天咱們家是雙喜臨門,八月十五中秋節,民間是個團圓的日子,蘭兒全家失散了近二十年,今天終於團聚了,還有就是寒生同蘭兒今天訂婚,這也就算是訂婚喜酒了。”

  朱醫生與吳楚山人頻頻碰杯,寒生同蘭兒心中俱是喜滋滋的。劉今墨因為今晚要治病,聽從寒生的要求滴酒未沾。

  一直熱鬧到亥時末,大家才回屋休息。

  子時,寒生開始動手為劉今墨治病,他倆來到院子外面的野地裏。此刻,月色如水,霧氣靄靄,劉今墨心中微微有些緊張。

  “你是童子嗎?”寒生問。

  劉今墨回想起在京城裏的那些日子,難過的搖了搖頭。

  “那好吧,用我的。”寒生說道。

  寒生來到一棵樹下,在地上鋪了幾張舊報紙,然後解下褲帶蹲在了報紙上。不一會兒,隨著兩聲屁響,“人中黃”屙了出來,寒生低頭看看,發覺不夠,於是再一用力,於是腹中的全部傾巢而出。

  劉今墨幾乎要嘔,俗話說,吃得越香,屙得越臭,真是一點不假。

  擦完了屁股,系好腰帶,寒生開始配藥了。

  家裏以前的“佛袈裟”都已經焙成粉末了,直接可以配伍入藥了。《青囊經》上要求的是用整個的胞衣,恰好上次沈才華的胞衣剛剛陰乾,還未及焙粉,剛剛適用。

  寒生將胞衣鋪在地上,然後拿一小木棍將熱乎乎的“人中黃”攫到了胞衣上……

  “脫下你的褲子。”寒生吩咐道。

  劉今墨順從的脫下長褲和褲衩,露出了下體,月光下,他的陰部長滿了尺多長濃密的灰白色陰毛。

  “你看,這長毛就是陰氣侵入陽蹻脈的結果,若不及時醫治,它還會長得更長呢。”寒生解釋道。

  劉今墨連連點頭,佩服得五體投地。

  “接下來,你自己將塗滿了人中黃的佛袈裟包裹在你的睾丸,也就是蛋蛋上。”寒生吩咐道。

  “這……”劉今墨一聽幾乎暈過去。

  寒生正色道:“越是人體埋汰污穢之物,其療效越高。”

  劉今墨回想起了寒生治療“冰人”絕症的詭異手法,一咬牙,一手托起胞衣,一手分開陰毛,“啪”的一下將尚有餘溫的人中黃全部糊到了下陰處……

  寒生迅速用繃帶將劉今墨的陰部纏上連同臀部一起包好,然後滿意的說道:“滿十二個時辰,就可以拆線了。”

  劉今墨苦笑不得,但願這童子人中黃能夠將每月一次的血崩徹底治癒。

  寒生忽略了,那是鬼胎的“佛袈裟”。

  回到草房東屋,劉今墨堅持要在柴房裏睡,寒生執拗不過,也只能由他去了。

  劉今墨仰面躺在柴垛上,一時間無法入睡。

  寒生的療法的確是有些噁心,但若是能治癒自己多年的頑疾,即使再噁心點又何懼之。儘管話是這樣說,但是一想到人中黃就還是要吐。

  胯部在微微發熱,睾丸處感覺到一股溫暖純和之氣緩慢的上升,逐漸的一絲絲的鑽入了氣海之中,他知道,這是人中黃和佛袈裟的藥力在發揮作用了。

   劉今墨在十分愜意的感覺中進入了夢鄉。夢中,他懷抱著嬰兒,那嬰兒非常可愛,粉嘟嘟的小臉蛋,又白又光滑的小屁股。他將嬰兒扳轉身來,原來是個男孩兒, 長著一個小雞雞。嬰兒張開了小嘴兒,他將自己的結實的胸部湊了過去,嬰兒一口咬住他前胸乳頭部位,感覺胸部一熱,仔細一看,嬰兒的嘴是鮮紅的,露出兩排尖 利的牙齒,原來他在吸食自己的血……

  夢中,劉今墨以強烈而溫柔的母愛對待那嬰兒,實際上,他並不知道,鬼胎的佛袈裟中的某種物質正在侵入他的體內。

  寒生依照了《青囊經》上的方子,融會貫通了《屍衣經》的辟邪原理,童子人中黃借助佛袈裟為藥引,正在驅除劉今墨多年來存于陽維和陽蹻脈中的陰毒,但是由於藥引子佛袈裟用的是鬼嬰沈才華的胞衣,驅除陰毒的同時,也帶入了沈才華的怨毒胎氣。

  劉今墨,一代武學奇才,由於陰錯陽差而對一個吸血鬼嬰滋生了一種慈母般的愛憐,如同鬼嬰是他懷胎十月而分娩的一樣。

  他醒了,夢中驚醒了,他那強烈的母愛嗅到了沈才華的氣味兒……他看到了一個黑色的人影一閃,那人身上帶有著嬰兒的氣息。

  他身子躍起,如鬼魅般悄無聲息的飄出草屋。

  村東頭,土路之上,地上放著一個籃子,劉今墨心中一熱,頓時淚水盈眶。

  皎潔的月光下,那籃子裏坐著一個嬰兒,正是沈才華。嬰兒看見劉今墨,眼睛突然睜大,黑色的瞳孔也隨著放大,然後伸出兩隻胖胖的小手,口中竟然發出來類似“媽媽”的聲音。

  劉今墨撲上前去,準備去抱那籃子裏的嬰兒。

  “且慢,青田劉今墨麼?”忽聽有人說道,其聲綿軟,陰柔至極。

  月光下,土路上,赫然站立著一位白髮老尼。
流氓 發表於 2008-4-24 11:17
第五十章

  一株大樹背後的陰影裏,站著身著黑衣的吳道明,默默地看著,腳下躺著已經被點了昏睡穴的朱彪和沈天虎。

  “你是何人?”劉今墨止住了腳步,疑惑的問道。

  “無名庵無名老尼。”那白髮老尼道。

  劉今墨鼻子冷冷“哼”了聲,說道:“老尼既已剃度,何以留發?”

  老尼陰聲笑道:“之所以謂‘無名老尼’。”

  “師太引劉某來此,所謂何事?”劉今墨說著,愛憐的目光瞅了下嬰兒,這自然逃不過無名師太鷹隼般銳利的眼睛。

  “哦,青田劉今墨竟然也會喜歡小孩子的麼?”師太冷冷道。

  劉今墨心中一暖,愛意融融,口中竟然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哪有不愛自己孩子的?”

  白髮老尼疑惑的望著劉今墨。

  劉今墨接著說道:“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可愛的小嘴兒在懷裏拱來拱去,吸吮著自己的奶水,你不明白那種感受是多麼的愉悅啊……”他邊說邊朝沈才華走去。

  “慢,”白髮老尼喝止住劉今墨,“青田劉今墨,知道你是個人物,可你怎麼也不能假裝瘋瘋癲癲的來耍老尼呀?廢話少說,看招。”

  話未落音,無名師太身影一晃,欺身上前,軟綿綿的劈出一掌,好像有氣無力般。

  劉今墨大驚,他一眼認出此乃民國年間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無影陰掌”,當年師父梅一影曾演示過這種掌法,並告訴他,日後行走江湖時,凡遇到有人用此掌法,且要小心。

  “無影陰掌。”劉今墨脫口而出,身子一縱,急忙避開。

  “青田劉今墨,果然見識不凡,老尼已有數十年未露面江湖,竟然一出手還是被認出來。”白髮老尼說著,雙掌齊發,連身子也是軟綿綿的靠將過來。

  師父當年說,無影陰掌感覺不到絲毫掌風,真氣全由陰脈發出,實際上掌力所及數尺之內都可中招,則陰氣侵入奇經八脈,最是陰毒不過,如遇,則用指甲暗器破之。

  劉今墨向後一躍,淩空一指,一道暗光直奔白髮老尼前胸膻中要穴而去,老尼大怒,喝道:“無恥!”隨即輕拍一掌,那枚指甲偏失了準頭,擦著衣袂而過。

  劉今墨一指未中,隨即右手一伸,餘下的四枚指甲疾射,兩枚奔老尼左右乳,另兩枚竟朝著老尼腹下而去。

  白髮老尼縱橫江湖數十年,哪里受過如此羞辱,頓時大喝一聲,絲絲白髮直立如琴弦般,但聽得“嘣嘣嘣”聲響,早已有數十根白髮為真氣所催斷,如同數十根白色長箭,鋪天蓋地射向劉今墨。

  劉今墨大驚失色,急忙躍起後撤,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已有十余根白髮絲射中了他的小腹和襠部,他感到下半身一麻,跌落在了地上。

  他的那四枚指甲,被長髮絲掃落三枚,還剩下一枚射中了老尼的右乳期門穴,右半邊身子已然麻痹,動彈不得。

  “哈哈,青田劉今墨,你竟膽敢羞辱我,你給老尼拿命來吧。”白髮老尼左邊身子一晃,欺身上前,左掌舉起,軟綿綿的照劉今墨頂門劈下……

  劉今墨坐在地上,已無還手之力了,只得眼睜睜的看著斃命于白髮老尼的“無影陰掌”之下。

  路邊大樹的陰影下,吳道明露出了微笑。

  正在此刻,路中間的籃子裏,那嬰兒竟然從籃子裏躍了出來,口中喊著“媽媽”,撲向了白髮老尼的後背,張開了小嘴,一口咬住了老尼的後脖頸……

  白髮老尼大吃一驚,半空裏將劈向劉今墨的左掌本能的拍向頸後。

  “不可!”大樹下的吳道明急切中喊道,並將早已暗藏於掌心的一枚陰陽錐發出,那是他準備在危急時刻相助無名師太之用的。

  陰陽錐破空而至,刺入了老尼的左腕……

  白髮老尼的左手垂下了,怒目直視從樹下現身的吳道明。

  “吳道明?是你。”劉今墨吃了一驚,頓時明白了這一切原來是吳道明在背後操縱的。

  “當然是我,”吳道明嘿嘿一笑,轉而對師太道,“師太萬不可傷了鬼嬰,否則豈不前功盡棄?”

  師太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厭惡的盯著左手腕上的陰陽錐,錐尾還打著個卷。

  吳道明伸出雙手來抱鬼嬰沈才華下來,誰知那嬰兒咬緊了死活不鬆口,齒間還滲出了鮮血。吳道明沒有辦法,只得出手朝沈才華的腰間昏睡穴一點,鬼嬰鬆開了小嘴睡過去了。

  劉今墨看著吳道明竟然對孩子出手,頓時心疼萬分,開口喝道:“吳道明,你竟然忍心對孩子出手?”

  吳道明心下不免有些疑惑,這個陰毒手狠的劉今墨怎麼也可憐起孩子來了?不管怎樣,留著他畢竟是個禍害,對鬼嬰的成長不利,況且以劉今墨的武功,此時不殺就再無機會了,想到這兒,殺心已起。

  “劉今墨,你壞事做絕,政府也在追殺你,與其被政府抓到槍斃,不如現在我就送你上路吧。”吳道明運氣於臂,準備一掌結果了他。

  “你們在幹什麼?深更半夜的在這裏吵鬧?”路上走來了幾個人,正是寒生、吳楚山人和朱醫生。

  山村裏夜深人靜,這一番打鬥驚醒了草屋內的人。

  “咦,劉今墨你怎麼啦?吳道明也在,還有沈才華。”寒生詫異的望著眼前的情景,尤其看到旁邊還有一位白髮老尼。

  此刻,吳道明神情尷尬的不得了。

  “哦,是這樣,我們從文公山回來,無名師太有意想與劉今墨切磋一下武功,他們都屬於陰柔一路的,最後卻是勝負未分,反而驚擾了幾位的清夢,實在是不好意思了。”吳道明隨機應變的搪塞著。

  朱醫生道:“這位師太就是婺源善驅魔的那位高人吧?”

  吳道明說道:“正是,我來介紹一下,無名師太,這位是南山村的朱醫生。”

  朱醫生拱手施禮,說道:“師太,幸會。”

  無名師太略一頜首。

  “唉,兩位似乎傷得不輕啊。”吳楚山人近前道。

  劉今墨坐在地上道:“無名師太的‘無影陰掌’天下無雙,這銀絲暗器也端的是厲害呀,佩服。”

  “青田劉今墨也是名不虛傳呢,竟能以指甲為暗器,算得上是武林一絕了,只是出手過於輕浮。”無名師太回敬道。

  吳道明見好就收,哈哈一笑,說道:“今天到此為止,兩位如有意,日後再找機會比試。山人老兄,你就帶劉今墨回屋去療傷吧,吳某負責照顧師太,如何?”

  吳楚山人點頭道:“如此甚好。”

  “孩子……”劉今墨心中酸楚。

  吳道明接過話茬道:“孩子你們都放心好了,師太自會為他驅邪,沈天虎和朱彪都在那邊樹後歇息,改日再見啦。”

  朱醫生向師太告辭,吳楚山人挾起劉今墨折返朱醫生家。

  “其實這孩子的病蠻好治的。”寒生看著吳道明手中的鬼嬰說道。

  “不必了,師太已經都來了,沒問題的。”吳道明對寒生笑笑。

  寒生說道:“如需要我,就說一聲。”說罷也走了。

  無名師太問吳道明:“我需要一處療傷的地方。”

  “就在村北,朱彪家。”吳道明說著來到大樹下,出指點醒了朱彪和沈天虎,要他們抱著孩子,自己則背起無名師太。

  “把你那東西拔掉。”師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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