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 被上蒼詛咒的天才 作者:阿三瘦馬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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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ro 2008-5-20 13:59:1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 62149
huro 發表於 2008-5-20 14:40
第五卷 慾望的城牆(修改版) 第十章 講不出的再見


  靜兒爺爺說完那些話後就在大家面前無聲無息的熟睡過去了,老人似乎根本就沒有動靜,也沒人聽得見老人有呼吸的聲音,甚至定睛看去那銀白的鬍鬚都一動不動,似乎完全沒有呼吸的氣流吹動這些極柔軟極飄逸的銀白的鬍鬚,所有人都不敢說話,也不敢去觸碰這個神秘的老人,大家寧願相信這個老人只不過是睡著了。

  龍鑌看著看著,突然非常想把一下老人的脈搏,想確定老人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

  他非常希望這個睿智神秘奇特的老人永遠不要死去,他想再和這個老人交談,好想和老人再探討那些生死命運天道世道人情這類永遠值得終生研究的命題,這段日子來他就為這些問題想了好多,可是似乎找不到讓自己信服的解答。

  十多分鐘後,大家幾乎同時生出一種老人已經魂魄離體元神出竅的怪誕想法,互相張望之後便躡手躡腳退了出來。

  秋雅,靜兒,石偉,杜慈,還有龍鑌、康定莊康鐵,幾人圍坐在客廳方桌旁,石偉嘿嘿笑兩聲,道:「老六,嘿嘿,我對海濤打電話了,他可能得明天中午才能到,好幾個月沒見他了,怪想他的。」

  「唔。」

  「嘿嘿,老六,其實上次嗎,上次嗎,是我錯怪你了,不應該在你百廢待興的關鍵時刻來騷擾你的,嗯,這個那個,我就向你請罪,負荊請罪來了!」石偉把眼睛閉上,側著個臉咬著牙道,「來啊!今天不管你是要罵還是要打耳光,左邊右邊都隨你動手啊!今天你要是不打我我心裡還就是不舒服了!」

  青煙,從龍鑌手指間繚繚升起,在眼前形成一道流動的霧紗,漸漸模糊了眼前人兒的五官,卻又在空中幻化成一叢翠竹,悠悠晃晃地挑著一笠風雨,在清寒的風中瑟瑟搖擺……

  仿然間,透過這層霧紗似乎看到這些人的心臟正在自己的眼前鮮紅鮮活的跳動著,一下一下那麼剛勁有力,他再看自己的心發覺這顆心還是那般的碎片,就在這個凝視中碎片就亂七八糟的擺放到了這個方桌之上,在眾人的面前好像是蝸牛一般的在蠕動又像是一條條支離破碎的變形蟲正在慘惻淒涼地收縮著,再一看時這些碎片之間沒有什麼粘連,很有些像是一塊塊顏色深暗紫黑的血塊,就和那凝固後擺在案板上正要下鍋的雞血塊一樣……

  ……龍鑌竟在腦子裡升起一個這樣的想法:這雞血什麼時候下鍋呢?……

  秋雅看著看著龍鑌,心裡再也忍不住了,哆嗦著站起來,挪動腳步走到龍鑌跟前,帶著哭腔顫悠悠的道:「鑌,你就說句話,說句話,好嗎?」

  龍鑌沒有看她也沒有說話,依舊低著頭看著桌面幻想著下鍋炒雞血的情景。

  康定莊和康鐵意識到他們呆在這裡不合時宜,借口出去轉轉。

  他們才一走,秋雅就雙臂一張撲到龍鑌身上,哇的一聲,沒命的哭了出來。

  龍鑌覺得眼睛被煙熏得有些模糊也有些難受,他模糊的看到在座的眾人都在看著他,可他又清楚的感覺到秋雅箍抱著自己時那強烈抽泣時的身軀顫抖,他也更清楚的感覺到了坐在他對面的靜兒此刻正在心底裡向他萬分纏綿的呼喚著……

  「你們……你們……何必呢……」龍鑌終於長聲歎道。

  「是啊,我也想知道我們何必?」石偉見縫就鑽,「不就是詛咒麼?怕個俅!大不了一死而已,我們這些人頂天立地,行得正做得直,一輩子沒幹過半點缺德的虧心事,不怕!再說啦,我和你結拜兄弟也有三年多了,現在我們不是活的好好的嗎?要是詛咒真有會牽連,怎麼又不見我現在就橫死街頭?」

  石偉廢話連篇:「老六,沒有你的日子真是不開心,我這人就是這個脾氣,要是活的不開心那還不如死了算了!是不是?你說我們能過沒有你在我們生活中的日子嗎?呀呀那個呸的,那日子才叫生不如死呢!」

  秋雅不由自主的又抓住龍鑌的手臂,緊緊的扣著,似乎在暗示龍鑌她也是和石偉一樣的心思,絕不會因為怕受到詛咒牽連就離開他的,也是那樣鐵定了心要和他一起來面對這個詛咒。

  龍鑌淚水再次模糊視線,臉上再次浮滿悲傷的神情。

  靜兒用紙巾沾掉自己滑落眼眶的眼淚,站起身來給大家茶杯裡添開水。

  龍鑌看著靜兒稍顯遲緩的動作,他發現自己那些擺放在桌面上的心的碎片被靜兒一片片拾起放進了每一個人面前的茶杯裡,而且還隨著靜兒從水壺裡倒出的水夾雜著那茶葉在茶杯裡上下翻滾著,不時還浸潤出一絡絡發黑髮暗的血絲,在茶杯裡奇異的游動著,有若一條條噁心的長蟲。

  龍鑌沒有察覺到手中的煙早已燒到了過濾嘴海綿,也沒有嗅聞到空氣中已有那種燃燒出來酸嗆的怪味。

  靜兒完全體悟到龍鑌心裡的那種震撼和痛楚,她意識到自己有責任來勸解一下龍鑌,便盡量溫聲細語的說道:「龍鑌,大家說得有道理,你不妨……」

  或許人類神秘的情感天性就是要傷害自己最在乎的人,本來還能在諸多兩難矛盾中尋找到心理平衡支點的龍鑌,他那隱藏於心底這麼久的憤慨與怨恨、孤獨和痛楚終於在靜兒這個信號的引誘下,爆發了:「蘇靜兒!這些事情根本就和你沒有關係!我是來看你爺爺,我的事不用你來管!」

  靜兒充滿溫情的關切招致龍鑌惡聲惡氣的駁斥,嬌軀發抖,委屈地垂下眼瞼。

  杜慈早就看不慣這個不可一世的傢伙了,正想義氣地幫靜兒討個公道,卻被石偉拉了一把。

  秋雅感到龍鑌此時肌肉崩得如同鋼鐵,心一酸,淚又湧出。

  這一來石偉也不知如何開口了,聊天變得寡然無味。女孩子們借口去搞洗漱,龍鑌索性拿出一本書看了起來。

  遠近的公雞開始爭先恐後的打鳴,天就要亮了。

  龍鑌很努力將自己融入小說所構造的世界之中,不讓大腦騰出空來思考事情,可他卻又在心裡數著時間的分秒,計算著午時的到來。他不願意又看到一個老人因他而去,他希望這個老人的昨晚的話只不過是臨終糊塗的譫語。

  龍鑌一直沒休息,等候著午時的到來。

  午時很快到了,可靜兒爺爺並沒有醒過來。

  龍鑌看到靜兒爺爺的面色如常,根本就沒有那種死人的慘白,這個老人應該還是在昏睡之中並沒有死去。

  可卻反倒更加堅決地相信老人一定會在今天離他而去。

  他不停的在心裡說著:無死哪有生,無生哪有死,有生則有死,有死則有生……

  **************

  焦思溦和她的保鏢路易絲趕到靜兒家中的時候剛好下午一點。

  焦思溦早從父親那些手下得知有這麼一個神秘老人的存在,也猜到龍鑌必定和他有極深的淵源,她很迫切的想見到這個據說自知活不過今天了的老人,她想親眼見識一下這個老人到底有什麼力量竟讓龍鑌拋下手頭事務不辭勞苦千里迢迢前來看望。

  當她出現在龍鑌面前時,卻又見到了秋雅和靜兒,她心裡不禁微笑起來:來這趟,真是值得。

  秋雅沒有想到那個什麼焦嶸森的女兒居然這麼漂亮洋氣,當她看著焦思溦在龍鑌面前流露出的女兒情態時心裡醋味立刻翻騰:龍……不會跟她有某種曖昧關係吧?

  龍鑌向焦思溦說道:「焦小姐,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陽修是誰,你想必清楚,這個老人就是陽修的同門大師兄,當初親眼目睹了我和令尊的那一幕,老人之所以要請你來就是想在過世前跟你說幾句話。」

  焦思溦微微的笑著,答道:「好哇,我最尊敬老人了,快帶我去見他吧!」

  「老人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我也不知道老人什麼時候能醒,焦副主席,我……我想請你等會兒無論老人說什麼你都不能和老人爭吵,你就好好作個聽眾,老人的日子不多了,沒必要讓老人在走之前還有什麼難受。」

  焦思溦點了點頭。

  ……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靜兒爺爺依舊還是那個模樣,沒人敢去觸碰老人的身體摸老人的脈搏,不過所有的人都覺得老人並沒有死只是睡著了。

  海濤也趕來了無錫,和龍鑌很平淡地打了個招呼,氣氛沉悶而壓抑。

  時間很快到了下午六點鐘了,龍鑌再次把焦思溦帶到了靜兒爺爺的病床前,他希望熟睡中的老人可以感知到焦思溦來了從而甦醒過來,可是老人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靜兒記得爺爺曾交代說如果過了酉時還沒有醒來那就表示他已經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她拚命壓抑著內心的恐慌,她不敢看表不敢計算時辰,她只能悄悄的看幾眼龍鑌,龍鑌鎮定的神色上似乎可以給她以爺爺一定會醒過來的信心。

  焦思溦已經近距離觀察這個老人十幾分鐘了,她也很奇怪自己為什麼光憑眼看不能確定這個老人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她情不自禁地就伸出手想摸摸這個老人的額頭,想看看老人身上到底還是不是熱的。

  誰也沒有注意到焦思溦膽大妄為的舉止,就在她將手剛剛觸碰到老人額頭肌膚之時,老人的眼睛就睜開了,焦思溦嚇得叫了一聲就把手縮了回去,連連後退幾步。

  神奇的,靜兒爺爺醒了過來,一開口就是對焦思溦說道:「你來了。」

  焦思溦被這異變弄得心驚膽顫,有些害怕的點點頭。

  靜兒爺爺微笑起來,對擠在他房間裡的人說道:「這一覺睡得好香,靜兒,現在什麼時候了?」

  老人的聲音似乎非常奇特,和他平日的嗓音又很大區別,好像是經過一個極長極深的巷道傳來一樣,空洞幽遠卻又具有神奇的穿透力,被爺爺的甦醒喜訊高興得熱淚盈眶的靜兒來不及細思爺爺的這種改變,忙答道:「爺爺,酉時了!」

  靜兒爺爺慈祥的說道:「好好,小焦,能在走前和你說說話,這是我們的緣分,你信緣嗎?」

  焦思溦好容易才穩定心神,暗自想到:用得著這樣裝神弄鬼來騙我嗎?不過她還是很誠懇的答道:「緣這東西解釋不清的,說有它就有,說沒有它就沒有,我信一點吧。」

  靜兒爺爺的頭根本就沒有動,只有眼珠在微微轉動,他又出聲道:「小龍,你呢?」

  龍鑌眼睛看著老人的嘴唇在動,耳朵聽著老人的聲音,可他卻莫名其妙的感到這個老人並沒有在活著,似乎這只是老人的肉身軀殼在說話,他油然遍體發涼,禁不住悲聲答道:「如果說人在世間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用緣來作解釋的話,我不信緣;如果將人世間的有些東西來用緣來注定的話,我信緣。也許在生命歷經的隧道裡真有某種神秘將我們的一些事情在設計著,就像某些相遇某些發生是不能解釋的,我信這個。」

  靜兒爺爺依舊那樣的嗓音那樣的神情,接上龍鑌的話音就說道:「孩子們,這就是緣的神秘。」

  龍鑌嗓子眼開始堵起來了,有些苦澀的問道:「蘇老,緣是得失嗎?」

  靜兒爺爺:「得失是緣,可緣不是得失;得失是自己,自己才是得失;自己是緣,可緣不是自己。」

  龍鑌繼續問道:「那自己又是什麼?」

  靜兒爺爺沒有立刻答他,倒是轉動著眼球掃看著大家,好一會兒才說道:「那得你自己去找答案,找到了你也就全懂了。」

  龍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自言自語的道:「自己是心吧。」

  靜兒爺爺又說道:「孩子們,誰能告訴我,心又是什麼?」

  這個石偉可知道,他可是學過生理衛生的,忙湊上前用手比劃著他心口的位置然後對靜兒爺爺說道:「蘇爺爺,心就是心臟嘛,是我們體內最重要的器官,擔負著泵動血液在血液循環系統正常循環維繫生命存在的光榮任務!呵呵!」

  海濤差點被石偉的狗屁氣壞了,忙糾正說道:「蘇爺爺,心就是人的道德良心。」

  石偉不同意海濤的話,當即指責道:「照你這麼說那『一顆紅心向著黨』不就成了『道德良心向著黨』?」

  杜慈這會兒也有了她的答案便道:「心就是人的思想意識。」

  靜兒爺爺笑容似乎更明顯了一些,慈祥的看著秋雅道:「你呢?」

  秋雅想了想,又看看龍鑌,便道:「心就是愛。」

  靜兒已經在腦海裡閃出了幾個答案,可她都不滿意,總覺得找不到更好的詞彙來囊括她對爺爺這個問題的理解,好一陣子才柔聲說道:「心就是靈魂,靈魂不純心就不正,靈魂沒了心就死了。」

  焦思溦正覺得有點滑稽搞笑,靜兒爺爺就出聲問起了她:「小焦,你認為心是什麼?」

  焦思溦乾脆得很:「人根本就是慾望的動物,心就是慾望。這個結論早就有學者作出來了,我接受這個觀點。」

  靜兒爺爺又問龍鑌:「小龍,你呢?」

  龍鑌很想對這個老人說心就是智慧,心就是對世間的理解,心就是對自己的認識,心就是對行動的指揮,可是就在他準備開口之際他卻猛然想起自己看到那些關於他那顆心的幻象,於是話到嘴邊卻變了:「自己是心,心也是自己,世事如水人也如水,人心也就如水,人無常形人在變,心也就無定形心也在變。」

  靜兒爺爺的目光凝注在龍鑌臉上長久不動。

  靜兒爺爺將目光凝視著焦思溦,道:「小焦,令尊大人在走之前曾說他找到他的心了,你說他是不是找到他的慾望了呢?令尊一生風雨坎坷,驚濤駭浪,沒過幾天安生日子,那他為什麼會在走之前才對大家說他找到他的心了呢?」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焦思溦同時在腦子裡閃過這句話,瞥眼看向龍鑌,卻看到龍鑌一臉極度悲涼的神情,她的心不禁一抽!

  老人又道:「小焦,人一輩子有很多東西都是一種緣,不但是令尊和錢老先生之間的諸般因果是種緣,就連令尊和小龍之間、你和小龍之間都是一種緣,今天你如果沒來如果沒有用你的手來碰我,那我也就已經走了,我和你能說這番話也是緣,你才二十二歲,你很有才華也能擔起重擔,只是你不要忘記什麼才是人活著的根本,活在仇恨裡不是一件好事,相逢一笑泯恩仇……人的生活不是為了仇恨啊……」

  老人轉又對靜兒父母說道:「我走了以後你們不要搞什麼葬禮,就把我的骨灰丟進太湖,這輩子你們也就安老在這個地方吧,不要跟靜兒去過,也不要去管靜兒……至於靜兒麼,丫頭,你也不要再去學我的東西了,這些東西你學了也沒用,把我的東西都交給小龍,隨小龍怎麼處置吧!」

  老人凝眸注視龍鑌:「娃,路很長,走得累了你就歇一歇吧,你外公和錢爺爺都不會怪你的。來,小龍,給我一杯茶。」

  老人已經正式交代完了自己的後事了,老人也許喝完這杯茶就會永遠的走了,這杯茶就是老人的上路茶!

  靜兒噙淚把一杯茶送到龍鑌手上,龍鑌端著這杯上路茶,期翼時間就到此時停頓下來,這樣他就可以保持住這個老人的生命狀態,就可以永遠看到老人都是這樣的活著,可這個老人似乎已經看穿了他的心思,無盡慈祥的說道:「孩子,爺爺得走了,喝了茶,爺爺就沒有什麼遺憾的事情了。」

  龍鑌再也忍不住了,嗵的一聲跪在地上,淚水簌簌滾落,有幾滴還掉進了那個紫砂茶杯裡,哽聲說道:「蘇爺爺,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要離我遠去?」

  靜兒爺爺:「傻孩子,生命是不能永生的。」

  龍鑌:「為什麼生命就不能永生?」

  靜兒爺爺的聲音越發空幽:「生命是天道,天道是輪迴,自然有生就有死,有死才有生,有了生之歡才有死之喜啊。」

  龍鑌的話音裡充滿著無限的憂傷:「輪迴下的生沒有歡只有苦,輪迴下的死沒有喜只有恐。」

  靜兒爺爺緩緩說道:「孩子,你謬了!生死之下是誰歡誰喜誰苦誰恐?是你是我還是別人?是輪迴還是心?」

  龍鑌更加難以忍受了:「他人不知我自知,是我;輪迴無情心有情,是心。謬的不是我,是輪迴。」

  靜兒爺爺終於發出一聲長歎:「唉,孩子,躲不開的就不要去躲了,再怎麼躲也是躲不開的。」

  龍鑌定定的抬起低垂的頭,看著靜兒爺爺說道:「蘇爺爺,您轉告我齊爺爺、外公、錢爺爺還有我爹娘,詛咒就在我這代作個了結,請他們原諒我的不孝,我會很快就跟來服伺你們的。」

  說罷他站起來將茶杯小心的送到老人唇邊。

  已經深深被龍鑌和老人的對話所感染的眾人早就淚流滿面了,就連焦思溦也陪著掉下了眼淚,靜兒爺爺小口小口的吞嚥著龍鑌用莫大的勇氣才端起送到他唇邊的茶水,臉上保持著欣慰的笑容,雙眼一動不動的看著龍鑌還有他的寶貝孫女靜兒。

  老人感到自己就要離開自己了,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嘴唇蠕動著,卻終究沒有說出來,龍鑌忽然聽見老人口中長長出了一口氣……老人身子一沉!

  緊接著,龍鑌就恍恍惚惚看到從老人身上飄出一個東西,浮游在病床上空,那東西就在自己的眼前不斷的變換著形狀,時而有如險峻高山,時而有如天上流雲,時而有如江河流瀉,時而有如風過蕭原,時而又如海市,時而又如蜃樓,時而有如盤山公路,時而又如巍峨雪山!

  靜兒爺爺走了,所有人都在哭泣,可龍鑌沒有哭,甚至他眼淚都沒有繼續流了,他已經沒有了流淚的理由,這是一個他無比尊敬的老人離他而去了,不僅如此,這還是又一個因為詛咒而帶來傷害的人。

  龍鑌感覺不到他的胸膛裡還有什麼心在跳動,相反他看到自己的那些心的碎片已經好像碎絮一樣跟隨著這個老人遠去了,沒有了以前那種鮮活的跳動,胸腔裡難免空蕩蕩的,不過這種感覺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沒有了這個跳動,人還是可以活的,說不定會活得比以前更加好些,要知道,心始終是累贅的負擔,它極其限制了軀體的使用程度,沒了它人就可以毫無顧忌。

  ……

  難以用詞語表述的情感在眾人暗啞而又壓抑的哭聲中,淚水裡,無休無止地洶湧澎湃起來,房間裡又充溢著那種龍鑌至為熟悉的東西……

  這東西彷彿就是房間裡那無處不在的空氣,無處不在的光線,無處不在的聲音,激盪著房間裡的每一個物品,感染著每一個生靈,又順著敞開的房門窗戶的縫隙,急速而又輕悠悠的逸出這個房間這棟小樓這個小院,像千百年的故事那樣在這片太湖邊上美麗的鄉野裡靜悄悄的流傳開來。

  龍鑌沒有眼淚,自然也就沒有和大家一樣在那裡用眼淚來張揚著痛苦和悲傷,他靜靜地走到小院當中,抬頭看天上的流雲,看天上的風,低頭看腳下的大地,腳下的花草,他還走到小河邊,看小河的流水,看小河裡的生靈。

  他在河邊撿拾起一塊不知名的也沒有什麼特徵的卵石,又蹲在水邊輕輕的用水清潔著卵石上的泥塵,很小心很小心的搓洗著,洗了一遍又一遍,洗了一遍又一遍,然後又將卵石用雙手捧著輕輕放到河岸邊的水底。

  黃昏已經過去了,天已經暗下來了,也就是說白天已經過去了,現在已經進入了黑夜。透過低淺的水面可以隱隱看到那塊睡在水底的已經搓洗乾淨的卵石……記得外公在遺囑中曾說「孩子,我並沒有死,而是得到了通向安寧的永久權利」,記得當時他也還不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不過現在他知道了……

  ……他對著這塊睡在水底的卵石輕聲說道:「你啊,又回來了,你回歸這安寧的河底任由頭頂變化而又變化的河水流逝,你卻從此得到永享安寧。」

  *****************

  臥房裡老人的軀體已經僵冷,靜兒小心翼翼給爺爺洗臉,給爺爺梳好頭髮梳好鬍子,還把爺爺掉落在枕頭上的雪白的鬍子頭髮用白紙包起來,然後靜兒又打來熱水,讓爸爸和幾個鄉親給爺爺把身子擦洗乾淨後再換上老人生前準備好了的壽衣。

  靜兒家的小院很快就熱鬧起來,鄉親鄰里們交頭接耳討論著得要如何級別的風光大葬才能配得上這個仁德高厚且具備神秘玄術的長者身份,當聞知老人特意交代不土葬只火葬時立刻紛紛勸說要土葬不能火葬。

  靜兒父母招架不住了,正要決定安排土葬之時,卻被靜兒出聲攔阻,靜兒異樣堅決地說爺爺早交代過火葬之後無須埋骨,將骨灰撒向太湖既可,也不許扎靈堂,靜兒表示只能執行爺爺遺願,絕不允許父母去做有違爺爺遺願的行為。父母拗不過靜兒,只得作罷。

  登時鬧開了鍋!

  靜兒一意孤行要執行爺爺遺願,鄉親們認定靜兒父母不孝,不將靜兒爺爺風光大葬,而靜兒這個乖丫頭竟然不孝到了就連靈堂紙屋紙車紙馬紙人都不扎的地步,多番苦口婆心勸阻都不聽,鄉親們無不忿忿不平,紛紛指責,靜兒父母左右為難,六神無主,只好把責任推搪給靜兒,而此時的靜兒卻仿若一尊凜然不可侵犯的女神塑像,粉面含哀,意志卻又無比堅決。

  不少鄉親嘖嘖搖頭歎氣離去,臉上掛的都是極度鄙夷的表情。

  秋雅、杜慈和石偉還有康定莊他們忙裡忙外,而龍鑌坐在一條小板凳上默默無聲的抽著煙,對週遭一切睹而不見,充耳不聞,似乎他只是前來給靜兒爺爺送終的一個小輩,眼前的一切和他根本就沒有一點關係。

  焦思溦當晚就返回上海。第二天中午時分,前往火葬場打聽火化檔期的康鐵打電話來了,向龍鑌報稱火化檔期還要輪到三天之後。石偉聽說後就火了,罵道:「我操!這是火葬場在索要好處費!媽的,我去搞定!」他和海濤立刻趕到火葬場,找到一個小頭頭塞給他五百元紅包,檔期很快就被排在第二天上午十一點。

  龍鑌沒有和大家護送老人遺體去火葬場,他寧可坐在那座石橋上看那小河裡的流水流向太湖,寧可看天空中雲彩在高空無休止的變幻姿形。

  當靜兒抱著老人的骨灰從火葬場返回的時候,龍鑌正用指頭在橋面的石頭上寫著字,誰也不知道他在寫什麼,就連一直在不遠處保護他的康定莊也不知道,只有龍鑌自己曉得他整個下午就寫了四個字,他就是在把這四個字不停的重複寫。

  其實這四個字很簡單,就是「再見生死」而已,不過當龍鑌把這四個字打亂順序寫倒著寫反著寫之後,就有了格外獨特的含義。

  ……

  在準時出現的雞鳴鳥叫聲中又一天的黎明到來了,這是一個好天氣,沒有風也沒有霧,天空中沒有一絲雲彩,從頭頂直到視力無法企及的天盡頭都如大海那般湛藍,沒有了雲彩的折射陽光也不再色彩斑斕,倒顯得晶亮而且清澈,遠處的山色也沒有瞑蒙的風韻,雖然還是不能分辨出山上的樹木花草不過可以斷定那樹木遮蔽的山脈之中必然是沒有了前些日子來一直浮蕩飄遊其間的氤氳。

  今天大家將要一起坐在船上,將靜兒爺爺的骨灰拋灑進廣袤浩淼的太湖之中,這是個好天氣,相信最適合拋灑先人的骨灰,這樣的天氣也是湖裡的魚兒最喜歡進食的天氣,它們會爭先恐後的吞食所有被它們懷疑為浮游生物的東西。潔白的骨灰如果飄浮在水面上,必定也像極了魚兒的食物浮游的生靈。

  靜兒父母、靜兒、海濤、石偉、杜慈、秋雅、龍鑌、康定莊、康鐵、還有幾個鄉親一起坐上了船,據說這個船老大曾經受過靜兒爺爺的恩情,所以他不要租賃船隻的錢並且願意將大家帶到太湖裡的任何地點去拋灑老人的骨灰。骨灰盒是用黑色綢子包住的,靜兒將它緊緊抱在懷裡,坐在船艙裡一動也不動只是在垂淚。

  這條水上路線龍鑌很熟悉,他曾經和老人還有外公走過,記得那也是坐在船上,當時他還在湖裡游了泳,他和外公和這個老人還有靜兒還一起做了一首詩。

  龍鑌站在船頭,滿襟滿懷都是撲面而來的湖風,風還是那樣的風,水也還是那樣的水,龍鑌記得那時是三九寒冬,天地間到處一片蕭殺之氣,現在卻是暑氣依然的八月,眼前的景致倒是欣欣向榮,算算才過去八個月的日子,可身旁就已經不見了三位老人,莫非景色變了,身旁的人也就會變?

  龍鑌不由的在腦海中閃現出這樣的句子:

  我在現在用現在看過去,我在現在用現在等待將來;

  現在的過去煎熬著消失的眼淚,現在的將來囚禁了注定的到來;

  過去時我只會用將來點燃現在,如今我在現在了,我懂得了用過去寂寞我將來的到來;

  不需要再去凝視召喚,因為生命始終淪陷在死亡的曠野,詛咒的心所能擁有的只有微笑裡的眼淚,在一切隱藏中緘默所謂的將來;

  如果上蒼允許交易,我願意用現在和將來換得我的過去永恆存留;

  上蒼是漠不關心的,現在我知道了,那些神靈已經習慣於接受生靈虔誠的膜拜,可我不會去無知的膜拜,相反我會將我的過去現在都做一個告別。

  ……

  靜兒覺得這裡是爺爺安息的最好水域,於是她要船老大把船停了下來,她捧著骨灰盒從船艙裡走了出來,淚水止不住的滑落,她將爺爺的骨灰放在甲板上,點燃三束清香,倒上三杯清茶,擺好瓜果祭品,接著和父母一同跪在骨灰盒前讀誦祭文,之後在鐵桶裡開始燃燒紙錢。

  最後靜兒走到船舷邊顫抖著解開黑綢布,打開骨灰盒,壓制著撕心裂肺的痛楚,輕輕捧起灰白色的骨灰,向太湖中徐徐灑落!

  湖風烈烈的吹來,吹在靜兒的手邊,吹向靜兒灑落的骨灰,頓時飄揚起一重白霧,白霧漫揚在天空之中遮天蔽日,霧住了所有人的眼睛,也引發了更多更厲害的哭聲,靜兒一面灑一面嘶聲哀喊:「爺爺啊……爺爺……」

  靜兒無限悲淒的看著爺爺的骨灰消失在浩淼的太湖水中,又從袋子裡拿出龍鑌買給老人的那罐茶葉,像拋灑骨灰那樣將茶葉撒進太湖,哀戚的哭喊著:「爺爺……這是您最喜歡喝的茶葉……您都帶走吧……帶走吧……帶去和德爺爺錢爺爺……和奶奶一起喝……一起喝……」

  龍鑌有如枯木一樣一動不動看著靜兒看著大家看著天空中猶如雪花一樣飛揚的骨灰看著那湖面隨著波濤一起沉浮的茶葉,心底裡同樣回應著大家的哭聲:

  蘇老,歸去來兮,您已經徹底回歸了您所有的軀殼,您的靈魂已經融入了天地的懷抱,您的心也已經到達了完美的境界,再見了,蘇老,歸去來兮,再見了,再見了……

  ************

  葬禮就這樣結束了,龍鑌再次給靜兒爺爺上完香後便以集團事務的理由向大家告別,並平靜地拒絕了靜兒父母繼續挽留的好意。

  秋雅早已向石偉求助,要石偉詢問龍鑌到底要對她作什麼樣的安排,眼見龍鑌要走她眼淚都急出來了。

  石偉眼珠一轉,上前對龍鑌說道:「老六,現在都已經是中午了,等你趕到上海再去坐飛機肯定早就沒有了,乾脆你就明天清早再去嘛,我們兄弟姐妹也可以好好聊聊啊!」

  龍鑌還是那副很淡的語氣說道:「對不起,石偉,已經耽擱了兩天,必須回去處理,現在走還來得及。」

  石偉呵呵一笑道:「老六,急也不急在這一天啊,你們集團這麼多人才,你還怕沒人幫你處理?聽我三哥一次,今天晚上我們好好聊聊,明天一早我送你去上海,怎麼樣?」

  龍鑌微微一笑道:「以後再說吧,現在我必須走了。」

  「那,也好,不過老六,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說一不二,你對我說句實話,不,你對著天地良心發誓,你是不是從今以後放下詛咒,跟我們正常交往,絕不再玩什麼花招?」

  龍鑌空洞地看看四周,點點頭。

  石偉高興得裂開嘴誇張的笑了起來,接著道:「來,老六,我們兩個去外面說說悄悄話。」說罷也不管龍鑌願不願意就強行拉著龍鑌來到門外,低聲道,「老六,你給我說句實話,秋雅和靜兒這兩個MM你到底喜歡哪一個?」

  龍鑌微微皺了一下眉復又舒展開來,淡淡的說道:「石偉,你把我拉出來就為了問這個?」

  石偉瞪大著眼睛道:「你,你,難道還不知道她們兩個都愛你愛得要命嗎?我告訴你她們兩個大前天就為了你而摟在一起大哭一場!你現在還不拿個主意怎麼得了?」

  沒等龍鑌答話,他又說道:「我看啊,你好像是喜歡靜兒多一點,可你這傢伙又對秋雅說要娶她,秋雅還為了你自殺過幾次,要不是我和肚子寸步不離的看著她,說不定她早就圓滿了!」

  龍鑌還是沒有任何反應,石偉有些急了,道:「現在秋雅她想和你一起去廣東,要我來問你看你同意不同意?你趕快告訴我你到底要和哪個在一起啊!我們兄弟我一定只幫你,你要是不要秋雅那我就幫你搞定靜兒,(他頓了頓)不過呢,我看你不同意也得同意,要是你還像上次那樣對她,我看誰都攔不住她去尋短見了!」

  龍鑌低頭看著腳下的土地,這土地是淺黑色,很光滑很平整,想必小時候靜兒一定在上面打過滾,嗯,這土地也一定被秋雅走過很多次……

  「我操!兩個這麼漂亮可愛的MM任你挑選,你總得拿出個決定來啊!你總不至於兩個都想要吧?腳踏兩隻船是危險的遊戲,你要知足點,免得將來她們都離開你,你把自己弄得收不了場!好了,隨你了,奶奶的,我反正幫你做到仁至義盡,怎麼做是你自己的事!」

  現在的秋雅就像是站在懸崖邊緣岌岌可危的羔羊,目前能維繫著她不致於墜入死亡深淵就是她對自己那份情感那份愛的希望。

  「你對秋雅說,我最近實在太忙,半個月後要她到長安來吧。」

  「老六,你不會是玩什麼緩兵之計吧?」

  「我就算是在騙你也不會去騙她吧。」

  「那你怎麼不自己跟她去說,還要我轉告幹什麼?」

  「你去和她說好一點。」

  石偉回頭就對秋雅做出一個勝利手勢,秋雅臉上立刻露出幸福的神光。

  龍鑌走到靜兒面前說道:「把你爺爺的東西給我吧」

  靜兒已經猜出龍鑌和石偉在說些什麼,她低聲說道:「你跟我去拿吧。」說罷就朝爺爺的書房走去,龍鑌遲疑了一下還是邁步跟上。

  靜兒滿眼淚水站在書桌前打開抽屜,拿出爺爺的幾近兩尺的手稿放在一個紅木箱子上道:「這是爺爺歷年來的手稿,箱子裡的是爺爺師門傳下來的秘笈和記錄資料,還有一些法器。」說完靜兒的淚水就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龍鑌點點頭,將視線定格在書房的牆上,他沒有看靜兒卻知道靜兒正在看他,他悄悄深吸一口氣,說道:「就這些東西了嗎?那我把它帶走了,這是你爺爺的交代,你不要怪我。」

  靜兒哽咽著答道:「我,我不怪你。」

  龍鑌死死的咬著牙,終於開口說道:「我以前有個東西交給你保管的,現在我有用,想請你交還給我。」

  靜兒最擔心最害怕龍鑌說的事情發生了,靜兒全身顫抖著,顫抖著問:「你是說那把……小刀嗎?」

  龍鑌輕輕點了一下頭。

  靜兒哆嗦著道:「可不可以……不要……拿走?」

  龍鑌搖了搖頭。

  靜兒的身子僵硬了,良久之後才走向自己的臥室,又過了很久才走回這間書房把一個素雅的布包遞給龍鑌。

  龍鑌接過布包時剛好看到靜兒那不斷顫抖的雪白的手指,這是一雙可以撫摸自己靈魂安慰自己感傷的手,這雙手是多麼溫柔,又是多麼令自己迷戀,不知曾在多少回夢裡夢見過這雙總是有無盡愛意的手,可是。

  龍鑌把布包揣進褲兜轉身欲走。

  靜兒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低幽之極的嗓音不再清泠:「這些日子你還好嗎?」

  龍鑌強笑一下,很禮貌的:「謝謝你,我很好。」

  靜兒極力控制著想撲過去摟抱他的慾望,艱難地用手撐著書桌:「等等……我還有事要對你說!」

  龍鑌停住了腳步,扭轉身子看著靜兒。

  靜兒又遞給他一個紙包:「這是焦思溦小姐在走前塞給媽媽的,裡面有兩千塊美金,麻煩你退回給她,就說她的心意我們心領了。」

  龍鑌想了想就接了過來照樣揣進褲兜裡,道:「好的,我會幫你轉告的。你,還有事嗎?」

  靜兒垂下頭搖了搖。

  「咳咳,那,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驟然間,靜兒悲不能禁:「鑌……!你是不是……真要帶……秋雅走?」

  龍鑌邁動的腳步在這個瞬間停頓了,不過馬上他又朝前走去。

  靜兒無力的喃喃自語:「我不怪你,我不怪你,我不怪你……」

  的士車早就在等候,靜兒爺爺的東西也搬到了車上。

  秋雅悲傷而又幸福著,當龍鑌就要上車走的時候她死命地抱住龍鑌哭泣起來 「鑌,你要注意休息,注意睡眠,要吃好穿好睡好,要注意安全,千萬不要太辛苦自己,我半個月後一定會準時來照顧你……」

  龍鑌微笑著拍打著秋雅的後背,秋雅真的瘦了好多,背上都露出骨頭了,完全沒了先前的豐腴,龍鑌不由自主的抬頭看向小樓上靜兒的那間閨房,他看到了那個借口身體不舒服沒有來送他的靜兒,正在窗簾後面看著他。

  龍鑌輕輕推開懷中的秋雅,對大家揮揮手,彎腰就跨進了車裡,康定莊康鐵隨即上車,龍鑌對司機說道:「開車。」

  車子徐徐開動,很快就具有了一定速度,待車子開過那座石橋的時候,龍鑌在車子裡扭回頭看他們。

  石偉海濤他們還站在原處注視著,秋雅追著的士跑了一段距離後就蹲在路邊哭泣……可靜兒的那個閨房呢……太遠了,已經無法看清靜兒的身影了。

  龍鑌默默的在心裡說道:再見吧,一切都再見吧!
huro 發表於 2008-5-20 14:40
第十一章 溺……


  回到長安後龍鑌將靜兒爺爺的東西連同小刀全部鎖進保密會議室裡的書櫃裡。隨後焦思溦來電話說要龍鑌去她辦公室她有事情對他說。

  龍鑌走到焦思溦的辦公室,掏出靜兒交給他的那個紙包放到焦思溦面前,道:「這是蘇家托我帶還給你的,錢他們不要,好意他們心領了。」

  「嗯,我就知道他們一定會這樣做的。」

  龍鑌走到沙發上坐下。

  「那個靜兒真是不錯,聖女一般,連我都很喜歡她了,龍主席,我看她似乎早就愛上你了,嗯,沒準啊,跟那秋雅一樣的愛你,是不是?」

  「有喝的麼?」

  焦思溦笑得很燦爛:「哈哈,想喝點什麼?咖啡?果汁?可樂?還是白水?」

  「就喝水吧。」

  「你要冷的還是熱的?」

  「隨便。」

  焦思溦端來一杯冰水放到茶几上,然後坐在龍鑌對面微笑著看著他。

  龍鑌不想和焦思溦的眼神發生對撞,便微微垂下眼睛端起冰水喝了一口。

  焦思溦一隻手撐著下巴笑著端詳龍鑌片刻,笑道:「我的龍大主席,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龍鑌突然覺得自己很狼狽,不自覺的又摸出煙抽了起來,沒有說話,隨即就是一段深沉的沉默。

  焦思溦搜索著龍鑌的瞳孔,聳聳肩:「哼,這麼小氣,不說就算了!」

  龍鑌苦笑一下。

  焦思溦凝視著龍鑌,一時間竟突然覺得龍鑌就像是那太平洋一般深不可測,她有些恍惚迷糊了,好久才用柔軟的聲音說道:「好了,不說那事了,嗯,跟你說吧,我回來後反覆地想了那個老人臨走前對我說的話。」

  龍鑌抬起頭,微微揚揚濃密黑眉。

  「我真的想了很久,我們,我們都這麼年輕,不能讓仇恨毀了自己,父輩的仇恨,……的確沒必要我們今後的生活裡延續……」

  龍鑌專注的聆聽著。

  焦思溦卻突然口風一轉,很凝重的道:「我給你聽一段錄音。」

  她打開包拿出一隻鋼筆,又遞給龍鑌一個耳機,示意龍鑌戴上,隨即龍鑌就聽到耳機裡傳出了聲音:

  「他管理企業完全就是在想當然啊!把管理企業當成是小孩子在玩遊戲!現在其他上市公司都在笑話我們利衡怎麼會是這樣一個屁都不懂的大陸仔在主事……薛主席,您要是還不出來說話,那麼集團就徹底完了!」

  龍鑌眉毛一跳:這是祝本同的聲音!

  緊接著秦部長的聲音:「薛主席,曾主席,我為集團賣命十多年,還從來沒有和別人紅過臉,備受錢老重用,沒料到他就因為我不該在上班時間和我的一個老同學聊天就把我開除了,我落得如此下場我是無所謂,可現在集團其他老員工都寒心了……誰都知道他這是要排擠老員工,要換上毫無經驗的新人……不瞞你們說,現在大家都擔心遭遇我的同樣命運,不得不想方設法找其他出路,集團員工的心完全散了!」

  財務部劉部長的聲音:「龍主席好像根本就不相信我們財務部似的,他指使那個從藥業公司調上來的文征遠三天兩天就要清核帳目,還動不動就到下屬企業盤查,搞得大家人心惶惶,辦公室也被那個田君瑤搞得烏煙瘴氣,這個田君瑤根本就不懂怎麼搞內勤,總部的人都覺得好笑,說龍主席怎麼選了這麼一個人來搞辦公室!都說龍主席是在拿集團的重要職位在送人情……」

  錢素雪的聲音:「大株會社的事情在行業中造成的影響極壞!現在日本好多公司指責我們集團對他們日本人不友好,還取消了原定要進行合作談判的計劃!……薛副主席,這個龍鑌一年前還只是一個打工仔,根本就沒有管理過企業,他是你一手提拔起來的,甚至父親把集團交給他也是你一手促成的,你倒是說說看,到底這裡面有什麼內幕?什麼交易?」

  錢毓慧的聲音:「我們認為這個人腦子有毛病,他根本就不能擔當集團的總裁,薛副主席,曾副主席,你們都是父親的老部下了,更是集團的元勳,理應清楚我們不能把集團的前途命運交在他手上,不能改變他是集團董事主席這個事實,我建議我們聯手罷免他的集團總裁這個職位,另選高明……」

  曾海長的聲音:「唉,他也實在有些不像話,國蔚,聽說他已經準備將集團的大部分人都換掉,冰瑩說他還要招聘大量新人,這怎麼行啊!再有他那個什麼詛咒的謠言越來越厲害,這可是對集團的發展極其不利的輿論啊!總裁可是重擔子啊!」

  阿力的聲音也出來了:「怎麼說呢?我覺得好像龍主席在打敗焦嶸森之後就有點不求上進了,我幾次建議他抓住前兩次美股和港股的行情,他總是置之不理,他不下令那我和肥仔就沒辦法操作,只好眼巴巴地看著行情溜走,唉,要是我們抓住了的話那我們少說也能賺七八億……」

  還有幾個人的聲音都是在說龍鑌如何如何的不稱職。

  薛總的聲音終於出來了:「錢老把集團交給小龍,對這件事情錢老是考慮得很慎重的。或許這孩子在人情世故上還是單純了一點,再加上世面見識的少,出點問題也在所難免……我看現在集團的運轉還是正常的,只是大家和他的磨合還不夠,你們不妨多給他一點時間……他是董事局主席又是總裁,是有權力決定任何部門人選的……你們都是利衡的老員工了,我會盡力勸龍主席重用你們的……讓我擔心的是那個焦嶸森的女兒啊!聽說龍主席要委任她兼副總裁了,我看她才是真正威脅到集團生死存亡的人! 她在集團多呆一天,在龍鑌身邊多呆一天,就對集團多生出一份危險!你們要幫龍主席提防提防這個人啊!」

  聲音嘎然而止。

  龍鑌目光盯著窗外,眼睛一動也不動,表情象石雕那般嚴肅。

  焦思溦歎口氣:「怎麼樣,說說你的感受?」

  龍鑌皺皺眉頭,在房間裡來回走了兩圈,反問道:「你怎麼會有這樣的錄音?是你安排誰竊聽的?」

  「這重要嗎?」

  「重要。」

  良久,她道:「這是秦部長偷錄下來給我的,我花五十萬買的。」

  接下來發生的情勢越來越嚴峻了!

  錢素雪錢毓慧祝本同等人結成了反對同盟,已經形成了強大勢力,他們在集團員工之中興風作浪,四處散佈說龍鑌要把所有老員工都換掉,散佈說龍鑌是一個不能接近的被詛咒的人,就連在一起吃飯聊天都會給對方帶來災難,又向外界宣稱錢老遺囑可能屬於偽造,龍鑌的董事局主席集團總裁位子很快就坐不穩了。

  果然不再有其他公司老總向龍鑌發出酒宴邀請。

  看來他們是想通過這種聲勢來逼令龍鑌自動讓出總裁位子!

  龍鑌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靜兒爺爺提醒過他,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他只需要對錢老負責,這才是根本之所在。

  第二天上午龍鑌就把遠在香港的阿力肥仔還有阿暉叫到了總部,再次強調投資公司的投資紀律,強調近期絕不做任何金融投資,又單獨交代阿暉盡快去物色最好的投資人才。

  隨即龍鑌來到利衡重工視察,對祝本同的工作予以讚揚,並表示重工的規模必須加速擴張,集團將在擴建投資上向重工大力傾斜,要求祝本同帶隊組織人選去其他跨國重工集團尋找合適的合作項目。

  面對龍鑌主動送上來的餡餅祝本同自然心裡暗喜,裝作思忖一番應承下來了。

  祝本同根本不知道龍鑌已經對他下手,所謂要他帶隊出去考察不過是調虎離山之計而已。焦思溦和龍鑌密談過,焦思溦認為對付結黨同盟圍攻的最好辦法就是穩住一方再各個擊破。可龍鑌卻決意要一次性徹底瓦解這個同盟,然後再取而代之。焦思溦同意全力支持配合,並說由她帶人出面在祝本同去國外後進駐重工盤查帳目,搞到證據。

  此時焦思溦正站在窗前凝視著夜空,眼前浮現出發生過一幕場景:

  她問他: 「你的恩人薛副主席可不會同意你如此漠視他的權威,你就不怕他出面干涉你嗎?」

  而他則道:「薛總不是錢老,不是集團資產的所有人,我只需要對錢老負責,對集團股東負責,維護絕大多數的股東利益才是我所考慮的根本,權力必須高度統一,管理必須協調一致,集團必須同心協力上下一心,我決不能再縱容這種各自為政三心二意的情況繼續下去!」

  這個不愛打扮不知享受的黑皮膚大男孩身上總煥射出一種不可言喻的氣質,焦思溦想著想著,心裡頓時全然不是滋味,說不出的滋味,亂糟糟的一片。

  龍鑌話雖對焦思溦說得堅決果斷,可他其實接下來的幾夜都徹夜未眠,他陷入了對集團命運、對自己權力前途的深深擔憂之中,他很悲哀的接到薛總電話,薛總在電話裡再三強調集團的穩定,強調要搞好集團的經營,強調龍鑌一定要和大家搞好上下級關係。

  他真正絕了那點顧忌薛總的念頭。

  很快就到了2003年10月3日。這天中午,天空突然陰沉起來。

  龍鑌和段平春站在總部大樓天台上討論著藥業公司的新藥開發問題,巨大的中央空調發出隆隆的轟響幾乎將他們的聲音淹沒。

  天空飄起了細小雨點,打在那巨大的機器上蒸發著濛濛的水汽。

  龍鑌伸出雙臂做了幾下胸部擴張,張開手掌承接著小雨點,仰頭看天,讓雨點打在他憔悴的臉上,雨點清清泠泠,冰涼卻又溫暖。

  「老段,要颳風,要下雨了。」

  「哦,那龍主席,我們下去吧!」

  「颱風就要刮起來了。」

  「這個天氣會刮颱風嗎?難道你看過天氣預報?」

  「黑雲壓城城欲低。」龍鑌指指遠方。

  段平春睜眼凝神向極遠的天邊望去,灰濛濛的天,霧濛濛的雲,四野八方儘是模糊的景物,所有的樓宇廠房馬路都籠罩在無邊的煙雨之中,他霎時似乎明白了什麼。

  「游泳去!」龍鑌把煙頭一掐。

  「去哪游。」

  「海裡,刮颱風的海裡。」

  「刮颱風?龍主席,刮颱風是不能下海的,聽說,聽說,那樣太危險,海邊都不開放了的。」

  「不開放?不開放你就不敢去了?那平平靜靜沒有波浪翻滾的海,游起來有什麼意思?男人們游的海,就是得那洶湧的波濤一浪一浪打過來,捲進去,那才是真正的游海!老段,你不會是個娘們嗎?」

  「龍主席,別看我年紀比你大十來歲,你都敢我還有什麼不敢的?」

  龍鑌將臉別過去復又看著深沉的遠方,此時他們兩人身上頭上臉上都已經積滿了細微亮晶的雨珠,甚至還有幾滴水珠順著臉頰滑淌下來。

  呼——地一陣高空流風吹來,夾雜著更多的雨珠扑打在臉上眼睛上,密密的集結在眉毛睫毛上,令得兩人眼睛都生起一種模糊和潮濕的感覺,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遙遠的天際突然閃起一道刺眼的亮光,幾秒鐘之後就是一聲驚天動地的炸雷暴響!

  天地驟然為之一震!

  龍鑌唰地扭轉身子:「你要是應承了,你就沒了退路!」

  「我不是娘們!」

  「利衡就要刮颱風大地震了!」

  「知道。」

  「那好,你覺得那幾個是有膽量的,你就去叫他們來一起去游游刮颱風的大海,怎麼樣?」

  「趙思文?李修柏?武特立?韋副部長?康部長他們?」

  「光幾個男人,我想也沒意思,我去叫焦副主席和薛冰瑩吧,嗯,再叫幾個漂亮女孩。」

  *******************

  龍鑌一下樓就拐進焦思溦的辦公室。

  「大主席,什麼好事?」

  「今天小有風雨,意圖找一些談得來的男女同事一起去海邊觀風見雨聽濤戲水玩沙,不知意下如何?可否賞臉?」

  焦思溦格格笑起來,指著她的保鏢路易絲道:「路易絲,你說能去嗎?」

  這個路易絲長得很平常,身上有一半華人血統,媽媽是華人,爸爸卻是利比亞人,她曾是利比亞總統卡扎菲的保鏢,路易絲點頭道:「能去。」

  人選基本都齊了,約定去深圳的小梅沙海濱,一行十幾人浩浩蕩蕩就向深圳馳去。

  下午四點抵達小梅沙,雨早停了,風卻越發厲害,那海風勁猛激烈迎面吹來,海灘上經久的重複著喇叭聲響:「請大家注意安全,風浪太大不適合繼續游泳,請盡快上岸。」

  小梅沙這個長千餘米的海灣被兩側高山圍夾著,山頭鬱鬱蔥蔥都是熱帶雨林,海灘上是綿軟黃白的細砂,極目遠眺,翻揚的海浪奔騰翻滾著衝刺過來,等接近海岸的時候,激起陣陣黃渾的濁浪,轟然發出規律的聲響,引得不少堅持在海裡嬉戲的遊人得意高興刺激的叫喊!

  龍鑌凝神望去,在那起伏不定的波浪之中隱隱約約見到幾個人正在揮動雙臂與波浪搏鬥,一副非常吃力的感覺,被那巨大綿延的浪頭無情的砸在浪底,卻又頑強的冒出頭了。

  龍鑌聞聲微微笑著放眼看著天上暗灰的雲朵疊疊壓著似乎想擁抱這海浪,又似乎想催促海浪更加激烈地從遙遠的地平線咆哮過來,把這片寧靜而美麗的港灣裡的一切都徹底粉碎!

  他笑了,自言自語的說道:「不錯,不錯,這才有點海的模樣,不像上次那樣不瘟不死的。」

  ****************

  海,到底是平靜的還是動盪的?海,到底是溫和的還是躁怒的?海,到底是有限的還是無涯的?海,是不是活著的?

  龍鑌赤腳踩在細軟的海沙上,雙目緊盯正前浪後浪翻滾呼嘯奔騰而來的海洋,盯著那一個個數不清的起伏,如是的問著自己。

  這海水根本就不冷,相反龍鑌感覺很暖和,昏黃的海水夾雜著海沙湧上岸邊拍打著小腿,海浪很高,龍鑌迎著海浪一步一步朝前走去,一個海浪退卻,一個海浪又湧上來,龍鑌堅定地走著,突然眼前出現一個巨大的海浪,延綿成一道粗曠的白線,浩浩蕩蕩勢不可擋的向岸邊逼壓過來,不少遊客已經扭轉身子,準備用背部來承受海浪迅猛的打擊。

  龍鑌屏住呼吸,照舊一步一步走著。

  前面的不少遊客被海浪高高掀起,又狠狠壓下,俱都發出刺激的尖叫。

  海浪伴隨著巨大的聲響,刺拉撲壓過來,就在這個海浪滅過自己頭頂之際,龍鑌似乎感到這就是海洋的血盆大口!

  龍鑌站定身子,準備頂住。

  海浪的力量又豈是一個卑微的龍鑌所能阻擋的?

  巨大的衝力當即就把龍鑌打得趑趄一下,站立不穩,他連忙後腿一蹬努力定住身形,海浪裹挾著泥沙把他澆得鋪頭蓋腦,口中鹹澀之極。

  他高聲大笑道:「好舒服!來,再來一個!」

  龍鑌率性地向大海深處游去,並誇張地向其他人揮手道:「來啊,有膽量的就跟我上!」

  龍鑌噗的一下就向前一縱,徹底將自己交給了海洋!

  康定莊也緊隨在他的身後,段平春韋家明也跟了上來,李修柏趙思文正拿著救生圈向海裡走下來,焦思溦穿著救生衣抱著個救生圈在路易絲的陪護下很技巧的抓住海浪的間隙一步一下走了過來,穿著救生衣的薛冰瑩不甘示弱地艱難的朝向龍鑌游來,周擎也急急火火的跑了上來,其他女孩子嘻嘻哈哈在海岸邊吵鬧著,武特立坐在沙灘椅上喝著飲料……

  這巨大的海浪很快就將大傢伙拉大了距離,韋家明有些挺不住了,龍鑌見狀便要康定莊護送他回去,薛冰瑩極力向龍鑌游過來,可沒想被一個大浪嗆了一口,劇烈咳嗽起來起來。

  龍鑌游近她並向她伸手過去。

  薛冰瑩此時像是抓住什麼等待已久的救命稻草一般,一觸到龍鑌的手臂立即就死死抓住不放手了,身子也像蛇一般纏了上來,進而整個柔軟的身軀都伏在龍鑌身上,她的手竟然還情不自禁的按住龍鑌的肩膀和頭部,龍鑌立刻就被她壓進水底,不見了蹤跡!

  幸好龍鑌反應迅捷,及時的閉了一口氣,也忍不住被苦鹹苦鹹的海水嗆了一下,被逼咽進了喉嚨!

  薛冰瑩更沒有想到這個救命稻草這麼不頂用,這麼輕輕一按就不見了蹤影,她也失去了受力的物體,立即本能鬆開龍鑌的手臂,進而雙手撲騰起來,嘴裡還尖叫出聲「啊——!」

  沉下水面的龍鑌睜開眼睛,他提醒自己不要慌亂,抬眼就看到薛冰瑩正在手忙腳亂的蹬著腿,忙輕輕托了一下她的肚子,之後身子一扭就試圖游開。

  真是見鬼!龍鑌這身子一扭竟然出了大事!他竟然那條動過手術的傷腿就在這麼一扭之下抽起了筋!整條傷腿登時僵硬不能動彈!

  龍鑌知道自己遇上麻煩了,這個時候是決不能輕舉妄動的,他只好用手向下輕輕劃著水,試圖從水底浮上來。

  沒想正好上方就是薛冰瑩,依舊在慌亂大叫的薛冰瑩根本就沒意識到那個碰到自己蹬彈的腳和胸腹的是龍鑌,相反還以為是什麼海中怪物,更加不要命亂彈亂蹬腳,想把這個海水裡的危險怪物趕開,嘴裡叫得更加厲害!

  龍鑌被她這死命的蹬幾下更是不受控制的沉了下去,龍鑌的腳繃得更加厲害,抽筋劇烈的疼痛迫令他只得順其力量等待自然浮起。

  可是這麼一來龍鑌就暫時消失在大家的視線之內了!

  焦思溦一直在注視著,見狀大驚,推桑保護著她的路易絲道:「快!他不見了,快去救他!」

  「溦溦,千載難逢,正好下手!」

  「快!快去救他!」

  路易絲搖搖頭,雙腿用力一夾,手臂一揮,三兩下就到了龍鑌消失的那片水面,身子潛入了水裡,睜開雙眼搜索起龍鑌來!

  焦思溦也有如海豚一樣靈活迅速趕來,把救生圈甩給了薛冰瑩,立刻就把眼睛沉下水面試圖搜尋。

  周擎也不要命的游來!

  龍鑌努力在水裡睜大眼睛,屏住呼吸,可這口匆忙之中吸入的空氣實在有限,令他憋得異樣的難受,這條抽筋的腿也就像一個鉛墜一樣直把自己往海底拖,龍鑌努力的將那條抽筋的腿伸直,盡力翹起腳趾,手繼續向下撲擊,以保持向上的浮力,可龍鑌就是感到有一種強大的力量在把自己直往海底拖!

  龍鑌情不自禁的用右腿使勁向下一踩,這下更邪乎了,居然這條好腿也抽筋了!

  龍鑌不由自主的吐出一串氣泡!

  路易絲正好看到龍鑌的背部,她使力沉到龍鑌跟前,抓住龍鑌的手臂向上一送,龍鑌忽然覺得一股大力托著自己露出了海面!

  路易絲迅速用手臂托住龍鑌的胸肋,大聲對龍鑌說道:「別慌,別慌!我在保護著你!」

  這時焦思溦周擎都趕過來了,各自用力踩著水,用手插到龍鑌臀部和腿部,把他托出水面,龍鑌咳嗽了幾下之後就恢復了,說話有些吃力的道:「抽筋,等等。」

  ……

  在防鯊網附近的浮台上,大家幫助龍鑌緩解抽筋症狀,這場風險讓大伙出了身冷汗,龍鑌試圖用輕鬆的言語寬慰大家:「呵呵,沒事,沒事,讓你們擔心了,好久沒鍛煉了,技術生疏,待會我請客敬酒……」

  經歷了這事之後康定莊以安全為由,不允許大家繼續呆在海裡,於是一行人返回岸邊。

  路易絲和焦思溦還在海水裡浸泡著,路易絲壓低嗓子用意大利語說道:「你不是想要他死嗎,為什麼還要我去救他?剛才我只要輕輕把他往下一拖,他成了魚蝦的食物,溺海而死,順理成章,多麼好的機會,為什麼? 」

  焦思溦沒有答話。

  「溦溦,你……不會是愛上他了吧?這可是你的殺父仇人啊!」

  「別說了!」

  焦思溦猛地將自己全部埋進水裡,過了好久才從海水中冒出頭,滿頭滿臉都是苦鹹。

  七點的時候,大家回去沖洗了澡然後就在小梅沙公園裡的餐廳胡吃海吃了一頓海鮮大宴,喝了六七箱啤酒,六七瓶五糧液,大部分人都被灌醉了,龍鑌喝得不多,小睡一會之後便離開房間去海邊吹海風。

  天已經暗了下來,海邊的照明燈光也亮起來了,海浪還是這樣無休止的拍打著沙灘,海風也還是這樣帶著鹹腥的味道迎面吹來。

  龍鑌靜靜的走著,默默的看著海灘上人們嬉鬧,滿耳都是疊疊湧來的濤聲,也不知這樣走了半個小時還是一個小時抑或是更長一點的時間,他突然聽見身後響起焦思溦的聲音:「龍鑌。」

  這次焦思溦沒叫他龍主席而是叫他的名字,龍鑌訝異地扭回頭看看焦思溦。

  焦思溦穿著迷你露臍裝,下著一條牛仔褲,滿頭長髮松坦的披在肩上。

  他笑笑道:「你來了。」

  焦思溦邁動文靜高雅的步子走到龍鑌面前,用極柔極柔的聲音對龍鑌說道:「什麼來了啊,我都跟著你來回走有半個小時了。」

  龍鑌嗅到了從焦思溦身上散發出的清香味道,又不由自主的掏出香煙抽了起來。

  「嘻嘻,龍鑌,你半個小時都沒抽一根煙,怎麼見到我就要抽煙了?是不是心裡緊張啊?」

  「心都沒有了,拿什麼緊張?!」

  「心都沒有了?莫非你剛才在海裡抽筋被嚇破了膽嚇得心都沒有了麼?」

  「我的心早就沒了。」龍鑌認為自己說的是實話,他的確在無錫看到自己的心沒了,變成了流雲飛走了。

  「我不信,我來摸摸看!」

  焦思溦擋在龍鑌前面,摸在龍鑌的胸口上,龍鑌肌膚火燙的溫度透過薄薄的T恤傳到她手上,她登時想起了她在海中摟抱著龍鑌後背時感覺,想起了第一次虐待龍鑌時的場景,情不自禁的,圍住龍鑌的腰,把臉貼附在龍鑌心口:「你沒有心了麼?我來聽聽。」

  焦思溦清晰的聽到龍鑌有力的心臟一下一下的搏動,驟然間她的心臟也不受控制的激烈跳動起來,她竟然合上了眼睛非常享受這種心如鹿撞的異樣刺激,她的手不由自主的開始摩挲龍鑌的脊背,她用手指輕柔的劃弄著,用最敏感的指頭感受著龍鑌背部肌肉的走向。

  龍鑌一動也不動,任由焦思溦聽自己的心跳,甚至任由焦思溦用雙手圈抱住了自己,他知道焦思溦的身體很柔軟,身材很美麗,身上玲瓏凹凸有致,很像海洋上起伏的波浪。

  *************

  真的麼?

  我剛才真的溺海了?

  那我怎麼沒死?

  對了,是焦思溦的保鏢路易絲把我救起來的。

  我罵死了焦嶸森,她女兒的保鏢卻把我救起……本來她完全可以殺死我的,殺得不露痕跡,找不到謀殺證據。

  聽說焦嶸森臨死前說「不要再叫我焦大爺,我已經找到我的心了」……不叫便不叫,可他怎麼會找到他的心?

  聽說錢老在走前重複著說「他找到他的心了,我也找到了我的心了」……

  外公說「心就是智慧,智慧就是心,就是一切的心,就是包容古往今來一切的心。」

  蘇爺爺臨走前卻問我們每一個人「心是什麼」……

  現在,焦思溦卻不相信我沒了心,不相信我的心丟了……

  我的確丟了,我說我的心是死了的,我要告別一切,所以我就心死了。

  焦思溦為什麼要抱著我聆聽我的心跳?還抱得這麼久?

  心跳?這個在跳著的是個心嗎?這不就是一個泵動血液的循環器官嗎?哪是什麼心啊?

  心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心,自己有詛咒那就是心有詛咒了,所以啊,誰要是想接近自己,接近自己這顆心,那麼誰就會死。

  呵呵,真是高深莫測,假如心都已經沒有了,那自己還是心嗎?那他們接近的自己又是在接近什麼東西?

  哦,對了,就像這個焦思溦一樣,接近的不過就是一個循環器官罷了,聽到的不過就是器官的收縮舒張罷了,那就隨她聽吧,無所謂,軀殼自然是無所謂的嘛,正如那個所謂的蘇老的軀殼,蘇老不是全部灑進了太湖嗎?

  什麼詛咒?原來詛咒的就是詛咒心,心都沒了,那它還詛咒什麼?難不成還詛咒這個莫名其妙的軀殼?

  不過,還有就是,把這個利衡集團給真正控制起來吧,做完這些事情後,自己也該去把自己交還給這個世界了,想來自己的那個叫做心的東西一定是跟著蘇老去找那幾個爺爺了,去找爸爸媽媽了,好吧,就是這麼一回事。

  *************

  龍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喘不過氣來。

  焦思溦從甜蜜的享受裡驚覺過來頓時想起來自己的失態,見到龍鑌如此狂笑,她不禁又羞又怒的嬌聲喝道:「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女兒情態就出來了,對龍鑌胸上打了幾下。

  龍鑌還是在狂笑之中,焦思溦滿心以為龍鑌是在嘲笑她的情動失態,氣得實在不行了,只得氣呼呼的把身子背轉,無力的回擊說道:「還笑,還笑!你真是沒一點良心!」

  見到焦思溦又說到這個心字,龍鑌更加好笑了,嘎嘎嘎怪聲笑道:「良心?什麼良心?不就是個心嗎?剛才你聽了這麼久,你知道我的心在哪裡?我心都沒有了,你能找到嗎?」

  焦思溦發現龍鑌全身散發著邪氣,真的不對勁了,有些驚慌失措的指著龍鑌心口位置說道:「你的心不是在這裡嗎?你怎麼說你沒有心了?」

  龍鑌徹底覺得胸中空無一物,他拍拍胸口,森森的笑著說道:「哪裡有?我看,是你的心在我這裡吧?當心點,別被我把你送進死亡!」

  焦思溦一個女孩子,在這樣夜色下的海濱沙灘,聽到這樣的話看到龍鑌那樣恐怖的眼神由不得她不心生害怕,情不自禁的後退,卻一不小心踉蹌一下,失去了重心向後倒去。

  龍鑌動作非常敏捷,本能的抓住她的衣服一帶,這一帶雖然保住了焦思溦沒有倒下,卻把她的衣服撕扯開了,露出了整個胸腹雪白的肌膚,焦思溦也就只剩下胸罩遮住自己的乳房。

  焦思溦一聲尖叫,本能用雙手遮住自己的胸口。

  天知道龍鑌什麼原因,只見他迅速將焦思溦摟在懷裡,那只爪子就抓向焦思溦的胸口,甚至把嘴吻在了焦思溦的唇上!

  有幾個路過的遊客看到這麼驚險刺激香艷的一幕,趕忙駐足觀看,生怕錯過這個良機。

  可巧的是,田君瑤和薛冰瑩還有一兩個沒怎麼喝醉的女孩也正出來透氣,順便尋找一下龍鑌,沒想正好看到了這般夠香艷的場景!

  薛冰瑩頓時心神俱碎,衝到龍鑌面前,就要對他臉上打去,龍鑌用那只正在蹂躪焦思溦胸前波浪的手向上一擋,一反手就將薛冰瑩的手抓住,用力一推,就將薛冰瑩推倒在地,然後也就鬆開了懷裡的焦思溦,眼睛射出兩道寒光直盯著薛冰瑩和田君瑤她們。

  焦思溦完全被龍鑌粗暴的舉止搞蒙了,田君瑤她們更不敢相信這個超級大色狼超級無情變態狂竟然是她們集團女孩子心目中最完美最神秘最性感最酷最炫的主席總裁龍鑌,全都目瞪口呆了!

  不過田君瑤反應還算不錯,見到集團二老闆焦思溦如此狼狽趕緊上前用自己的身體圍住她,又趕忙脫下她的外套給焦思溦披上。

  薛冰瑩想著自己是如何的催促父親說服龍鑌來娶自己,想著自己為了他已經徹底斷絕了和其他男人的往來,想著自己日日夜夜是如何的渴望龍鑌能將自己擁入懷中,想著自己為了賭氣不顧風雨海浪也要游到他的身邊,想著龍鑌救她而溺水,想著,想著一切,不禁悲從中來,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另外兩個女孩嚇壞了,趕忙上去攙扶,薛冰瑩哭了一陣之後覺得自己實在有失大家閨秀的風範,便擦了一把眼淚順手抓起一把沙子對著龍鑌丟了過去。

  龍鑌根本就沒躲,任由沙子丟打在他身上。

  薛冰瑩轉身跑了,焦思溦也黯然離去。

  龍鑌似看非看的目送她們遠去,覺得她們這些女人不過就是那大海中一片偶然起伏的海浪落入他的眼裡。

  他忽地覺得自己像是葉子亨,忽地覺得自己又像是焦嶸森,忽地又覺得自己像是陽修,忽地覺得像極了錢同華,像極了鄭學,像極了廖業,像極了常成,像極了一切他所知道的人,而且格外奇異的是這些人一會兒似乎全部站在自己面前,一會兒又全部消失,一會兒又全部融入自己體內,一會兒又從自己的五官七竅中變成一縷青煙飄走。

  龍鑌很不習慣這個變化著的異象,便想揮動手臂把這異象趕走,可越是這樣那異象就越是變化頻繁,很快這異象裡的所有人竟然齊聲對他叫喊起來:你想說再見,沒那麼容易!你都還沒有確定誰是你的支持者擁護者,你都還沒有把反對同盟瓦解清除,你都還沒有組建出你的執政內閣,你都還沒有統治利衡,你都還沒有完成你的大恩人錢正生的遺囑,你都還沒有幫你的家鄉修建水庫公路,你有太多事情沒有做,你還有很多很多夢沒有完成!你現在就想說再見?沒那麼容易!

  正在這個當口,一個看似很靚仔的小青年走到龍鑌面前,大拇指向上一豎,帶幾分景仰的神情用飽含敬佩的語氣誇讚道:「兄弟!你牛逼!你是我的偶像!」

  龍鑌驟然暴喝道:「給我滾!」
huro 發表於 2008-5-20 14:40
第十二章 人的定義

  
  永恆的心火炙烤著我們的靈魂,我們墜於著慾望瀰散的時代,被迫接納邪惡的玷污,無奈的生靈容忍著墮落,將軀殼改造成絕望的掩體,孤獨的心在荒原裡哭泣,悲哀地尋找著每一次慾望的爆炸,卻永遠不知每一次尋找都是在對最高存在的背棄……

  誰才能拯救?

  焦思溦自打從海邊回來後這兩天一直都在看這首佚名者寫的詩。

  「溦溦,你愛上他了,你真的愛上他了!」

  「沒有,我沒有!」

  焦思溦應聲答道,將書合上,點燃煙抽了起來,手指卻微微顫抖著:「你知道的,自打威廉車禍走了後,我就不會再愛上任何人,絕對不會的。」

  「我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

  「女人不會一生只有一次愛情。」

  「……胡說。」

  「我看得出來,你已經心亂如麻。」

  「……」

  「說人是一種堅強與軟弱、光明與黑暗、渺小與偉大、卑鄙與正義的復合體,這並不是在責難人,而是在給人下定義。」路易絲長歎一氣道,「溦溦,這句話是你經常掛在嘴邊的,你現在卻忘了。」

  「我沒忘。」

  「你忘了。」

  「路易絲,我根本沒忘!」焦思溦憤然站起來,臉色發青,嘴唇發抖,「我比誰都清楚人的定義是什麼!我們體內有魔鬼有天使,時刻都在魔鬼和天使的交戰中,時刻都在慾望的掙扎中!」

  她氣咻咻地:「沒錯,我承認,我對他有動心,我甚至渴望他的擁抱,渴望和他做愛……但是,我忘不了仇恨!忘不了的!他的詛咒其實根本不存在,詛咒實質就是他身上那個魔鬼的印記!」

  「所以,所以你就想等待時機將他內心的魔鬼全部釋放出來,徹底地沉迷在慾望裡,在慾望中毀滅……?」

  「是!看他表面一副淳樸正義節儉自律的德性,可我肯定他內心裡一定是放蕩不羈極端嚮往尋歡作樂無拘無束的生活,他對這個世界充滿懷疑和仇恨,他把所有人都當成他的一件工具,他那種魔鬼本性的邪惡慾望有如囚在牢籠裡的怪獸,時刻等待衝出來,一旦他心裡那潘朵拉的盒子被打開,他的惡就會一發不可收拾!他根本就是一個魔鬼!就是一個偽裝成正人君子的魔鬼!自高自大惟我獨尊虛偽透頂!」

  路易絲歎氣道:「唉,溦溦,隨你吧,你作什麼事情我都支持你,只是,你想好怎麼做了麼?」

  焦思溦咬牙點點頭。

  路易絲激動地抱著焦思溦:「真的?」

  焦思溦牽強地扭動身子:「路易絲,我不習慣。」

  路易絲連忙放開,焦思溦轉身坐下,臉色已然恢復平靜,淡淡地道:「我有數。」

  ******************

  龍鑌此刻同樣正在想人到底是什麼,什麼是生命的含義。

  人到底是什麼?

  其實所有面貌上的差異不過就是細胞組織的排列組合不同罷了,真正的差異是在他們的各自獨特唯一的心,正是這顆心他們才成為獨特並且唯一的自己。可是利衡集團這麼多的心得怎麼樣才能令他們追隨自己擁護自己不給自己搗蛋呢?

  而人,根本就是慾望的動物,人心就是慾望,每顆心都代表著每一個人的慾望,只要自己把他們看成是簡單的慾望,看成是簡單的沙子簡單的波浪,用制度紀律約束著他們,用恩義寵絡他們,用權勢威懾他們,用手段鉗制他們,又用物質滿足他們,再把集團營造成一個所謂溫馨的家園,讓他們有歸宿感,再不斷的激勵他們,他們怎麼可能不追隨自己呢?

  人不就是這麼簡單嗎?沒有心了,看他們也就簡單起來,這樣的話隨便自己怎麼作都不會傷害他們。

  生命的涵義?

  對於我這個連心都沒有的人來說,對於我這個有一個什麼詛咒的怪東西的人來說,生命的涵義根本就是一個騙局!我所要做的不過就是完成承諾的責任罷了!

  龍鑌的胡思亂想越來越厲害,他會在本是想這件事情的時候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情,就像今天在聽取總部幾個部門負責人做情況匯報的時候有好幾次都走神想到那個海裡抽筋的場景,想到幼年時在資江河裡遭遇驚險的場景,他甚至還想起那兩個黑白無常,想起自己的心是如何變成碎雲飄走的。

  *******************

  龍鑌一待確定祝本同登上飛機,馬上就令焦思溦派人清核財務,焦思溦帶著人馬突然趕到利衡重工,把財務人員隔離審查,對帳目進行有針對性的清算。其實焦思溦早就知道問題是在哪裡,自然很快證據就有了。

  第二天上午焦思溦邀請來的那德國克勞伯克重工的談判考察代表趕來和龍鑌趙思文進行了商務會談和實地考察,德國代表表示滿意。

  龍鑌立即向段平春、李修柏、武特立等人打了電話,要求他們必須在下午五點之前就把各自企業的人事方案報給他,隨即龍鑌又再次審核他改組總部部門的方案。

  這一夜,他徹夜未眠。

  李修柏很想知道為什麼龍鑌這麼急著要方案,龍鑌沒有告訴他答案,在龍鑌眼裡這是歸他乾綱獨斷的,他已經沒必要向任何人解釋為什麼了。當龍鑌看到李修柏並沒有對他的兩個副總尤其是那個已經確定是同盟中成員的副總進行更換的時候,只是很輕描淡寫的對他說:「李總裁,你如果信得過你報呈上來的這些人做你的下屬,那我就批,如果你還有改動,你就現在更改,不要等到以後絆手絆腳又後悔。」

  李修柏想了想之後就把那個副總劃掉了,將技術部經理改成副總職位。

  段平春猜出了龍鑌已經決心要做打破舊世界建立一個新世界,他內心裡充滿了擔憂,委婉道:「龍主席,大規模的人事變化會引起集團股價出現反常的,是不是開個高層會議研究通過一下?」

  龍鑌道:「不用,焦副主席和我意見一致,我們是集團股權的大頭,股價一定會跌,我已經安排投資公司做好了護盤準備。」

  段平春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提醒龍鑌,就道:「薛副主席還兼著人事部部長,是不是通知他老人家一下?」

  龍鑌抽著煙,在空蕩蕩的胸腔裡任由致癌的尼古丁蒸烤著沒有了心的內臟器官,他覺得煙實在是個好東西,煙就像豹子一樣陪伴著自己度過多少難熬的夜晚,青煙繚繞,盤旋空中,那紅紅的煙頭像極了擺放在那些老人墳前的燃燒的香頭。

  他咬了咬牙對著段平春說道:「不符合人事程序必定有原因,這些事我來考慮吧,你就把藥業管好吧。」

  之後他拿著三份人事方案還有自己關於總部改革的方案給焦思溦過目,焦思溦知道好戲就要上演了。

  龍鑌就是要製造出既定事實,他隨後去了人事部找薛冰瑩,道:「薛副部長,我想和薛總商量一下,就讓你當這個人事部部長,你的意見怎麼樣?」

  薛冰瑩見到卑鄙無恥的流氓混蛋龍鑌,心裡是說不出的滋味,她在想:到底父親有沒有幫我教訓這個臭不要臉的仆街仔呢?

  見薛冰瑩低著頭不說話,龍鑌繼續說道:「薛總身體不太好,人事部的事情也無法處理,也該讓你來挑這個擔子了,老掛個副職不太好開展工作,你和鄒副部長總得分個主次正副出來嘛!」

  「隨便。」薛冰瑩冷冰冰道。

  「有些人事需要調整,這幾份人事方案你需要過目麼?」

  「你是老闆,別來問我。」

  「那你去把公章送到我辦公室來吧。」龍鑌轉身出去了。

  緊接著龍鑌下達通知下屬企業中層以上管理人員於第三天十月九日上午十點半召開大會的通知,並嚴令如非生產必要任何人不得缺席。

  通知下達之後,龍鑌也該對薛總曾海長還有錢毓慧錢素雪她們通報這個消息了。

  為了避免他們要求緊急召開董事局和集團高層會議對自己的方案進行否決,龍鑌撒了一個彌天大謊,安排田君瑤通知在香港的錢素雪錢毓慧兩姐妹說是龍鑌在大會後會在下午再開一個高層會議討論集團有關事宜,錢素雪懶得去看龍鑌炫耀他的口才,便推托自己到下午再過去參加高層會議,錢毓慧表示自己到時會來。

  曾海長心眼不多,應承明天會帶上幾個副總和部門負責人來長安參加會議。

  久臥病榻的薛總對龍鑌的電話相當敏感,立即問道:「到底你是有什麼大事非得開這樣的大會?」

  「有必要讓大家認識我和焦副主席了,再有就是宣佈一些人事上的調整。」

  「人事調整?你要怎麼調整?」

  「您身體不好,還為集團事務操心,我覺得您女兒可以獨當一面了,我想請您把人事部部長讓她來當,這樣您去美國治病也就心裡少了包袱。」

  「小龍,你還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你要怎麼調整集團人事?」

  「撤掉一批,提拔一批,炒掉一批。」

  薛總語聲變得略顯嚴厲:「你有想要撤掉誰啊?前兩天都跟你說現在不是走馬換將的時候,你怎麼還要一意孤行啊?說吧,你是不是要撤掉祝本同總裁了?」

  「我只是查撤換掉了幾個必須換掉的人,他們對集團發展不利。」

  薛總的語聲明顯嚴厲了:「你不要和我打太極拳,你就實說你撤換掉了哪些人吧!你有沒有經過高層研究?有沒有考慮到這種撤換對集團股價的影響?」

  我不是兒皇帝,你薛總也不是利衡的太上皇!龍鑌皺眉咬牙拿著話筒,粗出一口氣後道:「我和董事局焦副主席研究過了,也考慮得很清楚了。」

  「小龍,現在不是你進行人事改革的時候,我不是不支持你改革,而是現在不能改!你要是冒冒然然去做你會捅出簍子的!我現在都在努力幫你做和大家的平衡工作了,他們已經同意善待你,同意在將來的工作上支持你,你也得向大家表示一下妥協啊!」

  「妥協?」

  「小龍,一切只能慢慢來,千萬不能急,最要緊的就是穩住大家的心,大家都妥協一點,退讓一點才能促進集團發展,一個人是作不成事情的,你得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將大家團結在你的周圍,聽我的,快收回開會通知,咳咳咳······」薛總說話太急了,引起一連串劇烈的咳嗽。

  龍鑌輕輕將電話掛斷,又把話筒拿開擺在桌子上。

  這時焦思溦敲門進來了,她看著龍鑌焦躁地來回踱著,嘴裡不停的嘟囔著「妥協妥協」,她再看看桌子上的話筒,略一沉思便猜測到發生了什麼,於是走到龍鑌面前,輕柔的抱住他繃得僵硬的腰部,溫柔的喃喃安慰他說道:「別生氣,要不,我們還是等一段時間才搞改革吧,畢竟你還剛剛登上位子,把大家都得罪了不好,妥協吧。」

  當焦思溦柔軟的胸部貼在他背上慢慢揉動的時候,龍鑌感到自己又是在海邊聽風雨戲耍波浪了,而且那起伏的浪濤越來越勁猛,白浪飛天,驚濤卷揚,怒風狂嘯,天地間充脹著逼令一切生物低頭匍匐的風雨,似乎在告誡自己:妥協吧,妥協吧,人生來就是只有妥協的,生命生來就是妥協的!天道無涯,人力有盡,脆弱的軀殼,弱小的生命沒有辦法抵禦天地的無窮威力的!

  龍鑌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妥協?妥協個屁!上蒼詛咒了我,詛咒得我不能有自己的親情愛情友情,詛咒得我只有不到四千天的性命,詛咒得我被迫放棄承繼龍家六十四代的血脈,詛咒得我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心了,詛咒得我不得不做一個孤家寡人!對!我本就是孤家寡人,我連上蒼不作妥協,我還會對其他雞毛蒜皮去妥協?我操!

  龍鑌的眼裡放射出誰也無法理喻的光芒,或許這種光叫做神經質,又或許這是典型偏執狂的特徵,他定定的對摟抱自己的焦思溦說道:「焦思溦,你不是說你要我一副字嗎?來,我現在就寫給你!」

  他走到桌前,打開硯池,倒點水就閉上眼睛一圈一圈的磨墨,腦海中不斷的湧現幾天前在海裡的驚濤駭浪,情緒激動,驟然間他就徹底感悟到了當年毛澤東寫下那首千古絕唱《浪淘沙·北戴河》的情景心境……

  ……他迅速鋪開一張宣紙,拿出一隻大號狼毫筆,字不加點行若驚雲,動如萬里長風,勢如百丈狂瀾,大筆潑墨如是寫下那首詩: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島外打魚船。一片汪洋都不見,知向誰邊?

  往事越千年,魏武揮鞭,東臨碣石有遺篇。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

  隨即,他把筆一丟,對著焦思溦聲音如銅:「我已經獲得了你們的支持,手裡牢牢把握投資公司,我還需要通過妥協來改朝換代重組內閣麼?人是行走在時間之尺上的智慧生命,誰也不知道時間留給他的尺度還有多長,可是我不同,我清楚看得到時間寫在我眼前的剩餘尺度,我無比清楚地知道每過一分每過一秒都意味著我越發接近那即將到來的死亡,他人在時間之尺上過著生活滿足著慾望作為著他們的追求,可我不同,我只能在我那可憐的剩餘尺度裡去孤獨地完成我的承諾。」

  只見他緊接著拿起電話撥打薛總電話號碼,聲音中不帶任何一絲情感的道:「妥協需要漫長時間,我生命有限,我等不了了!薛總,對不起您了。」

  卡嚓——!

  這已經是夜裡了,東方明珠香港的夜景是繁華唯美的,那數不清的霓虹燈那徹夜透射光明的路燈以及萬家燈火就是這樣永無規律又永遠規律的構造出世人讚美的風景,世人有如飛蛾撲火一般也在追索著這些繁華而且唯美的光明。

  據說燈光能催促人向上,能給黑暗中的人指引方向,可這種說法也是片面的,不同的人對燈光就會有不同的感受,就譬如此時的薛總,正呆呆的看著他臥房裡的燈光明亮而又昏暗地照射在他身上,打在他眼睛裡,令他一片視線茫然……

  ……那抓在手上的電話裡傳出來的是經久不息的電話斷線聲音,嗶嗶嗶嗶,叫得他的心都碎了……
huro 發表於 2008-5-20 14:41
第十三章 但看人間蕭瑟

  
  薛總被傷害了,因為當他緊切打聽龍鑌到底要在大會上幹些什麼的時候,他竟然發現段平春李修柏趙思文的手機都無法接通,就連女兒薛冰瑩和康定莊都說龍鑌沒有對他們透露半點大會內容詳情.

  薛總對擺在他面前這樣的情況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龍鑌已經不再對他交心了,已經決定將他薛國蔚從他龍鑌的執政圈子裡刪除,也就是說龍鑌不允許任何人阻撓他去獲取對利衡集團的絕對權力,龍鑌要將自己擺在利衡集團絕對主宰的神位之上!

  這可如何是好?看來這孩子不允許集團裡有反對他的聲音存在,不允許有干擾他權力的因素,這哪是在管理上市公司啊,這分明就是在無知的建立他的獨立王國啊!這可如何是好?

  薛總陷入了焦慮的思索之中。

  薛總的擔憂沒錯,不過龍鑌對薛總的這種擔憂卻有他自己覺得合理的理由,說實在的,他的確是想把集團改造建設成一個絕對貫徹他個人意志的王國。

  自打親身經歷了利衡一年來的諸般變故,他認為自己已經看透了人性的卑污,看透了人性在爭權奪勢時所使用的卑鄙手段,他認為只有徹底消除所有有可能導致集團不穩定的因素才能使集團快速發展,只有真正選聘好了忠於自己忠於集團的企業總裁部門負責人人選,組建好了集團的管理權力架構,才能使集團真正穩定下來,才能把現代集團管理制度真正在集團生產經營中成功運轉開來,他的理論就是在混亂情勢下必須做到中央集權,諸侯混戰各自為政不利於協調平衡發展,不利於自己對集團的整體規劃。

  2003年10月9日上午十點正,龍鑌向大會場走去。

  這已經是秋天了,秋天的風正在徐徐的刮著,雖然長安不是在北國,氣候依然很炎熱,風也不大,而且眼前山頭的秋樹秋草沒有一點枯萎殘敗的模樣,可到底這天邊不盡的浮雲還被秋風吹動著的。

  「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

  龍鑌信心百倍,腳步沉穩剛勁,腰板挺得筆直走上主席台,主席台下密密麻麻坐上了幾百號人。

  ……

  全場掌聲稀稀落落響起來,漸漸響成一片。

  龍鑌一邊走一邊也跟隨著大家鼓掌,一邊走一邊露出他平和的微笑,看著台下那些眾人並非整齊一致協調的動作舉止表情,聽著那匯聚了不同心理元素的掌聲,那眼前幾百張不同的面孔代表的是不同的人,他腳步穩健,那眼神有如鷹眼狼眼一樣銳利狠毒,無聲的掃視著這間會場,腳步卻又有如鐵石一樣沉重,每邁一步就感覺這一步是踩在集團的命運之道之上,每邁一步就感覺空蕩蕩的胸腔裡有一種酸熱伴和著身形的前移在震盪……

  他越是朝著那張發言台走就越是覺得眼神開始模糊,當他走到這張台前的時刻,他竟然已經看不出這坐在台下的幾百人還有容貌上的區別……每個人都只剩下一個頭一個身子兩隻手兩隻腳,就連那主席台上就坐的高級經理們也和這台下的員工一樣,徹底的幻化成了那海中的一朵浪花,海灘上的一粒沙石!

  人,不就是一粒沙子一塊石頭嗎?

  嗯,這些人都學過知識有技術有能力,有幸進了利衡集團那就準確的講應該是利衡這架汽車上的部件,自己就是利衡的駕駛者,決定著利衡的走向,所有的部件都必須圍繞自己的駕駛來服務,必須貫徹執行自己的駕駛意志,零部件有毛病有隱患得換,零部件不配套也得換!

  窗外艷陽高照,可龍鑌卻感覺已經起風了:所有的阻撓所有的干涉所有的顧忌都是遮蔽自己決策的浮雲,只有天地間刮起最為猛烈的蕭瑟秋風才能吹走這些浮雲,才能改換這個人間!

  也許是被龍鑌的氣勢鎮住了,整個會場鴉雀無聲,龍鑌高高在上,巡視著台下的幾百下屬員工,想著整個集團近兩萬的全部員工,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的每一句話都將決定著大家此後的前途命運,想像著自己此後就真正成為集團的焦點、核心,自己將在他們一呼百諾、政令暢通無阻的內部氛圍裡帶領他們壯大發展著集團,這一時間他無比舒暢的感覺到:真好,一馬平川,一望無際,真好。

  此刻的龍鑌完全目無一物,他似乎就看到了一輛經過改裝的新概念車子正在被他啟動!

  他將手中的文件丟在發言台上,對著車子對著車子上的零部件對著滿海灘的沙石對著海浪用他沉渾磁性富有穿透力的嗓音侃侃說了起來:

  「……經濟全球化的時代已經到來,知識經濟大潮已經興起,伴隨著產業知識密集上升,產業結構日益升級,企業在這種新經濟海洋中迫切需要高新技術人才迫切需要在生產經營中對高新技術進行廣泛應用,這已經決定了一個企業的前途命運……

  ……一直以來利衡是依靠傳統意義上的產品來贏得生存發展空間,靠的是生產流水線,靠的是你們的勞力,對原材料對能源對資本對勞力的依賴過重,相對而言,知識密集的柔性製造系統建設遠遠不夠,對資本金融的運營極為欠缺,

  ……所以現在我鄭重向大家宣佈,今後集團的建設發展重點將向生物工程領域、醫藥領域、電子領域、金融服務領域、高新技術材料領域傾斜……

  ……知識已經成為創造財富的資本,推動利衡向更高層面發展的核心動力就是人才,這永遠是集團放在第一位考慮的因素,我們將從組織、制度、授權、獎懲等方面激發員工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將職員的智力開發和人才培養放在管理首位,不惜工本的引進人才,將動力原則和能級原則作為人事管理的準則……

  ……未來的利衡絕不是單純概念上的產品生產集團,而是機動靈活、反應迅捷、廣為涉獵的立體戰略聯盟化公司集團,他將打破利衡現有的管理層次和經營邊界,它的這種新概念組織結構將為集團帶來更加豐厚的規模效益!……

  ……我們有信心將利衡從傳統生產的企業生存空間拓展到知識技術密集的新經濟原野之上,我們有理由相信未來的利衡出賣的是腦力而不是勞力!未來的利衡絕非一個二維平面的龐然大物,而是一個具有星際眼光具備飛天能量的三維巨人!……」

  龍鑌一旦演講起來,語言就極具感染力,他不用稿子,也根本就沒有稿子,這些東西都裝在他的腦袋裡,他先是深入淺出分析國際經濟形勢,繼而又詳述國際企業競爭特點,又將利衡如今的諸般不適應目前形勢的弊病一一指出,進而集團需要忠誠的人才,再向大家宣佈集團的未來發展重點和方向,給大家勾畫一副在他頭腦中設想的集團未來藍圖。

  在龍鑌的思維意識裡,未來的利衡集團不應該是一個生產企業,而應該是一個資本優勢與人才優勢完美整合的控股集團,他只需要掌握住這億萬的資本、掌握住符合要求的人才他就將利衡改造成了新概念上的集團,將集團徹底從繁冗的日常經營管理事務中抽身出來,最關鍵的是他只有將利衡改造成這樣的立體戰略聯盟化公司集團他才能行之有效的規避集團今後的風險,才能避免將集團在他之後的命運放在某一兩個繼承人身上,才能更加迅捷的將利衡擴張成幾個幾十個甚至幾百個上市公司,真正完成錢老那個跨國集團的夢想遺願!

  會場裡有些人聽得如醉如癡,有的人連連頜首點頭,有一些人不屑一顧,還有一些平靜冷淡,同樣有一些是一副覺得龍鑌是在癡人說夢的神情。

  龍鑌發言完畢,掌聲稀稀落落地響起,繼而雷動。

  緊接著焦思溦出面宣讀人事任免決定,這時龍鑌發現錢素雪祝本同也來了,他不禁就向身旁的焦思溦看去,焦思溦對他輕輕一笑,似乎在說她有心理準備,沒事。

  焦思溦鎮定自如的走到發言台前,拿出文件語聲非常優雅的宣讀起了人事決定。

  祝本同等幾十名高級管理人員職務全部被撤換,這一連串幾乎撤掉了整個集團中高層經理中的五分之三強!

  一場特大規模的人事地震已經爆發了,震中就在這間會場,並將以最快的速度波及利衡所有的職員!只要你有點職權就不要去妄想可以在這場地震中倖免!

  早就按捺不住的錢素雪拍著桌子衝著龍鑌和焦思溦喝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經過研究討論沒有?我宣佈在你們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之前這樣的決定無效!」

  全場嘩然一片!炸鍋了!

  集團總部高層會議立刻召開,震怒的錢素雪錢毓慧,震驚的曾海長薛冰瑩心裡有一千萬個問題要向龍鑌和焦思溦開火!祝本同很想參加,可是龍鑌根本就不會給他的機會,反而命令保全部的保安把他「保護」起來,再安排法律部兩個律師和他說說關於貪污受賄將面對何等處罰的故事。

  錢素雪拍著桌子質問:「你好大的膽子!不召開董事局會議不經過高層討論通過你就敢做這樣的事情!」

  龍鑌道:「我是集團董事局主席集團總裁,有權在意見無法獲得統一的時候根據情況獨立作出決定。錢老把他名下資產交由我來處分,你們對我抱有成見也罷,和我作對也罷,我就一句話,我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來行事,我只需要考慮利衡集團未來的前途命運,只需要考慮利衡應該怎麼走才是最合適,利衡如果僅僅只靠對管理制度上的修修補補、僅僅只憑優化資源配置、艱難拓展市場,而不在產業經營、組織架構、管理模式上進行陣痛改革,那就會越來越走向死胡同!」

  錢素雪咬牙切齒道:「你是不是知道有人在拉幫結派想反對你,所以你就把他們全部撤了下來?你好卑鄙,說著這麼冠冕堂皇,實際就是把自己的親信全部替換上去,這樣你就把握到了集團的實權!」

  龍鑌將手斷然在眼前這麼一揮:「不,錢副主席,你完全錯了,我龍鑌根本就認識不了幾個人,我根本用不著培植我的什麼親信,我只是一定要讓真正緊跟時代的專家來管理利衡,我要利衡成為真正的專家管理集團,我要把利衡帶進發展的新天地!」

  然後,市場卻是根本不會去理會龍鑌的這番心思的。

  隨後的幾天,集團股價有如洩水一樣直往下掉,投資公司按照龍鑌的指示有步驟的進行護盤,這個護盤不是在用有限的資金資金強行托市,須知極其有限的幾十億資金可是集團今後發展的資本,龍鑌對股價最後的心理底線是比大會前十六元的一半八元還低上五毫——七元五,他最多允許用以護盤的資金是二十億,如果擊破這個價位,他就會聽之任之,任由股價探底。

  很快第二個交易日股價一開盤就在十四元二的價位跳空低開,一路下行到十三元四,投資公司向市場投放三億港幣,然後拋空謀利的老鼠倉越建越多,股價當天就打破十二元四角。

  龍鑌坐在會議室裡盯著股市收盤,輕歎一口氣就走上天台,康鐵和周擎跟在身後,豹子也跟了上來。龍鑌坐在天台上靜靜的看著天上流雲,此時才下午四點多,可龍鑌就像一個沒有感覺的動物,將自己毫無遮擋的徹底暴露在刺眼的陽光酷熱的氣溫裡。

  這是南國的十月,雖然已算是秋天,可天台上吹刮的秋風根本就沒有一點秋意,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月亮開始隱約露出它的頭臉,龍鑌凝視良久這才忽地開口說道:「康鐵,你老家河南的,你以前是在北方當兵,是嗎?」

  康鐵忙道:「是,我在吉林當的兵。」

  龍鑌微微笑了一下,道:「我還沒去過北方,你給我說說北方的這個季節啥樣子?」

  康鐵遲疑著,似乎在回憶著情景斟酌著詞彙,好一會兒才說道:「這個季節應該就是叫金秋十月吧,我記得這個時候有很多樹葉已經變黃了,很多樹上已經開始落葉子了,還有就是北風也越來越厲害,山上的草也枯起來了,還有就是燕子也沒有了,很多鳥都開始飛回南方了,」

  龍鑌低聲問道:「早上有露水了吧?有霜沒有?」

  康鐵搔搔頭,他著實有些記不清了,龍鑌沒有繼續問他,自個兒掏出煙抽起來,嘴裡喃喃說道:「瀰漫的秋思溯著清涼夜空的銀河流水輕揚揚直上雲霄九重,暗淡的芙蓉秋月將嫦娥落在月桂樹上的眼淚當作是秋雲相送的露珠,秋風將它搖落大地便成了漸寒山骨的秋霜,一切漸漸枯了,一切漸漸落了,生命的世界也就漸漸透明,漸漸老去……」

  正在這時焦思溦上來了,她剛好聽到龍鑌詩人般的吟誦,輕笑著拍了兩下手掌說道:「好啊,大詩人真是出口不凡,是不是心有所感啊?」

  龍鑌沒有答話,卻問她道:「現在外邊形勢怎麼樣?」

  「那還能怎麼樣?還不就是有幾批財經記者要來採訪你採訪我,市面上流行的說法就是你神經病發作,吃錯了藥,一點都不懂得管理企業,你在把集團的命運當作是自己異想天開的注碼,拿別人的身家性命開玩笑,錢老的錢不是你辛苦賺來的自然你不會心痛,嗯,還有如果現在誰還要留利衡的股票就是無可救藥的傻瓜,就是對股票一竅不通的笨蛋也會趁早拋掉利衡這個是非不斷禍患不斷的垃圾股,呵呵,對了,又有好幾家集團企業提出中止和我們的合作關係,終止我們的合同。那些股評家說利衡集團會垮在你和我這兩個十多二十歲的細路仔手上……」

  龍鑌皺著眉:「就沒有半點好消息好評論嗎?」

  「嗯,嗯,有一個財經專家在接受一個記者採訪時說他覺得你的說法很正確,很有魄力,他甚至建議股民在股價止住跌勢振蕩建底之後大量買入集團股票。」

  龍鑌的眉頭舒展開來:「現在員工們什麼心態?」

  「就那樣吧,拍手稱快的、拭目以待的、麻木不仁的、不屑一顧的、苦大仇深的、對你我恨之入骨的,差不多了吧?我可分不出什麼心態才是主流啊!」

  龍鑌揉揉自己眼睛,低沉的道:「以前還以為做這個決定有多難,真做起來卻簡單了,股票不跌我倒害怕,真跌以後我反倒覺得踏實,你說人啊真是怪,今天跌了這麼多,過幾天還會大跌,可我就是覺得這些損失不過就是現在的錢罷了,將來我會成十倍的撈取回來,現在的股價是十二塊,說不定過幾年股價就會是三十塊四十塊甚至和長江實業恆生銀行七八十上百塊!你,相信嗎?」

  焦思溦盯看著龍鑌良久,才牛唇不對馬嘴的說道:「你的蕭瑟秋風已經將人間換了,新概念新人物在這個新人間裡面什麼都有可能發生,一片汪洋都不見,知向誰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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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ro 發表於 2008-5-20 14:41
第十四章 是藥三分毒


  股價迅速跌破十元大關,龍鑌再三斟酌後毅然下令投資公司暫時放棄護盤,轉而以集團董事局的名義向證交所提出申請,待得到批准之後就向外發佈一個公告,宣告集團股票暫時停止交易,待內部整頓完畢之後再重新復盤。

  這一來導致輿論形勢更是對龍鑌對集團不利,市面傳言越來越離譜,對龍鑌身份是否合法的懷疑越演越烈,錢素雪也抓住時機向法庭提出要求重新核查錢老的遺囑,幾乎所有的錢家人都參與了進來,已經引起很多市民的關注,部分八卦雜誌也抓住這點新聞價值向長安派出為挖新聞不擇手段的狗仔隊。

  十月五日星期日下午,龍鑌把段平春、趙思文、李修柏、武特立還有投資公司的阿暉召集到總部他的保密會議室裡召開特別會議。會議上龍鑌決定立即派遣利衡重工新任總裁趙思文去德國實地考察與克勞伯克公司的合作,爭取談成合作,給集團股票注入一針強心劑。

  當武特立表示對集團如今嚴重下滑的股價表示憂慮時,龍鑌如是解釋道:「集團自身有這麼多資產,股價的下滑只是暫時性的,利衡實際上價值多少錢,並不會因為股價這個數字而貶值。」

  當段平春問及錢家姐妹告狀打官司之事時,龍鑌笑道:「錢素雪她已經不想繼續呆在集團裡面了,和我打官司只是一個鬧劇,就是要利用她手頭的集團股份來要挾我,逼迫我動用投資公司的資金高價購回她的股份,現在她手頭的股份已經縮水三分之一了,她想借打官司來逼我,至於錢毓慧麼,嗯,以後再說。」

  當阿暉問投資公司將如何應對股票變化時,龍鑌道:「投資公司資金有限,簡單的潑水救火根本不能阻止股票下滑,弄不好反倒會被有心人利用把投資公司的資金吃掉,現在投資公司的資金不能再投向護盤的這個無底洞了,我還是那句老話,集團有這麼多實業,有這麼雄厚的資金墊底,信不過利衡的股民都是沒眼光的,利衡不需要別的,需要忠誠,需要忠誠的人才,利衡將來能給予集團的就是利衡的能力利衡獨到的理念。」

  龍鑌尤其對武特立說道:「武總裁,尤其是你的電子公司,你的前任波特利先生曾是被別人收買的暗釘,導致集團在電子領域已經落後別人太多,所以你的責任遠比其他幾位要重啊!」

  龍鑌最後對他們說道:「這是藥,是治療利衡的最有效的藥,是藥三分毒,沒法子的。你們別認為我偏執,偏執決不是一種過錯。安迪·葛洛夫有一句話『只有偏執狂才能生存』,比爾·蓋茨也偏執地說過『微軟離破產永遠只有18個月』,我不偏執我就沒有危機感,我不偏執我就會坐享其成!

  ……這一年多來我根本就沒有睡過幾次囫圇覺,特別是今年五月以來,我幾乎沒有一天超過了三個小時睡眠,就算是在睡眠中我也常常突然驚醒,驚醒之後第一個念頭就是利衡集團有沒有被人幹掉,利衡集團有沒有沒有被察覺的危機隱患。如果我失去了這種偏執我想我就會失去我對集團事務的敏銳,我就會麻木,而我的麻木也將很快傳染給你們,令你們也失去鬥志。

  我們這次改革之後集團就會煥發新的活力,你們可以放開手腳大幹,偏執是對自己信念的堅持和執著,我倒很希望你們同樣可以和我一起變成集團的偏執狂!」

  龍鑌恩威並施,他的鬥志他的大氣他的手段完全征服了他們。

  **************

  兩天後的上午九點,龍鑌去焦思溦辦公室,剛敲門,門就開了,焦思溦和黃秋雅正從裡面準備出來。

  秋雅的臉嗵地紅了,紅了又白,顫聲道:「鑌——!半個月了,我來了。」

  「龍主席,我上班時在門口遇見秋雅,就把她帶到我辦公室來聊天,看你在忙就沒去打擾你,剛要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門了,呵呵。」焦思溦笑道,很親熱地摟著秋雅的肩膀。

  秋雅比起在無錫的時候已經胖了一點,臉色也紅潤,龍鑌在秋雅臉上停留了一秒鐘就挪開了,苦澀地道:「……哦,來了,來了,坐,進去坐。」

  ……

  秋雅的到來令得龍鑌滿懷雜念,他拿起那疊準備交發新聞的材料,圈改起來。

  秋雅既然已經來了,就必須面對,只是這個死心眼的女孩來的真不是時候。

  ***********

  秋雅的到來對龍鑌來說或許不是時候,可不知這件事的到來對焦思溦來說是否也不是時候?

  廖業成功盜得龍鑌那個家傳青銅寶盒,並將東西成功運送回北京老家妥善藏好,他那天只聽雯麗說那本青銅冊頁族譜是放在這個青銅盒子裡,這個箱子居然必須要有鑰匙才能打開,才能知道裡面到底是何寶物,才能把寶物取出來。此外還令他傷透腦筋的就是在他記憶印象裡,他那天沒有聽雯麗有說關於那箱子鑰匙的事,是不是自己當時拿漏了呢?

  他曾拍照請文物販子鑒定這青銅盒子價值多少錢,可對方最多只開價五萬,而且還得親眼看見實物。他絕不肯賤賣這什物,那麼要想買高價最好的法子就是賣給龍鑌的仇家,他們才是這寶貝的最好買家。

  那麼要如何才能與龍鑌的仇家掛上勾呢?

  鬍子德的父親已經是山城的副縣長了,他與龍鑌有殺子之仇,可惜這個人就算是個貪官也不可能拿錢買這物事;常成不合適;鄭學還是勞改犯,更不在考慮行列。

  廖業從報刊上瞭解到龍鑌如今的仇家多了與龍鑌有奪嫡之仇的葉子亨,多了有欺家奪產之仇的錢家後人,多了那些對龍鑌心懷不滿的以前是利衡股東董事的大富翁們,可這些人太過狡猾,對他廖業也必然很有戒心。

  最合適的就是與龍鑌有殺父之仇的焦思溦了,她是個女孩子,又是億萬資產繼承人,而且廖業斷定她進入利衡集團就是為了徹底摸清楚龍鑌的底牌,以便展開最殘忍的報復!她和龍鑌必定不共戴天,而且一定會出高價錢來購買這件寶物,她是最理想的買家!

  他千方百計地通電話聯絡上了焦思溦。焦思溦最初並不相信他,當他報出自己是廖業的名字後焦思溦反覆思忖便派路易絲與他去碰頭。

  ***************

  龍鑌為秋雅的到來有些頭痛,他覺得唯一行之有效的辦法就是將秋雅聘為集團員工,這樣就可以用規章制度的幌子來要求她,又可以保護她不致於動不動就自殺。

  可怎麼安排秋雅住宿呢?秋雅不會去住酒店,安排去員工宿舍也不合適,秋雅的身份早已不是秘密,也不能安排去錢老以前那棟別墅,秋雅會說害怕,當然更不能和自己一起住了,否則那還了得!

  焦思溦更不願意龍鑌和秋雅同居,她主動提出秋雅去她家居住,龍鑌當即應承下來,秋雅就算心裡有一百個不樂意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只能意興闌珊的跟著焦思溦去了她家。

  市場對利衡集團的不利傳言越發加劇,股民的質詢指責電話、電子郵件如雪崩一般飛來,集團網站遭遇黑客持續DDOS攻擊,無法登陸,集團人事部門接待了下屬員工數百次上訴,集團成品庫存增加30%,訂單減少40%,集團共有三十九名主管被獵頭公司挖走,有消息報稱諸多炒家準備在集團復盤後將集團股價打壓到六元!

  而關於龍鑌的身份背景謠言越來越離譜,有的說龍鑌其實是一個國家特工,有的還說龍鑌表面上和焦思溦有個人仇怨,其實原本就是焦思溦派來的臥底間諜,真實目的就為了圖謀瓜分錢老的這些資產,現在目的達到了,自然就要將以前的老員工掃地出門,免得礙手礙腳壞了瓜分大事。

  面對這些東西,龍鑌臉上浮現出深沉而無奈的悲哀。這天他在辦公室對焦思溦說:「是藥三分毒,焦副主席,我們必須得做最壞的打算,我得跟你說,集團股價只有跌破了五塊之後我才會動用資金出來護盤,希望你心裡有數。」

  焦思溦很堅定的向龍鑌伸出手道:「我相信你,支持你的一切決定!」

  龍鑌心情複雜的握住焦思溦的手,他感到她的手非常柔軟細膩,就和靜兒、秋雅、雯麗她們的一樣,這隻手的主人和他結下過仇怨的,可在這他需要幫助的時候卻又是最好的合作夥伴。

  「恩怨盡時方論定,封疆危日見才雄」——這副對聯驀地在他腦海中浮現:這不正是最適合自己的寫照嗎?

  焦思溦看見龍鑌抓住自己的手不放反而發起了呆,她也一動不動,任憑龍鑌抓著,眼神灼灼回視著龍鑌。

  正在這時秋雅和路易絲敲門走了進來,龍鑌全然不覺,猶還在抓著焦思溦的手思索著。龍鑌做任何事情都十分專注,專注得就連走神也是走得心無旁騖。

  焦思溦慌忙甩開龍鑌的手,很適時的在臉上漾起一層羞澀紅潤,並且有些不好意思的向秋雅打著招呼。

  秋雅萬沒想到自己竟然看到這一幕情景,原本興奮的臉色登時慘白下來,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只知道死死的盯著龍鑌。

  龍鑌訕訕的笑了一下,對秋雅道:「不是說你們去買東西了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秋雅好想回駁龍鑌一句「是不是我回來得太早,壞了你的好事?」,可是她不敢,反而強顏微笑走到龍鑌跟前,拉著龍鑌坐在沙發上,緊緊抱住龍鑌的手臂,話語中帶些苦澀的說道:「就和路易絲在街上轉了一下,我給你買了兩件襯衣,等你下班後你就試試,好嗎?」

  龍鑌低聲告訴秋雅說他還有很多公事要處理,秋雅只得跟隨路易絲返回焦思溦的別墅,焦思溦等龍鑌返回辦公室後就對他打了一個電話:「龍主席,今天晚上你可得把你的秋雅帶回去了,我可不敢收留她耽擱你們鴛鴦戲水的春宵。」

  龍鑌頭痛地道:「你就別開玩笑了,我以前就和你說過,在我的生活裡我不要敵人也不要朋友,更加沒有女朋友,我和黃小姐的故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她到集團來是來工作的,並不是我的什麼女朋友。」

  「哦,看來我是誤解了,那這樣吧,乾脆黃小姐就到集團辦公室上班算了,要不就給你做生活助理,這樣你們也方便見面,員工也不會說什麼閒話。嘻嘻。」

  龍鑌聽出了焦思溦語氣中的揶揄,便道:「黃小姐是學生物工程的,就讓她去羅博士那裡幫助組建利衡生物工程公司吧,不過就是還得麻煩你兩天,等手續辦好以後她就去員工宿舍,你去問問她的意見。」

  當晚在床上秋雅聽了焦思溦轉告龍鑌的原話後很傷心,暗自垂淚,她感覺事情遠比她想像的複雜,就連焦思溦的一切都複雜得難以解釋。

  看到秋雅不說話,焦思溦就翻過身去,親熱的摟著和她睡在一起的秋雅,用很誠懇的語氣說道:「秋雅,龍主席現在的事情太多了,分不出心思來照顧你,而且他現在是處在這麼艱難的時局中,需要你幫助他分擔工作壓力啊。」

  秋雅突然覺得焦思溦很虛偽,她直覺的感到焦思溦一定喜歡上了龍鑌,龍鑌可是焦思溦的殺父仇人啊,焦思溦怎麼可能對龍鑌這麼好?秋雅只能順著焦思溦的口氣應承下來了。

  ************

  利衡是在10月23日才在香港聯交所復盤的,為了確保股民不至於對利衡持股信心喪失,為了確保不遭遇炒家拋空,龍鑌特地發表申明,並於當日上午九點正式接受財經記者的電視採訪。

  採訪中記者問道:你在普通公眾眼裡是一個有神秘運氣的人,他們對你在短短一年時間裡就獲得錢正生老人的信任充滿疑惑,你今天可以向大家解釋一下嗎?

  龍鑌答:利衡集團創始人錢正生老先生對我說過,時代需要利衡改換經營概念,而我正是這個有勇氣幫助集團改換經營概念的合適人選,所以錢正生老先生選擇了我。

  記者窮追不捨問:為什麼錢老先生這麼多人不選,就連自己的女婿兒子不選,卻選了你?這又是什麼原因?

  龍鑌答:緣。

  記者隨即和龍鑌談論起了以前集團的弊端隱患,並尖銳地問道:這次你不顧董事局其他人員反對,甚至沒有經過高層討論沒有經過董事局決議通過,你就發動這次大規模的改革,以致造成集團股價直線下滑,生產經營狀況也日漸險峻,廣大股民信心喪失殆盡,你對這又做何解釋?

  龍鑌:利衡的終極目標是要建設成一個具有更為廣闊的生存發展空間的新經濟時代下的高科技集團,任何一次改革都是為了消除發展中的弊端與隱患,以前的利衡集團是建立在匱乏不足的資源概念上的傳統經濟產業集團,而今後的利衡將定位在高科技領域,向生物工程、向新醫藥工程、電子工程、新材料工程、金融工程、海洋產業拓展自己,將充分滿足人類無窮無盡的前瞻性需求。從短期效益來看,的確會給集團股價帶來不利影響,但如果站在未來的角度來分析,利衡將創造出更多更好的產品。現在只是利衡在改革中所必然要經歷的暫時陣痛階段,我們很快就將以自己的潛力和實力向廣大股民證明自己,我們有這個信心。

  記者:看來龍先生信心十足,不知龍先生有什麼理由有如此信心?

  龍鑌:利衡已經搭建好了自己的框架,我們有大批高素質人才充當自身的知本梯隊,我們有利衡投資公司二十一億港幣、四億美金充當投資資本,我的信心就來源於此。

  當記者問:最近有這樣一種傳言,說你龍先生身上有一個怪異的詛咒,你們祖祖輩輩都是單脈傳承,而且所有男丁都會在三十歲前死去,甚至說龍先生你不能與他人接近,否則會給對方帶來禍端,還說龍先生你胸口有一個世代遺傳的斷角龍頭胎記,請問,這是真的嗎?

  龍鑌必須借傳媒的口來消除那些不利自己發展管理集團的傳言,便答道:有個胎記根本就不是什麼稀奇事情,胎記的形狀更沒有什麼好奇怪的。胎記不是遺傳學上特徵基因,你說它有可能是世代遺傳的嗎?再有,你所說的這個怪異詛咒,連我都不知道我們祖祖輩輩是單脈傳承,他又是怎麼知道的?證據何在?難不成我是掃把星?這樣禁不起推理的傳言也能流傳,我倒真是佩服這些編排八卦的流傳人士了。

  記者釋然:龍先生說的有道理,現在都是科學時代了,沒理由再來相信這些迷信傳聞。

  龍鑌最後說道:花邊新聞和這些迷信傳聞只能當作茶餘飯後的說笑談資,不應該因此而影響對集團真實價值的判斷。舊思維舊概念已經日落西山,未來的利衡不再是那個被動經營的家族企業集團而將是一個新時代下新思維新概念的專家管理集團,我們有信心,我希望股民也要有信心

  ***************

  十點正,股票正式開盤。

  利衡股票一開盤價是在八塊四,在很多空頭沽單的帶動下遭遇大量拋貨,很快股價就打到六塊三,龍鑌並沒有放棄護盤,他必須製造出自己的採訪有一定利多市場反應的效果,於是他吩咐投資公司向市場投放一億港幣,把價位拉回七塊,緊接著又遭遇來自幾個大炒家的沽空,龍鑌再次投放二億港幣,到下午收盤時股價穩定在六塊五。

  當天下午股評專家專門就利衡股票和龍鑌的訪談做了點評,他承認龍鑌說的有道理,不過卻帶些譏笑的口氣說一個上市公司不踏踏實實搞生產反而大談改革大談戰略構想這恐怕是種幼稚的誇誇其談空想之談天方夜談純屬無稽之談,他斷定利衡股票還將持續下跌,如果龍鑌不動用投資公司資金出來護盤的話,利衡有可能將重演盈科數碼股票的故事,從二十多一直跌到兩三塊,他說了一句名言「如果虛言能夠救國的話,那還要實幹做什麼?」,言下之意就是諷刺龍鑌不懂商業運作,只會癡人說夢,暗指龍鑌將把利衡帶入深淵!

  第二天,一份報紙將這句話作為評論標題,發表了一篇詳論利衡現狀的評論分析,龍鑌早就安排了幾個股評專家專門針對利衡未來的潛力寫了長篇評述。隨即開始了接連幾天的股評爭戰。

  第四天下午臨收盤還有十五分鐘的時候,突然一筆神秘的資金投進已經打至五塊五的利衡股票,價位在收盤時迅速拉到六塊八,市面上紛紛傳言一定是龍鑌護盤所為。第五天股票直接在七塊八的價位跳空高開!

  龍鑌很是納悶,自己就是投放了八億港幣在和這些炒家打著拉鋸戰的遊戲,在試探到底是哪些炒家在狙擊集團,根本就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會有人出手幫助自己,這個人是誰呢?這筆資金又是從何而來?

  焦思溦?不可能,她的資金都在她帳面上擺著,她還對自己說隨便什麼時候需要都可以拿走;欠過錢老人情的莫桂山?更不可能,他在上次對抗焦嶸森的戰爭中已經大傷元氣,況且以他的秉性更沒理由出手襄助自己;莫非還有人相中在自己領導下的集團的潛力?沒理由啊,除了干爺爺錢老誰還會將賭注押在自己這個十八歲的大學都沒有畢業的孤陋寡聞的毛頭小伙子身上呢?

  現在錢素雪和自己簽署了回購股權協議,自己將在2004月4月1日前分三批支付她六億港幣以回購她手上的股份,錢毓慧也正準備仿照她姐姐那樣做,據說曾海長也對自己完全失去信心,也計劃從集團裡退出來,集團的七個股東除了薛總和錢同夏以及焦思溦外其他三個股東都將和自己分裂,居然還有外人會如此支持自己,這個人是誰呢?

  現在是非常時期,既沒有很好的金融暴利時機,又必須保證資金安全建設順利,所以投資公司的資金就顯得異常寶貴,龍鑌本已做好準備一旦股價打破五塊他就會投放十億資金護盤,這樣一來他就可以不去動用那些寶貴的建設資金,他迫切想知道這個幫助自己解困的人到底是誰?
huro 發表於 2008-5-20 14:41
第十五章 生命沉迷的沙場


  正在龍鑌為這件事情疑惑的時候,遠在德國談判的趙思文就向他匯報說德國方突然同意更改合作條件,並請示說如果集團對協議草案審核通過的話馬上就可以簽訂正式協議。

  更改後的條件對集團極為有利,只要向市場公佈這次合作那麼集團股票必定會受到吹捧,有可能會升到十元左右的價位。毫無疑問,這個敢於下重注托升集團股票的人一定是事先就得知了這個消息,這才穩穩的坐收投資回報。可是這個消息就連龍鑌、趙思文也是剛剛才知道,難道是德國方向某些有心人的洩漏?又或者就是德國方所為?這些有心人又是誰呢?

  照常理,焦思溦最應該受到懷疑,因為本來這次合作就是她牽線聯繫的,可是焦思溦擺在帳戶上的資金並沒有被抽走,難道是焦思溦貸款所為?這個可能性是存在的,不過龍鑌懷疑這個有心人一定是和焦思溦或者德國方有關係的人。龍鑌等待著這個人在股票動盪結束後浮出水面,只有這樣才能揭開謎底。

  焦思溦似乎知道龍鑌在想什麼,主動的找到龍鑌匯報說:「龍主席,英國DG企業想和你進行商業接觸,它們是從事高新應用材料研究的,這個DG企業董事長的女兒是我在英國認識的,叫赫絲麗,她看了你的採訪後覺得可以和你談談。如果你同意我就給你約個時間。」

  龍鑌表示同意,焦思溦像是特地來給龍鑌消除懷疑一樣對他說道:「告訴你吧,這個赫絲麗就是德國克勞伯克公司總裁兒子施特拉德的女朋友,這次那筆神秘投資就是她所為,你說這算不算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呢?」

  龍鑌不知該說什麼了,只得笑著說道:「焦副主席,你的社會交際比我強得太多,要不是你的這些朋友,這次集團真的會進退兩難了我總不能將投資公司的資金都放在股票裡被套住吧,自己的錢買自己的股票有什麼意思?你說呢?」

  等到10月底集團股票已經穩定在11元了,投資公司也已經將用於護盤的八億資金獲得一億盈利,很多炒家損兵折將剎羽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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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確信再也無法通過否定錢老遺囑以奪回家產之後,在葉子亨的倡議下錢素雪找來錢毓慧等集中在一起開會。

  葉子亨非常真誠地對他們說道:「老爺子現在旗下資產一共是一百一十四億港幣,我們錢家人共有四個家庭,13個成員,按每一個家庭分配計算,每個家庭可以分到二十八億多,按每個成員分配每人也可以分到八億多,而現在我們已經是不能通過法律手段將這些本該屬於我們的利益取回來了,所以我們必須另想辦法。」

  「我們要牢牢記住老爺子只是交給他管理處分,資產仍然是在老爺子名下,這個龍鑌有個特點,那就是非常迷信,認為自己活不過三十歲,他一定會在三十歲之前就將資產再交給其他人管理處分,甚至有可能他會提前挑選好人選,而我推測這個人選只可能是在目前集團的高層管理人員和他的朋友以及我們錢家人中。這就是我們的唯一機會。」

  一句話提醒夢中人。

  為了這一百多億的家產,他們商量決定錢毓慧必須全力以赴爭取得到龍鑌的信任,化解懷疑與敵意,同時為了配合行動,錢素雪便與龍鑌公開分裂,與錢毓慧演戲鬧家庭矛盾,而錢同夏也被說服將集團股份轉讓給錢毓慧,以進一步降低龍鑌警惕,並說服曾海長也將股份轉讓給錢毓慧。而錢毓慧從此之後不僅要全力配合龍鑌開拓集團業務,而且還要用巧妙的方法去寵絡集團那些重要人物,去寵絡集團人才,讓龍鑌認為她是最合適的接班人選。

  他們甚至商定將來的資產分配協議是錢毓慧占所有家產的一半,其他的三家均分。

  錢同華老婆沒有理由反對,錢同夏是個弱智,他老婆更沒理由反對,錢毓慧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葉子亨陰笑著,他知道將來還會有無數好戲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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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後龍鑌就被錢同夏告知他要求將股份轉讓給錢毓慧,錢毓慧也聲稱她將在四年內分四次給付五億,龍鑌從錢毓慧的口氣中察覺他們兄妹之間出現了很大裂痕,錢毓慧也似乎開始理解自己的作為,緊接著康定莊告訴他前兩天錢家兄妹大吵大鬧了一次,據說錢毓慧要求他們與他和好,結果遭到大姐錢素雪的責罵,據說錢素雪還將錢毓慧打了兩個耳光,而其他兩個嫂子也火上澆油。

  第二天錢素雪來到集團,對著龍鑌破口大罵。

  龍鑌看著錢老的畫像一宿未睡。

  再過一天曾海長要求將集團股份轉讓出去,而買家竟然就是赫絲麗!並聲稱如果龍鑌不使用優先權承接的話那他就要簽署轉讓協議了。

  龍鑌相信赫絲麗和焦思溦是結盟的,他徵詢錢毓慧意見,錢毓慧沒有反對,龍鑌考慮再三,覺得赫絲麗有極好的社交網絡,便於集團拓展國際合作事務,龍鑌認為只要他掌控了人事和決策大權,掌握了那些封疆大吏,集團就會按照他的設想發展,再說他也能利用薛總和錢毓慧進行牽制,於是他同意了。

  就在這時,不幸消息傳來,在美國治病的薛總在手術台上發生麻醉意外,呼吸驟然停止,時間長達4—5分鐘,造成大腦缺氧,致使腦水腫,經過搶救雖已恢復意識,但仍顯嗜睡狀,腦細胞已經部份損壞。

  龍鑌被這消息驚呆了,當即帶著康定莊周擎還有一個辦公室英文秘書趕往美國前去看望薛總。

  雖是第一次踏上異國土地,可他沒有半點心思去領略這異國風情,一下飛機直奔那間醫院。薛冰瑩和薛夫人正守候在病房前,薛冰瑩一見到龍鑌眼淚就下來了,惡聲惡氣的責問龍鑌道:「誰要你來的?爹地這樣全是你害的!你給我滾回大陸去!」

  薛夫人神情慘暗,她同樣對龍鑌有點看法,但還不至於如此無禮,便起身道:「龍主席,你不要介意冰瑩。」

  龍鑌搖搖頭說道:「您別這麼說,這都怪我不應該要薛總來美國治病,也不應該沒有徵得他的同意就進行人事改革,更不應該沒有早點來看望薛總,是我害得薛總這樣的,對不起,薛夫人!」說罷,龍鑌表情哀傷的向著她深深鞠了一躬。

  說實在的,薛夫人知道要不是因為龍鑌的這些舉動極大的刺激了薛總,薛總也不會抱著手術治療恢復的念頭來美國的,薛總和她說過,他必須得將身體治好,這樣才能幫助龍鑌度過難關。但是這些話是不能對龍鑌說的,否則這個孩子會更加自責,薛夫人苦澀的笑笑,說道:「龍主席,這不是你的過錯,麻醉有風險,醫生早就說了,這次主刀的醫生是美國知名的傑弗遜教授,各種預防措施也都做齊了,發生這次手術麻醉意外是誰都料想不到的,現在專家正在緊急研討治療方案,你就別自責了。」

  龍鑌聽到薛夫人如此安慰自己,同時耳中又塞滿了薛冰瑩壓抑悲傷的抽泣聲音,越發濃烈的自責湧滿胸膛,他很奇怪的感到這原本就沒有了心的胸腔怎麼會如此難過,難道這顆心飛走了以後就被那種孤寂的鬱悶替代?

  薛總直到美國西部時間下午五點才甦醒過來,醒來之後卻被醫生鑒定為術後癡呆症。這時薛夫人終於拿出薛總在手術前寫的一封信交給龍鑌,龍鑌展開一看:

  小龍:

  就要上手術台了,我也不知道手術是否成功,如果成功的話那麼這封信就會燒掉,如果沒有成功那麼這就算是我對你說的最後一番話。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你們有自己的經營理念,也許你們更能適合這個潮流的發展,你有自己的個性,有自己的原則,乾綱獨斷,是有能力掌控好利衡這艘大船的,在這裡我就再和你說幾條。

  第一,你一定要注意處理好錢老家人的關係,你的一切都是錢老所給,不能虧待了錢家後人。其他人我不敢說,但毓慧會是你的好幫手好搭檔,你在事務上要多多倚重於她;

  第二,定莊有能力擔負集團的保全工作,集團所有人才進出你必須得參考他的調查意見,集團不能再出現間諜了;

  第三,你一定要組建自己的專家咨詢團,在重大事務上要學會集思廣益,要學會對人和事進行妥協,要考慮集團高層的感受,只有這樣才能得到大家的擁護;

  第四,你要注意和外界的商務關係,沒有大家的捧場是不可能獲得成功,一條道走到黑這種觀念對集團極其危害,要根據時機情勢變化調整集團戰略……

  ……

  在芸芸眾生中我遇到了你小龍,並將你推薦給了錢老,這是我們的緣分,只可惜我今後不能再幫助你了。

  最後,冰瑩是個任性的女孩,對你說了很多錯話也做了很多錯事,看在我的份上你就不要往心裡去。我薛國蔚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她是我的命根子,我已經決定將集團股份轉贈給她了,你是我最喜歡的男孩,冰瑩也很喜歡你,我希望冰瑩將來可以好好幫你,如果有可能,有可能的話我希望你們兩個人可以在一起生活,現在我最牽掛的事情,小龍,就是希望你可以照顧冰瑩的下半輩子,這樣我就死而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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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可以說是薛總的托孤遺囑!這可如何是好?

  沒有薛總,那他必定還是一個逃犯,沒有薛總,說不定他早已在監獄裡遭受殘酷的折磨,沒有薛總,就沒有他如今的這一切!他前一段時間對薛總戒慮重重,以為薛總是要坐太上皇,可現在看來薛總其實是在幫助他——這個未來的女婿鞏固權位!

  他對薛總從來都誤會了!

  龍鑌大腦一片空白!

  看到龍鑌那副不言不語的木愣神情,悲傷中的薛冰瑩越發悲傷了,抱著母親哭訴道:「我自己過自己的,我不要和他一起生活,我就和媽媽在一起,就等著爸爸治好!」

  薛夫人淚眼婆娑地看著龍鑌,哽咽道:「國蔚寫信前就交代了,如果你,實在為難,也不能勉強你……」

  娶薛冰瑩,是恩人薛總唯一的最後心願,薛總對自己恩重如山,自己從來就沒有做過什麼來報答他的恩情,自己發過誓,這輩子絕不欠任何人的恩情,要將自己從所有恩義情仇中解脫出來,可難道就得用婚姻來報答這份恩情嗎?

  龍鑌感到整體身體的血液被一絲絲抽走,體溫驟然冰涼起來,他喃喃說道:「我有詛咒,不能有朋友,不能有敵人,更不能娶妻生子的,薛總,您就讓我用另外的方式來報答您的恩情吧!」

  薛冰瑩倍感羞辱,指著龍鑌的鼻子哭泣著怒斥道:「就是你,就是你的詛咒讓父親遭受磨難的!你是殺人兇手,你給我滾,滾!滾!滾!」

  說罷她用雙手將龍鑌全力向門外推去!

  龍鑌走到薛總的病床前,薛總不能說話,只會呀呀地胡言亂語,可龍鑌卻分明從薛總的眼睛裡看到了那種深切的渴望,期翼的請求……

  龍鑌跪在薛總床前,兩淚從那眼角滑下。

  薛總的病情毫無好轉跡象,薛夫人要求龍鑌回去處理集團事務,龍鑌也覺得自己實在不知如何才能面對薛總一家人,只好坐上返程航班。

  航班高高飛翔在正排山倒海滾動旋轉著的一望無際的雲層之上,他坐在靠著舷艙的座位上,看著機翼下層層疊疊高低起伏的白雲,那雲層玄妙的將水汽聚集在一起,鼓鼓囊囊的,有的像是不規則的城堡,有的又若巍峨雪峰,還有宛如翻江倒海的巨龍,時不時氣流將航機震搖幾下,讓龍鑌更清楚的感受到了雲濤雲浪的奔跑追逐。

  透過雲層的間隙還看到無邊無際的太平洋,太平洋翻滾的海浪同樣如雲海那般永不停歇,龍鑌猛然想到每一個海浪每一個雲朵就如生命那般在不斷戰爭著,海浪以海洋作為沙場,雲朵卻以天空作為沙場……

  他凝視著腳下這兩個廣袤無垠的沙場,復又想起自己所處的沙場,可自己這個沙場又要用怎樣的概念來表述呢?

  包括了多少內容啊!

  人際,人事,恩情,友情,愛情,仇怨,利益,這個沙場就是一個人與人之間作戰的沙場。

  而沙場爭鬥的焦點卻是每一個生命的自我利益。

  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會消失,只有沙場不會消失。

  只有利益消失了,沙場才會消失,利益存在一天,沙場就會存在一天,自己活著一天,自己就處居在沙場之中。

  為什麼?因為這是生命的沙場,生命的本性就是對沙場上的利益沉迷。只要自己與他人牽涉到的利益還存在,這個沙場就不會消失。

  ……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做的盧飛快,弓似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辛棄疾的詩句在龍鑌腦海中浮現,他在嘴裡重複的說著:「沙場秋點兵……那誰來了卻君王身後事……?」

  ******************

  龍鑌從美國回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將投資公司的阿暉阿力肥仔三人找來,跟他們長談了一次,讓他們明白自己在集團的地位是不容動搖的,並將阿暉的職權加強,將阿力有意消弱,又對阿暉報呈上來的金融人才進行了批核,將新招納的投資分析人才組織成幾大領域的分析小組,專門從事對國內外有潛力的行業企業進行有針對性的風險投資研究,並在利衡工業園區開始修建一棟已做規劃的科技大樓。

  又一個星期過後集團董事局已經完成了新的改組,董事局副主席分別是焦思溦、錢毓慧、赫絲麗以及薛冰瑩,集團副總裁也改變成了焦思溦、錢毓慧、薛冰瑩、段平春、李修柏,再過一個星期之後,龍鑌又選聘了三位知名專家作為自己秘密的智囊團,將參與集團重大事項的決策。

  隨後康定莊按照龍鑌要求新聘請了三位退役高級保衛,這三個人一方面將充當集團保安的教練,另一方面將負責保衛集團高層的出行安全。周擎也被龍鑌逼得去廣州經濟管理學院讀書去了,康鐵也調任利衡電子公司擔任保安部副經理,這樣,龍鑌成功的將這三個前任保鏢剃出了自己的生活圈子。

  到了二零零三年十一月二十日,此時集團已經基本穩定下來了,股價也上升至十四塊左右,股評專家也開始對利衡集團關注起來,雖然集團效益還是沒有恢復原樣,但是誰都知道這只是一個遲早的事情,因為集團的運轉效率明顯比以前強上幾倍。

  這期間上,石偉和杜慈也來到了長安,和秋雅一道住在錢老那棟別墅裡,他們幫著秋雅在新組建的生物工程公司忙乎,這天龍鑌和他們三人聚在這裡一起吃晚飯。

  秋雅為了這頓飯花費了不少心思,她不但纏著石偉再三回憶並幫助確認龍鑌最喜歡吃的菜,還和杜慈精心選購了質量最上乘的原料,這些日子來龍鑌總是忙得對她連話都說不上幾句,見面都很少,她要好好安慰一下她的愛人龍鑌,她要讓龍鑌有種家的感覺。

  龍鑌是考慮再三才來吃這頓飯的,石偉興致高漲,一口氣豪爽的將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向龍鑌一照就道:「我可跟你說好了,今天你要是在我面前擺你那什麼主席總裁的臭架子,當心我拿著酒瓶灌你!好了,我已經干了,你也給我幹!」

  「好,聽你的,我干了。」

  石偉笑容滿面的給龍鑌倒滿酒:「這才像話嘛!秋雅,你們把他的手機拿走,關掉,不准他和任何人聯繫,媽媽的,好久沒有和老六喝過酒了,今天可得盡興!老六,你把手機交出來吧!」

  「集團這麼多事情,手機是不能關的,萬一真有大事那怎麼辦?」

  石偉堅決不允,走到龍鑌身前伸手就把手機摘了下來,交給坐在隔鄰的秋雅,然後嬉皮笑臉的道:「老六,你丫的別怪我霸道,說霸道你可比我霸道多了,平日裡想見你一面都要提出申請,你仗著你是主席總裁的勢力欺負我,今天我可是仗著我是你兄弟的勢力也來欺負欺負你,嘎嘎嘎!」

  龍鑌突然覺得煩悶起來,就站起身對石偉說道:「來,我敬你一杯,我們什麼都不要說了,一切都在不言中。」說罷仰頭飲盡。

  石偉耍著無賴,只是小小的抿了一口,就裝作給龍鑌添酒的樣子糊弄過去了。

  秋雅忙給龍鑌碗裡夾菜,柔柔的說道:「龍鑌,這是你最喜歡吃的酸辣椒炒牛肉,這是紅燒豆腐,這是……」

  *************

  這天路易絲把廖業帶到了長安,同時廖業盜來的青銅寶盒也擺在了焦思溦面前。

  這天也就是龍鑌他們吃飯的時候,焦思溦就秘密的在酒店裡跟廖業見面。

  焦思溦辨認著這個箱子上的那條隱隱浮現的黑龍,這條黑龍是怎麼做上去的呢?怎麼每一個角度看上去都有不同的形狀?那金絲嵌就的游龍同樣栩栩如生,那龍口亮晶晶的應該就是質地上乘的鑽石。

  這不是青銅的,廖業說青銅只能說明他是無知,這是摻雜了青銅的玄鐵,到底是採用什麼工藝才把這青銅和玄鐵鍛鑄到一起的啊!

  廖業已經被路易絲嚇破了膽,他當時為了以防焦思溦黑吃黑,特意偷錄的他和焦思溦的電話錄音磁帶,以及一張移動硬盤裡的日記,還有預先設置在網絡郵箱裡的郵件,這些郵件是他假如出事就會在七天後自動發送給利衡集團、石偉、張海濤的通告,結果全部被路易絲破獲了,路易絲對他懲罰得相當厲害,並端了他的老巢,連人帶物把他押到長安。

  廖業賭咒發誓說這個青銅箱子他的確沒有找到鑰匙,並且他很肯定的說這鑰匙只可能在三個人手上,除了龍鑌之外唯一可能的就是靜兒和秋雅。

  焦思溦要路易絲支付廖業五百萬後就獨自開車走了。

  她的心情出奇的煩躁,出奇的鬱悶,她記起今天龍鑌會在那棟別墅裡與石偉秋雅杜慈一起喝酒,酒能亂性,而龍鑌天生就是個色狼,說不定喝完酒龍鑌就會和秋雅上床做愛……她必須隔離龍鑌和秋雅的親密關係!

  她駕車就朝向別墅開去。

  快到別墅門口的時候她看了一下手錶還不到九點半,於是她試著撥打了一下龍鑌的手機,手機接通了,不過是秋雅的聲音:「喂,你好,請問哪位?」

  「啊,是秋雅啊,我是焦思溦,你好啊!」

  秋雅嘟了一下嘴唇:「哦,是焦副主席,你要找龍鑌嗎?」

  「是這樣的,秋雅,集團有點緊急事務要向他請示一下,方便嗎?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那,焦副主席,你和龍鑌說吧,他喝了點酒。」

  過一會兒傳來龍鑌的聲音:「是焦思溦……焦副主席?呵呵……什麼事情啊?你說吧……我聽著呢!」

  這傢伙一定是喝了很多酒!焦思溦聽到電話裡頭還傳來那個石偉的大呼小叫,忙說道:「怎麼龍主席,你喝了很多酒嗎?」

  「今天我高興……喝的不多……等下還要接著喝呢!來,你也過來喝一點……」

  「在電話裡和你說不清楚,我還是當面向你匯報吧,今天晚上就要給出答覆的。」

  焦思溦順理成章的加入了這個喝酒的行列,龍鑌的確是喝多了,本來就極少飲酒的他和石偉大杯小杯乾起來的時候,他就徹底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似乎又回到了那搞笑的大學,他忘記了自己已經沒有了心,也忘記了自己所有的煩惱,聽著石偉馬不停蹄的編排手機笑話,他不住的高聲大笑,恨不得將積壓了好些歲月的笑聲一次性笑完。

  石偉一副極度滑稽的表情,滿臉通紅,和龍鑌摟在一起,怪腔怪調的說道:「你聽好啊,有位窮書生發奮讀書,就在自己的房門前寫下對聯以自勵,上聯是:『睡草屋閉戶演字』,下聯是:『臥腳塌弄笛聲騰』,橫批:『甘從天命』。有一天,一個河南人路過此地,見到這副對聯就心生好奇,用他的家鄉話大聲地念了起來:『誰操我屁股眼子』,『我叫他弄得生疼』……呦,還有橫批!不過這次他給念反了:『明天重干!』」

  龍鑌哈哈狂笑起來。

  石偉醉氣熏天哈哈哈的上廁所方便去了,杜慈看到石偉那東搖西擺的步子,忙起身護著他。

  龍鑌笑著,笑著,朦朧醉眼中卻凝視著杜慈石偉的背影,他和焦思溦、秋雅一樣,都感覺石偉杜慈這一對戀人好幸福,可這種幸福對於他們來說真的是太遙遠了。

  秋雅滿腦子都是在想要如何才能讓龍鑌盡快的和她結婚,她要給他生一個可愛的兒子。最近她聽到傳言說龍鑌很花心,跟焦思溦跟薛冰瑩都有不明不白的關係,如果再算上雯麗靜兒的話,那麼龍鑌就和五個女孩子發生情感關係了……雯麗是他的初戀,聰慧的靜兒曾幫助他逃亡,龍鑌身上還流著她的血,薛冰瑩是龍鑌恩人的女兒,焦思溦洋氣又漂亮,龍鑌對她格外親睞……

  秋雅覺得她的情敵太多,她想起龍鑌對她曾經的承諾,想起前一次龍鑌的鐵石心腸,再想想龍鑌現在對她不冷不熱的態度,她就想落淚!

  焦思溦看著醉態可憨的龍鑌,想起遽然離去的父親,回想起了她那個早已遙遠的戀人威廉,再回思起這幾個月來的感動,一時間愁緒紛生,不斷的質問自己:生命中這麼多美好,愛情多麼美好,友誼多麼美好,工作也多麼美好,難道就一定得復仇嗎?

  龍鑌閉上眼睛,什麼都在想,卻又什麼都沒有想,也不敢去想,他最深層地感受到了一種痛入心腑的矛盾,一連串無法解開的結擺在他面前,他不停地自己問自己:

  如果沒有詛咒,如果沒有這些矛盾,如果一切都能包容,如果一切決定一切選擇都不會對別人構成傷害,如果……那麼世界該是多麼完美!

  永遠都置身於無休止的矛盾之中,沉迷在這些矛盾中永遠都無法自拔……

  為什麼自己都認為自己沒有心了,可一旦受到刺激,那情緒那思維還是這樣不能控制?

  詛咒,詛咒對於自己而言可以算是對生命的畏懼,因為畏懼生命所以就有了這個詛咒,可是生命能不畏懼嗎?

  這是生命的沙場,在生命的沙場上生存,人就得害怕,就得畏懼。

  上蒼讓我們活著,就是要求我們懂得這個道理。

  原來自己和別人不同的是:他人在沙場上是沉迷在生命的利益裡,而自己在沙場上是沉迷在生存的畏懼裡,沉迷在生命的詛咒裡。
huro 發表於 2008-5-20 14:42
第五卷 慾望的城牆(修改版) 第十六章 神經切割


  石偉本想把龍鑌灌醉好讓他和秋雅來個生米煮成熟飯的,沒想自己倒先醉倒了;秋雅滿心期望龍鑌不要走就留在別墅陪她,龍鑌借口要回去處理公務還是斷然離開了;焦思溦暗自慶幸自己來得及時,否則難保這個男人可以頂得住秋雅柔情的誘惑。

  龍鑌對這新招聘的三個保衛比較滿意,從來不多說一句話,不會像康定莊一樣干涉自己,他們甚至在心裡都不會對龍鑌在幹什麼要幹什麼去多想一下,就是簡單的執行保護任務。

  兩天後,正當龍鑌和幾個下屬在辦公室研究合作項目資料確定談判條件的時候,新上任的總裁秘書林洋報告說有兩個利衡電子的員工帶著一個中年人在接待室要求接見,這中年人自稱是龍鑌老師,名叫劉德賢。

  劉德賢是自己小時候的班主任,又是劉老中醫的兒子,龍鑌想了想來到接待室,他一眼就認出劉德賢,忙上前握住他的手,用尊敬的語氣說道:「劉老師,真沒想您來了!」

  劉德賢確認眼前這個大公司集團主席總裁就是自己的得意門生龍鑌,頓時語不成聲的道:「是你,是你,龍鑌,鄉親們都說你當上了大公司的老總,我和你劉爺爺劉奶奶都不敢相信,這下見了你,這是真的,這是真的了!」

  龍鑌微笑著請劉德賢做下來說話,劉德賢眼裡閃爍著興奮莫名的淚光,緊緊的盯著龍鑌說道:「龍鑌啊,先前那幾個就在你們公司打工的伢子說的時候,我們都以為他們是在騙我們,後來劉初(他指著其中一個電子員工),劉初是你天雷鄉中學的校友,見過你的,帶回來你們公司的雜誌,就是這本(他拿出一本用塑料紙包裹的利衡內部刊物,又翻開其中登有龍鑌照片的那頁),我們看了照片就知道這一定是你了!(他的笑容非常激動)我還怕出錯,就對你那同學張海濤和石偉打了電話,可當時他們說的奇怪極了,說這是你又不是你,我納悶就又找那個吳雯麗,就是你高中和大學的同學,她說你是當上了這裡的老總,我們這才確定下來,可打過兩次電話到這裡,你沒有回話,我們又擔心搞錯了,鬧出笑話來,這次劉初回家訂親,這不我就乾脆請假來看看,呵呵,還是眼見為實的好啊!」

  龍鑌訕訕的笑了一下,道:「劉老師,實在對不起您,這段時間工作實在太忙了,可能秘書忘記了通知我,我還本想等忙完這些日子後就回老家看看的。」

  劉德賢根本沒有察覺龍鑌是在說謊,他依舊沉浸在內心的喜悅裡,忙不迭的說道:「你千事萬事,你的事情比我們緊要的多,我當時打電話也不是別的什麼,就是你劉爺爺劉奶奶想你,想見見你,還有就是你家老屋的事情。」

  接待室人多口雜,龍鑌將劉德賢他們三人請到自己辦公室裡,劉德賢有些急切的說了起來:「龍鑌,我聽石偉說,你準備給鄉親們修個水庫是不是?」

  龍鑌點點頭。

  劉德賢趕緊說道:「修水庫要很多錢啊,你有這麼多錢嗎?」

  龍鑌露出了笑容:「劉老師,我知道。」

  「唉,這次我們山城遭受了百年不遇的旱災啊,鄉親們種的地都幹得裂開巴掌大的縫,很多人家顆粒無收,資江河也幹得見了底……」

  「這怎麼回事?」

  「唉,從六月份到現在有五個多月了,就是前幾天下了兩場毛毛細雨,連路都沒有打濕。」

  「新聞裡面只說湖南有旱災,怎麼山城這麼厲害啊?」

  「也怪,山城其他地方倒還好,可就我們天雷鄉我們熊山附近這週遭幾個鄉鎮特別厲害,又沒有水庫,很多地方就連喝水都成了大問題。」

  龍鑌沉默無語。

  劉德賢沉默了一會又說道:「現在很多地方的村民就只好自己打水井,要不就是去很遠的地方挑水喝,鄉里也向政府打了飲水工程的報告,估計沒有什麼著落,就算撥款也撥不了多少,最終還得靠自己集資解決,所以鄉親們現在說不指望你能修水庫,倒是希望你可以幫助解決這個喝水的問題。」

  龍鑌摸出煙抽了起來,良久才說道:「放心吧,劉老師,我心裡有數。」

  劉德賢心裡寬慰了一點,就又說道:「龍鑌,你老家的房子在上次颳大風的時候已經倒了,你們村子裡的鄉親商量把它修整一下,要我來問問你的意見。」

  龍鑌感到頭很脹,重重的吸了一口氣,把秘書林洋叫來,就說道:「劉老師,去別墅裡休息一下,我去處理一下事情,我晚上再來看您。」

  他又轉對那兩個員工說道,「我都不知道你們是電子的員工,這樣吧,你們先回去上班,劉老師就由我來安排吧。哦,你們不要對其他同事說我們老家的事情,好好的做好自己的工作。」

  *************

  焦思溦和路易絲開始研究這個寶盒,路易絲受過專門開鎖的特訓,她先用一種特殊橡膠泥塞滿寶盒的鑰匙孔,待它加熱固化之後取出來一看斷定這鑰匙是一把略帶幾處凹陷鋸齒的小刀形狀,再用銼子修理毛邊,插進去試圖打開,沒想根本就打不開,她又拿出開鎖的特製工具,試圖通過鋼片鋼絲的點觸打開這把千年之久的怪鎖,還是不行。

  焦思溦看路易絲忙活了半天都無濟於事就道:「路易絲,看來這把鎖還有別的玄機。」

  路易絲納悶的說道:「沒可能啊,你們中國的金屬鎖是在漢代才發明的,都是為簧片結鎖,最複雜的也就是文字密碼「藏詩鎖」、需要兩把鑰匙同時開啟的「連環鎖」還有用鑰匙插入機關對鎖連擊三掌才開啟的「三巴掌鎖」,這裡面最難的也就是需要幾次撥轉輪的文字密碼「藏詩鎖」,像這種箱盒暗門鎖對於我們來說簡直就是再容易不過了的,怎麼可能我打不開呢?要不我們把這盒子切割開?」

  焦思溦沉吟了一會兒說道:「這些古代的玩意有時的確很神秘,我們還是別亂碰,萬一碰壞了裡面的機關就不好了,這樣吧,我們暫時把東西收好,找機會再請專家來開。」

  寶盒弄到了手,卻無法得知裡面的奧秘,她這會兒鬼使神差的就走進龍鑌的辦公室。

  龍鑌此時剛送走劉老師,正拿著這把從靜兒手裡要回來的小刀出神:山城是自己的故土,熊山是自己歷代祖宗居住安息的地方,是應該回去看看了啊,給鄉親們做點事,報答完恩情,把埋在地裡的箱子取回來,箱子裡裝有我龍家先祖的家譜,這小刀就是開箱子的鑰匙,靜兒保管了很久,不知道這上面還有沒有殘留靜兒的氣息……

  焦思溦把門敲了兩下就走了進來。

  龍鑌從沉思中驚醒過來,起身打著招呼道:「焦副主席,你來了?剛好我想找你商量事情,你就來了,呵呵。」

  焦思溦一眼就看到了龍鑌手上拿著的那把小刀子,登時心神劇震:這不就是和路易絲做的鑰匙模型一摸一樣的東西嗎?難道這就是那箱子的鑰匙?,對,一定是,一定是,原來鑰匙就在他自己手上!要怎麼樣才能搞到手呢?

  焦思溦故意撅著嘴,嬌憨的說道:「討厭,你從來都是見到我就是『焦副主席』『焦副主席』掛在嘴邊,就好像我是一個什麼老太婆一樣!你可不可以就叫我名字啊?」說罷故作氣惱的在沙發上坐下。

  龍鑌拿著刀子就過來了,淡淡一笑:「你就是焦副主席嘛,難不成你還想要我叫你焦副總裁?又或者你想做焦主席、焦總裁?」

  「你給我做我都不做,主席總裁有什麼好?你看你,覺也睡不好,飯也吃不好,整天愁眉苦臉,沒見你開心過,累得要死,哪有我這樣輕鬆自在?」

  「沒這麼誇張吧,我倒不覺得有你說的這麼累,看到集團新業務進展越來越順利,投資公司的股票也不錯,我都開心得想給大家加薪了,怎麼你還說我愁眉苦臉?」

  「龍鑌,你瞞得了別人還瞞得了我嗎?你當我不知道你心裡的苦惱啊?」她的眼睛有意無意的盯著龍鑌手上的刀子,關心的口吻說道,「喲,你當心點,可別讓刀子傷了自己的手指!」

  龍鑌低頭看了一下小刀,用手指頭捏起刀把在手掌中敲擊著,道:「沒事的,這刀子不是殺人武器。」

  焦思溦伸出微微顫動的手掌嬌聲道:「來,給我看看,我怎麼瞧它像一件古董似的,不是現代的工藝。」

  龍鑌頓了一下,毫無防備的遞給焦思溦,焦思溦接在手上仔細的端詳起來,嘴裡說道:「這真是一個古董誒,龍鑌,哦,龍主席,它是什麼材料做的?又不像銅又不像鐵,怎麼我看不出來啊?」

  「這,我也不知道。」

  「那你拿去檢驗一下不就知道了嗎?」

  「沒那個必要。」

  「這刀子哪裡買的?式樣好古樸哦,我也要去買一把來。」

  「這可是普天之下獨一無二的,沒地方買的。」

  「那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龍鑌笑笑沒有回答,卻對焦思溦說道:「焦副主席,我,」

  焦思溦臉上立刻不高興了,龍鑌醒悟過來轉又說道,「好,好,以後要是只有你在的話我就叫你焦小姐,要不焦思溦吧,焦小姐,你知道我老家來人了,集團的工作你得和其他幾位老總多操點心,我過兩天就會老家一趟,重要的事情你就跟我電話聯繫吧。」

  焦思溦知道龍鑌回老家必定要去取那個已經到了她手上的那個寶盒,她突然非常想親眼見見龍鑌丟失家傳古物的憤怒悲傷神情……於是她嬌聲說道:「不,我也要和你一起去你們老家看看,你上次就答應過有機會帶我去看看你們中國內地農民百姓的生活的,我想看看到底要怎樣的山水才能養育出你這樣的怪物!」

  這句話可是石偉海濤以前就這樣對他說過的,龍鑌腦袋裡又浮現出以前的場景,一時間有些黯然了。

  「你不是這樣言而無信吧?你要是真這樣言而無信出爾反爾,那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龍鑌輕歎一口氣,從焦思溦手上接過小刀,並從褲兜裡摸出一個刺繡精美的厚布套將刀子放了進去,這個套子是靜兒做的,上面還有一根紅色的絲線,可以掛在脖頸上。

  焦思溦馬上又搶過套子要看,這個套子就是根據小刀的形狀定身做就的,她一眼就看出這是典型的蘇繡風格,立刻聯想到這極有可能就是秋雅或者靜兒所做,秋雅那性格是不可能學會刺繡的,只有靜兒才有可能有刺繡的手藝,焦思溦趁龍鑌不注意時用鼻子聞了聞,上面還有隱隱幽香。

  這一定是靜兒做的!靜兒跟他的關係絕非一般簡單!

  焦思溦將絲線打開,比劃著掛在脖子上,她暗想這說不定靜兒就是這樣把刀子掛在脖子上,這麼珍貴的東西當然只可能交給自己最愛的人保管,只是不知道這刀子又怎麼重回到了他手上。

  她格格笑了起來,對這龍鑌說道:「龍鑌,龍大主席,我給你作個選擇題目,你必須選一個答案,要不然我就跟你翻臉,嘻嘻。」

  「什麼事?」

  焦思溦偏著頭嬌憨模樣的道:「要想我不和你鬧矛盾,你只有兩種選擇,要麼你把這個小刀連同這個可愛的外套送給我,要麼你就帶我去你們老家玩玩看看,你說你選哪一個?」

  ******************

  十一月二十五日,龍鑌給自己放了三天假,把集團日常事務分別交給錢毓慧他們,隨後他和詭計得逞的焦思溦、兩個負責開車的保衛再連上返程回去的劉德賢以及那非跟著去不可的石偉秋雅杜慈一行八人分坐兩部小車就往山城開去,當然豹子也是在其中的。

  從長安到山城有將近一千公里,開車差不多需要十三四個小時,車到山城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了,他們就在山城的資江賓館住下。

  龍鑌無法入眠,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帶些什麼禮物給家鄉那些熟悉的父老,厚此薄彼可是大忌,他愈是思考這些事情就愈是覺得頭痛,漸漸的覺得頭都要炸開一樣,連忙起身去沖個冷水澡這才感覺稍稍好受一點。

  洗澡的響聲驚醒了睡在隔鄰的石偉,石偉古怪的看著龍鑌說道:「呀呀拉個呸的,老六你也實在太有個性了,睡覺前你不是已經洗了澡嗎?怎麼現在又洗了?是不是慾火焚身需要用冷水來冷靜下來啊?」

  龍鑌用毛巾擦著頭髮,過一會兒才回道:「不是,是在想買些什麼禮物給那些老師鄉親,總不能空著雙手回去吧?你說我都從來沒有給他們買過什麼禮物,這次如果還不表示一下意思的話那會被人笑話的。」

  石偉一聽就來勁了,連忙坐起來拿出煙點上就得意的說道:「這樣的事情幹嘛不找我呢?你知道什麼最實惠?人民幣!你說你買什麼好煙好酒他們又不捨得吃喝,而且你也不好攜帶,你總不至於還帶著一卡車的煙酒物品回去吧?除了個別你認為很重要的、非要攜帶禮品不可的人以外,一概就送人民幣,每個紅包裡面根據你的喜好多少放一點,這不就簡單了事了嗎?」

  「送錢?太俗了點吧?」

  石偉哈哈大笑道:「那有什麼俗不俗的,誰不喜歡錢?在錢面前哪還有什麼俗不俗的?現在全國上下就認得老人頭,倒是你大包小包拎回去那才叫俗!這事就交給我和肚子秋雅來辦,你們大風村的小孩子每個人五十,大人每個一百,怎麼樣?行的話你明天就把錢拿給我們,反正你這傢伙有的是錢,一百多億,媽的!」

  「村民們好辦,可我總不能給那些老師也這樣發吧?那豈不是對老師的人格侮辱?」

  「有了!你何不給你的學校捐幾萬塊錢專門作為對學生對教師的獎勵基金?」

  天亮後,一行人就向天雷鄉趕去。

  這條路龍鑌還是兩年之前來過,那路面沒有鋪上柏油,依舊還是碎石路,維護也不到位,坑凹不平,一路飛塵揚天,龍鑌留意到路邊的田地的確都乾裂得成獨立的板塊,就像烏龜的背殼。

  焦思溦微笑著問劉德賢道:「劉老師,怎麼你們這裡連一條像樣的馬路都沒有呢?」

  劉德賢口吻有些無奈的說道:「沒辦法啊,我們這裡一來沒有工業,二來經濟不發達,是窮山僻壤,政府也不會給你投資修公路啊!」

  焦思溦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開著玩笑說道:「不過還是比非洲國家強多了,你們縣城看上去還是很繁華的,人也很多,就和香港一樣擁擠。」

  龍鑌任得焦思溦和劉德賢扯談,他都沒有說話。

  第一站是去母校山城十二中,可龍鑌萬沒想到他從學校老師口中得知,就在前兩天那個他尊敬的王校長竟因涉嫌貪污挪用新教學樓基建工程款項和收受包工頭賄賂,而被教育局紀檢組審查,並移送反貪局查處了。

  初踏故土,卻遭逢這劈頭一棒,龍鑌情緒大壞,他把那些禮物分發給幾個老師之後謝絕老師們的挽留,也沒有按照預先計劃對十二中進行捐贈,就坐車離去。

  第二站便是順道去雯麗父母家中。

  對龍鑌的這個決定石偉頗有些不理解,在石偉的眼裡雯麗的父母差不多就是勢利小人,龍鑌雖也有這種觀感,可說到底雯麗父母還是對自己有恩的,沒有雯麗父母當時的資助,自己連學費都交不起。有恩必報,大丈夫生在世上就是應該如此,更何況聽說雯麗的父親已經重病纏身,要換腎才能活命。

  見到那個已經是億萬富翁的龍鑌居然帶著這麼一大隊人馬來拜訪自己家,雯麗父母緊張激動的說不出話來,雯麗母親無比懊悔自己當時真是瞎了眼,如果自己當時不去迷信那個什麼詛咒不因此去逼雯麗和龍鑌分手的話,那說不定龍鑌就是自己的女婿了。

  雯麗的父親的確一臉病態憔悴不堪,當秋雅關心的問起他身體的時候,雯麗母親就情不自禁就落淚了:「他要是沒當上這個屌雞巴副鎮長,哪裡會把身體搞垮?天天喝酒進館子,現在身體垮了,要不是雯麗在深圳每個月寄回來點錢,那一點工資連吃藥都不夠,可單位又還沒有搞醫保,不換腎遲早是死路一條,……」

  龍鑌把雯麗父親的病歷拿來看了看,在確信雯麗父親是必須做腎移植手術之後就吩咐保鏢蒙遠從那裝滿人民幣的密碼箱裡拿出二十萬放到桌子上,對雯麗父母說道:「您說雯麗在深圳上班,她一個月工資最多也就幾千塊錢,要籌夠動手術的費用遙遙無期,既然單位也不能解決這筆醫療費用,那就讓我來幫您支付。」

  二十萬鮮紅的人民幣疊摞在桌子上厚厚的,雯麗母親的話音哆嗦起來:「這,這,這……」

  雯麗父親嚇了一跳,他這輩子就是在銀行櫃檯上才見過這麼多錢,沒想龍鑌就這樣輕描淡寫的要給他們,有了這筆錢自己不但可以做完手術,而且還能有剩餘!他立刻又打消那個荒唐的念頭,結結巴巴的說道:「龍鑌……這錢……我不能要……不能要……」

  龍鑌平靜的說道:「您的手術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身體就垮了,這點錢對我來說不算什麼,可對您來說卻能救您的命!您就別推辭了,收下吧,哦,還有,您跟雯麗說一聲,要是她在深圳不好發展就來長安找我吧。」

  龍鑌不願久呆,聊了兩句之後就起身告辭,正在房子裡到處轉悠的豹子還沒有玩夠,頗有些不願意離開,龍鑌不顧雯麗父母的極力挽留三步就跨到門外,豹子萬般無奈只好跟了上去,雯麗父母相送到庭院外,雯麗母親非常緊張那二十萬,轉身又奔回房間,生怕有賊人來偷搶,雯麗父親看著龍鑌急匆匆的步伐,忍不住高喊一聲:「龍鑌,小龍,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這樣幫我?」

  龍鑌停住了腳步,停頓了一下才扭回頭,目光沉重的看著病體泱泱的雯麗父親,低沉的回答道:「您以前對我有恩,這就算是我報答您的恩情。」

  雯麗父親看著龍鑌漸漸行遠,才拖著艱難的步伐嘴裡不斷重複著龍鑌的這句話走回房間,淚水終於無法控制的流了出來。

  *****************

  龍鑌回到老家的消息迅速傳開,還沒等龍鑌回到停在路邊的轎車,就已經遇上了聞訊趕來表示友好的江坪鎮書記、鎮長,龍鑌非常反感他們那副極力巴結討好自己嘴臉,寒暄幾句就上車走了。

  可沒想到這些領導馬上開著車子跟著,同時派出所的警車也出動了。

  警車搞笑地在鄉村路上開道,時不時還拉響警笛,龍鑌的坐駕是防彈的棕色勞斯萊斯,還有石偉乘坐的奔馳600,再後面卻是這幾位鎮領導乘坐的桑塔納。

  龍鑌沒有察覺他心裡已經隱約有種滿足的虛榮,這神情被有心的焦思溦觀察在眼裡。

  坐在後面奔馳車裡的石偉哈哈大笑起來:「瞧這些當官的,有錢真他媽的是大爺!」

  沒想正在開車的保鏢黎大山接口說道:「石偉,你錯了,有權的才是大爺,有時有錢的在官老爺面前是龜孫子。」

  **************

  龍鑌一下車就見到劉老中醫和劉老奶奶正站在藥店前面的階梯上等他,龍鑌並沒有去搭理那些圍觀的人群,直接走向兩位老人,非常恭敬的打著招呼,進了房門之後又畢恭畢敬的遞上給兩位老人的禮物,這禮物是早就準備好了的,是價值兩萬的真正長白山野人參。

  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所有的人都想親眼見見那個以前賣字畫草藥野味的神童現在的大富翁龍鑌,江坪鎮的鎮長書記聯合天雷鄉的鄉長書記都出動了,試圖約請龍鑌參加他們計劃準備的午餐,堵在門口的石偉和蒙遠只得把他們這些父母官放進來。

  龍鑌應承接受這些鄉鎮領導的下午酒宴約請,他把這些鄉鎮領導打發走了以後就簡單的吃了一點便飯,留下保鏢黎大山看守轎車,而後一夥人一道向熊山大風村走去。

  劉德賢驅趕著跟在身後看熱鬧的小孩,石偉指點著四周的風景嘻嘻哈哈的對龍鑌說笑著道:「老六,你看你們熊山這副醜樣,到處都是黃不拉幾的,哪裡還有我前兩次來見的美景?我還以為劉老師說百年不遇的旱災是假的呢,現在看來是真的,原來旱災就是這樣子的。」

  龍鑌走到一處還沒收割的稻田邊上,擼下一串稻穗試著一捏,全都是空殼癟谷,再仔細一看稻禾,這稻禾全都是焦黃焦黃的,他又走下稻田,稻田地裡硬得就和路面一樣,那龜裂的縫隙可以容納一個手掌!再看那山坡上的土地,在秋日的照射下全都泛著枯澀的光。

  他越是向山上走,心情就越是沉重:老天爺,這是怎麼回事啊,怎麼會有這麼嚴重的旱災?這個修水庫的計劃必須馬上進行了!

  秋雅的心情非常激動,她想著自己馬上見到愛人龍鑌生於斯長於斯的祖居,想著馬上就將以龍家後人媳婦的身份去祭拜龍鑌的那些先人,她就緊張興奮得粉臉發紅。

  杜慈沒有秋雅的心情,她覺得怎麼這麼遠,走起來真累,沒想到龍鑌以前還天天這樣上學,真是服了他!

  焦思溦既渴望又緊張的盯著龍鑌的後背,她幻想著龍鑌那發現遺物丟失的那時刻神情……

  重返熟悉的故土,豹子無比興奮,它完全就沒有這些無聊人類的心思,它一路上奔前跑後,不停的嗅聞著地面是否還有自己留下的尿味,更是不停的留下它光榮的尿液作為記號。

  站在資江邊上,龍鑌有些木愣望著這片河灘上出神,在這片河灘上他曾經留下多少兒時的記憶,可現在河已經見底了,也許魚蝦也快干死了,快沒有了。

  身後就是熊山,山上就是自己那些祖先安眠長息的場所,聽說那棟房子已經倒塌了,倒塌的房子會是什麼模樣?聽說祖先墳頭的茅草已經很深,那究竟會有多深?

  大家都不敢出聲,由得龍鑌在那裡發呆,過了好一陣子之後龍鑌才神情蕭索不言不語的朝向大山走去。

  龍鑌到熊山到大風村第一個要拜訪的就是那個在四年前把村裡最好的棺木轉讓出來的吳老爺爺,他猜想齊爺爺一定睡在裡面很舒服很安心。

  圍觀和歡迎的人群擠滿了院子,大家極度興奮的對著龍鑌和同來的人群指點著,院子裡嘈雜不堪,龍鑌給已經有九十三歲高齡的吳老爺爺帶的禮物是一根鑲金嵌玉的名貴枴杖外加一萬元現金。而後他又要石偉和村文書劉金富根據村裡登記人口的名單將紅包發放下去,場面登時更加喧鬧了!

  一個將近四十歲的大叔憤憤不平的叫嚷起來:「小龍!你不能這麼做!有些敗類是你的仇人,根本就不配得紅包!」

  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家猛然驚覺龍鑌可是可以幫助他們撐腰的,他們立即開始對龍鑌叫喊申訴起來:

  「小龍,二大叔說的對!你忘記了你祖宗靈牌是哪些狗娘養的砸的嗎?」

  「鑌伢子,你莫傻,莫出傻氣!你就是大方發紅包也絕對不能給那些沒良心的狗東西!」

  「來!龍寶幾,我原原本本告訴你這四年來發生的事情!你看看現在我們村裡還像不像話!天底下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村幹部!」

  龍鑌知道他們是在說那個曾聽命於胡鎮長而砸了他房子的村支書吳喜中以及一些走狗,但現在他根本就不想記誰的仇恨,他感覺自己早已淡卻所有的不平與仇恨,他這次回來不是為了報仇的,而是為了報恩的,當然還有清掃祖墳,取回家傳古物。

  龍鑌站在階梯之上舉起雙手示意群情激動的村民安靜下來,用沉渾有力的嗓音說道:「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不想去追究更覺得沒必要去追究,我們龍家世世代代居住在這裡,大家都是我的父老鄉親,我感謝大家多年以來對我對我龍家的照顧!」

  他深深的向大家鞠了一躬,接著說道,「我得知我們熊山我們天雷鄉我們山城遭受了這麼嚴重的旱災損失,對大家奉上這個小小的紅包只是代表我的一點心意,希望鄉親們可以用這點錢去買點糧食,買點生產物資。今天我要告訴大家的是,為了免除鄉親們今後挑水的辛苦,我將在山上修建幾個水塔,把蓄積起來的山泉水接進家門;為了方便大家趕場和運送物資,我將給大家修建一條從熊山直到鄉里的水泥公路;我還要請來農業專家幫助大家改良農作物品種,並組建公司對新品種實行包銷,最後就是我盡自己全力修建熊山水庫!」

  村民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繼而醒悟過來後,立即全場鼓起掌來,紛紛說起來:「小龍,你要是這樣那可真就解決了我們的大問題!」

  「是帶領我們致富奔小康!比吳喜中那狗日的王八蛋強多了!」

  「小龍,你準備什麼時候開始搞啊?可別讓我們等太久啊!做夢做久了可不行!哈哈!」

  「你個死酒鬼,你瞎雞巴說些什麼!滾遠點,看你拿小龍給的這個紅包能喝幾天!」

  「小龍,乾脆我跟你去廣東幫你打工算了,好不好?」

  ……

  焦思溦看著滿臉笑容的龍鑌,感到自己的靈魂被什麼觸動了,可她又察覺不出到底是什麼。

  緊接著村民們開始圍著龍鑌開起了玩笑:「小龍,有對象了沒有?」

  「小龍,是這兩個妹子中的那一個?」

  「嘖嘖,這麼漂亮的妹子隨便哪一個都像天仙一樣,哪個都要得!」

  龍鑌最怕和他們糾纏這樣的事情,忙起步離開。

  *************

  龍鑌看看自己那棟已經倒塌半邊的祖居,回過頭交代大家不要跟來,他就和蒙山兩個人扛著一把鋤頭提著一個大包向自己的祖屋走去。

  村民雖然不知道龍鑌要幹什麼,但是在心目中早已把龍鑌當作是他們幸福生活的救世主,自然聽從了龍鑌的指示。

  焦思溦萬分失望的看著龍鑌離去,惋惜自己就這樣錯過一場解恨的好戲,心裡面卻突然微微泛起一種難受。

  在山下看不見龍鑌鋤土,也聽不到鋤土的聲音,焦思溦感覺似乎過了好幾個小時,這才聽見龍鑌在山上大聲叫喚村文書劉金富立刻上來。

  焦思溦的心頓時就懸吊在了半空之中。

  焦思溦看了看手錶,時間已經到了下午三點,龍鑌這才鐵青著臉從上面下來。

  人們紛紛圍攏上去,詢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龍鑌強顏對大家笑笑說道:「沒什麼事,沒什麼事情。」

  劉金富也畏畏縮縮瞥看著龍鑌如是回答著大家。

  焦思溦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她也猜測到龍鑌之所以不事聲張目的就是為了將來進行秘密調查。

  接下來龍鑌沒有再多說一句廢話,在大家的圍觀下他匆匆的給祖先墳頭上幾根香,連紙錢都沒有燒,連墳頭的雜草都沒有清除,就向大家告別而去。

  焦思溦猜想龍鑌一定是無顏面對祖先。

  龍鑌除了劉金富以外拒絕任何村民的相送,也拒絕村民瓜子花生雞蛋的回禮,焦思溦注意到龍鑌蒙遠劉金富三個人故意與大家拉開一段距離,密談了很久。

  接下來就更反常了,龍鑌主動找上天雷鄉政府,聲稱將出資二十萬將天雷鄉集市市場進行改建,將出資二十萬改建天雷鄉中小學,將出資十萬修建大風村水塔,還將出資六十萬修那條水泥公路,並向鄉鎮領導說他將以大風村作為試點引種新型農業等等,並宣佈蒙遠是他在天雷鄉負責該項事務的全權代表,他將隨後派來相關專業人士,請求鄉鎮領導務必支持自己的計劃,給予相應便利。

  緊接著龍鑌又趕往山城縣城,找到山城縣長和教育局局長,詢問瞭解王校長貪污的真相。

  證據確鑿,王校長的確觸犯了法律。

  山城縣長和教育局局長卻馬上向龍鑌表示,王校長的事情還在核查之中,組織上會慎之又慎處理這件事情,爭取還給王校長一個清白,同時開口說希望龍鑌可以大力支持山城建設和教育事業。

  龍鑌點頭說他將在適當時候給山城教育局捐贈十台電腦,給十二中捐資三十萬用以修建學生宿舍以及建立學校圖書室。

  隨後龍鑌和這些領導握手言別,他回到資江賓館後躲進房間,像瘋子一樣拚命喝酒,任誰也勸不聽,到後來誰勸他就沖誰發脾氣,直到喝得酩酊大醉,怦然倒地不起。

  *************

  睜開眼睛到處模糊的一片,四周都被一層暗灰的物質圈蓋得嚴嚴實實,龍鑌覺得身子輕飄飄的又覺得頭腦暈沉沉的,莫名其妙的就在這個暗灰的空間裡來來回回踱動著腳步……

  這裡到底是哪裡?

  沒有燈光,這個空間裡也沒有其他人,空蕩蕩的甚至沒有擺設任何物品,這個空間也詭異得很,隱隱約約在膨脹收縮著,還有似有似無的呼吸聲響,就好像是有個什麼東西有個什麼生靈在苟延殘喘。

  倏地,一陣,不,準確的說應該是一絲冰寒的風像一個飛動的彈珠擊打在身上,攪動了空間裡的潮濕陰冷,也將輕飄和暈沉的自己震盪到了空間的空中,頓時胸腹腔內翻江倒海,喉管裡湧動著嘔吐的感覺。

  飄忽在半空之中四周毫無著力,感受不到大地的吸引和自身的體重,龍鑌極度不舒適,手臂茫然無助的伸抓著,忍不住極力喊道:「這怎麼回事?這怎麼回事?」

  正在這時一個冰冷的物體緊緊貼在自己的額頭,龍鑌搖晃著頭想把這個物體從額頭上甩開,可這物體竟像生了根似的任龍鑌怎麼搖頭它都緊緊貼住,龍鑌又準備用茫然無助伸抓著的雙手將這物件撕下來,可龍鑌竟發現他根本就不能指揮他的雙手,他的雙手竟然變得有如河流中飄蕩的稻草,只能隨著身子的飄忽節奏一上一下舞動著。

  嘩啦——!

  這是熊山頂上在春夏梅雨季節經常可以聽到的溪澗飛瀑,爛銀碎珠夾雜著黃土泥石奔湧直下,打在地面上就是這種聲響。據說以前熊山上有很多大樹,那時的飛瀑都是晶瑩剔透的,那水都是清甜可口的,後來大樹被砍光了,只剩下茅草以及近些年來陸續補種的那些稀落的還沒有成材的松樹樅樹,那水就變成了這樣子,不能喝了,只有那從山洞泉眼裡滲透出的水才能喝。

  很渴,可是這樣的水能喝嗎?

  不能喝,要不然也會得上鄉親們的結石病,鄉親們有很多都得了結石病,鄉親們是不能得這個病啊!治病得花幾千塊,就算治好了也不能再干重體力農活,可不能幹活就沒有飯吃,鄉親們就得餓肚子,得想法子幫幫鄉親們才行。自己也就不能喝這個水得這個病了,要不然就不能給鄉親們想法子了。

  可是現在很渴啊,真想喝點水。

  這水聲到底是不是熊山的水流聲音呢?四周都是暗灰陰沉的,像是一間房子,怎麼可能是熊山呢?熊山這麼大,以前帶著豹子打獵圍著熊山轉一圈就得走一天,這裡看上去最多不過方圓幾丈,這一定就是一間房子,對了,說不定就是賓館的房間。

  嗯,賓館的房間裡都有洗手間,有水龍頭,水龍頭裡有自來水,自來水一放出來打在盆裡就是這種嘩啦的聲音,喝喝自來水是可以的。龍鑌掙扎著在這個嚴嚴實實的空間裡翻動身軀,極力睜大眼睛搜尋水龍頭。

  突然,他感到一個溫柔的溫暖的物體取走了額頭上冰冷的物件,並在他自己的臉上輕輕滑動,滑過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最後停留在他的臉頰,可他發現自己睜著的眼睛無法看清楚分辨出這個溫柔溫暖的物體到底是什麼!

  不一會兒,空間裡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響,這個物件又離開了,隨著這個物件的離開,龍鑌感到自己可以在這個空間裡像資江河裡的魚兒那樣自由自在的游動,他迅速順著水聲游去。

  看到了,真是一個正在放水的水龍頭,就在自己眼前!可以痛痛快快的喝水了!

  他高興的笑了起來,笑著想眨一下眼睛。眨眼是有兩個連貫的動作的,第一必須把眼皮閉上,然後就得把眼皮睜開。龍鑌微笑著合上眼皮,又微笑著想睜開。

  合上眼皮,眼睛裡的世界就是漆黑,先前的暗灰就會不見,只有睜開眼皮才能重新看得見這個暗灰的空間。

  睜不開了!天,怎麼會睜不開了?

  手能動,身子能動,可就是沒辦法操縱自己的眼皮睜開看這個暗灰的空間!

  難道是眼睛很累想要多休息一會兒嗎?這些日子來,它看了多少文件資料報告,看了多少人事簡歷,看了多少人的面孔眼睛表情,的確夠累了,那就讓它多休息一陣子吧!龍鑌微笑著讓眼皮休息,好一陣子後他才再次試圖睜開。

  據說利衡建材正在和英國DG集團合力研製最新的膠合物質,這是一個重要項目,自己已經批准五千萬研製資金,如果成功就能給合作雙方帶來巨額收益。莫非這新物質已經研究成功,現在正在自己眼睛上做著最後試驗,把自己的眼皮粘連在一起,令得自己無法睜開?如果不是,那為什麼就算自己用雙手分別抓住一副眼皮用盡全身力氣都沒辦法分開這合在一起的眼皮?

  黑乎乎的世界是絕對沒有安全感的世界,是不能坦然面對的世界!龍鑌暗想

  黑暗之所以恐怖,是因為沒有光明;而生物天賦的本能就是趨光,就是需要光明,對於人類更是如此。人類的文明的起源就是源於人類在非自然情況下從世界中取出了火,而火帶給了人類光明。睜不開眼睛,就無法看到光明,看不到光明就無法看到世界,看不到世界就是瞎子,只有瞎子的世界是永遠黑暗的。

  睡著的時候進入的是夢的世界,夢裡有夢裡的光明,可自己根本就不是在沉睡,是清醒著的,要是自己睜不開眼皮那自己就是一個瞎子?一個瞎子!

  龍鑌頓時感到一股冰寒的恐懼從眼皮合上之處瀰漫開來,迅速將毛骨悚然傳遞到了每一個細微的毛孔,毛孔唰地張開了毛孔的口子,急劇的冰寒恐懼絲絲有若億萬根蛛絲噴射而出,立刻就把自己整個身軀包裹其中!

  嘩啦——!嘩啦——!

  水龍頭裡的水照樣還是流淌著的,龍鑌竭力壓制著肌膚的顫抖,摸索著走近水龍頭,試圖用水洗洗眼睛,也許這樣會讓疲累的眼睛睜開的。

  水龍頭摸到了,就被自己抓在手上,龍鑌摸索著找到龍頭出水口,水聲那樣清晰,很快就會有清涼的水清洗自己的眼睛。

  天啦!這怎麼回事?有水龍頭卻沒有水?有水聲卻沒有水?那水是在哪裡?在哪裡?眼睛?眼睛怎麼辦?沒有水清洗眼睛,眼睛怎麼辦?看不見,什麼都看不見,怎麼辦?

  龍鑌急切的旋打著龍頭開關,用手反覆摸著龍頭出水口,可突然水龍頭消失了!手裡空蕩蕩的!自己明明剛才就把水龍頭抓在手上的啊!怎麼會突然消失的呢?水聲就在這個時刻也平空消失了,四周寂靜無聲,自己明明這樣清晰聽到的,怎麼又消失了呢?

  就好像剛才那個水龍頭剛才那些嘩啦的水聲全部都是虛像一樣!黑暗的世界是恐懼的,可靜寂的世界同樣恐懼!

  龍鑌急促的擴張胸膛呼吸,想製造出喘息的聲響,可他這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在呼吸,而是任由這冰寒的空氣自動的在體內進出,自己無法控制這空氣的進出!他又急切的想揮動手臂擊打胸膛,想製造出擊打的聲響給這個靜寂的世界帶來一點聲音,可擊打在胸膛根本就像是打在一團棉花之上,突然間就連頭身上四肢全部都變成了棉花團,似乎自己就只是一團棉花!

  龍鑌萬分焦急的把手伸進棉花團裡,想在棉花裡找到什麼,可就連這種尋找都變成絕望的徒勞!手上什麼都沒有,沒有任何著力物,身子飄忽在空中,踩不著地面,睜不開的眼睛看不見物體,眼皮之下是黑界,絕對沉寂的四周沒有半絲聲響,耳朵成了擺設,胸膛裡空蕩蕩的……

  不,自己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是,就只是一團空蕩蕩的棉花!緊接著,就連這空間都變成一團徹底絕望的棉花!

  龍鑌的恐懼極度膨脹起來……

  這些年來,他經歷了多少黑暗,從來就沒有感到過黑暗是一種可怕;他聽到過多少聲音,從來沒有意識到沒有聲音是一種恐怖;他擁有過多少東西,從沒有想到過沒有擁有是一種絕望;他時刻都接觸著真實,卻從沒想過空蕩的虛無是徹頭徹尾的無助!

  他驟然全部軀殼炸開了!只剩下那個嘴巴那個喉管還有那個腦袋在這個棉花的空間裡沉浮。

  就在沉浮間他覺得腦袋裡閃出這樣一句話:「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馬上腦袋裡又閃出一句話來反駁道:「誰說這是我想要的?」

  這個喉管居然鼓動一股氣流通過嘴巴,發出了沒有聲音的聲音:「你們有毛病啊,這個也來爭!」

  腦袋馬上閃出一句話:「你為什麼要說我們有毛病?我難道是我們嗎?我警告你說話小心點!」

  喉管嘴巴繼續:「你難道不是你們嗎?神經病!」

  腦袋立刻閃出兩句話,一句質疑「你為什麼要說我是神經病?」,另一句曖昧「是嗎?你說說看,看我們是怎麼樣的神經病。」

  喉管嘴巴嘿嘿:「好好的兩個半邊你們硬是要割開,你想你的,我想我的,都這樣子了,還不是神經病是什麼?」

  腦袋萬分驚詫:「我們明明就是一個,你幹嗎要說我們割開了?我看你才是神經病!」

  喉管嘴巴極其不屑:「我怎麼可能是神經病?我不過就是你們的工具而已,就像你的手腳脖子鼻子眼睛耳朵大腸小腸肝肺腎還有你的雞巴一樣,不過都是你們的工具而已,說什麼做什麼都是你們說了算!你們就別轉移攻擊目標了,你們自己看看,你們根本就已經分開了,強辯有什麼用?」

  登時這個腦袋刺拉裂成兩半,很快一種無形的斥力將這兩半急速推開,在軀殼的碎屑中在棉花團中電光火速般旋轉開來,一半腦袋痛楚的閃出一段文字:「天啊,這是怎麼回事?別離開我,你必須要服從我的管制!」

  另一半腦袋得意的閃出一段文字:「笑話!離開了你,我才活在真實!沒了你,我才擁有天堂!」

  這一半腦袋極力想靠攏過去:「我們本來就是一個整體,沒了我你會死的!」另一半腦袋連翻幾千個跟頭:「我厭倦了你對我的壓制!我告訴你,你少在我面前充當老大!這回我也獲得了海闊天空的世界,萬事萬物都成了我隨心所欲的舞台!」

  這一半腦袋淒楚申求:「你從來都是服從於我的啊,為什麼你要違背對我的服從呢?」

  另一半斷然指責:「你給我去死吧!我從來就沒有服從過你!我從來都是在跟你作戰!以前你的力量太強大了,我是對你沒辦法,但是現在你的力量早就快消失了,而我卻越來越強大!現在我要你來服從於我!」

  這一半腦袋悲憤痛斥:「你這樣做會給大家帶來惡毒的後果的!」

  另一半狂妄囂張:「你懂個屁!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鬼事情?把大家憋得苦得,今天我們贏了,你給我滾進你的臭水溝吧!」

  這一半體形漸漸變小:「你得聽我的,聽我的······」

  另一半體形漸漸增大:「呸!我為什麼要聽你的?這些日子來要不是我,你能逃避追捕嗎?你能戰勝對手嗎?你能坐穩江山嗎?就你這個簡單傻氣的蠢模樣還會有這個造化?」

  這一半仍軟弱辯解:「你不要忘記大家還得面對那個詛咒啊,我這樣做是想讓我們在詛咒降臨之前活得有意義點······」

  另一半突地象變形蟲一樣伸出無數觸手,抓住這一半腦袋死命的撕扯毆打起來,還不忘責罵:「蠢貨!就是有這個詛咒才要這樣做!我們都只能活十來年了,再不趕快過些好日子,那就完了!這輩子就完了!」

  這一半根本無力反抗這種暴力,只是竭力閃出一段文字:「我們都已經失去了那顆心,我們就不要再鬧分裂了,好嗎?」

  另一半觸手一鬆,就將這一半拋進了虛無的棉花團裡,又用觸手在棉花團的上面寫出陰森森的文字:「你想隔絕,隔絕就纏上了你,你想隱瞞,隱瞞更揪住你不放!詛咒是個謎團,你少再給我談什麼詛咒,現在這個謎團的千年記載都沒有了,你就更沒資格和我說了!」

  喉管和嘴巴發出高興的沒有聲音的聲音:「詛咒之下,全體平等!詛咒之下,全體平等!沒有詛咒,老大作主!沒有詛咒,老大作主!」

  另一半腦袋用萬千的觸手互相拍擊著這一半腦袋,也拍擊著喉管嘴巴還有軀殼的碎屑:「連心是什麼都不知道,還自誇什麼心都沒有了,真是個白癡!從今天起,就讓我來主管一切吧!保證大家輕鬆又滿意,我也幫你把你的事情你的願望給你滿足,免得你整日沒夜唧唧歪歪。」

  這一半腦袋想逃避開觸手的拍擊,另一半腦袋轉牢牢用觸手抓住它,書寫著極其怪異的文字:「現實成了虛幻,虛幻就是現實,一切都是狗屁,狗屁就是一切,現實的矛盾是個屁,虛幻的詛咒是個屁,等到大家都死了,死也是個屁!」

  文字一出,突然這個棉花團就消失了,登時龍鑌的眼睛也睜開了,他清楚的看到所有飄浮在空間的軀殼碎屑以詭異的姿形團聚攏來,慢慢的依附在那兩個半邊腦袋上,漸漸幻化出了自己的身形,這兩個半邊腦袋也消失了那種斥力,融聚在了一起,卻又在融聚之中泛閃著黑白的光,這黑白的光是在旋轉著的,這個旋轉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並且由一個極小的光的漩渦急速蔓延開來,兩個半邊腦袋的所有構成物質都參與進了這個漩渦的旋轉之中,旋轉成了一個割裂的卻又模糊的混沌。

  這個混沌在想:難道這就是自己的腦袋?

  不,不要,這不是,這什麼都不是!

  ……

  ************

  龍鑌四肢劇震,猛然驚醒過來,睜開眼睛,看到身邊正站著那些同來的人,還有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陌生人。

  他四處看看,看到了頭頂懸掛的藥瓶,對了,白大褂是醫生穿的,自己這是在醫院。

  一看龍鑌醒了過來,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氣,秋雅抓著龍鑌的手臂,滿眼噙淚的說道:「鑌,鑌,你醒了!嚇死我們了,你一個勁的說誰也聽不明白的胡話,嚇死我們了!」

  石偉也長舒一口氣道:「老六,你可真夠牛逼的!別人一醉是半天一天,你這一醉可是四十八個小時啊!」

  龍鑌沒有搭理他們的話,發動全身神經末梢感受一下軀體,覺得沒有什麼不適的,試著呼吸幾下,呼吸也很順暢,攥攥拳頭,拳頭也有力。

  這才露出笑容對他們說道:「嗯,總算睡了一個舒服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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