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網遊] 回到牧場 作者：一匡 (連載中)

第五卷 小飛 第221章 關于下崗噗噗的安置問題

    推開會議室的門，圓桌旁與會代表已經就座。對于老匡安排這麽可愛的噗噗拿着鐮刀、鋤頭、噴水壺去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可惡行爲，牧場的幾個女孩一緻表示了強烈的憤慨，一時間“推翻封建地主的殘酷壓迫和剝削”、“打地主分田地”的口号在會場中此起彼伏，眼看一場轟轟烈烈的農民起義運動大有星火燎原之勢。但是大地主老匡不慌不忙，即沒有收拾細軟出逃，也沒有派出家丁惡奴鎮壓，隻是悠悠地給女孩們出了一道四選一的選擇題，一下子就難倒了陳勝吳廣花木蘭，把農民起義運動扼殺在襁褓之中。

　　這道題是這樣的：“A、讓噗噗自食其力地種地；B、把噗噗賣給達官貴人當寵物；C、将噗噗送回地下繼續充當恐爪獸的食物；D、讓噗噗和我們大夥兒一起餓死”。

　　在這樣的四難選擇題面前，女孩們啞口無言，老匡趁熱打鐵，用鐵嘴鋼牙外加三寸不爛之舌讓三個女孩心服口服。下面是這次會議紀實：

　　會議召開時間：公元2106年9月24日。

　　會議名稱：《關于下崗噗噗的安置問題工作會議》

　　旁注：林娜、月夜、小六堅決否認這個會議名稱，稱其爲《對大地主大資本家老匡的罪行揭發批鬥會》，北北對會議名稱沒有發表意見。

　　與會代表：老匡、林娜（女）、月夜（女）、小六（女）、北北（噗噗族，女？）。

　　書記員兼公證員：聖手書生蕭讓。

　　蕭讓：“請安靜，會議開始。”

　　老匡：“你們看，我也是無可奈何啊，其實在我冰冷的外表下，與你們一樣是一顆火熱的愛心。讓這麽可愛的小生物幹活，我的心也在滴血啊，但是，世界上的事情最怕的就是‘但是’，A選項無疑是唯一的選擇，是利國利民的選擇，是對大家共同受益的選擇……”

　　林娜：“你這是把噗噗當佃戶！”

　　月夜：“你這是剝削！是沒有愛心的體現！”

　　小六：“打倒地主！推翻封建統治！”

　　北北：？？？

　　老匡：“錯，大錯特錯。我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噗噗們自食其力地種地，當然——順便多交‘一點’糧食充當租子……啊，錯了錯了，是稅金，其實是住宿費、保護費、保管費、服裝費、醫療費以及最低生活保障金、社會福利基金、教育基金……這些都是錢，都要用在噗噗身上，對不對？你們自己也是納稅人，曾經認爲交稅是什麽不合理的制度嗎？讓它們獨立自主自力更生沒什麽不好，對不對？勤奮勞動光榮，好吃懶做可恥，對不對？積極納稅光榮，偷稅漏稅可恥，對不對？”

　　月夜（連連點頭）：“好像有道理……”

　　小六（很遲疑地點頭）：“可是哪兒好像不對啊……”

　　北北（看看左右，跟着點頭）：“噗噗……”

　　林娜（搖頭）：“當然不對！種出來的糧食是噗噗的勞動成果，應該歸噗噗所有！”

　　老匡：“你們說說看，沒有必要的農具和種子，糧食能種出來嗎？光有食物沒有衣物冬天怎麽禦寒？生病了上哪裏去找藥品？這都需要錢，這都需要把糧食精加工後賣出去做等價交換。我倒是可以不收它們種出來的糧食，其實我還想省事兒呢，可是它們能自個兒拿到市場上去賣嗎？且不說未經加工的糧食能賣幾個錢，恐怕糧食沒賣出去，自己倒被人家抓去當寵物了！與其這樣，還不如直接選B把它們賣給别人當寵物呢！可是，我能這麽做嗎？小六，你忍心嗎？林娜，月夜，你們忍心嗎？”

　　衆女（搖頭，剛要說話）：“我們……”

　　北北（看看左右，跟着搖頭）：“噗噗……”

　　老匡（打斷）：“哼，就算你們忍心，我這顆善良、慈祥的心也決不允許你們這麽做！”

　　衆女（齊聲怒吼）：“我們什麽時候說要這麽做了……”

　　老匡（裝作沒聽見）：“好嘛，超級無敵可愛毛絨寵物跳樓吐血大降價，售出概不退換，這是對噗噗們多不負責的行爲？我不否認，噗噗的樣子很可愛，初期一定能得到主人的精心照料，好像是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比面朝黃土背朝天要舒服得多，可是俗話說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宮裏的娘娘還會失寵呢，時間長了新鮮感過去了人家厭倦了怎麽辦？被遺棄街頭、自生自滅，這就是你們給噗噗安排的幸福生活嗎？你們忍心看着噗噗們流浪街頭，光着腳在冰天雪地裏點燃最後一根火柴去憧憬烤鵝、聖誕樹和溫暖的親情嗎？”

　　衆女（齊聲咆哮）：“都說了我們沒打算賣噗噗！”

　　老匡（作剛聽到狀）：“噢？那你們不早說？”

　　衆女（咬牙切齒）：“……”

　　北北（磨着小牙齒）：“噗噗？”

　　老匡（無視）：“那麽A、B都不同意，你們是要選C了？你們要把剛剛從水深火熱中解脫出來，剛剛過上幸福安康生活的噗噗們送回那黑暗、陰冷、潮濕的地下去了？身爲食物鏈的底層、饑寒交迫、居無定所，還要在恐爪獸的利爪下惶惶不可終日，這對少年兒童健康成長……這對噗噗們的身心成長無疑會造成極大地傷害，會在它們幼小的心靈上留下驅之不散、不可磨滅的陰影！噗噗跟随我離開地下洞穴，是它們自主作出的選擇，沒有任何人強迫它們。對不對？北北？你們看，北北點頭了！難道，你們要幹涉噗噗們的内政，幹涉噗噗們的民主，幹涉噗噗們的自由嗎？送噗噗們回去，不但讓噗噗們離開了文明社會，而且剝奪了噗噗們受教育的機會！噗噗們得不到受教育的機會，永遠無法成長成爲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的四有新噗噗！無法爲具有伊甸特色的牧場建設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衆女（笑）：“笑死我了……”

　　北北（跟着笑）：“噗噗，噗噗！”

　　老匡（一本正經）：“笑什麽？這沒有什麽可笑的。作爲人類的一員，我反而爲你們的論調感到很可悲。你們就忍心讓噗噗們在地下過一輩子衣不遮體，茹毛飲血的日子？噗噗們現在的原始共産主義社會制度并不是最優秀的社會制度，隻有生産力高度發展的共産主義制度才是噗噗們的最終目标！你們爲什麽要阻礙噗噗們向前進步？噢，我知道了，你們的内心深處害怕聰明的噗噗學到知識後威脅你們的統治地位，這是人類狹隘的心理作祟，這是自我至上的意識不經意的體現，這是人類不考慮其他物種生存的環境、自私自利的最佳見證！北北，不要怕，我給你撐腰！我永遠站在弱者的一邊！上來，站到講台上狠狠地批判她們！”

　　月夜（擦汗）：“我也沒說要把噗噗送回去啊……”

　　小六（擦汗）：“這大帽子扣的……”

　　林娜（擦汗）：“怎麽成批鬥我們了……”

　　北北（學着擦汗的動作）：“噗噗～”

　　老匡：“這個不同意那個不同意，你們難道想選擇D？和噗噗們一起餓死？不要笑，如果無所作爲，這一天距離我們并不遙遠！你們知道噗噗一天消耗多少卡路裏嗎？你們知道噗噗一天需要吃多少食物維持生存嗎？一隻噗噗在正常情況下每天消耗四千大卡的熱量，比一個成年人類消耗的還要多！它們每天睡眠四到六個小時，進食四次，食物消耗總量超過五點體質的人類！如果噗噗們不參加社會生産，我們的存糧隻能支撐六十三天！你們掌握這些精确的數據嗎？”

　　衆女：“……”

　　老匡（越說越激動）：“難道你們想在六十三天後和噗噗一起餓死嗎？難道你們要用主觀臆斷來反對指導人類進步的科學嗎？這是愚昧的、無知的、中世紀宗教裁判所的黑暗的做法！科學進步的車輪，和社會進步的車輪一樣，是無法爲愚昧無知所阻擋的！雖然，真理總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雖然，布魯諾被燒死在火刑架上，雖然，無數先烈爲了維護科學的正義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但是，注意，我又要說‘但是’了，隻要是真理，總有一天會被曆史所證明！隻要是自不量力的螳臂當車者，總有一天會被社會進步的車輪碾得粉碎！隻要是金子，總有一天要閃閃發光的！隻要是好書，總有一天能得到讀者認同的！隻要讀者認同，他們一定會收藏訂閱推薦投票的！隻要投票，排名一定會提高的！隻要排名提高，一定會有更多的人來看的！隻要我持之以恒地堅持下去，勝利的一天終究會到來的！”

　　月夜（站起來熱烈鼓掌）：“好！有氣勢！有道理！說得好！”

　　小六（手扶腦袋）：“暈了暈了……那個……誰告訴我，我們現在在讨論什麽？”

　　林娜（苦笑）：“喂，台上的，你好像跑題了……”

　　北北（看看三人，不知道該學哪個）：？？？

　　老匡（一拍驚堂木）：“好了，道理就說到這兒，其實，我這個人大老粗一個，笨嘴拙舌也不會說什麽大道理……”

　　衆女（擦汗）：“這還叫不會說……”

　　老匡：“我這個人一向民主，從不搞獨裁主義，選擇權在你們手中！那麽，你們到底是要做反攻倒算、積重難返、反黨反社會的反革命分子，還是要做順應社會的進步、順應時代的潮流、順風使帆順水行船的安順良民呢？弄巧反拙、求益反損是要不得的，讓噗噗們種田是順理成章、順天應民的選擇，不要遂迷忘反啦，聰明反被聰明誤，反其道而行之最終隻能畫虎不成反類犬！現在，表決開始，同意選順的，請舉手！”

　　（老匡率先舉起了胳膊，握緊拳頭作出一個人民群衆向前進的慷慨激昂的姿勢。衆女已經被順反繞口令忽悠暈了，不自覺地跟着舉手，北北看看衆人，也興高采烈地舉起了小手。）

　　老匡（點頭）：“很好，全體通過，散會。”

　　林娜：“我早就說不要和他争……果然，白白浪費了兩個小時，我要趕回去算這個月的帳了，拜拜，月夜姐姐，拜拜，小六。”

　　小六：“嗯，果然沒有辦法說服那樣的人啊……哎呀！壞了壞了！今天的研發任務要完不成了！拜拜！兩位姐姐！”

　　月夜：“咦？我剛才舉手了嗎？我明明下定決心說什麽都不讓噗噗們去種地的……哎？兩位妹妹，等等我啊！我不認識回去的路……”

　　蕭讓：全體與會成員一緻通過《關于下崗噗噗的安置問題工作會議》決議——讓噗噗自食其力地種地。會議圓滿閉幕。

　　蕭讓：作爲公證員，我必須将會後無意中看到的這一幕記下來。散會後，老匡偷偷把北北拉到一邊，在她胸前的小肚兜裏塞了兩塊疑似巧克力糖果的物品，他說“北北，這就對了，以後，你看我怎麽做就跟着我怎麽做，一準兒不會吃虧！大哥哥永遠會保護你的！”北北點頭，很高興地接受了物品。從以上雙方的行爲判斷，有95％的可能是行賄和受賄。但是這是在會議後進行的，對本次會議決議沒有影響。

　　會議期間，獸人骷髅酋長——現在被老匡任命爲伊甸集團通用器械生産廠廠長，接到了“全力生産超小型農具”的命令，打造隻有人類農具三分之一大小的鐮刀鋤頭。雖然不知道自己的聯盟要這些袖珍農具幹什麽用，但是自己幾天前許下了“不管你拿來什麽，隻要骷髅會做，一概免費加工”的承諾，酋長毫無異議地命令十萬骷髅立刻開始轉産農具。

　　農具這東西不像兵器，制造起來沒什麽技術含量，所有的骷髅都可以制作。十萬不知疲憊的務工人員是什麽概念？大量的木材、鐵礦石被源源不斷地運進骷髅洞窟，數十座高爐同時開工，洞窟中四處都是熊熊的爐火和叮叮當當的敲打聲。僅僅半天，一千多套袖珍農具就完成了，噗噗們扔掉了原始的小木叉，跨越石器時代、青銅器時代，一下子步入了鐵器時代。

　　看到此情此景，偉大的政治家、軍事家、哲學家和思想家老匡先生，在噗噗們的進化史上添上了這樣的一句話：“噗噗們抛棄的不是原始的木叉，而是原始的漁獵生活；它們拿起的也不是鐵制的農具，而是打開文明之門的金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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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卷已接近尾聲，嶄新的第六卷即将登場，本書在發布了一百一十餘萬公衆章節後，也要在下周擇日上架了。

　　有人說上架不要提前說，早說一天就會早損失一天的收藏和推薦，但我覺得還是提前說一下比較好，因爲我想感謝一下書友們五個月來的熱情支持。那些俗套的感謝之辭就不多說了，筆者會繼續描繪主角們跌宕起伏的經曆，讓大家與他們一起體驗那夾雜着緊張與輕松、交織着歡樂與淚水的漫漫征程。

　　筆者非全職作者，因爲怕被罵，所以更新速度不敢承諾每天多少字，但文章質量肯定能保證一如既往（當然也會慢慢上台階，呵呵），第六卷伊始，爲大家奉上的就是一段經過反複修改、筆者自己看了都覺得引以爲傲的精彩情節，筆者自信，您看後絕不會感到失望；而随之而來的第七卷，将會向您展現本書的真正主線，也就是“牧場”二字的真實含義，敬請期待。

　　喜歡本書的朋友，筆者在此厚顔拉一下諸位的推薦和訂閱，不好意思了；即便沒有訂閱，也希望能時常回到這裏來給予推薦支持，權當筆者在此吆喝“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吧”，不管是什麽場，都要衷心地感謝大家。

第五卷 小飛 第222章 肥貓與天鵝

    會議結束，噗噗們的命運改變了，但是剛來到地面上的它們并不習慣在強烈的陽光直射之下活動。老匡知道這是生物千萬年來養成的固有的習性，急切之間不能逆轉，便安排它們白天待在中央城堡以西六十公裏的大峽谷谷底洞窟中學習和休息，晚上太陽落山再出來鋤禾月當午（這是午夜的午）。這裏順便說一句，那處大峽谷已經被命名爲“望月谷”，賽普洛斯曾經卧在上面的那塊平滑的巨石被稱爲“望月石”，衆人一緻同意把今後每年的九月十九日定爲伊甸牧場的第一個法定節假日——“月下狂歡節”，這一天，除了值班員之外所有的牧場成員都要來到這裏縱情狂歡，不醉不休。

　　播種、除草、澆水、收割這些活都不是什麽力氣活，噗噗們個個心靈手巧，經過簡單的培訓，很快就學會了這些活，開始了日落而作日出而息的農民生活。噗噗們身手敏捷，數量衆多，幹起活來效率極高。庫庫諾被套上了籠頭，充當超大型耕牛，它們力氣驚人，挂在身後的犁耙足有四米多寬，可以和大型農用機械媲美了。老匡和林娜計算了一番，重新規劃了生命泉水的分配，暫緩了一些作物的生長，擠出一些生命泉水，在望月谷旁邊開拓了一千五百畝的農作物生産基地，爲即将到來的戰争儲備更多的糧食。

　　就像老匡說的那樣，噗噗們無須再朝不保夕、東躲西藏；無須在睡覺的時候還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它們不再需要爲每天的食物發愁，還能吃到以前做夢都吃不到的美味佳肴；在農閑的時候，它們可以盡情玩耍，還有專人教授它們各式各樣的知識。對于這樣的生活，噗噗們甘之如饴，滿意得不能再滿意。

　　不過與入鄉随俗的噗噗相比，四隻庫庫諾好像有點水土不服。老匡和扈三娘研究一陣，發現庫庫諾喜歡在寒冷的水中生活，而那些淡藍色水晶正是将地下潭水變成寒潭的原因。這種被命名爲“冰晶”的晶體性質很奇特，在幹燥的儲存環境下它的溫度與常溫基本相同，放到濕潤的空氣中表面溫度會低于環境溫度，如果直接和水接觸，它們就會在消耗自身的同時大幅降低表面溫度，說起來和冰化成水會大量吸收熱量相似，隻是它們吸收的熱量特别多，而且即便在高溫下、隻要不接觸水也不會“升華”而已。

　　老匡留下一部分冰晶繼續研究，把其餘的冰晶都放到了望月谷的洞窟中。在一個地下泉附近挖掘了池塘，冰晶放置在池塘中央的人工島上。果然，不到一天的功夫，池塘變成了寒潭，庫庫諾跳進去泡了半天，出來的時候已經變得神采奕奕。

　　這麽好的東西老匡可不甘心單純用來當作庫庫諾的空調。人工島上還修建了一個冷庫，牆壁用多層木料保溫，地闆下遍鋪冰晶，庫内的溫度可以穩定在零下五度左右，可以長時間儲存新鮮食品，以後即便是冬季也可以吃到保鮮的食品了。冰庫中心還有一個冷凍區域，各大飯店普遍使用的極凍魔法陣放在冰庫中，經天凱武改造後用冰晶代替普通的能量水晶，不但可以大大減少昂貴的能量水晶的消耗，還能讓極凍魔法陣達到零下四、五十度的低溫，毫無疑問，伊甸牧場在制冷技術方面已經走在了遊戲世界的前列。煉鋼廠的好漢有了雙層保溫木闆夾雜冰晶石的冰盒，也可以暢快地飲用冰鎮沙那菜瓜汁，在高溫環境下大幅地恢複體力了。

　　考慮到儲存的安全性和節約運送糧食的時間，老匡索性在望月谷的石窟内修建了一個倉庫，把原本放在中央城堡中的大量儲備物資和新收獲的糧食都放置在那裏。地面上開拓了打曬場，糧食加工廠也轉移到了地下，和噗噗們的宿舍放在一起。在宿舍的邊上還種植了地下特有的蕈菌，這些大蘑菇生長迅速，菌帽肥厚滑嫩，是上佳的食材。

　　廚師宋清以大蘑菇爲主料，加入新鮮稻米、西紅柿、蜂蜜、瘦肉和馬齒苋精心烹調。晚飯時分，一道美味的湯菜擺上了牧場衆人的餐桌。這道湯，聞起來有新稻的淡淡清香，入口卻是酸甜濃郁的淮揚菜口味，作爲飯前的例湯可以促進食欲，刺激腸胃蠕動幫助消化，而且本身的營養也很豐富。噗噗們怎麽也想不到以前自己天天生吃的食物經過精心烹饪後會變成這樣的美味，一個個吃得差點把舌頭都吞進肚子裏去。老匡品嘗後也是贊不絕口，欽賜菜名“古道西風瘦馬”，繼“魚抱琵琶半遮面”和“傻瓜蛋”之後成爲牧場第三道特色菜肴。

　　現在望月谷不但是噗噗們的宿舍，還是戰備糧的生産儲存基地，那麽自然要有點基地的樣子。峽谷中已經被開發的洞窟入口大部分被巨石壘閉，僅留下幾個經過僞裝的緊急通道。噗噗本身也會打洞，它們和挖掘機奧林匹斯齊心合力，在農田裏直接挖掘了幾條隧道直通噗噗們的宿舍，隧道口用農作物隐蔽，隧道中間有暗門僞裝，還有幾十條拐來拐去、高低不平的迷徑，敵人就算發現了秘道也要花上幾個小時鑽迷宮。基地内部常駐五十名骷髅，平時寓兵于農幹活加工糧食，戰時化農爲兵保衛噗噗和倉庫的安全。至此，望月谷成了伊甸牧場的第四個基地。

　　把這裏設置成基地有不少好處，中央城堡目标太大，隻要有敵人來犯，第一個進攻的肯定是中央城堡。與之相比，一望無際的農田反而不會引人注意，就算劫掠者也不會去打莊稼地的主意，更不要說在千頃良田中找到幾個小小的地道入口了。這樣即可以保證戰時不需要多花人手去保護噗噗們的安全，又可以保證物資倉庫不會輕而易舉地被敵人發現。

　　林娜雖然覺得這樣安排不錯，可是心中始終有一個疑團，她私下找到老匡商量：“我知道望月谷基地這些東西想瞞小六也瞞不住，可是，既然她知道了，隐瞞還有什麽意義？現在我們和其他NPC勢力都沒有什麽不可調和的利益沖突，面前的敵人隻有安東尼這一個玩家勢力，穆小姐知道了，安東尼也很有可能知道，你這樣煞費苦心有什麽用呢？難道你能打保票穆小姐不會告訴黑幫？”

　　老匡笑道：“根據這段時間的觀察，我愈發堅信小六不是穆小姐的分身，隻是穆小姐能夠利用某種手段從小六的視角偷窺我們牧場而已。穆小姐對伊甸牧場感興趣的原因決不會在谷物和糧食上面，據我分析韓揚是她的目标。我想穆小姐和韓揚之間的協議等級應該高過與黑幫之間的合作關系，因此這些事情即便讓穆小姐了解到也沒什麽關系。我們不要過多地懷疑小六，要忘掉小六是間諜這件事情，我會進一步想辦法求證的。”

　　“好吧，我總是覺得心裏面沒底。”

　　“放心吧，我心裏有數。如果你做不到忘掉小六是間諜，我可以現在就編一個瞎話讓你相信她不是間諜。”

　　“明擺着是騙人還能說服我相信？你也太自信了吧！”

　　“唉，其實，說老實話，小六不是間諜，我騙你們她是間諜是爲了讓你們在真正的間諜面前不露出馬腳。”

　　林娜定定地瞅着老匡，琢磨了老半天沒說話。半晌，林娜搖搖頭：“你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啊？算了，你别說了，剛說了一句我就有點相信你了。鬼才知道你肚子裏的鬼主意到底是什麽，在你面前，我覺得自己簡直和噗噗們差不多……”

　　老匡燦爛地一笑：“像無憂無慮的噗噗，那不是很好？像我這樣的人，活着才累呢。”

　　林娜仔細地看着老匡臉上的笑容，似乎覺得那燦爛的陽光中似乎還有絲絲陰霾。她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林娜走後，老匡又開始頭疼生命泉水的分配問題。望月谷的糧食生産基地又增大了生命泉水的開銷，要知道生命泉水是牧場的根本所在，而開發區的存在耗費了大量的生命泉水，在生命泉水極度緊張的情況下，這麽做實質上就是用牧場長遠的發展換取短時間内的經濟收益。但如果暫停了出租，牧場立刻就要陷入經濟危機，同樣會阻礙生産的發展，可謂左右爲難。

　　想要解決這個困局，最佳的辦法是尋找一個不需要消耗生命泉水也能掙大錢的辦法——爲伊甸牧場生産的武器盔甲找到銷路。對此老匡已經有了腹稿，囑咐酋長生産的帶有兩柄交叉的銀色刀刃标志的武器，以及讓小六研仿的遙控起爆水晶等等事項就是爲此做準備的，隻是這個計劃的實施還需要幾天的時間，趁着這幾天時間，老匡要竭力安頓好牧場中的其他事物。

　　韓大場主背包内重要物資的整理和安置，牧場基建設施的恢複與更新，新增一千名噗噗的食宿安排和培訓，對恐爪獸屍體的研究和對翻譯水晶、地下得來的淡藍色冰晶的研究……早餐會上，雪片般的任務分發下來，伊甸牧場中的所有人，個個像上足了發條一樣上竄下蹦，跑步腳後跟打屁股，碰面時連個打招呼的時間都沒有。

　　與衆人相比，下達完任務的老匡似乎是最悠閑的，他沒事兒就四處溜達，一會兒在養魚池邊釣魚，一會兒又跑到擎天樹下的躺椅上看那本《東诓西篇》的手抄本。韓揚曾笑他和那《東诓西篇》的作者一诓是本家，老匡的答案是：“不對！我是匡扶正義的匡，寫書的那家夥是诓哄蒙騙的诓，我們有着本質的區别。”

　　後來有一次月夜居然在家禽飼養區碰到老匡，他正拿着一簍子小魚在哪兒喂天鵝呢。月夜打趣地問老匡是不是打算搶她的飯碗，老匡很認真地反問道：“你說我像不像天鵝？”

　　“你不是肥貓嗎？又有哪裏像天鵝了？”

　　“呵呵……”

　　老匡笑而不答，月夜沒想明白，跑回去問林娜。林娜笑道：“天鵝啊？老匡還是有點像的。你看天鵝在水上遊來遊去，悠閑得和神仙相仿，其實水下的巴掌一刻都沒停過，你要是看到它水下忙碌的巴掌，就知道它其實一點都不悠閑了。”

　　“這樣啊……”月夜愣了一會兒，忽然問道：“老匡這個人真讓人摸不透，你說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你說呢？”

　　“老匡……他這個人經常壞笑，欺負我們，肚子裏也淨是壞主意，可是……爲什麽我總覺得他不是個壞人呢？”

　　“我也從未覺得老匡是個壞人，”林娜苦笑了一下，“隻是……他似乎不停地在用假相僞裝自己，他的内心……我們很難接觸到。”

　　“是啊……”

　　“哎？月夜姐姐，你不是能從人的眼睛裏看出他的品行好壞嗎？”

　　“不行，他那雙眼睛太深了，深得簡直讓我不敢凝視，我……完全看不透。”

　　二女對望了一會兒，一起歎了一口氣。

第五卷 小飛 第223章 雙脊椎動物

    老匡的好壞二女分辨不出來，但老匡的忙碌隻要是有心人都能一眼看出。正如林娜所說，老匡的腦袋裏無時無刻不在思考着成千上萬的問題。韓揚救回來後，牧場是暫時安定了，可是要做的事情卻是千頭萬緒。

　　現實中最大的事情是找到韓揚的父母，而想要找到他們就要先找到行蹤詭異的穆小姐。韓揚發給他師傅紀伯胺老先生的那封電子郵件一直沒有回複，而天凱武已經動用了他們家族的近地軌道衛星不間斷掃描，可是至今一無所獲。衛星照片表明，上次穆小姐曾經駐足的那個廢棄農場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人涉足，新諾亞方舟也沒有了三R會成員的影子。老匡心裏也清楚，這決不是天凱武不用心，對于他來說，恐怕找到穆小姐的心情比韓揚還要急迫。隻是以穆小姐的能力，想要躲避人類現階段的高科技搜索方式實在是太簡單了，想在現實中找到她恐怕很困難。

　　既然在現實中找不到，那麽在遊戲中找到阿木也是一樣的。穆小姐這樣的人，進入遊戲絕不會是爲了金錢和享樂，她一定有她的秘密。想要找到她，必須确保自身站在遊戲衆生之上，這樣自己的觸角才能遍及天下。

　　遊戲中的發展之路最重要的就是要順應時代科技的理念，也就是要搞清楚時代科技這次改版的目的。這次遊戲改版帶來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大到新生系統的設立，下線系統的變更，職業的模糊，量化數字、系統公告、保障協約和玩家控制面闆的取消；小到火把需要用火種引燃，衣服上的污漬褶皺需要清洗熨燙……一切都在向現實靠攏，一切和現實中不符的東西都被取消。要不是自己、韓揚和沃克可以不用遊戲設備進行遊戲，要不是遊戲的時候還能看到遊戲艙中的林娜，老匡簡直要懷疑那些遊戲設備是将玩家傳送到異次元空間的傳送陣了。

　　上次遊戲由試運營向正式運營的改版，遊戲設定變更的數目和這次相比簡直是九牛一毛，可是當時依然花費了老匡數天的時間去研究。而這次的變更，真正想要研究透，恐怕至少要花上幾個月。最讓老匡納悶的是那個下線卷軸的作用，這東西随手可得、價格比衛生紙還便宜，時代科技設計出來的目的似乎不是靠它賺錢，那麽真正的目的是什麽呢？老匡讓沃克搜集了論壇上、遊戲中所有關于下線卷軸的信息，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這東西雖然和其他改版内容一樣打着“貼近現實”的幌子，實際上卻是爲了讓你覺得下線上線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變相地延長玩家的在線時間。

　　改版公告上關于下線卷軸的說明中有這樣一段話：“……不能在某些區域和戰鬥區域使用。”看起來使用條件并不苛刻，可是經過試驗證明，“某些”這兩個字包括的區域實在是太廣了，呆在自己的牧場裏還覺不出什麽，一旦外出就會體會到，城鎮的大馬路上、别人的住宅、商店的店鋪裏，荒郊野外之中……統統包括在“某些區域”之内，公告中的原話應該把“不能在某些區域使用”改成“隻能在某些區域使用”更貼切一些，總的來說就像百年前的一些老遊戲必須跑到存盤點才能存盤離開遊戲一樣。

　　但那些老遊戲中存盤地點是固定的，而允許下線的區域卻是會變化的。也就是說，有些下線區域非常安全，比如自己所屬的牧場、與自己聯盟的牧場，或者城鎮的大教堂之中，隻要不發生災難性的事件，這些下線區域基本上可以算作恒久的；而有些下線區域就相對要危險得多，舉例來說，路邊的小旅店原本不是下線區域，你花二十個銅闆住一天，老闆認可後，這一天之中你随時都可以在自己的房間使用下線卷軸；但如果你半夜從房間裏溜出去做飛賊結果被人追殺，處于戰鬥狀态的你即便逃回房間也不能下線，必須藏半個小時戰鬥狀态消退後才能下線；如果你出去不是做飛賊而是點燃了皇宮引起整個地區戒嚴，那麽戒嚴期間你都不要想安全下線了；即便你老老實實什麽也沒幹，老老實實在房間中下線，一天過後，這個房間不再屬于你，你卻沒有上線，那你的身軀依然會像強制下線一樣重新出現在房間裏面。

　　再比如單身到荒無人煙的地方冒險的時候，必須紮營才能營造一個可以使用卷軸的下線區域。可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身體消失了，帳篷卻不會消失。如果沒有找好安全隐蔽的地點紮營，當帳篷這個安全下線區域被野獸破壞後，毫無還手之力的身體也會出現在野獸面前，再上線時多半會發現自己已經回到複活點了。

　　有了這些限制，下線變成了一件麻煩而危險的事情，在一些不安全的區域下線危險性尤爲明顯。這就像家住在治安極差的地區，你卻在門上挂了一把不怎麽結實的小鎖後就外出度長假一樣，離開的代價很可能是回來時發現自己的家财除了存折之外都被劫掠一空。這種強制延長玩家在線時間的設定無疑是霸王條款，說白了也是遊戲公司賺錢的另一種渠道而已。

　　對于富有的玩家來說，如果遊戲的目的隻是呆在家裏享受，那這個設定便沒什麽影響。但若是出遠門去深山老林探險，下線就不是什麽很安全的舉措了；對于在遊戲中賺錢養活自己的人來說，這個虛拟的世界是他們的衣食父母，因此也沒有幾個人站出來反對。想想看，如果你不在一家工廠打工就會餓死，而這家工廠又規定你吃飯睡覺都必須在廠裏，否則離開後财物被盜後果自負，你能選擇什麽？幾乎所有的人都會選擇遵守廠裏的規定，而不是憤然罷工抗議然後到街頭上去餓死。

　　與下線卷軸相比，同樣有價值的改版内容多不勝數，根本不是十天半月能研究透的。老匡明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在研究系統改版的同時也沒有把其他事情都撂下不管。

　　安東尼不走運，在系統變更前一天打了一場虧本的侵略戰，如果他晚幾天打，就不用繳納什麽戰争賠償金了，也不會有什麽宣戰不宣戰的區别，戰争就是戰争，像現實中一樣，突如其來，如果你沒有準備，立刻就會被打得一敗塗地。幾乎無敵的韓揚在黃毛、恐爪獸面前連續吃癟的經曆提醒了老匡，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弱點和強項，牧場要發展，就會遇到形形色色的敵人，除了提高自身的能力外，新的武器裝備也是一大強助。沃克要是這次去地下沒有豪豬甲，恐怕營救噗噗也不會這麽順利。那麽開發什麽樣的武器呢？老匡想起了收服奧林匹斯時的情景……

　　在藥圃附近開辟了一個區域，奇臭無比的大花草、天鵝花和巨魔芋在陰暗的角落撒下了種子，開始大面積種植。老匡不滿足于常規武器，開始偷偷發展生化武器了。要說這生化武器一般牧場還真生産不了，那三種植物一開花，臭味頂風能臭出三裏地！爲了怕洩露秘密，老匡還專門給這些花蓋了一個沒窗戶的密閉溫室，建築師特意設計了雙層門，在隔離間放滿了吸附臭味的焦炭。這樣一來不至于把整個牧場的空氣都污染了，但是進屋鋤草澆水的工作還是必須的，想想看吧，花開時節，那個溫室裏的氣味濃臭撲鼻，一般人進去除非不喘氣，喘氣立馬就暈倒！哪裏是溫室啊？整個兒一納粹毒氣室！就算好漢們關閉嗅覺進去，那強刺激性的氣體也會腐蝕鼻腔黏膜和眼睛，嗆得人涕淚直流。唯有骷髅一不怕苦二不怕臭，在防毒面具發明之前，這生化武器就成了伊甸牧場的獨門暗器殺手锏。

　　研究也沒有放松，在研究噗噗、庫庫諾的同時，對恐爪獸的研究也緊鑼密鼓地開展開來。老匡還打算再去地下的，對手的資料當然是越詳盡越好。經過幾天的屍體解剖和研究，獸醫紫髯伯皇甫端把老匡帶到研究室，開始講述自己的分析結果。第一句話就讓老匡吃了一驚——恐爪獸看起來和脊椎動物很相像，其實它們的身體和一般的脊椎動物完全不同，這就是它們身體抗擊打能力極高的根本原因。

　　首先，恐爪獸的脊柱有兩條。它們的脊柱在肩胛骨處分支，順着雙肋一左一右并行向下延伸，最後和腿骨合而爲一。恐爪獸的腦容量很小，但是脊柱粗大，内部有豐富的神經元。獸醫皇甫端分析，它們的脊柱可以代替大腦的多項功能，支配身體肌肉和内部器官的生理活動。這就是說，即使恐爪獸的腦袋被砍了下來，它們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

　　其次，恐爪獸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心髒，在左胸、右胸和胯下各有一段變異的血管組織，這些血管的血管壁非常厚實且富有彈性，可以代替心肌收縮舒張完成身體的血液循環，這樣的生理構造不但可以避免被擊中心髒後立刻死亡，還可以在遭受重創大量失血的時候自行收縮血管，避免失血過多而死。

　　再就是恐爪獸其他方面的身體特質了，恐爪獸體表的觸覺神經末梢發達，但是痛覺神經相對較少，這樣可以減少劇痛對神經中樞帶來的負效應；它們的皮膚肌肉緻密，骨骼卻富有一定的彈性，不但可以起到支撐身體的作用，在一定程度上還可以輔助身體的運動；它們的頸部特别粗大，這是因爲頸椎附近還有一圈圈類似胸腔的肋骨一樣的骨組織保護頸部的神經和血管；它們頭上的角、趾骨末端和牙齒不但比普通的骨組織緻密百倍，而且内部含有大量的金屬元素，硬度已經超過了現代的工具鋼；據此推斷恐爪獸平時還有啃嚼礦石的習性，體内的消化器官能自動将食物中的金屬元素吸收凝聚到爪子、牙齒和犄角上，大幅增加它們的強度……

　　總而言之，恐爪獸的身體構造，就是一部完美的戰鬥機器。富有彈性的骨骼賦予它們超常的靈活和身體韌性；富集金屬元素的爪牙角讓它們的攻擊力異常強大；冗餘的脊椎、心髒和神經中樞使它們的周身都有要害部位，但都不足以緻命。除非像沃克那樣誤打誤撞同時損傷了身體兩側的腰椎，刺中了兩處心髒，才能在瞬間對它們的造成緻命的打擊。但是恐爪獸的雙臂又粗又大，稍爲下垂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護住要害，除了沃克，還有誰能撲到它們的懷中進行這種以命搏命的攻擊呢？

　　聽完皇甫端的分析報告，老匡不由得感慨萬千，恐爪獸的生理構造之奇特，絕對是聞所未聞的，可是偏偏處處又合情合理。老匡現在對《回到牧場》的遊戲策劃已經敬佩得五體投地了，隻有對生物結構了如指掌的專家，再加上傳奇般的想象力，才能設計出這樣的生物身體；否則在自然界中，恐怕隻有存在一個真正的生存環境格外苛刻的馬斯沃爾大陸，才會進化出這樣的生物吧。想起奧克特帕爾斯曾經對韓揚說過，在馬斯沃爾大陸的食物鏈中，恐爪獸隻不過相當于狐狸這種等級，那麽，像獅子老虎這樣的食物鏈頂端的生物在馬斯沃爾大陸将是什麽樣子？

　　收回幻想，老匡更是打定了主意有空要再到地下走一趟。恐爪獸雖然危險，但是地下到處都是寶，這不，沃克豪豬套裝頭盔上的尖刺已經改成恐爪獸的角了，其鋒利和堅韌程度超過了伊甸牧場現階段打造的武器，老匡已經決定抽空試驗看看将恐爪獸的骨骼煅燒成灰，能否提煉出新型号的合金了。除了獵殺恐爪獸之外，牧場還有廣闊無垠的空地等着開墾，一千名噗噗、四隻庫庫諾哪裏能滿足老匡的胃口？要深究遊戲中頂尖的秘密，要想讓穆小姐歸附、救出韓揚的父母，要想在諸多的勢力夾縫中生存下去，并不是經營一個世外的桃源就能行的，必須首先要擁有頂尖的實力，必須要建立一個站在世界頂峰的巨大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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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卷?央m小飛》?尼飽^

第224章 馬啃菠蘿
　
　　分析完恐爪獸，老匡禁不住想研究一下庫庫諾的特性。這些大家伙看起來像超級蟑螂，可實際上并不是昆蟲，至少它們能夠恒定自己的體溫，這一點就沒有昆蟲能做到。不過庫庫諾都是活的，老匡有點不忍心、也不舍得做活體解剖，生理結構還是等以后碰到尸體再說。經過研究試驗，老匡發現庫庫諾除了幫助噗噗們耕地之外還有一個絕佳的用途，這更加讓老匡堅定了再次前往地下的信心。正想和眾人商量再次前往地下的計劃，堪薩斯城的盧俊義傳來消息，已經聯系好了軍火買賣的買家，是該動手的時候了。

　　要詳說這次計劃，牽聯甚廣，首先還要從去攀云城打探的時遷、宋江和李俊那里說起。
　　前幾天三人傳來消息——攀云城的確打起來了。這個消息得來不易，因為攀云城扼守神罰之橋，原本就屬于不許老百姓通行的軍事禁區，平日通往那里的海路、陸路和傳送陣全都有士兵把守，現在開戰了，各大關口、橋梁比往日把守得更嚴，想要找個法子混進去頗為不易。為此，老匡特意吩咐裁縫侯健和文書蕭讓仿造了一套軍裝以及相關證件，原本是打算混過關卡探聽消息用的，沒想到在找到了更好的蒙混過關的方式后，軍裝和證件也有了更好的用途。
            的
   　　在沒有偽裝的情況下想要到達攀云城的最理想辦法就是偷渡，乘船通過堪薩斯灣——堪薩斯河入海口的下游、寂靜之洋延伸到堪薩斯城和攀云城之間的海域。這個海灣寬度大約五百公里，平日里風平浪靜，大型船只從堪薩斯城起航，一天就可以到達攀云城。但是現在完全行不通了。因為堪薩斯灣本身就是人類聯盟最大的海軍基地，整個海灣已經被完全封鎖，所有民船未經許可禁止出海，晝夜都有數十艘軍艦在海灣中巡邏、為運輸物資的船只護航，發現可疑船只一概擊沉。不僅如此，兩岸的堪薩斯城和攀云城城墻上都是床弩林立、崗哨密布，這些軍用城防床弩比上次黑幫使用的便攜式可拆裝床弩要大許多，不要說人，就是小一點的偷渡船被射中了說不定都要被掀翻。
            
　　在假軍裝制作好之前，時遷、宋江和李俊三人在堪薩斯城附近找到一個渡海的機會。時遷從盜賊行會內部得悉一個懸賞任務：一些被征用的民船正穿梭于兩城之間運輸物資，借機混上民船，探明船上運輸的物資和對岸攀云城現在的局勢。這個任務的內部等級比較高，像時遷這種功績不卓著的低級盜賊連接受任務的資格都沒有，好在時遷運氣不錯，當值的任務發放官恰好是半年前主持時遷進階考試的那個高級盜賊。
            
　　所謂好運氣，倒不是說這位高級盜賊對時遷的印象有多好，實際情況恰恰相反，他對時遷的印象可謂糟糕透頂。別的盜賊進階考試要么順利通過，要么解除機關的時候失手喪命，考試時間從來沒有超過一天的。可是號稱“史上第一笨賊”的時遷有十五點體質，試煉場里沒有一種機關能一下子置他于死地，這家伙每個機關都能發現，偏偏每個機關又都解除失敗，就那么解除機關、失敗、喝藥，再解除機關，再失敗，再喝藥……整個兒一死不了的小強。
            
　　時遷創紀錄的進階考試消耗了二十萬元的藥品，整整進行了三個月才通過，可把這位監考官折騰慘了，三個月什么都沒干，光盯著這個笨賊考試去了。更讓這位高級盜賊感到恐懼的是，時遷的堅韌簡直不像人類。盜賊試煉場里的機關都是很兇險的，別的盜賊中了機關，都是魂飛魄散慘叫連連，可這家伙，甭管是被陷阱里的竹簽扎成篩子，還是被巨斧剁去了手腳，一律是滿臉毫不在乎的樣子，重傷就休息幾天，輕傷就包扎一下喝瓶藥接著試煉，仿佛那血淋淋的身體不是他自己的一樣。
            
　　發布任務的時候看到時遷又開始用那種無比執著的眼神看著自己，那位高級盜賊嚇得腿肚子都轉筋了，這個笨賊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主兒，要是不把任務給他，誰知道這家伙會不會再磨自己三個月？二話不說，高級盜賊把任務單往時遷手里一塞，立刻施展最高級的潛行技能“銜枚疾走”狼狽逃竄，連時遷準備塞給他的十枚金幣都沒拿穩，叮叮當當撒了一路。
            
　　時遷樂呵呵地撿起灑落在地的五枚金幣，雖說有點不光彩，但任務總算拿到手了，還為老匡節省了五千塊錢“勞務費”（老匡把賄賂的花銷稱為“勞務費”或“會務費”）。展開任務單，里面是關于這次任務的詳細情報。當在穿越海峽的船只列表中看到“馬啃菠蘿號”五個字赫然在列的時候，李俊又樂了。這條船的船長和他有袍澤之誼——是當時在水兵學院深造時的同期學員，而且兩人之間還不是泛泛之交。
            
　　玩家“馬啃菠蘿”，現實中一艘集裝箱貨輪上的海員，生性詼諧，愛好獵奇，自稱自己的血管內流動的是探險家的血液，對于寶藏有著獵狗般的嗅覺。但現實世界中已經沒有什么未探明的海域和寶藏了，即便有，菠蘿所在的那條集裝箱貨輪也不會偏離貨運航線去搞什么探寶。在得知《回到牧場》中的大海比現實世界中還要廣袤，有無數寶藏等待玩家發掘之后，菠蘿以極高的熱情投入了游戲之中，立志要在游戲里實現自己未竟的夢想。
            
　“馬啃菠蘿的大名，早晚有一天要在四海遠揚！”這句口頭禪一直掛在菠蘿的嘴邊。因為這家伙是個樂天的性格，和誰都聊得起來，水兵學院船長進修班所有玩家和NPC同學都很喜歡他，親切地叫他“菠蘿”。菠蘿雖是現實中的海員，但現代化鋼鐵巨輪的操控和游戲中的木質帆船操控根本就是兩碼事，而且書本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安眠藥，一拿起書立刻就要哈欠連天，游戲中的水手進階考試考了三次最后才好不容易通過，到進修班進修船長時，更是連考了六次還沒拿到船長資格證書。
            
　　拿菠蘿的話說，“只有在海上才能學到航海，在書上怎么能學到？”這家伙宣稱自己只要乘船出海，就會有一種說不出的直覺指引他，船上的東西一看就懂、一學就會，海上的風險他能敏銳地覺察、沉在水底的寶藏他也能直覺地感受到。雖然不知道他所說的海上直覺是真是假，但至少這直覺對考試答卷無效，若沒有李俊，也許現在菠蘿還呆在水兵學院呢，原因很簡單，因為菠蘿碰上了一個脾氣犟得可怕的怪老頭。
            
　　船長進修由堪薩斯水兵學院的副院長雷歐納德少將親自主持，這個鐵面無私的老頭外號“萬年少將”，他的一生就是一部海上的傳奇史。
            
  　　雷歐納德終生未婚，半輩子都是在海上度過的，海戰是一等一的好手，死在他手下的海盜不計其數。當年只要是他的赤紅色旗艦所到之處，所有海盜都聞風而逃，絕對戰功顯赫。但是由于生性耿直，不懂為官之道，雷歐納德始終得不到上級的青睞，軍銜始終停留在少將，多年來未有寸進。
            
  　　十二年前在一次追擊海盜的任務中遭遇風暴，雷歐納德所在艦隊的七條船全部傾覆了，只剩他所在的旗艦幸存下來，但也被風暴摧殘得破爛不堪，水手傷亡殆盡。偏偏在回程的時候，雷歐納德又遭遇了海盜，最終寡不敵眾，被海盜俘虜。海盜早就恨透了這個擋在自己財路上的千年少將（當時還不是萬年），可是他們并沒有殺掉雷歐納德，而是砍掉了他的雙手雙腿，讓他一輩子再也不能把舵，再也不能牽扯帆繩、揮舞號旗。海盜們知道，比起死來，活著卻不能出海才是對雷歐納德最大的折磨。
            
　　折磨完雷歐納德，海盜用小船將他送回了陸地。后來少將被沿海居民救起后，海軍決定授予他銀十字勛章——海軍的最高榮譽勛章，擁有者退伍后可以終生享受一等津貼，過衣食無憂的日子。但是雷歐納德拒不接受，他的唯一要求就是繼續留在海軍服役。海軍司令部對這個要求感到很為難，因為以前還沒有殘疾軍人服役的先例，但是三天后，司令部門口自發的千名海軍軍官靜坐讓司令部破了例，就這樣，雷歐納德當上了水兵學院的副院長。
            
　　來到水兵學院后，老頭的倔脾氣一點兒沒變，來的時候軍銜是海軍少將、職務是副院長，十二年間院長已經換了四任，當年和自己同級的副院長現在都當上了院長、海區司令，軍銜也都是中將、上將，可雷歐納德軍銜還是少將、職務還是副院長。唯一變化的是他那“千年少將”的外號變成了“萬年少將”。但是老頭對此毫不在乎，繼續在學院一絲不茍地當他的副院長。
            
　　別人當上副院長早就不講課、不監考了，成天喝喝酒、送送禮、訓訓話，熬夠了年頭就繼續往上爬，可雷歐納德不這樣。無論刮風下雨還是三伏寒冬，無論課堂上坐著兩三百名學生還是兩三個學生，每天早晨七點五十分，老頭推著輪椅的身影都會分秒不差地出現在講桌后面，接下來他就開始揮舞胳膊上的一對鐵鉤子，咆哮著向新學員講課。在學院中一提“叫獸”雷歐納德，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上他的課如果有學員膽敢遲到、交頭接耳或者打盹，下一秒那對鐵鉤子很有可能就會出現學員的屁股上。
            
　　老頭不但堅持上課，而且每次監考以及試后閱卷他也是事必躬親。考試過后，所有的試卷上都有一個紅色的鐵鉤子印記——這表示考試及格了，至于不及格的試卷，那根本不存在，它們早就在閱卷過程中被撕成了碎片。十二年來，成千上萬的學員雙手捧著印有紅色鐵鉤子印記的證書參加了畢業典禮，不合格的學員，要么退學、要么重修，絕沒有第三條路。不管誰來說情，不管送多少禮，結局都是被他的鐵鉤子趕得抱頭鼠竄。老頭每學期開學第一堂課上說的開場白就是：“記住！我的名字叫雷歐納德！在這里偷懶的人，要么死在我的鐵鉤子下，要么死在大海上！沒有第三條路！”
            
　　老頭的一生是個傳奇故事，可是菠蘿通過考試的經歷也很具有傳奇色彩，只不過菠蘿沒有外傳，只是和李俊一個人說過而已。
            
　　當時碰上這么一個老頭，菠蘿可吃盡了苦頭，每次考完試都沒有他的卷子發下來，褲子三天兩頭換一條，睡覺更是一直用俯臥的姿勢，以至于同學們開玩笑說“別人上學費腦子，菠蘿上學費褲子”。菠蘿也不在意，現實中那份海員的工作收入頗豐，而且出海和靠岸卸貨都有大把的閑暇時間可以玩游戲，所以菠蘿在玩家中算得上小康水平。老頭不讓他通過，他就交錢重修，再不讓他通過，他就再交錢重修。別人都是半個月畢業，而當“優秀學員”李俊被免費保送來進修的時候，菠蘿的畢業證已經被老頭的鉤子“槍斃”了六次，在水兵學院整整呆了三個月了。不過老頭執著，菠蘿更執著，每次考試不及格，菠蘿都會對老頭說：“我十七歲，你七十歲，看看咱倆誰熬得過誰！”
            
　　其實菠蘿這么說也是很無奈，拿不到帶有紅鉤子印記的畢業證書，就拿不到船長執照；拿不到船長執照，不要說出海尋寶，連碼頭都出不去。曾經有人悄悄勸菠蘿用別人的名字注冊船長，用水手證登船，只要出了海，巡海隊不可能知道誰是船的真正主人。可菠蘿堅決不同意：“我的船，一定要用我的名字來命名，用鮮艷的紅漆涂在船頭最醒目的位置；我的旗幟上，印的一定是我的肖像，肖像四周還要鑲嵌上耀眼的金邊；如果有錢，我還要去造船廠以我的身形為藍本定做船首像，馬啃菠蘿的大名，早晚有一天要在四海遠揚！”
           
　　這句話，菠蘿是當著老頭的面大聲說的，老頭只是不屑一顧地哼了一聲，沒有理睬他。為了實現自己的執念，菠蘿幾乎什么辦法都試過了，他自己送過禮，找人送過禮，給老頭送禮，給碼頭上的軍官送禮……最后一次成功了，他駕船出海三天，碰上巡海隊，船被沒收了，還交了一大筆罰金。菠蘿并不是很有錢的人，反復地送禮和那條船花了他大半的積蓄，他也試過去背書，可是書好像是他的天敵，無論看多少遍就是記不住。萬般無奈之下，在第六次畢業考試的時候菠蘿鋌而走險在老頭的監考下作弊。
            
　　可雷歐納德是什么人物？七十歲了，耳不聾、眼不花，似乎用鼻子一嗅都能發現學員有沒有搗鬼。老頭的輪椅從身邊過去，菠蘿剛拿出紙條還沒來得及抄，耳邊就傳來了一陣咆哮，緊接著就是屁股上熟悉的劇痛——第二天，菠蘿又換了一條新褲子，一瘸一拐地拿著重修費跑到報名處報名去了。
            
　　不過這次菠蘿沒有像以前一樣罵老頭，反而有點感激他，別的學員作弊被發現只有一個下場——永遠不許參加船長進修，但一向鐵面無私的老頭只是撕碎了菠蘿的卷子，判他不及格，并沒有將他作弊的事情登記在冊。雖然對于其他玩家來說，永遠不許參加船長進修不算什么，換一個角色重新再來就是了，可是對于菠蘿來來說，換角色后光水手考試就足以讓他頭大如斗了，而且即便換了角色，書本對他的催眠作用還是一樣的強烈。
            
　　第七次考試，菠蘿坐在全班最優秀的學員李俊的后面，腦子里在做激烈的思想斗爭——到底要不要抄李俊的卷子？菠蘿已經和李俊說好，把卷子靠外擺放，菠蘿的視力很棒，只要一伸脖子就能看到李俊的試卷。可是，老頭的眼睛更棒，自己一伸脖子，多半是試卷還沒看清就要挨鐵鉤子。上次老頭放過了自己，誰知道這次會不會將自己除名呢？
            
　　但是，如果不看又怎么樣？卷子上的題目一道也不會，結局只有一個，第八次重修。 ，。CIY1cTUEtqUpJL
　　豁出去了！菠蘿伸長了脖子，剛看完第一題的答案，屁股上立刻挨了鉤子。出乎意料的是，這是平靜的一鉤，耳邊沒有老頭的咆哮。菠蘿回過頭，看到老頭那一雙精光閃爍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自己——沒有撕碎自己的試卷，沒有讓自己滾出去，只是那么盯著自己。
            
　　為什么會這樣？菠蘿似乎明白了什么，低下頭忍著劇痛將看到的第一題抄在了自己的卷子上。他第二次伸長脖子，屁股上又傳來了兩次劇痛——鉤子拔出來，又重新扎進肉中。
            
  　　教室中鴉雀無聲，只有菠蘿的血滴到地板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菠蘿險些痛暈過去，可是他心里面清楚，這次如果通不過，以后就再也通不過了。就這樣，菠蘿咬著牙挨兩鉤子抄一道題，十道題目抄完，菠蘿已經暈過去三次，每次都是暈過去再痛醒。當最后一個字寫完，菠蘿放下筆，堅持著站起來，雙手拿著寫得滿滿的試卷交給身邊的老頭，然后一頭栽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第二天在醫院醒來，菠蘿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老頭鷹隼般的眼睛。那張被海風刻蝕得溝壑縱橫的臉上依舊沒有一絲笑意。見菠蘿醒來，老頭一句話沒說，只是掏出一個小本子扔在菠蘿身上，然后轉身而去。菠蘿用顫抖的手打開那個鑲著金邊的紅色小本子，眼睛一下朦朧起來。小本子上，一個鮮紅的鐵鉤子印記赫然映入眼簾。
            
　　當時菠蘿向李俊講到這里的時候，滿臉都是笑容：“我那時候眼淚可真是淌得嘩嘩的，不過我沒有忘記沖著老頭的背影大喊了一聲‘謝謝’，嘿，這個死老頭，你猜他怎么著？”
            
　“他……沒有理你？”
　“嘿，老頭搖著輪椅回過頭來，揮舞著鉤子對我大吼了一句：‘去死在海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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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的章節，可否有人幫貼。
      如果沒人幫貼，那要等我有空才能繼續貼了...

[ 本帖最後由 rpg1234pk 於 2008-7-4 12:50 編輯 ]

第225章 暗流

　　兩個月前的李俊，也就是沃克，還沒有被老匡同化，顯得有些笨嘴拙舌，平時說話也不多。但友誼這種東西就是那么奇怪，很多時候兩個性格格格不入的人反而能成為推心置腹的好友。李俊就是菠蘿的好友，有了當年的同窗抄襲之誼，李俊拖著兩個大行李箱，在菠蘿的帶領下以船員的身份正大光明地登上了“馬啃菠蘿”號帆船。

　　菠蘿的航海直覺果然不是吹的，剛剛畢業一個月，帆船的指揮和操控已經爐火純青，更神奇的是，在一次從堪薩斯城到哈德克山脈的普通運貨任務中，菠蘿居然在哈德克山脈北麓的水底發現了一艘百年前的沉船！從堪薩斯到哈德克山脈的海路雖稱不上繁忙，但也說不上冷清，菠蘿發現的那條沉船側畔百年來不知道有幾千帆過了，但愣是沒被人發現，而菠蘿偏偏出海一個月就發現了。沉船上有古金幣兩百余枚，還有一些古董，在支付了海員的打撈費用和掩口費（人類聯盟法律規定，沉船和遺跡中的財物歸帝國所有）之后，菠蘿獨得了一百枚古金幣，在黑市上出手后很是發了一筆小財。只是這筆小財比起遠航探險所需要的資金依然相去甚遠，菠蘿只好繼續在近海搞貨運攢錢。

　　攀云城開戰，菠蘿的船也被軍方征用，于是無形中的命運之手再次將兩個昔日的同窗好友湊在了一起。李俊的目的是刺探情報，但貨物的運輸、裝載和看守全部由軍方實施，菠蘿也不知道貨物是什么。李俊并沒有為難菠蘿，他早有準備——那兩個隨身上船的大行李箱可不是空的，里面藏的是沒有水手證的時遷和宋江兩位偷渡客。上船后，二人玩了一次精彩的“盟軍敢死隊”式的配合，宋江和看守貨艙的衛兵套近乎吸引注意力，時遷趁機施展隱匿潛行的技能探查船艙，探明了“馬啃菠蘿”號運載的物資。

　　貨倉中裝載的都是軍需物資，刀矛器械、盔甲帳篷一應俱全，這本來是盜賊公會的任務，最終卻成了伊甸牧場的商機——老匡細細觀察時遷的錄像、聽著沃克的介紹，竟然嘿嘿地笑了起來。熟悉老匡的人都知道，又有人要倒霉了。

　　船上的軍械新舊不一，舊品做工相當考究，但是式樣老舊，武器盔甲上銹跡斑斑，帳篷上折疊處的顏色要比其他地方深很多，還有發霉和蟲蛀的痕跡。很顯然，它們不是剛生產出來的，在倉庫中已經存放了多年，早過了保質期。

　　新品倒是樣式新穎，看起來明晃晃的似乎很精致，但沃克一眼就認出這是偷工減料的貨色：武器用鋼沒有經過反復的疊打，質脆而缺乏韌性，和其他兵器磕碰幾下就要崩刃、碰上鏈枷、戰錘之類的重武器立刻就會斷成兩截；握柄上的毛刺沒有磨平，只是用厚絨布纏起來，護手也沒有經過卷邊鈍化處理，使用者在激戰中很容易扎傷或者割傷手掌；盔甲表面光鮮，細看就會發現甲葉是平的，比起經過折彎工藝的凸面甲葉來，防御弓箭的能力下降了不止一個檔次。如果翻過來察看，穿組甲葉的麻花牛筋被簡化成一根皮條，鉚釘數量也少了三分之一，受到重擊很快就會散架；盾牌也是看起來厚實，刮開漆就會發現所謂的橡木板其實是三合板，手弩抵在盾牌上都能射穿，更不要說用來抵御強弓勁弩了。

　　新品質量很差，但是偷工減料的手段卻很老道，外表看不出毛病，但是那些費時費力的工序基本上都被省略了，沒有經驗的士兵在上戰場之前很難發現它們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驢糞蛋。但不管新品舊品，所有物資上面都有兩柄交叉的銀色刀刃印記。好漢們曾經在跳蚤市場上偶然見過有此印記的武器，據說是人類聯盟最大的兵工廠——銀刃軍工廠出產的產品。在哈維斯特大陸，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金屬資源是由人類聯盟控制的（實際上是平行者），這就決定了軍隊的制式武器比民間鐵匠鋪的武器質量要好得多，但軍用物資是禁止在市面上流通的，結合時遷的情報，一個巨大的商機已經擺在了老匡的面前。

　　先前在生產武器的時候，老匡最頭疼的問題不是自己的生產能力和武器質量，而是如何推銷自己的產品。無論什么年代，軍品都是利潤最豐厚的產品，能夠獲得軍方的合同，就相當于拿到了金飯碗。但是，獲得金飯碗的途經并不是像民間那樣依靠質優價廉去公開競標，關系和門路才是最重要的。老匡生前在部隊混了半輩子，對這其中的貓膩可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想要自己生產的產品變成軍品，必須在軍方的高層中找到一個突破口。

　　現在的情況很明顯——人類的軍需不足。大陸上已經幾百年沒有戰爭了，市場上出現了軍品，說明有人監守自盜將儲備的軍需物資換成了自己兜里面的金幣。老匡原本并不知道到底是倉庫還是軍需的官員出了問題，也就是說，手中拿著“勞務費”，不知道該送給誰。但是看到錄像中那些粗制濫造的趕工出來的武器，老匡確定是軍需處的問題，因為倉庫部門的管理人員是無權命令兵工廠生產劣質兵器湊數的。

　　原本只是想探查一下攀云城的戰況，以決定伊甸牧場發展的大方向，沒想到意外地發現了這批偽劣軍需品，為伊甸牧場的武器出售找到了一個契機。老匡興奮異常，命令時遷上岸打探攀云城軍需庫附近的情報。

　　運載軍需的“馬啃菠蘿”號載著三個間諜順風順水地橫越了堪薩斯灣。在攀云城的港口卸貨期間，船員一概不許登岸，不過對于善于計算時間差的潛行高手時遷來說，趁著夜色在兵荒馬亂之中混到岸上也不是特別困難的事情，而且了望臺上的李俊擁有高級水手技能，配合牧場自己研磨的高倍率望遠鏡，也看到了足夠多想要看的東西。

　　攀云城占地規模遠遠比不上堪薩斯城，但是城墻的高度和厚度卻毫不遜色。青石壘砌的城墻上垛口林立，即使是靠海的這一側城墻上也堆滿了床弩、舂木之類的城防利器。厚重的城門大大地敞開，一隊隊盔甲鮮明的軍隊高舉軍旗、邁著整齊的步伐開出城去，和那些盔歪甲斜、疲憊不堪的進城隊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仔細看城門，上面并沒有刀砍斧鑿的痕跡，從門洞中窺探，依稀能看到街道兩側的房屋墻壁上血跡斑斑，很多房屋被燒成了焦炭，顯然不久前進行過激烈的巷戰。

　　看起來攀云城并沒有經過激烈的攻城戰，和堪薩斯城一樣，平行者變生肘腋，發現情形不妙的時候敵人已經進了城，甚至已經將刀槍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這更加讓老匡確信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推翻平行者的行動，實現需要掌握周密的情報、事先作出細致的安排，堪薩斯城的防衛力量是人類聯盟的軍隊和平行者的隊伍混編而成的，而攀云城則幾乎完全由平行者控制，沒有高級的內鬼或者是叛變的一個團伙，絕不可能倉促間發難，騙開城門一舉占領城池。

　　不過現在情形很明顯，戰斗并沒有結束，攀云城和神罰之橋的橋頭堡距離數百公里，人類聯盟的軍隊不可能瞬間跨越這段距離。城門口絡繹不絕的士兵，碼頭倉庫里進進出出的貨物，這一切都表明在攀云城以北，寸土寸金的爭奪戰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人類聯盟的士兵數量肯定要遠遠大于平行者，但是戰爭并不僅僅是拚人數，士兵素質、后勤保障都是影響戰局的決定性因素。奧斯汀帝國，也就是人類聯盟現在連民用船只都要征集，很顯然這場戰爭的消耗巨大，僅僅進行了半個來月，他們的后勤補給已經捉襟見肘。

　　獲得了足夠的情報，李俊三人隨船回到了堪薩斯。時遷跑回盜賊公會交任務，而菠蘿堅持要做東和李俊敘一下往事。李俊說自己在一個大牧場打工，菠蘿反而很好心地勸說李俊別在意，自己建造這艘船和招募水手也將所有的錢都花光了，銀行中還有不少貸款沒還，但是只要多運送幾趟貨物，他就可以攢夠資金再造一條船，屆時讓李俊當僚艦的船長，二人一起去冒險。

　　撒謊本來就不是沃克的強項，菠蘿的誠摯竟讓李俊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了。菠蘿以為李俊不好意思，忙說當年要不是李俊這優等生仗義幫忙，說不定自己還在水兵學院念書呢，二人大笑起來。飯后，菠蘿再三挽留李俊多玩幾天，李俊婉拒，說自己也要忙著去掙錢，這倒也不是假話，只不過掙錢的方式遠不是菠蘿想象的那樣而已。和菠蘿商量好當晚再讓時遷登船，二人在碼頭上留下了聯系方式，然后依依道別。

　　情報就是金錢，時間就是生命。發現偽劣軍需品后，老匡立刻讓堪薩斯城的諜報員著重刺探軍需部的情報，并制定了一個相應的發財大計——“銷金窟”計劃。至于是把伊甸牧場生產的金屬兵器銷往軍需部那個窟窿中去，還是意圖把軍需部變成一個小金庫，這就不得而知了。反正經過三天的精心準備，攀云城那里一身戎裝的時遷終于瞅準機會混進軍需倉庫埋下了“定心丸”，而堪薩斯城這邊軍需部部長的經歷、人品、喜好也被打探得清清楚楚。

　　一收到盧俊義約好見面時間的消息，老匡立刻放下手頭一切工作，找來美容師朱仝，吩咐他給自己和韓揚化裝。趁著化裝的間隙，向林娜和沃克交代了一下注意的事項。不多時，老匡化裝成一個肥胖的老年商賈，而韓揚則變成了一個標準的仆人形象。在倉庫裝滿韓揚的巨無霸背包后，小六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遞給老匡一只精美的絲絨盒子。老匡打開盒子端詳一番，點點頭夸獎小六幾句，和韓揚踏上了傳送陣。

　　堪薩斯城內依然戒嚴，但是城外的傳送陣已經開放了。老匡和韓揚走出城東的傳送陣，發現周圍熱鬧非凡。因為堪薩斯城戒嚴，玩家無法進城修理裝備補給藥品，現在跳蚤市場成了最主要的玩家集散地。擺攤的扯著嗓子推銷自己的物品，買主一個攤位一個攤位尋找自己所需，買家和賣家人在爭執商品的價格，淘寶老手四處轉悠看看有沒有不識貨的新手賤賣珍品，一個玩家行會掛著大橫幅，占據人流量最大的市場中心招收成員……

　　快要橫穿市場的時候，盧俊義又傳來消息，他本已買通的衛兵碰到臨檢，進城時間要推遲一個小時，老匡和韓揚便信步在市場上逛了起來。觀察了一下，整個市場雖然亂哄哄的，也沒有什么士兵穿梭巡邏，但是偷竊和打架的現象幾乎沒有，可以說秩序還不錯。再仔細看看，不少無所事事的玩家摻雜在人群中，這些人盔明甲亮，一看都是級別較高的玩家，他們既不買東西也不賣東西，而是像巡警一樣在人群中晃來晃去，看他們胸前的標志，都是統一的一個紅圈，里面是一個寫得有些奇怪的“眾”字，顯然他們都是一個行會的，而且就是在市場中心招收成員的那個行會。

　　老匡心中奇怪，裝著要買藥水的樣子，和一個攤主搭茬：“你這中紅怎么賣？”

　　“紅”是玩家對生命恢復藥劑的簡稱，大中小是指瓶子的大小。聽到老匡問話，攤主頭都沒抬，只是懶洋洋地伸手指了指面前的牌子，上面寫著“小紅150，中紅450，買十贈一”。

　　老匡皺皺眉，自從沃克找到高級藥劑配方之后，牧場的生命藥劑都是自產自銷，但對市場上的藥品售價老匡還是了解的。一般來說，小型恢復藥劑的配制成本在85元左右，在NPC的店鋪中售價是一枚銀幣；中型恢復藥劑成本是255，售價三枚銀幣。因為NPC的店鋪時常缺貨，所以玩家的賣的藥要貴一點，但最多也就多四五個銅板，可是面前的人居然漲價百分之五十！老匡笑道：“小兄弟，看起來搶錢也沒你做買賣來得快啊。”

　　“去去去，新手還買什么中紅，上邊兒玩去！”攤主不耐煩地揮揮手，然后無論老匡再說什么，也不理會他了。老匡有點后悔自己逞一時之快，瞅瞅周圍賣家的價格，又看看旁邊那些游手好閑的高級玩家，老匡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掏出一枚金幣：“買兩瓶中紅，多出來的不用找了。但是你要告訴我那些是什么人，還有為什么藥品這么貴。”

　　攤主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他兩眼放光地接過金幣，遞給老匡兩瓶中紅后又拿出一枚銀幣和80個銅板放在攤子右上角。一個帶有“眾”字標志的玩家立刻走了過來，扔給攤主一個紙條，伸手就把那堆錢拿走了。見那個玩家走開，攤主悄悄招呼老匡坐在身旁：“這位大哥，您剛玩這個游戲吧？我告訴你怎么回事吧。現在所有的NPC藥店根本買不到藥了，那些藥店門口都是那些大幫會的人守著，每天一開門，那些廉價藥都被他們買光了，然后拿到他們自己的藥店高價出售。跳蚤市場上也是這樣，不管是你自己做的還是爆人爆出來的，只要賣出去一瓶，就要給他們百分之二十的錢。”

　　老匡奇怪道：“那你們不會不在這兒擺攤？一個幫會勢力再大，也不可能哪兒都是人吧？找個沒人的地方交易不就完了？”

　　攤主笑了：“你當我傻啊？那些大幫會的人早就串通好了，他們也就在市場上亮出自己的行會徽章，平時根本不拿出來。要是朋友誰會和你交易啊，和你交易的不都是陌生人？運氣不好碰上個幫會的人，或者被人用水晶錄下你私自交易藥水的錄像，你這個號就算廢了。除非你不上線，只要你上線，他們就追著你砍，直到把你砍到刪號為止！現在這些幫會有上千個，成員不知道有多少，背景一個比一個驚人，有的是政府支持的，有的是黑社會控制的，還有一些背后是現實中的大家族。絕大多數的幫會都相互通氣，就算正在搶地盤的兩個幫會也不例外，被一個幫會的看見了，就相當于被所有的幫會看見了，哪怕你跑到其他幫會的地盤上也一樣，見你一次殺一次，直殺到你刪號為止！現在新生費那么貴，我賣一瓶中紅才賺幾塊錢，犯得著冒那個險嗎？”

　　老匡心頭暗暗吃驚，自己一直在忙活自己的牧場，和其他玩家接觸較少，即便打交道，也都是些高層的人物。歲月之美、土地出租以及這次的武器推銷等一系列策略針對的都是游戲中的高端，自己光顧著放眼大局去了，卻忽視了社會最基本的構成因素——那些底層的玩家。雖然對黑幫在游戲里搶地盤收保護費有所耳聞，但沒想到大小黑幫居然會聯系得這么緊密，有這么一致的行規。

　　攤主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再說……在這里交易還是要比在野外交易安全得多，至少有那些幫會的人在，沒有什么痞子敢偷搶你的東西。要是真到沒人的野外去交易，碰上個打算搶劫的家伙，我們這些做買賣的怎么是他們的對手？體質天生就差，就算你練過級也不是人家的對手，到時候跑也跑不過、打也打不過，讓人家幾刀把你砍死，錢賺不到不說、貨還要丟、命還要搭上，誰會去冒那個險？”

　　“是挺不容易的。”老匡附和著點了點頭，“那NPC的衛兵也不管嗎？”

　　“哼，什么NPC！現在的NPC哪兒還靠得住？一個個比玩家還精，除了死后不會復活，一樣會偷、會搶、會騙人！很多NPC的衛兵和那些大幫會一個鼻孔出氣，你要是在他們面前殺個人，立刻叫來一批衛兵把你抓進監獄，不交十萬塊就甭想出來，而那些大幫會的，殺人前把標志一亮，衛兵立刻轉過臉去裝沒看見！在他們的地盤上，他們比衛兵還牛，衛兵才幾個啊？還都在富豪區晃悠，他們有多少人？到處都是！衛兵殺人就殺你一次，幫會的看你在他們地盤上殺人偷東西，二話不說上來就砍，你要是敢還手，那就殺到你刪號！我日哦，這都是什么世道……”

　　攤主說著說著罵開了娘，不過他也不敢高聲罵，只是低著頭在那里嘟囔。老匡見時間快到了，拍拍那攤主的肩膀告辭。瞅瞅路邊的衛兵，果然比以往少了不少，想來是大批士兵被調上前線的緣故。看來現在城市周邊區域幾乎已經落入大小勢力的控制之中了，這些人壟斷了藥品的買賣，將自己地盤上搗亂的玩家殺死，代替衛兵維持治安，儼然已經是一個個分散的小政權。當玩家的實力進一步發展，小的幫會逐漸被大的勢力吞并，甚至將勢力范圍擴大到游戲中的所有大小城市，制定自己的法律，擁有自己的軍隊，壟斷所有的行業，最終演變成割據一方的軍閥……

　　“你在想什么？”見老匡埋著頭走路一言不發，韓揚奇怪地問了一句。

　　“啊？噢，這次市場沒有白逛，不但讓我認清了今后的路應該怎么走，又想通了一個困擾我好幾天的問題。受益匪淺啊！”

　　“什么問題？”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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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勒索的境界

　　聽到老匡的奸笑，韓揚覺得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快說！”

　　老匡不答反問：“看到那些在市場上維持秩序的家伙，你是怎么想的呢？”

　　韓揚想了一下說道：“這些幫會欺行霸市，要是以前，我肯定又要忍不住和他們干一場了。不過……現在我已經不這么想了，因為現在我們還沒有和他們正面對抗的實力。也許有一天，伊甸牧場也會發展成一個龐大的國度，在我們自己的土地上、在我們自己的能力范圍內，我是決不會允許這些罪惡橫行的。掃不盡天下雪，至少我還可以自掃門前雪。”

　　老匡抬起頭瞅瞅韓揚，噗嗤一笑：“我倒是沒有想那些問題，我忽然發現自己很傻，聽到游戲改版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是這個局面。現在游戲中一切都變得和現實中毫無二致，那么我們就應該站在現實的角度上來分析事情。中國有句老話叫‘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個游戲世界已經有幾百年沒有發生過大的戰爭了，統治者的軍事力量又會因為這次戰爭大大削弱，如果有一天統治者力量降低到無法維持自己的政權，你說會發生什么事情？”

　　韓揚想了想說道：“歷史上，沒有足夠力量的統治者政權會崩潰，隨之而來的是軍閥割據的混亂局面，最后會出現一個足夠強大的力量再次成為統治者。幾乎所有朝代的更替都是這樣的。”

　　“有進步啊，我說的沒錯吧，學點歷史還是有好處的。”老匡笑了，“一開始，我的思維方式就是錯誤的，我想背靠平行者這棵大樹來壯大自己的力量，后來發現平行者四面楚歌，又想挑選獲勝的勢力作為輔佐對象，其實這都行不通。平行者是大廈將傾，馭海者、人類聯盟這些NPC勢力也靠不住，依靠他們最終只能做陪葬品。玩家雖然現在的實力普遍比NPC要弱，但終有一天會超越他們。”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韓揚打斷了老匡的話，“你又要說只有槍桿子里才能出政權是吧？其實你的思維方式也不是完全錯誤，最少一開始你就打定主意要不斷增強自己的實力，只不過這場戰亂的到來，逼著你要在這條路上跑得更急、更孤單而已。”

　　“不僅如此，還要跑得更隱蔽才行。樹大招風，過早地跑在前面，會被背后的冷槍打倒的。”老匡笑了起來，“幸虧今天逛了逛市場，讓我想通了一個這幾天來一直困擾我的問題。看到那批劣質軍需之后，我一直在懷疑福克斯中將怎么會有那么大的膽子，逛了市場之后，我終于想明白了。”

　　“福克斯中將是誰？”

　　“福克斯中將就是堪薩斯軍區軍需部現任部長，我們這次要對付的人。他的履歷很不簡單，十六歲入伍，二十歲榮獲鐵十字勛章，被提升成士官保送到堪薩斯陸軍軍事學院進修，二十四歲以優異成績畢業，之后又屢獲殊榮，三十二歲調職到軍需部任參謀，三十八歲擔任軍需部副部長。他四十二歲時，前任軍需部部長格戴美中將到總參謀部任職，現在已經成了五星上將、堪薩斯軍區海陸空三軍大元帥，而格戴美離開的時候從四個副部長中選中了這位福克斯當接班人，提升為部長、授予中將軍銜。”

　　“軍需部是個肥得流油的部門，很多人都愿意平調、甚至降職到軍需部當差。一般來說部長任職都是兩年，連任兩屆的人都很少，但是這位福克斯將軍已經在這個座位上穩穩當當地坐滿了六個任期、整整十二年了。如果自身沒有能力，僅靠老上司的關照，我想他在軍需部長的寶座上是坐不了那么久的。我一開始把自己的產品突破口定位于堪薩斯城軍需部的時候，還曾經猶豫過到底是軍需部的什么人在暗地里中飽私囊，看到這位軍需部長的履歷，我已經確定掣肘奧斯汀帝國軍隊的蛀蟲正是此人。”

　　“鐵十字勛章在人類軍隊中，是僅次于銀十字勛章的莫大榮耀，若非有顯赫戰功很難獲得。福克斯剛入伍的時候沒什么背景，也不可能從其他途徑獲得勛章，三十年前正是人類聯盟、平行者聯手和馭海者沖突最激烈的時候，鐵十字勛章肯定是福克斯在戰場上當炮灰的時候獲得的。也就是說，這位福克斯中將當年真刀實槍地打過仗。一個打過仗的軍需部長，自然知道什么樣的武器是好武器、什么樣的武器是廢柴，馬啃菠蘿號上的那些廢銅爛鐵能夠通過他的把關，若不是他點頭同意，便是他沒有親自檢驗。但和平行者開仗、爭奪神罰之橋的控制權這是何等規模的戰爭，遠非昔日在海上打打馭海者的走私船可比，就算再糊涂的軍需部長也不可能不親自把關，而這位福克斯先生能從一個列兵爬到今天的位置，絕不會是糊涂蛋，綜合以上因素可以判斷，那些劣質軍需的根源就是這位福克斯中將。”

　　老匡如數家珍地報出福克斯中將的資料，中間沒有半點停頓，看來這些資料早已被他深深地印在腦海里了。韓揚點點頭，又搖搖頭：“可我還是不明白，逛市場和福克斯中將有什么關系？”

　　老匡笑道：“我原以為平行者四分五裂，而人類聯盟和馭海者蓄勢待發，戰爭打不了多久就會停息。現在看來，人類聯盟內部也有倉鼠和蛀蟲，前方將士戮力，后方有人掣肘，這樣的仗，沒有幾場能打贏，就算最后能贏也絕對贏不痛快；而且玩家實力發展的速度超乎了我的想象，因此——這場戰爭不會很快停歇。”

　　“不會很快停歇又怎么樣？”韓揚脫口而出，隨即又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啊，你先別說，也別融合思維，讓我自己想想。習慣了，和你在一起總是懶得自己動腦子……”

　　老匡用鼓勵的眼神看著韓揚，后者思索了一會兒說道：“你說好漢們在民間曾經偶爾見到過帶有銀刃標志的軍械，這說明福克斯素日曾經私售軍械牟利，現在戰亂一起，他沒有足夠的庫存，只好用外表光鮮的……驢糞蛋，你是這么說的吧，呵呵，用驢糞蛋充數。但是一上戰場，這些兵器毫無疑問會要了戰士的命，屆時戰敗的噩耗就不是軍需處的官員能夠一手遮天攔得住的了。”

　　老匡連連點頭：“還有呢？”

　　“還有……就是福克斯中將也知道這樣下去會掉腦袋，需要一批質量上乘的軍火，我們就可以趁虛而入了。你讓我背來這一大包質優價……不廉的兵器，還打好了銀刃的標志，趁機用高價賣給他，由不得他不接受。要是他真的不同意，你還讓時遷在攀云城的軍需倉庫安放了帶有遙控引爆水晶的炸藥，炸藥一爆炸，軍需供應就更跟不上了，福克斯沒有別的選擇。”

　　“最后一條說的不對。游戲中炸藥的威力有限，時遷的負重量也不高，炸藥爆炸破壞不了多少軍械。我原本的目的是讓爆炸引起帝國軍部的注意，到時候一查軍需庫，就會發現那些劣質軍械，屆時福克斯將軍就百口莫辯了。所以在炸藥的威脅下，他肯定要向我們這些恐怖分子妥協，老老實實地掏出金幣來買軍械。”

　　“噢～是這樣的啊！狠狠敲他一筆，然后遠走高飛是吧？”

　　“你看你，一點當高級流氓的素質都沒有。一錘子買賣算什么？連點技術含量都沒有，那是路邊攤、小混混才用的手段！敲詐勒索也是要講境界、講藝術的，要抓住別人的把柄勒索更多的把柄，讓被勒索的人自此泥足深陷，永遠不能自拔！當然，在勒索的過程中也不能一下子提出過分的要求，更不能將對方逼上絕路，否則很有可能會使勒索的對象破釜沉舟，到時候玉石俱焚反而得不償失。要在一次次的勒索中循序漸進，讓對方覺得每次提出的要求都可以接受，在不知不覺中……呃，扯遠了扯遠了，我原本打算利用炸藥作威脅，趁機變本加厲地提出更多的要求，最終達成獲得長期的軍售協議的目的。”

　　“哇！老流氓果然利害！”

　　“去！你才是老流氓呢！”

　　“不過你剛才說‘原本打算’是什么意思？這個計劃已經很完美了，難道還要做出什么變更？”

　　“沒聽說計劃不如變化快嗎？世界上永遠都沒有完美的計劃。一開始我的確是這么打算的，但是剛才才發現不對勁。”說話間，二人已經接近了城門口，老匡道：“跟我來吧。事情不是表面上那么簡單，現在沒時間，回頭有空我再給你解釋。但是你要記住，你從現在開始就是一個又聾又啞眼神不大好外加有點鼻竇炎的搬運工，總而言之，你就老老實實跟在我后面，沒有我的命令，有人拿刀扎你屁股你也不能說話，當然，更不能還手！”

　　“……”

第227章 賈賈寓言

　　二人順利進城，一輛掛著黑簾的馬車早已等候在城門一側，車頭還掛著一塊城防部特別頒發的戰時通行證。老匡和韓揚上車，這次換了個個兒，伊莎貝拉麗色盡掩，化裝成車夫坐在車廂前，盧俊義則衣著筆挺地坐在車內。一路上，盧俊義向老匡講述最新獲得的情報，韓揚則輕輕把車簾掀開一道縫向外觀看。

　　這是韓揚第三次來到堪薩斯，這座人類的都城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繁華，和城外熱鬧的情景相比，簡直就像一座凄清的死城。秋風瑟瑟，片片落葉無助地在空中飛舞，可容八馬并行的寬闊馬路上空無一人。馬路兩邊，所有的住家和商戶都是窗門緊閉，只剩下素日招攬顧客的招牌還在風中吱呀作響，一個孩童在二樓的窗戶上怯生生地探出腦袋注視韓揚所在的馬車，很快就被一個中年婦女揪了回去，窗戶砰地關上，窗后隱隱傳來婦女低低的斥責聲和小孩挨打的哭鬧聲。

　　馬車前行，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拒馬，每一個十字路口都有沙包搭建的臨時防御工事，弓箭手躲藏在工事后面，用警惕的目光審視著韓揚的馬車，全副武裝的巡邏兵手持刀槍四處逡巡，偶爾有風塵仆仆的探馬疾馳而過，急促的蹄聲驟然打破城中的死寂，又迅速消失在遠方。

　　通過幾個路口檢查站，馬車進入了城東區。這里住的人不是富豪便是政要，原本是堪薩斯城最熱鬧的地方。可是此刻往日的燈紅酒綠早已不見蹤影，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壓抑的肅殺之氣。一些豪宅的大門上貼著巨大的封條，但卻掩蓋不住房門上強行突入的猙獰窟窿；墻壁上四處都是刀砍斧剁的痕跡，淋漓狀、噴濺狀的暗黑色痕跡隨處可見，仿佛一朵朵丑陋的花在暗示著它們原來主人的命運；不少院墻坍塌了，從缺口中望去，往日雕梁畫棟的豪宅已經被翻了個底朝天，零亂的衣物、支離破碎的家具撒得遍地都是。毫無疑問，這些昔日的人上人今朝已經做了階下囚，他們的下半生，要么在鐵窗后度過，要么在斷頭臺上完結。

　　韓揚看罷多時，輕輕嘆息一聲放下了車簾。老匡立刻融合韓揚的思維：“別嘆氣！你在現實中翻跟斗拿大頂我都不管，在游戲中一定要像土雞瓦狗一樣，不要做任何不經意的小動作！這次我們面臨的很可能不是福克斯中將一個人，而是他背后的一個的勢力，記住，除了我的命令，對外界的一切都不要有異常反應，這次會面的危險性絲毫不小于上次暗探琺默爾酒店！要知道，這些高官的辦公場所和府邸都與監獄一樣，有反空間魔法的禁制法陣，超空間背包無法使用，寵物無法召喚，如果出了差錯，只有赤手空拳面對成百上千的士兵。那個福克斯將軍也是只老狐貍，你稍有一點異動，哪怕是牽扯一下嘴角、挑一下眉毛甚至看他一眼，沒準都會引起他的懷疑。自己死了還是小事情，說不定還會牽連到整個牧場。一定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你是領導者，一旦犯錯誤，付出的代價你承擔不起！”

　　韓揚倒吸一口涼氣：“是。我記住了。”

　　馬車左拐右拐又前進了一段路，在一座氣派的大門前停住了。盧俊義上前和門口的衛兵低語幾句，衛兵打量了老匡和韓揚一眼，隨即帶著三人進入樓內，在門廊中的一個魔法陣上停住了腳步：“請三位在此稍候。”

　　幽幽的光芒自腳下閃現，居然是一個檢測來客是否攜帶金屬物品的魔法陣！不過這魔法陣的檢測精度似乎比不上機場安檢處，至少老匡口袋里一些零散的錢幣和小巧的雪茄剪都沒有引起異樣的反應。衛兵通報后不一會兒，一位上校軍銜的軍人走了過來，上前和盧俊義握手：“您就是盧先生？久仰大名，今日得見，不勝榮幸。我叫考帕爾，是福克斯中將的副官。”

　　盧俊義和考帕爾寒暄幾句，老匡趁機在一旁偷偷打量。面前的軍人個子矮小，軍裝穿在身上略顯長大。在濃密的棕色卷曲短發下，一雙淡藍色的眼睛非常有神。他臉上的肌膚光滑，鼻子尖上幾顆淡褐色的小雀斑使他顯得有點稚氣未脫，可是從鬢角到下巴密布的絡腮胡茬又為他增添了幾分成熟。剛看了兩眼，考帕爾副官很敏感地感受到了老匡的目光，天藍色的眼睛看向老匡：“盧先生，這位是……”

　　盧俊義連忙打個哈哈：“你看看我多糊涂，竟然忘了給你介紹，這位就是我和福克斯先生提到的商界巨頭，賈賈（jiǎgǔ）先生。”

　　“幸會，幸會。”老匡和考帕爾副官主動握手寒暄，發現這個年輕人的手掌粗大，手指短粗有力，一時間老匡似乎想到了點什么，不過還沒來得及細想，考帕爾已經松開了手，作出一個“請”的姿勢：“請這邊來，我這就帶您去見福克斯中將。”

　　眾人上樓，在樓梯上老匡還摔了一跤，嚇得考帕爾副官連忙回身攙扶，生怕摔壞了這胖胖的老先生。通報后，眾人來到二樓會客室等待，老匡有一句沒一句地和考帕爾副官聊天，不多時，房門一響，一個身材高大的軍人走了進來。

　　老匡細細打量來人，一身筆挺的呢制軍服，微微花白的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手持一支暗紅色的瑪瑙煙斗，肩頭兩顆金星閃閃發光，正是堪薩斯軍區軍需部最高將領——部長福克斯中將。

　　盧俊義幫雙方相互介紹后就識趣地告辭了。老匡客套幾句，堆起滿臉的笑容直入正題：“中將先生，請放心，在下不會占用您過多的時間，這次來找您，是因為近來在下聽到一個很有意思的小寓言故事。”

　　“噢？”進門后一直顯得有點心不在焉的福克斯中將聽到這話似乎有了些興趣，“說說看。”

　　“從前，在草原上有一群獅子，一群野狗，還有一些鹿啊羚羊啊什么的。這群獅子很傻，它們不知道吃肉，成天去和那些鹿啊羚羊啊搶草吃，今天幫著羚羊去打鹿，明天又幫助鹿去打羚羊，打來打去就為了多爭奪一點草地而已。”

　　“您知道，野狗的鼻子是很靈敏的，哪里有鹿和羚羊打架，哪里有血腥味，野狗就會很快地趕到。有一次，有只野狗在一座大橋邊上聞到了一些血腥味，仔細一看，原來是鹿和羚羊在搶奪那座橋的通行權。”

　　“雖然鹿比較利害，但是鹿的數量少，羚羊的數量多，按理說再過幾天羚羊會很快取勝。不過野狗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那就是在后方的羚羊角都沒有往常堅固和鋒利了，如果這些羚羊去和鹿打架，恐怕與鹿角一碰就要彎曲碎裂。”

　　“這個現象目前還沒有被那些笨獅子發現，即便發現了，他們也會認為是因為羚羊很久沒有和鹿打架，所以準備不充分，來不及在戰前將角磨鋒利而已。其實，不是這樣。”

　　“真正的原因是，那群笨獅子中間隱藏著一頭聰明的雄獅，他對那些草地沒有什么興趣，因為他知道鹿和羚羊本身就是比青草更加美味可口的食物，鹿和羚羊之間的戰爭越激烈，他就可以吃得越飽，要是羚羊早早地把鹿打敗了，他的口福也就到此為止了。至于鹿和羚羊最終誰獲勝，那是那群笨獅子才會關心的問題。對于聰明的獅子來說，鹿和羚羊的戰爭天長日久地持續下去，才是他最希望的局面。所以，他暗地里在羚羊的角上做了手腳，這樣，羚羊就不能輕而易舉地打敗那些鹿了。”

　　“而且，這頭聰明獅子也不怕被笨獅子發現這件事后責怪自己，因為他的腰板很硬，他的背后靠著一座大山……”

　　“聰明的野狗。”在聽到“背后靠著一座大山”的時候，福克斯中將終于忍不住插了一句。

　　剛才老匡在講故事的過程中，故意停頓了數次期待福克斯插話，可是這位中將明顯是一位懂得“說話越少破綻越少”的人，他只是從容地把握手中的那支煙斗，靜靜地聆聽。但此刻中將終于忍不住了，他拿出一個雕花的純銀煙絲罐，慢條斯理地把煙絲一小撮一小撮塞入煙斗中：“這只野狗想要做什么？搶奪獅子的食物嗎？要知道，對于獅子來說，撕碎一只野狗只是舉手之勞，即便那只野狗再聰明也沒有用。”

　　毫無疑問，這是獅子發出的威脅。不過獅子有一點沒有搞清楚，他的對手并不是什么聰明的野狗，而是一只狡詐的肥貓。

　　老狐貍，你原來也有忍不住的時候啊。看到福克斯中將終于開始抽煙斗，老匡心頭長舒一口氣。

　　“那怎么會呢？野狗再不自量力，也不會認為自己斗得過一頭獅子，更何況，是一頭聰明的雄獅呢？”肥胖的賈賈先生誠惶誠恐地笑著，“野狗想要的，只不過是雄獅飽食后施舍給它的一點骨頭。無論如何，野狗是不會去和獅子正面為敵的，它的競爭對手，只是其它的野狗而已。”

　　考帕爾副官上前一步，為福克斯中將點燃了煙斗。青煙靄靄升起，福克斯中將輕柔優雅地吸了一口，隨著呼吸將煙霧緩緩吐出：“如果這頭聰明獅子胃口很大，連骨頭都不愿意給野狗怎么辦呢？你也說過，野狗斗不過獅子，對于一個威脅不到自己的家伙，愿不愿意分給野狗骨頭，恐怕只能看獅子的心情如何。”

　　老匡笑了，福克斯中將的情緒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為自己所左右。

　　在會訪這位中將之前，老匡足足花了三天的時間調查對方的資料，從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資料中，獲得了許多有價值的情報。福克斯中將是一位癡迷的煙斗客，一般來說，抽煙斗的人性格冷靜、好思考，這樣的人不易激怒，總是會鎮定地面對問題，絕對是很難對付的談判對手。面對一個完全冷靜的對手，任何計策都難以實施，老匡采取的策略就是一語中的地指出對方的隱秘，目的是為了震驚對方，使其受到威脅，將對方那波瀾不驚的思維攪亂。

　　果然，福克斯中將開始抽煙斗了。有一位名人說過，“煙草是發脾氣時的平衡桿”，對于一個老煙客來說，抽煙的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很少經過大腦的思維，也很難作假，觀察這些不經意間的動作，往往要比觀察對方面部表情要準確得多。中將開始抽煙，代表著他的思維已經不再平靜，情緒已經有了波瀾，也就是說，中將開始上套了。

　　生物在受到措不及放的攻擊時，第一反應都是保護自己，這是千百年來生物進化形成的條件反射，同樣難以遏制和作假。中將保護自己的手段，就是對老匡發出威脅，對于這個威脅，老匡回應的是立刻示弱。示弱可以讓對方得意，放松對方的警惕，但示弱并不是老匡的最終目的，一個全神戒備的人，一旦對手降服，勢必比往常更加松懈。中將的情緒已經在一張一弛之間露出了空檔，開口索賄正意味著中將已經把他自己擺到了勝利者的位置，對于一個常年高高在上的人來說，一旦稍作威脅，對方立刻臣服，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現在面前的中將，正在得意洋洋地等待著老匡的供奉。方才劍拔弩張的城堡，現在已經偃旗息鼓、城門大開。老匡要做的，就是從這個臣服的地位，發動意想不到的攻擊，一舉擊潰這座堅固的堡壘。

　　老邁而肥胖的商賈伸手在口袋中摸索，中將眼中的得意之色更加明顯了，但是出乎他的意料，胖子拿出的并不是供奉給自己的禮物，而是一支雪茄？

　　用眼角余光瞥著中將的反應，老匡心中暗笑，他又慢條斯理地拿出一只雪茄剪，用和中將裝煙絲同樣專注優雅的動作剪去雪茄帽，把雪茄叼在嘴角，然后猛地抬頭，雙目毫不退讓地盯著中將的眼睛。

　　“獅子已經吃得很飽了，恐怕野狗供奉再多的食物，也不會讓獅子的心情變得更好。而且，獨食吃得太多，恐怕只會導致消化不良啊。”

　　中將面不改色，但是抽煙斗的頻率明顯急促了起來。通紅的煙絲，正如中將的怒火一樣熊熊地燃燒！很好，火已經燒起來了，現在，我再澆上一勺油！老匡灼灼的目光沒有絲毫的退讓，他慢條斯理地點燃了粗大的雪茄，一字一句說道：

　　“真正聰明的獅子是不會吝嗇一點骨頭的，只有愚蠢的獅子，才會像狗一樣連塊骨頭都要深藏在地下。哦，不對。狗也就是舔舔骨頭，真正吃肉不吐骨頭的，不知道是什么動物？似乎連狗都不如啊？”

　　

第228章 前倨后恭

　　煙斗不是雪茄、更不是卷煙，抽煙斗講究的是氣定神閑、冷火慢抽。抽快了會燙嘴，慢了會熄滅，最高境界就是隨著呼吸自然地進行。但是現在中將的呼吸如何能保持自然？老匡的寓言故事，宛如一葉沖浪板，一開始順從地沿著他情緒的波濤起伏，在波瀾毫無防備地舒張到最高點時，猛地穿浪而出！中將的呼吸愈發急劇，煙斗中的煙絲也仿佛被澆上了一碗熱油，熊熊地燃燒起來！幾秒鐘后，中將果然被燙到了，他毫無防備地叫了一聲，啪！滾燙的瑪瑙煙斗被扔到了地上，摔成了兩截。

　　地板上火星飛濺，正如福克斯中將升騰的怒火！已經有多少年沒有人敢于和自己頂嘴了？眼前這個肥胖的商人不但沒有乖乖地交出供奉，企求自己賞賜一點骨頭，反而膽敢威脅自己、辱罵自己，還讓自己如此狼狽！不給你點真刀真槍的厲害看看，恐怕你都不知道就算你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

　　“哼哼，我沒有興趣知道野狗如何讓一頭雄獅消化不良。不要說野狗沒有什么證據，就算有，那些笨獅子也不會理睬他的亂吠。野狗終究只是野狗，惹怒一頭獅子，下場恐怕只有粉身碎骨。”福克斯中將用手摸著嘴角被燙起的大泡，惡狠狠的目光盯著老匡，“更何況，野狗連見到那些笨獅子的機會都沒有！”

　　“啪，啪！”隨著福克斯中將兩次擊掌，三個鬼魅一般的家伙無聲無息地從內間走出來，躬著腰站在中將背后，一股騰騰的殺意撲面而來。一見三人，老匡和韓揚禁不住大吃一驚，這三個家伙身材和面容極其相似，雖然身穿軍裝，但韓揚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一個大胡子、一個小胡子和一個八字胡，這不正是在琺默爾大酒店和沃克打了個旗鼓相當的三個彎刀男嗎！

　　要不是老匡事先一再告誡自己要鎮定，韓揚恐怕當下忍不住就要動手了！雖然沒親眼見過彎刀眾，可是半個月前在琺默爾大酒店，沃克在樓梯上單挑彎刀四兄妹和夢幻法師組合的那場大戰的錄像，自己可是看過多遍！那場大戰沒有自己和死神之間的戰斗聲勢驚人，但詭異兇險之處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沃克自從經歷了混沌神域的洗禮之后，一桿長槍縱橫披靡，入海屠白鯊、上山擒獅鷲，就連幾乎免疫穿刺傷害的獸人骷髏酋長都要在沃克瞬間刺出的百余槍面前曲膝跪地；后來沃克武器多樣化之后更是如虎添翼，萬箭叢中過、單刀劈床弩、一人一騎奪回了重兵把守的中央城堡頂樓，談笑間讓地下稱雄的恐爪獸群灰飛煙滅，當真是神擋殺神、佛擋弒佛，生平罕遇敵手。在他輝煌的戰斗生涯中，除了在中央城堡被玄武堂主指揮的火槍手暗算過一次之外，唯一一次險些在敵人面前吃了大虧的戰斗，就是在琺默爾酒店中面對彎刀四人眾和夢幻法師的戰斗組合。

　　那次戰斗錄像事后韓揚和老匡都看了多次，次次都看得驚心動魄。彎刀眾看似瘋瘋癲癲，卻實在是有一身驚人的藝業。恐爪獸的進攻速度也算夠迅速的了，可是和彎刀眾比起來簡直就像遲暮的龍鐘老太。彎刀的攻擊如同急風暴雨，幾乎已非肉眼所能看清，更加恐怖的是他們兄妹四個心意相通，無需說話示意就可以配合得天衣無縫，簡直如同一個長了八只手外加四條尾巴的高手。當時在沒有法師支援的情況下，彎刀眾尚自和沃克斗了十幾分鐘，一度逼得沃克連拔刀的時間都沒有、周身大小傷口十余處。若不是沃克事先偷襲重創了彎刀眾的法師老大，又或者彎刀眾在沃克啟動冥想之前就動用他們最高級的心法“三心”，恐怕那場戰斗的結局將是兇多吉少。

　　韓揚力大無窮，又有武術根底，面對獸人骷髏、死神、鋼鐵傀儡這些靠力氣吃飯的家伙自是不怕，可韓揚最怕的就是面對動作敏捷、攻擊速度極高的對手。前幾天四只恐爪獸尚且不敵，現在面對恐怖的彎刀三兄弟，自己連一分鐘都支撐不了。可是現在沃克在萬里之外，就算肋生雙翅也趕不過來了。彎刀三兄弟對付自己根本用不上什么“三心二意”，一人一把刀就足夠干掉自己了。

　　韓揚的掌心浸滿了汗水，他低垂著頭，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向老匡，老匡卻像沒事兒人一樣怡然靠在沙發上吞云吐霧。難道老匡沒認出彎刀男嗎？不可能啊！老匡看那錄像的次數比自己還多！難道他認為自己能打過彎刀三兄弟？這更不可能！老匡對自己和沃克的優缺點了如指掌！那他到底在等什么？是打還是跑，快下命令啊！

　　只聽福克斯中將冷笑一聲：“賈賈先生，您的故事講了這么半天，只怕口渴了吧？羅恩、萊恩、羅伯，給客人削個蘋果吧！”

　　說著話，福克斯從果盤中拿起一個蘋果輕輕向老匡拋去。韓揚只覺得眼前一花，金光閃過，彎刀三兄弟一前、一左、一右已經站在了老匡身邊！三柄薄如蟬翼的彎刀呈品字形，憑空出現在距離老匡的咽喉不到五公分的地方。彎刀交接處，那只紅彤彤的大蘋果穩穩當當地停放在上面！

　　上次琺默爾酒店的大戰，沃克已經把彎刀四兄妹的十二柄圓月彎刀盡數繳獲了過來，眼前這三柄金色的彎刀顯然是他們的新武器。刀面金光流逸、刀鋒其薄如紙，三柄刀架在一起發出嗡嗡的震顫聲。絲絲有若實質的寒氣在刀鋒附近蕩漾，受到那寒氣刺激，老匡咽喉的肌膚出現了一道紅色印痕，居然刀未及膚，膚已被刀氣所傷！

　　老匡尚未來得及說話，只聽房門外一陣清脆的鈴音傳來，緊接著房門一響，一個女軍官跑了進來：“哎呀，將軍大人，真對不起我又忘了喊報告了！不喊報告是不對的，進將軍大人門前一定要喊報告。難道我的記性真的那么差嗎？其實也不算太差啦，人家只是第二次忘記而已嘛。將軍大人寬宏大量一定會原諒鈴鐺的是不是？不管怎么說鈴鐺下次一定會注意的啦。哎呀有蘋果吃啊？鈴鐺喜歡吃蘋果，蘋果可以減肥！”

　　不用說，這個嘮嘮叨叨的女軍官自然就是彎刀三兄弟的寶貝妹妹鈴鐺了。她的貓步很標準，但是走起路來比模特可要快多了，閃身就跨到老匡面前，伸出兩個指頭揪住蘋果把往上一提——

　　紅彤彤的大蘋果忽然像含苞的鮮花一樣綻放，整只蘋果，已經在剛才短暫的飛行途中被彎刀三兄弟切成了數十片！中間細細的柱狀果核猶如花蕊亭亭玉立，在花蕊四周，幾十片半圓形的花瓣大小均勻，薄得幾乎透明！最為恐怖的是，它們沒有一片完全與蘋果分離，都是在底部與果核藕斷絲連地連著那么一點點果皮！

　　韓揚心頭寒意更濃，若不是鈴鐺伸手，整只蘋果居然還如同完好一般，這是何等的出刀速度，何等精確的刀法！恐怕讓沃克來削這只蘋果，也不會比彎刀三兄弟削得更好！自己剛才還妄想在他們面前支撐一分鐘？恐怕一秒鐘都支持不到！

　　“記住，韓揚，任何時刻都不要驚慌。”老匡的聲音緩緩地在韓揚腦海中響起，“福克斯要是想殺我，那些彎刀的目標就是我的腦袋，而不是蘋果了。錦雞豎起自己的羽毛恫嚇對手，為的就是掩蓋自己心中的驚惶。”

　　“是。老匡，我記住了。”

　　“削得好漂亮的一只蘋果啊！中將大人對在下的故事不感興趣，那在下只好告辭了。”老匡無視眼前的彎刀，雙手一撐沙發就要站起來。他這一探身，就相當于把自己的脖子湊到彎刀鋒刃上去，彎刀男并未收到干掉對方的命令，慌忙將彎刀撤回，啪嘰一聲，精美的“蘋果花”落在地上，摔得一塌糊涂。

　　福克斯中將顯得有點手足無措。

　　一般沒腦子的官員，肯定早就取下這肥胖商賈的腦袋了，可是在官場打滾了幾十年的福克斯中將卻沒有這么做。鈴鐺的插科打諢給了他思考的時間，熊熊的怒火已經平息了不少，面前這個面目可憎的胖子，是無論如何不能就這么殺掉的。一開始，自己想要不動聲色，讓對面這個胖家伙完全摸不到自己的底細。沒想到對方不但知道自己用劣質兵器充數的事情，還知道自己在暗中背靠馭海者這座大山！這胖子到底是什么路數？福克斯中將心中惶恐不安，再不威脅那胖子一下，恐怕自己就要面臨無話可說的境地了。

　　可是面對自己的口頭威脅，對手不但沒有服軟，反而針鋒相對地說有辦法讓自己“消化不良”！如果自己再老老實實地順著對方追問“野狗如何讓雄獅消化不良”，就要在這次無形的較量中完完全全落在下風。原以為彎刀兄弟這驚世駭俗的這一手露出來，對方立刻就要嚇得屁滾尿流，沒想到對方就像根本沒看見一樣，現在反而讓自己進退失據。要是自己說想聽聽“野狗如何讓雄獅消化不良”吧，自己一分鐘前剛說了對此不感興趣，現在出爾反爾豈不是打自己的嘴巴？可是，像這樣的對手，若不是有把握，怎么會巴巴的跑來告訴自己“我抓住你的把柄了，你快殺掉我吧”？他一定有退身之路和保命之策，可那究竟是什么？

　　一時間，這位縱橫宦海幾十年的官場老手竟不知該說什么好。

　　還好，彎刀四胞胎在一旁聊起天來，好歹給了福克斯一個不算太尷尬的緩沖時間。中將深吸一口氣打定了主意，就算自己暫時服軟，也要先弄清“消化不良”是怎么一回事，無論如何，只有知道了對手的策略，自己才有可能找到辦法補救。他咳嗽一聲：“你們四個！在客人面前怎么如此無禮！快快退下！”

　　“明明是你叫我們嚇唬他的……”

　　“就是，你自己說的，拍兩下手就出來嚇唬人，拍三下手就出來宰人，你自己拍錯了和我們有什么關系……”

　　彎刀四人眾委屈得不得了，嘴巴撅得都能掛油瓶了，低聲嘟囔著慢慢離開。中將裝作沒聽見，擺出一副笑臉：“不好意思，賈賈先生，手下唐突，讓您見笑了，請坐，請坐。”

　　“咦？中將先生？您到底想不想聽在下的故事呢？先說不感興趣，在下要告辭您又不讓？這……可真讓在下糊涂了。”

　　韓揚差點笑出聲來，福克斯剛剛壓下的怒火又沖天而起！這個該挨千刀的胖子居然不領情！得了便宜，他還要賣乖！多少年來自己高高在上，誰不在自己面前低眉順眼？對面的胖子有了臺階還不下，當真要找死不成！

　　福克斯中將幾乎當下就要抬手擊掌，讓彎刀兄妹出手將這個胖子剁成肉醬，可他畢竟在宦海浸潤多年，城府不是一般的深，瞬間就明白了對手在有意激怒自己。不能上當！忍一次也是忍，忍兩次也是忍，索性就一塊兒忍了吧。等我探清了你的虛實，看我怎么收拾你！

　　中將換上笑臉，連對老匡的稱呼都變了：“賈老先生，您的故事寓意深刻，我很喜歡聽，請繼續講下去吧。”

　　“噢，好吧。”老匡慢吞吞地坐下，慢條斯理的一口煙吸進去，又吐出來，還閉著眼睛很享受地輕輕搖晃了一下腦袋，作完這一系列動作，這才老氣橫秋地開口說道：“呃？我剛才講到哪兒了？”

　　老匡在那兒悠閑地口鼻噴煙，而福克斯中將呢？幾乎都要七竅生煙了。笑容僵在臉上，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福克斯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牙齒咬得嘎崩崩作響、臉上的肌肉都在顫抖！正在這時，考帕爾副官有意無意地走到二人中間，彎腰收拾地上的煙斗和果屑。這幾秒鐘的緩沖立刻讓中將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遲疑了一下，連忙招呼考帕爾副官：“考帕爾……天這么黑怎么還不開燈？”

　　“是。屬下失職。”考帕爾副官轉身點亮水晶壁燈，福克斯中將又慢慢坐回椅子上。明知道對方是要激怒自己，可是為什么自己還是忍不住要生氣呢？福克斯盯著對面那肥老癡蠢的商賈，只覺得這家伙臉上每一條肥肉、每一道皺紋、每一根胡子看起來都是那么的可惡，為什么在這個家伙面前，自己多年的沉著不翼而飛，總是想沖動行事呢？

　　中將坐在椅子上喘粗氣，老匡壓根兒就沒抬頭看他，裝模作樣地手扶額頭，一面搓揉，一面自語：“哎呀，年紀大了記性就是不行了啊，剛才到底講到哪里了呢？”

　　看到中將幾乎要爆炸，考帕爾副官連忙解圍：“賈老先生，您剛才說道聰明的獅子是不會吝嗇一點骨頭的，獨食吃得太多，恐怕會導致消化不良。”

　　“噢，對對對。還是小伙子記性好。”老匡作恍然大悟狀，還忘不了低聲嘀咕一句：“哎呀，消化不良就應該多活動嘛，光是站起來再坐下有什么用？”

　　我今天要是讓你活著走出堪薩斯，我的姓就倒過來寫！福克斯中將為了保持臉上的笑容，指甲都要掐到掌心里去了。

　　激怒中將是為了讓他失去冷靜，可不是最終目的。見中將已經氣得快要變身暴走八神，老匡停止挑逗，一下子又變得畢恭畢敬：“哎呀，將軍大人原諒在下年老健忘，這次來拜會將軍，原本是給將軍帶了禮物的……”

　　老匡說著，掏出了一個精美的絲絨盒子雙手奉上：“在下的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還望將軍笑納。”

　　福克斯中將簡直要被這個胖老兒給弄懵了。剛才自己威脅索賄，這家伙非但一點表示沒有，反而伙連挖苦帶罵損了自己一頓，現在自己不威脅他了，他反倒把禮物拿出來了！這老頭不是神經有毛病吧？管你有沒有毛病，管你拿不拿出禮物，現在都晚了！別說是一個小盒子，就算你拿出一座金山，我今天也要你血濺五步！

　　見中將沒有接禮物，老匡笑嘻嘻地自個兒把小盒子打開了：“希望將軍大人喜歡。”

　　福克斯中將沒好氣地瞥了小盒子一眼，沒想到這一瞥，他的目光就再也移不開了。

　　“這……這難道是？！”

　　

第229章 煙歌行

　　金邊的紅色絲絨盒子里，靜靜地放著一支玉色的煙斗和一只玉色的小匣子，匣蓋敞開，露出了里面金黃色的煙絲。

　　福克斯中將是一個很會享受生活的人，不像有些人聚攬財富是為了后代的殷實，他身居高位，搜刮斂財，為的就是讓自己的生活更舒適、更有品位。他的口頭禪就是“生活中有兩個目標，首先得到你想要的東西，然后則是盡情地享受它。只有最明智的人才能做到第二步。”

　　要說奢侈品，在堪薩斯的貴族圈子里，福克斯中將絕對算一位見多識廣的人，對于煙的研究，更稱得上是一位學究達人。盒子一打開，他立刻就認出了那玉色的小匣子里裝的，正是市面上花多少錢也買不到的舊維珍妮婭煙絲。

　　維珍尼亞煙草的煙苗是老匡幾個月前完成“卡蓮失蹤”時從火蟻的嘴巴下搶來的，當時若不是急中生智天降奧林匹斯，險些就要葬身蟻腹。在此之前，整個哈維斯特大陸沒有人發現過這種煙草，老匡在礦石鎮完成“巴吉爾的收藏”任務時曾給過巴吉爾一株煙苗，自此，這種頂極煙草才在哈維斯特大陸種植開來（這也是后來老匡發現了珍稀植物也不愿意再去巴吉爾那里交任務的原因）。

　　維珍尼亞煙草香醇馥郁，但是極為嬌貴，種植不易。它的生長期長達四個月，日曬易干、水多則澇，對土壤、氣候的要求都極為嚴格，而且收獲之后必須再風干三十天，讓葉子全部由翠綠色變成金黃色。這時煙草的香味已經足以讓人迷醉了，但是這并不是極品。其他牧場，包括租種伊甸牧場開發區的人，都沒能制出伊甸牧場出產的頂極奢侈品——舊維珍妮婭煙草。

　　舊維珍妮婭煙草的制作流程，是伊甸牧場的不傳之秘——其實是沃克在中央圖書館的孤本書庫中的一本古書《煙歌行》中看到的。此書由古文寫成，書中記載了各種煙草的培育、加工方法，以及各種煙具的制作和使用事項，洋洋十幾萬字，端的是一部可與陸羽的《茶經》相提并論的古典巨著，作者是一位名叫二匡的古人，這是外話，暫且不提。

　　先說《煙歌行》中記載了舊維珍妮婭煙草的加工方法，其制作工藝的考究復、雜程度，簡直可以用“令人發指”這個詞來形容。每天，煙葉都要用陳釀的紅酒涂抹，然后用純凈的石楠木炭火烘烤，讓煙葉增添紅酒的香味，反復多次后才拿出去風干。干透之后，還要在十七攝氏度、濕度百分之六十五的倉庫中窖藏發酵，使煙葉的顏色更加均勻、味道更加香醇。種植、采摘、涂酒、烘干、窖藏這些工序必須完全由手工進行，一點點機械或者工具的參與都會在煙葉的醇香中參雜金屬的味道。

　　且不說其他人能否進得了孤本書庫，是否能看懂古書上的文字，至少其他牧場在沒有生命泉水單獨灌溉的條件下，在幾個月內根本來不及完成如此眾多的工序，就算有時間，他們又哪里有好漢們僅憑皮膚就能精確判斷溫度和濕度的本事？正所謂差之毫厘謬以千里，非手工不能控制如此精確的工藝流程，純手工又不能符合溫度和濕度的嚴格要求，所以在維珍妮婭煙苗被發現后幾個月的今天，舊維珍妮婭煙草依然只有伊甸牧場一家能夠生產。

　　舊維珍妮婭煙草第一次面世是在實施“歲月之美”計劃的時候。當盧俊義在堪薩斯拿出用舊維珍妮婭煙草卷制的雪茄時，那種獨特的豐厚馥郁立刻征服了貴族圈中的所有煙民。老匡深知“物以稀為貴”的道理，當時花費大量的精力、時間和珍貴的生命泉水制造這種頂極奢侈品，目的并不是通過出售它來掙錢，而是通過它襯托盧俊義的身份，在貴族圈中掀起追求“歲月之美”的潮流。因此除了在籌集建造開發區資金最緊張的那段時間，少量出售過這種煙葉外，市場上根本就沒有舊維珍妮婭煙葉的蹤跡。很多貴族在享受過舊維珍妮婭煙葉的醇美之后，覺得平素自己抽的那些所謂特級、頂級的煙葉全都索然無味，可是偏偏又再也買不到了，那種悵然若失的心境豈是言語可以描述的？

　　福克斯中將也是這些失望貴族中的一員，此時見到這一匣金黃色的煙絲，不由自主地伸手就將盒子接了過來，順手就在身上摸索。摸了兩下啥都沒有，福克斯這才想起來自己那只形影不離的琥珀煙斗剛才已經被摔斷了，不由得恨恨地看了老匡一眼。老匡朝他微微一笑：“將軍何不試試盒中的這支煙斗？”

　　福克斯中將這才注意到盒中那支煙斗，這煙斗長約三寸，觸摸之下有溫潤之意，非金非玉。煙斗柄上的木紋細密均勻直如尺量，煙鍋外道道火焰紋升騰直上，煙鍋內一圈圈鳥眼細紋緊密有致，煙鍋底上鑲嵌了一小塊水晶，上面似乎還有一些人工雕琢的花紋，但是過于致密，不借助放大鏡難以看清。整支煙斗通體呈現一種晶瑩的黃玉色，在木頭紋理之間隱隱還有一絲絲紅色的筋絡。中將細看之下，不由得驚訝道：“這……這難道是？難道是龍血樹根瘤制成的煙斗？”

　　“將軍大人果然博古通今，品位非凡。”

　　老匡的一句馬屁拍得順風順水，正中福克斯下懷。喜愛一種事物到了一定的程度，人就會變得癡迷，老饕、酒客、咖啡迷、茶癡無不如此，而中將大人正是一位癡迷煙斗客。送禮的學問也不小，如果送了對方不喜歡的東西甚至可能起到反作用，老匡通過事先周密調查準備的這兩件禮物剛好投其所好，福克斯中將此時幾乎忘記了剛才差點被氣死的事兒了，拿著這支龍血樹煙斗左右端詳、愛不釋手。

　　在哈維斯特大陸最珍貴的煙斗有兩種，一是由天然琥珀雕琢而成，二是用石楠木的根瘤制造。福克斯中將原來手中那支琥珀煙斗也算極品，但是，和用傳說中生長在馬斯沃爾大陸的龍血樹根瘤制成的煙斗一比，簡直就是螢火與皓月爭光。

　　龍血樹的汁液又稱“麒麟竭”，是一種藥性極強的神奇樹汁。哈維斯特大陸的生物喝下去會輕微中毒，而馬斯沃爾大陸的生物無論外敷內服都能快速恢復傷勢，是天然的生命恢復藥劑。馬斯沃爾大陸生存環境嚴酷，再強大的生物如果重傷不愈，都有可能被其他弱小生物群起攻之，最終淪為腹中餐，龍血樹對于怪物來說，可以稱得上生命之樹。所以一般龍血樹旁邊，都有特別強大的怪物守護，而且兩塊大陸之間千里迢迢，想要從馬斯沃爾大陸移植過來一株龍血樹，首先要戰勝強大的怪物，其次還要保證運送過程中龍血樹不死，當真是千難萬難。

　　不過事有湊巧，偏偏伊甸牧場就有這龍血樹。獸人同樣是馬斯沃爾大陸的生物，人類的生命藥水對他們是無效的，酋長在移民的同時當然不會忘記移植這些珍貴的藥用植物。千年前獸人酋長阿姆斯壯從馬斯沃爾大陸將龍血樹移植過來后就種在馬德斯山上由蜂后看守，后來獸人帝國遭受人類的涂炭，酋長發動禁術，伊甸平原附近所有的生命凋零，那些龍血樹幾乎也無一幸免，只有最靠近蜂后蜂巢內生命寶石的那株龍血樹幸存下來，和伊莎貝拉相依為命地渡過了千年的時光。后來老匡激活生命噴泉，為了完成蜂后的愿望，耗費大量的生命泉水才將龍血樹這一瀕危樹種拯救了過來。

　　《煙歌行》中記載，龍血樹死去時間超過三天便會筋絡堵塞，失去了制成煙斗的價值。而用活的龍血樹根瘤加工制成的煙斗，耐熱卻不吸水，木紋中的通道不但透氣還可以自然過濾煙葉中有害物質，抽起來不但與身體無損，反而能通氣活血，對身體大有裨益。不僅如此，龍血樹煙斗本身還能為煙氣增添一種難以名狀的香醇韻味，實在是煙斗中的泰山北斗。更加難能可貴的是，龍血樹生長緩慢，只有三十年以上樹齡的龍血樹才有可能長出適合做煙斗的根瘤，但通常也是百中無一。真正要尋找適合做煙斗的根瘤，往往要到百年老樹下去尋找，樹齡越老，根瘤的木紋就愈加致密，制成的煙斗對人身體裨益越大，香醇韻味也愈加濃厚。但是，百年老樹漿汁豐滿，邊上一般都守著百年老怪，樹齡越長，守護的怪物就越厲害！通常三百年以上的龍血樹邊上，守護的都是在方圓百里稱雄的霸主級怪物！龍血樹就是那怪物的命根子，想要在這樣的怪物眼皮底下挖龍血樹的根瘤，恐怕要先運一支全副武裝的軍隊去打敗那怪物才行。

　　福克斯將軍沒有看過《煙歌行》，但是他的頂頭上司，堪薩斯軍區海陸空三軍總帥、五星上將格戴美先生手中就有一支龍血樹根瘤制成的煙斗。格戴美上將和福克斯中將一樣，都是琺默爾煙吧的常客，別人問起這支煙斗的來歷，這位五星上將總含混地說是某次戰役的戰利品，其實這位上將拿出那支煙斗的時間不到兩年，而近五年哈維斯特大陸根本沒有打過什么大仗，所以下屬都懷疑是馭海者行會的進貢品。但是不管那支煙斗是怎么來的，格戴美上將每次拿出來都要炫耀一番——他的煙斗是用兩百年樹齡的龍血樹根瘤制成的。

　　龍血樹沒有年輪，但是可以通過木紋的緊密度和顏色得知樹齡。福克斯中將細細觀察手中的煙斗，木紋比他上司的那支寶貝煙斗緊密了數倍，上將的煙斗是純白色的，而他的煙斗是黃玉色的，由此推斷，制成此煙斗的龍血樹樹齡恐怕已經接近千載！中將握著煙斗的手都有點顫抖了，現在的他，早就忘了面前還坐著一個剛剛還對自己冷嘲熱諷的胖子。

　　這樣的極品煙斗，是自己享用，還是送給格戴美上將？不，軍銜有個屁用，哪里有軍需部部長的肥差實惠！攀云城正在打仗，萬一把自己弄到戰區去可就糟糕了！當然是自己享用！可是……如果格戴美知道了自己有這樣的寶貝，強行索要怎么辦？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到時候不交出去的話，恐怕不但這位置坐不牢，以后小鞋也有的穿了！

　　福克斯中將眼神游移不定，手握煙斗在那里做激烈的思想斗爭，老匡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端倪，他湊上前笑道：“將軍何不先嘗為快？”

　　“啊！對對！”福克斯中將如夢方醒，管他以后怎么樣呢，先享受一次再說！中將拿起煙絲夾，小心翼翼地從同樣是龍血木制的匣子中夾起煙絲正要往煙斗里面裝，忽然看到了煙斗底部的那一片小水晶，奇道：“這片水晶又有什么講究？”

　　老匡賠笑道：“呵呵，那自是大有講究的。中將大人既識此煙絲和煙斗，應該知道凡火不能與之相配。磷火腥，磺火燥，燧火生硬，木火有焦氣，都配不上這煙絲和煙斗。”

　　“啊？”中將聽老匡說得頭頭是道，不由得愣住了：“賈老先生，那照您的說法，用什么樣的火才配得上這龍血樹根瘤煙斗和舊維珍妮婭煙絲呢？”

　　其實《煙歌行》上推薦的火種依然是無色無味的石楠木炭火，但是這樣就達不成老匡的目的了，胡謅八扯正是老匡的強項：“呵呵，配得上的火有兩種，一為天火、二為地火。天火需要在雷暴天氣站在高坡之上置金屬長桿……呃，此法過于危險，就不給將軍介紹了。至于地火，我已經為大人引入了煙斗之中，關鍵就在這小小的水晶片之中。”

　　“哦？請賈老先生指教。”

　　老匡不慌不忙把裝煙絲的匣蓋取下翻轉，匣蓋的背面鑲嵌了兩顆小小的水晶。老匡食指拇指輕輕用力，把兩顆水晶推到一起，片刻之后，一股青煙悠悠自龍血樹根瘤煙斗的煙鍋中冒了出來。

　　“請大人品嘗。”

　　福克斯中將顧不上研究火從何來，忙將煙斗放在唇邊，閉上眼睛輕輕吸了一口。一股青煙帶著無法言喻的香醇遍及口腔中每一個細胞和味蕾，然后在鼻腔中慢慢盤旋呼出體外。奇怪的是，煙氣明明已經離開了鼻腔，口鼻之中的香醇卻更加馥郁，在唇齒尖徘徊纏繞，久久不散。一時間，福克斯中將感到周身所有的毛孔都舒張開來，似乎毛細血管中的血液也在前所未有地流暢運轉，飄飄欲仙的滋味上至頭頂百會，下至足心涌泉，云里霧里，福克斯中將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身處人間還是仙境了。

　　“中將大人？中將大人？”老匡一連呼喚了兩遍，見福克斯中將還在云端飄蕩，只好尷尬地笑了笑，“在下不在此打擾大人享受，今日先行告辭。”

　　“好說，好說。考帕爾副官，送客。”中將大人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再次拿起了煙斗。

　　老匡微微一笑，隨著考帕爾副官走出了會客室。

　　房門剛剛關上，里間的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一個身材瘦高的紳士緩緩走了出來，他看看如墜云霧的中將，低聲自語道：“對待享受我們應該像吃蜂蜜那樣，只用指尖蘸點兒，而不能用整只手去抓，以免吃得太多。”

　　中將對紳士的格言毫無反應，他已經騰云駕霧直上九霄，直欲置凡間而不顧了。紳士眼中露出一絲鄙夷的神色，他走到中將身邊，輕輕用手杖叩擊了兩下地板：“將軍，這兩個人冒犯您的虎威，您就這樣讓他們走了嗎？”

　　紳士的聲音低沉溫和，卻有說不出的穿透力，中將猛地一頓，清醒了過來：“啊喲！是法師先生，那個死胖子走了？居然趁著我走神逃跑？”

　　那衣著筆挺的紳士正是彎刀眾的老大，夢幻法師。他微微一笑：“您可以耽擱，但是時間不會延遲。他們剛剛出門不久。”

　　“有勞法師！從密室的傳送陣走，到他們前面截殺！嗯……最好不要讓街道上的士兵看見。”

　　“愿意效勞。”法師左手放在胸前微一躬身，不慌不忙的走進了里間。

　　幾秒鐘后，里間傳來了一陣嘈雜聲：“老大，我們又要去殺人了嗎？什么？不要讓人看見？老大，那個被殺的人不就是人嗎？笨蛋！他當然是人，你以為他和我們一樣是貓啊？二弟三弟別吵了，老大的意思是我們從他背后偷偷的跟上去，就像我們在別的村子里偷魚那樣，然后咔嚓一聲把他的腦袋切下來！大哥，你的說法不對。要是他忽然后背癢癢，回頭要抓怎么辦？二弟你真笨，他背后癢癢也不一定回頭來撓啊？伸手到背后不用回頭的！我是說要是，又沒說他一定會回頭……”

　　“大哥二哥三哥，你們都錯了，老大的意思是不要讓別的人看見……唉喲！為什么又敲我腦袋！”

　　“哈哈，小妹你說錯了，對于那個被殺的人來說，我們不就是‘別人’嗎？不要讓別人看見，那就是說不要讓我們看見，我們豈不是要把眼睛蒙起來去殺他？大哥，你也說錯了，我們不是別人，我們是自己人……”

　　彎刀四兄妹在密室里吵得一塌糊涂，攪得福克斯中將一點品嘗的心情都沒有了，他苦笑著撫摸著手中的煙斗，回想剛才那個莫名其妙的胖子，這家伙既然要巴結自己，何苦又要惹惱自己呢？要是上來就獻給自己這禮物，說不定還真能給他塊兒骨頭啃啃。到底他心里打得是什么主意？算了……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吧！

　　正在這時，密室里傳來法師低沉的聲音：“好了，傳送陣要啟動了，行動時統統把通訊水晶關閉。鈴鐺，把你的鈴鐺也摘下來。這次是暗殺，誰再發出一點聲音，宵夜就沒有魚吃。”

　　密室里一下子鴉雀無聲，緊接著就是傳送陣啟動時的嗡嗡聲。聽到法師的話，福克斯中將腦海中靈光一閃，如遭電殛！他瞠目結舌地瞅著手中的煙斗，冷汗一滴滴的順著額角滴落下來：“傳送陣……陣……水晶……啊呀！法師先生！不要殺那個胖子！”

　　福克斯中將猛地從沙發上站起身，沖進密室。眼前，一道白光慢慢消散，法師和彎刀四兄妹已經不見了蹤影。

　　“糟糕！”福克斯中將一拍大腿，連忙掏出通訊水晶呼叫法師。不出所料，通訊水晶中傳出了無法接通的“嘟——嘟”聲。中將立刻呼叫考帕爾副官，房門一響，考帕爾副官推門走了進來：“將軍大人，請問有什么吩咐？”

　　“那個胖子走了多遠？！”

　　“報告大人，門口有一輛黑色馬車接他們，現在大概已經接近東二大街了。”

　　“快！快！從傳送陣把法師追回來，不行！傳送陣還沒冷卻，騎馬把胖子追回來！這個胖子不能死！不要問為什么，快！”

　　“是！大人。”考帕爾副官腳跟靠攏，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然后轉身跑了出去。

　　福克斯中將一轉身，毫不吝惜地把半斗沒抽完的舊維珍妮婭煙草磕了出來，拿過放大鏡仔細端詳，透過那一小片水晶，可以隱約看到煙鍋底部刻有兩柄交叉的銀色利刃。中將懊悔地直跺腳：“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原來是這樣讓我消化不良！我怎么就沒有早想到！”

　　將軍急地原地轉了兩個圈子，猛地抓起通訊水晶：“傳令官！吩咐堪薩斯城和攀云城所有的倉庫主官：封鎖倉庫，任何人不得進出！驅逐周邊范圍的可疑人物！立刻封倉盤點！發現可疑物品不許擅動，立刻向我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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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一波五折

　　夜幕降臨，堪薩斯城的大街小巷一片死寂，偶爾有巡邏隊整齊的步伐聲打破沉寂，須臾又消逝在黑暗中。

　　東二大街旁一棟不起眼的小樓中，緊閉的壁櫥里閃過一道白光。白光消失后，櫥門輕輕地滑開了一道縫隙，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露了出來。與常人不同的是，這雙眼睛的瞳孔是豎立著的，還閃著熒熒的光芒。瞳孔在黑暗中迅速放大，骨碌碌轉了兩圈，緊接著廚門拉開，一個身材嬌小的黑衣人無聲無息地鉆了出來，她敏捷地跳到窗前張望了一下，用尾巴在身后招了兩下：“老大，安全！”

　　一位身材瘦高的紳士緩步走出壁櫥，另外三個黑衣人在身后緊緊相隨——正是身負截殺任務的夢幻法師和彎刀眾。彎刀四人眾已經脫下軍裝換上了緊身的夜行黑衣，而法師依舊穿著筆挺的禮服和雪白的襯衣，仿佛不是去暗殺，而是即將參加一場隆重的晚宴。他來到窗口看了一下，低聲吩咐道：“鈴鐺，你去找找馬車到了哪里，羅恩、萊恩、羅伯，去四周查看一下周圍巡邏隊和士兵的分布。”

　　“是！”四兄妹點頭答應，一躬身就從窗口竄了出去。從二樓窗口躍下對于他們來說就像下一階樓梯那么簡單，四人飛檐走壁如履平地，轉眼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法師站在窗后，極目向黑暗中張望，可惜此處屬于燈火管制區，除了濃重的夜，他什么都沒看見。

　　“對于一位偉大的魔法師，這點黑暗不算什么。”法師低聲咕噥一句，閉上雙眼，雙手在空中做出奇奧的手勢：“NOISIVTHGIN～”

　　低吟的咒語聲響起，空氣中慢慢顯現出無數細小的藍色符文，隨著法師的雙手在空中飛速揮舞，符文跳動起來，拼合成兩只眼睛的形狀。咒語最后一個音節從法師的口唇中吐出的同時，法師施法的手勢也完成了。飄浮在空中的藍色眼睛歙地睜開，眨了兩下，幽然沒入法師的額頭。法師睜開眼睛，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天空中黯淡的星月已經變得如同赤日一般耀目，遠處，彎刀三兄弟正躍下屋脊，向小樓飛速奔來。

　　大胡子羅恩第一個竄進窗口：“老大，周圍有不少‘別人’，想要不被看見有點困難。不過只要車里面坐的不是上次那個拿五件武器的怪物，我們有把握在衛兵趕到之前切下他的腦袋。”

　　法師收回視線，在夜視術的幫助下，他也看到附近有不少巡邏的衛兵。略微沉吟一下，法師說道：“保險起見，還是我來出手。你們分別守在馬路拐角左右的房頂上。一會兒我會用火球術襲擊馬車，如果有人幸存從馬車中跑出來，你們就上去干掉他們，然后立刻撤退。記住，火球沒干掉他們你們才能出手，如果追殺拖得時間過長衛兵圍上來，我會安排鈴鐺引開他們，你們不許和衛兵交手。”

　　“是！”三兄弟再度跳出窗口，幾個起伏就各自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潛伏下來。

　　幾百米外，鈴鐺正在房頂上向福克斯中將帥府方向飛馳。若是論力量和耐力，鈴鐺比不上自己的三個哥哥，但是她的敏捷和柔韌卻比哥哥們要強許多。軟底靴子落在屋瓦上沒有一絲聲音，鈴鐺穿房躍脊的身影迅捷得猶如鬼魅。縱身躍過一條三米多寬的街巷，鈴鐺尖尖的耳朵轉動一下，停住了腳步。遠處，一輛黑色的馬車映入了眼簾。

　　“黑色馬車，就是他們了……咦，糟糕糟糕，我剛才跑了多少步？”鈴鐺低聲嘀咕著，伸手在耳朵后面撓了撓，“鈴鐺笨蛋……啊，不，鈴鐺聰明！我回去的時候再數數跑了多少步不就知道了！嘻嘻……”

　　“老大，馬車距離這里大概還有四百步……咦？老大，您好酷啊！”幾分鐘后，鈴鐺已經回到了法師面前，正用崇拜的目光看著法師的雙眼，長長的尾巴也在背后搖啊搖的：“我喜歡藍色的瞳孔！噢，其實，我更喜歡一紅一藍的……”

　　“……你的鈴鐺怎么沒有摘下來？”

　　“老大放心吧，我已經用棉花把它塞住了，不會發出聲音的。”

　　“你到樓頂監視，在馬車距離拐角二十步的時候通知我，快去吧。”

　　鈴鐺答應一聲躍上窗臺，手搭房檐一扭身就跳上了房頂。不一會兒，遠處隱約傳來轆轆的車輪聲。

　　“呀，來了來了！好緊張！我可不要算錯了距離！”鈴鐺瞪大了眼睛盯著漆黑的街道：“……四十步……三十步……二十五步……二十步！喵！”

　　“LLａBｅRIF……”就在鈴鐺發出暗號的同時，法師抑揚頓挫的吟唱聲響起，十幾秒鐘后，在馬車堪堪就要轉彎的時候，吟唱剛好完成。一個指頭肚大小的光點從窗口射出，無聲無息地直奔馬路拐角而去。光點在飛行途中迅速變亮變大，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已經變成了一個直徑半米大小、熊熊燃燒的火球！

　　夢幻法師對馬車的速度，施法的時間和火球飛行的距離都判斷得很精確，馬車剛剛在拐角處露頭，巨大的火球已經到了面前，高速的飛行將熾熱的烈焰全部吹向后方，火球猶如一顆拖著彗尾的流星撲面而來！拉車的馬兒受驚，雙蹄高抬人立起來，還沒等嘶鳴發出，火球已經端端正正地砸在馬車上。

　　“轟！”驚心動魄的巨響聲中，黑色馬車變成支離破碎的零件飛上了半空！馬路兩側豪宅的玻璃門窗一起粉碎，連拐角的房屋都被炸開一個大窟窿。車輪、車棚、車轅帶著熊熊的烈焰四散飄飛，血雨伴隨著火雨紛紛揚揚落在四周的房頂上。驚叫聲、刺耳的警笛聲四面八方響起，遠處一隊隊巡邏兵向爆炸中心奔來。

　　窗口前，法師慢慢將遮在眼前的手掌拿開，對面房頂上的彎刀三兄弟伸出大拇指示意老大打得準！法師點點頭低聲自語：“很完美，可以作為暗殺課程的經典范例。”

　　羅恩四人竄進窗口：“老大，看樣子沒有人活下來，我們走吧。”

　　夢幻組合悄然離去，一大堆士兵趕到了事發地點，數十支火把將周圍照得亮如白晝。爆炸現場一片狼藉，衛兵們分成兩隊，一隊搜索是否有人幸存，另一隊手持刀槍闖入兩側的豪宅搜索疑犯。一時間，斥罵聲、吆喝聲和求饒聲四起，軍管時期，軍隊就是老大，毫無疑問，衛兵又開始趁亂勒索那些豪宅的主人了。

　　沒人注意到，距離爆炸中心百十米外，幾只幾乎透明的隱蜂順著一個下水道的蓋子縫隙爬了進去。下水道中，韓揚、盧俊義、伊莎貝拉、老匡圍坐在一起，他們中間還躺著一個人——昏迷不醒的考帕爾副官。

　　伊莎貝拉點點頭：“主人，馬車被毀，似乎法師沒有起疑心。”

　　“敵人的視角能看見車夫嗎？”

　　“四只貓身后都有一只隱蜂。從樓頂的位置只能看見車夫的擋雨蓬和我們綁在立柱上的馬鞭子。”

　　“那就好，看樣子追殺算是暫時逃過了。伊莎貝拉，你的隱蜂能否跟著他們到福克斯將軍的府邸竊聽？”

　　“有些困難。那些隱蜂不是真的隱蜂，而是用魔法召喚的，將軍府邸有許多禁制法陣……”

　　“那就只好作罷。那個法師是有真本事的，魔法波動難保不會引起他的懷疑，萬一反過來暴露我們的所在就糟糕了。”

　　“好的。現在我們如何是好？”

　　老匡看著身邊被打暈的考帕爾副官，點燃了一根雪茄：“韓揚，背上這位副官，我們先往深處走一些，邊走邊說。”

　　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了老匡的意料，原先的計劃完全被打亂了。初見劣質軍械后，老匡以為人類聯盟軍需給養不足，于是一方面安排時遷混進攀云城軍需倉庫放炸藥，另一方面攜禮物和韓揚這個活動倉庫和福克斯中將談判，本想恩威并濟，一舉為自己的兵器打開銷路，誰知道中間出了很多岔子，這已經不能用一波三折來形容了，最少是一波“五”折。

　　第一“折”，在跳蚤市場的閑逛時，老匡認識到多方勢力割據的時代不久即將來臨，由此認識到了隱藏在馬啃菠蘿號運送的那一船偽劣軍械背后的陰謀。福克斯中將并不是因為自己私售武器導致庫存不足才找那些破銅爛鐵來湊數的，原因有二：

　　首先，如果福克斯中將能讓兵工廠出產劣質產品，那他完全也可以讓工廠在不在準備私售的武器上雕刻銀刃標志。這就是說，市場上那些有銀刃標注的軍隊制式武器很有可能是福克斯中將手下干的。但揩油并不是一鍋端，手下偷偷賣一點武器有可能，若是大批量的盜賣，恐怕沒有福克斯中將的授意，他們也沒有這個膽量。

　　其次，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福克斯中將身為人類聯盟軍隊的高級將領，又掌管戰區的軍需物資供應，無論戰爭何時發生，他都會第一時間知道。供給作戰部隊劣質武器可比盜賣軍械危險多了，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反映到上級那里，這可是掉腦袋的罪行，福克斯中將應該不會為了盜賣的蠅頭小利在戰爭期間冒這個險。

　　綜合這兩點，老匡推測這個老狐貍的背后有人撐腰。福克斯平時為人謹慎，此時敢于冒險肯定是因為有一個勢力支持他這么做，目的是故意提供劣質武器拖延人類聯盟的取勝，即使作戰部隊向上反映軍械質量差，福克斯中將背后的勢力也能擺平把這些意見壓下去。情況摸清了，可是事情卻變復雜了，老匡原以為擺平了福克斯將軍一個人就能達到目的，現在他的背后有勢力撐腰，相當于對手驟然強大了數倍。

　　第二“折”，見到福克斯中將的副官時，老匡敏銳地覺察出一絲異樣。考帕爾副官皮膚光滑、臉上還有雀斑，按理說年紀不會太大。可是一來他是上校軍銜，二來他還有一部濃密的絡腮胡子，這兩條都不應該是年輕人所具有的。本來這兩件事也不足以引起老匡的懷疑，可是和副官握手的時候，老匡又發現這個年輕人的手掌寬厚、指節粗大，而且沉穩有力，一下子讓老匡想到了一個人——為自己打造水精云母利齒的矮人匠師布萊克海默。

　　由于文化封鎖，哈維斯特大陸上的人對馬斯沃爾大陸了解甚少，甚至絕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那片大陸的存在，也不知道那片大陸還有為數眾多的異族居民。如果突然出現一個矮人在大街上跑，老百姓多半會把他誤認為是先天畸形的人類。可是老匡不同，他一直向往著有朝一日前往那片神奇的大陸，因此對所有和那片大陸相關的信息都十分關心。從沃克篩選出的信息和韓揚與布萊克海默的親密接觸中得知，矮人最大的特征有兩條，一是毛發濃密，不論男女老少都有一部大胡子；二是身材矮小，成年矮人身高只有一米二左右。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不太明顯的特征和特性，諸如壽命悠長、健壯有力、手腳粗大、嗜酒如命等等。拿這些特征和面前的考帕爾副官一對比，老匡立刻起了疑心。

　　矮人的許多生理特征考帕爾副官都有，但是又不那么明顯，尤其是他的身高有一米六，就算是名叫姚明的矮人也不應該有這種身高。老匡一時間也拿不準這是怎么回事，便故意在樓梯上摔了一跤，趁機偷偷掀開了考帕爾副官那略顯長大的軍褲褲腳，果然發現副官穿著一雙高跟厚底的皮靴。

　　這下老匡心中明白了，這個考帕爾副官就算不是變異的矮人，最少也和有矮人血統。在馬斯沃爾大陸的六大蠻族中，和人類外貌最相像的首推精靈，因此傳說中有人類和精靈的混血兒——半精靈存在。但是人類和矮人的混血就太少見了，不過不管這個副官是什么血統，鐵定和矮人有關，而且他居然混跡人類軍隊之中，身上必然有隱藏的秘密。揭開這個秘密，說不定有助于幫助自己擺平那個福克斯中將。

　　老匡在等候中將的時候，一面和副官聊天，一面讓沃克查找矮人姓名的規律。考帕爾口風很緊，老匡沒有得到什么線索，但是沃克的發現進一步確認了老匡的判斷。

　　矮人生活在地下，最精擅的就是打造武器，因此大部分矮人的名字都和金屬、礦石或者武器有關。和韓揚掰手腕的老矮人叫“布萊克海默”，在矮人語中就是“鐵錘”的意思，而副官自我介紹叫“考帕爾”，在矮人語中是“銅”的意思。這個線索讓老匡精神大振，一下子又想到了銀刃兵工廠那些兵器精湛的做工——說不定，“銀刃”也是一個矮人的名字！而且還和這位副官有什么關系！

　　秘密一層層揭開，副官身上有秘密、福克斯將軍有軟肋，這些都是突破口。說不定再多了解一些情況，就有把握制定出新的計謀。老匡修改著自己的計劃，盤算著怎么利用已知的情報。先前推斷福克斯中將背后有人支持的時候，老匡滿心以為那個勢力是平行者。因為目前的局勢是人類聯盟和馭海者聯手對付平行者，劣質軍械會大幅削弱帝國士兵的戰斗力，這么做的得益人似乎只有平行者。既然大家都是為平行者辦事的，說不定隱晦地拉拉關系，這軍火生意還有的做。就算將軍不給面子，抓住他私通平行者賣國的把柄也可以好好威脅他一番。

　　正打著如意算盤，第三“折”——彎刀三兄弟出現了，老匡又是大吃一驚，在福克斯中將背后撐腰的竟然不是平行者，而是馭海者！怪不得福克斯中將聽到“獅子有靠山”的時候沉不住氣插嘴，他誤以為他和馭海者串通這么秘密的事情已經被自己知道了。也幸虧將軍那時候打斷了自己的話，要是自己再說一會兒，往平行者身上扯的時候說不定會漏餡兒。

　　可是站在將軍背后的怎么會是馭海者呢？腦筋飛轉之下，老匡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委。馭海者行會在平行者失勢之前一直是一個地下組織，他們的強項是財力，戰斗力并不強，如果人類聯盟的軍隊三下五除二奪下了神罰之橋，戰勝后神罰之橋的控制權多半會落在人類聯盟的手中，這對于馭海者來說并沒有什么好處，馭海者行會怎么會這么傻去做出力不討好的事情呢？他們的真正目的應該是讓鷸蚌相爭，在兩敗俱傷的時候自己一舉取得霸主地位。

　　馭海者挑起這場政變，表面上是支持人類聯盟的，所以他們不可能直接和人類聯盟為敵，只能暗中搗鬼希望多消耗雙方兵力。有了福克斯中將的幫助，人類聯盟會吃啞巴虧，和平行者的戰爭會變得曠日持久，戰爭多持續一天，雙方就會損耗數以萬計的金錢和成百上千的士兵；而福克斯中將有了馭海者的支持，也不必擔心劣質軍械會被作戰部隊反應上去，即使出點小事也會有馭海者的人幫他開脫。而與此同時，戰爭打得越久，撥到軍需部的款項越多，福克斯在吃帝國軍費的同時還能拿到馭海者給的好處。這件事情，可謂雙方收益。

　　這些推測已經在同中將的對話中得到了證實，也解開了老匡多日來的迷惑，想來沒有一個強大的勢力支持的話，福克斯中將就算財迷心竅也不可能會冒這種風險，依照中將的性格，說不定他還有什么把柄被馭海者捏在手里，想不這么做也不行。但是想明白歸想明白，計劃卻亂套了。雖然老匡也希望戰爭打得越久越好，但是福克斯中將有可能和自己合作，馭海者卻是萬萬不會與自己合作的，想要咬一口軍需部這塊肥肉，事先得打破中將和馭海者之間的合作才行。可是馭海者的勢力又豈是小小的伊甸牧場可以比擬的？彎刀三兄弟出現，基本上已經宣布這次生意告吹了。

　　既然生意告吹，那么所要做的就是盡量減少自己的損失，“生意不成仁義在”這話和福克斯中將講不通，誰讓自己已經把人家氣了個半死呢？老匡當時滿腦子轉悠的已經不是做生意，而是怎么逃跑了。夢幻組合中法師智商正常，鈴鐺次之，而彎刀三兄弟是最傻的。而老匡一向不怕低智商高武力的家伙，正在琢磨怎么搞一點彎彎繞把三兄弟弄懵，第四“折”——鈴鐺顯身。

　　老匡心都涼了，法師是不會不在身邊留一個人做貼身護衛的，四兄妹一起出現，說明法師也在將軍府內。

　　老匡收服蜂后、獨闖獸人骷髏神廟，看似魯莽，其實都是胸有成竹，手中握著制勝的王牌才敢以身犯險。這次來堪薩斯老匡沒敢大意，雖是談判，但身邊一個強悍的保鏢還是必不可少的。韓揚能背能扛，又會武術，就算沒兵器赤手空拳也沒幾個人擋得住，實在是軍火販子最佳保鏢，再加上門外有伊莎貝拉護駕，應該是只有自己威脅別人的份兒，沒有誰能威脅到自己。

　　可是現在不行了，法師的大面積殺傷性魔法是蜂群的死敵，韓揚對彎刀更是一個回合都頂不住，兵種被克得死死的，更糟糕的是敵在暗我在明，不知道什么時候法師的一瓶膠水扔過來自己就被“定身”了，形勢萬分危急。老匡心念電轉，先賭福克斯將軍性格多疑，故作沉穩引起他懷疑，然后施展迷魂計送上足以讓將軍神魂顛倒的禮物以便借機逃遁。

　　說到那禮物，煙草和煙斗都是貨真價實，只不過在煙斗上老匡讓小六和沃克做了手腳。煙鍋的底部微雕的正是小六研仿出來的遙控起爆水晶上的魔法陣。根據天凱武的研究，魔法陣的能量是由魔法陣上鑲嵌的晶石提供的，魔法陣越大，可以鑲嵌的晶石越多，魔法陣的能量也就越充沛。遙控起爆水晶的魔法陣是直接雕刻在晶石上的，個頭有拳頭大小，魔法陣運轉時產生的熱量足以引爆炸藥；煙鍋底部面積比一個銅板還要小，想要傷人是不可能的，但點燃煙絲卻不成問題。

　　遙控引爆水晶爆炸端的魔法陣本身就很復雜，再縮小到銅板大小，常人根本連看都看不清楚，更不要說雕刻出來了。不過雕刻家玉臂匠金大堅是什么人？手指和手臂的運動模型掌控精度超過0.1毫米后，微雕對他來說易如反掌，別說在銅板大小的水晶上雕刻起爆法陣了，就是在黃豆粒上抄唐詩三百首都有可能。有了陣法師的分析和他的施工，這支常人不可仿造的遙控點火煙斗就順利制成了。

　　制作這件巧奪天工的禮物的目的，原本是為了向福克斯中將證明自己掌握了遙控起爆的技術。現在得知將軍已經和馭海者勾結，老匡知道生意告吹，連煙斗都不愿意拿出來了。倒不是舍不得煙斗，關鍵那遙控引爆水晶是只有馭海者才掌握的技術，若是被彎刀眾或者法師懷疑自己和在琺默爾大酒店阻撓他們行動的人有關，當時就翻臉動手的話，韓揚和自己只有死路一條。但是不拿出煙斗，瞅著將軍大有立刻把自己下獄的意思，倉促間又想不出其他的脫身之策，無奈下只好先顧頭不顧腳了。

　　當時的老匡看似談笑風生，其實內里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了。他滿心希望福克斯點上煙斗就抽，不要問那水晶片的作用，等到他如癡如醉的時候自己就可以趁機辭行。誰知道福克斯在最后一刻還是問了起來。無奈之下老匡只好隱諱地演示給福克斯看，寄希望于將軍比法師聰明，在法師將自己和琺默爾酒店的敵人聯系起來之前，先一步參透遙控點火的隱喻。軍械庫爆炸的威脅足以讓福克斯將軍猶豫半天，屆時自己再趁機辭行，依照福克斯謹慎的性格多半不會立刻對自己動手。

　　豈知這次行動似乎命中注定天不遂人愿，雖然夢幻組合一時間沒有注意到煙斗的蹊蹺，但是福克斯中將也沒有注意到煙斗的暗示。好在福克斯還是陶醉在了煙霧之中，老匡連忙膽戰心驚地告辭，活著走出了將軍府。

　　逃出來之后老匡也沒有大意，叮囑駕車的伊莎貝拉派出隱蜂四處查看。鈴鐺雖然也是一等一的斥候，可是和隱蜂相比還是差了一個檔次。她樂呵呵地跑回去稟報法師馬車位置的時候，早有隱蜂把情況告知了蜂后。老匡為了防止進一步的追殺，讓馬車在一個下水道井蓋上停了一下，挖開車廂底、掀開井蓋準備來了一個“空車計”。

　　第五“折”，正要金蟬脫殼的時候，后面考帕爾副官縱馬追了上來。老匡不知道他是來干什么的，不干掉他，自己有可能死于法師和彎刀眾之手，干掉他，打破中將和馭海者聯盟的機會將更加渺茫，左右為難之際，索性讓韓揚一拳把他打暈，一塊兒拖到下水道中。無論如何，先避過法師和彎刀的追殺再說。至于怎么處理這最后一“折”，得要先搞清楚這位副官身上的秘密再說。

　　世上原本就沒有完美的策略，任何事情都會出現意外，只有隨機應變才是最高級的策略。可是這次“銷金窟”行動中途出現的意外實在是太多了一點，盡管老匡倒是隨機應變了，可是一變二變三四變，變到最后還是落了個鉆下水道逃命的下場。

　　講清楚中間的原委，韓揚兩眼已經出現螺紋了：“我的媽呀，原來剛才發生了這么多事情啊，你要是不講清楚，想破頭我也想不出來。”

　　伊莎貝拉問道：“主人，現在該當如何？似乎我們現在只有逃走一途了。如果夢幻組合發現我們和上次琺默爾酒店的事情有關，多半會把這件事上報馭海者高層。趁現在趕快撤退，他們就追查不到伊甸牧場了。”

　　老匡搖頭：“剛才為了逃命揭穿了煙斗的秘密，實在是迫不得已。福克斯中將是頭老狐貍，他很快就會想明白煙斗上的裝置暗示著什么。現在唯有希望福克斯中將在安穩的位子上坐久了，不會貿然采取什么冒險的行動。我原本已經打算放棄這筆買賣了，可是遙控引爆水晶一暴露，已經把馭海者牽扯了進來，這筆生意是霸王硬上弓，想做也得做、不想做也得做了。”

　　伊莎貝拉皺起了眉頭：“主人？你還打算做這生意？我建議還是現在收手吧！現在收手，損失的只是盧俊義和我在堪薩斯的情報關系網而已，來日方長，我們還可以再建立新的網絡。往好處想，說不定盧俊義推脫得巧妙一些，撇清和賈賈先生的關系，在堪薩斯貴族圈建立的關系網還能使用。但是如果不收手，被馭海者找出賈賈先生和伊甸牧場的聯系，伊甸牧場就會面臨滅頂之災。馭海者那個龐然大物，實在不是我們的實力所能面對的。”

　　“你說的，我已經考慮過，龐然大物當然可怕。”老匡伸伸腰，做了個擴胸的動作：“但是伊莎貝拉，你聽說過那句格言嗎？”

　　“嗯？”

　　“我們可以躲開一頭大象，卻躲不開一只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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